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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荆溪林下偶谈卷一
宋 吴子良 撰
退之原性
退之既以仁义礼智信言性则不当立三品之论今别
为三品而以三品之下者为恶则是仁义礼智信亦可
谓之恶欤其言之自相牴牾如此又曰上者可学下者
可制而品则孔子谓不移也夫孔子所谓下愚不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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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其自暴自弃者尔若下者可制则不得谓之自暴自弃亦不得谓之不移也无乃亦与孔子之言异乎
退之作墓铭
曾子固云铭志义近于史而亦有与史异者盖史于善
恶无不书而铭特古之人有功绩材行志义之美者惧
后世不知则必铭而见之或存于庙或置于墓一也吾
观退之作王适墓铭载娶侯高女一事几二百言此岂
足示后耶然退之作铭数十时亦有讽有劝谅非特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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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而已题欧阳詹哀辞谓古之道不苟毁誉于人则吾之为斯文皆有实也史称刘叉者持去退之金数斤曰
此䛕墓中人而得之者不如与刘君为寿以退之刚直
不肯䛕生人以取富贵乃能䛕墓中人而得金耶独其
与王用作神道碑所得鞍马白玉带盖表而后受退之
于此固未能免俗然他无所见也叉小人欲夺金而设
辞耳
柳子厚龙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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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史讥退之为罗池庙碑以实柳人之妄然余按龙城录云罗池北龙城胜地也役者得白石上微辨刻书
云龙城柳神所守驱厉鬼山左首福土氓制九丑予得
之不详其理持欲隐余于斯欤审如是则碑中所载子
厚告其部将等云云未必皆柳人之妄而诗所谓驱厉
鬼兮山之左岂亦用石刻语耶然子厚尝曰圣人之道
不穷异以为神不援天以为高其月令论断刑论天说
蜡说非国语等篇皆此意而龙城录乃多眩怪不经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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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也文字序语结语
尚书诸序初总为一篇毛诗序亦然史记有自序西汉
书扬雄传通载法言诸序放此也其曰作五帝本纪第
一作夏本纪第二撰学行撰吾子之类与作尧典作舜
典之义同盖序语也韩退之原鬼篇末亦云作原鬼晦
庵考异谓古书篇题多在后荀子诸赋是也但此篇前
既有题不应复出以愚观之此乃结语非篇题也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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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以为适丁民有物怪之时故作原鬼以明之如史记河渠书末云余从负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诗而作河渠
书退之正祖此又送窦平序末亦云昌黎韩愈嘉赵南
海之能得人壮从事之答于知巳不惮行于远也又乐
贻周之爱其族叔父能合文辞以宠荣之作送窦从事
少府平序后人沿袭者甚多如李习之高悯女碑云余
既悲而嘉之于是作高悯女碑杜牧原十六卫云作原
十六卫贾同责荀云故作责荀以示来者孙复儒辱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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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作儒辱荆公闵习云作闵习岂皆篇题之谓哉白虎通司空解
白虎通云司空主土不言土言空者谓空尚主之何况于
实以微见著也汉儒之谬如此可发千载之一笑
鸠杖
蒋考叔天台人名鹗尝著蒙斋门人录内载汉用鸠杖
事举风俗通云俗说高祖与项羽战于京索间遁于薄
中羽追求之时鸠鸣其上追之者以为必无人遂脱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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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位异此鸠故作鸠杖以扶老愚谓俗说恐未必然按后汉礼仪志云仲秋之月县道皆按户比民年始七十
者授之以玉杖餔之糜粥八十九十礼有加赐玉杖长
尺端以鸠鸟为饰鸠者不噎之鸟也欲老人不噎
王介甫初字介卿
王深甫集有临河寄介卿诗曾南丰集亦有寄王介卿
诗能改斋漫录载南丰怀友篇盖集中所遗者其篇末
作怀友书两通一自藏一纳介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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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郊年四十六登第东野墓志云年几五十始以尊夫人之命来集京师从
进士试既得即去史云年五十得进士第樊汝霖云时
郊年五十四三说不同按唐登科记郊登第在贞元十
二年李程榜又按墓志郊死于元和九年年六十四自
元和元年逆数而上至贞元十二年凡十九年矣郊登
第当是年四十六又退之荐士诗酸寒溧阳尉五十几
何耄盖郊登第四年方调溧阳尉也志谓之几五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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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史与樊说失之然郊集中有落第诗再下第诗又有下第东南行及下第东归留别长安知巳等诗则郊前
此尝累举京师矣今志谓之年几五十始以尊夫人之
命来集京师又何也
文选君子行
文选乐府四首称古辞不知作者姓氏然君子行李善
本无之此篇载于曹子建集意即子建作也
曹邺谢逸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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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邺读李斯传诗云一车致三毂本图行地速不知驾驭难举足成颠覆欺暗尚不然欺明当自戮难将一人手
掩得天下目不见三尺坟云阳草中绿姚铉文粹只摘
取四句一篇之精英尽矣文鉴载谢逸闺恨诗亦止六
韵削去曼语一归之正便霭然有行露之风此亦编集
文字之一法也
郡丞之谓守丞
陈胜传陈守令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师古曰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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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之居守者一曰郡守之丞拜禹言
贞元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陇西李翱敬拜禹之堂下
自宾阶升北面立弗敢叹弗敢祈退降复敬再拜笑而
归且歌曰惟天地之无穷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
来者余弗闻已而已而此李翱拜禹言见集中姚铉取
之于文粹所歌即屈原远游中语也盖与接舆杨朱唐
衢韩愈同意可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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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柳文法祖史记退之获麟解云角者吾知其为牛鬣者吾知其为马犬
豕豺狼麋鹿吾知其为犬豕豺狼麋鹿也惟麟也不可
知句法盖祖史记老子传云孔子谓弟子曰鸟吾知其
能飞兽吾知其能走鱼吾知其能游走者可以为罔游
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罾至于龙吾不知其乘风云
而上天子厚游黄溪记云北之晋西适豳东极吴南至
楚越之交其间名山水而州者以百数永最善环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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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百里北至于浯溪西至于溪之源南至于泷泉东至于黄溪东屯其间名山水而村者以百数黄溪最善句
法亦祖史记西南夷传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
自滇以北君长以什数邛都最大
后山简斋诗
后山诗俗子推不去可人费招呼气象浅露绝少含蓄
陈简斋又模而衍之曰俗子令我病纷然来座隅贤士
费怀思不受折简呼可谓短于识而拙于才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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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亢临水诗文鉴载黄亢临水诗云去年昨日水今日到何处盖蹈
袭杜牧题安州浮云寺楼寄湖州张郎中云当时楼下
水今日到何处
吕东莱诗
东莱先生送宋子华通判长沙诗云木脱献群峰云生
失前浦盖用荆公暮林摇落献群峰朩落岗峦因自献
少陵归云拥树失山村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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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于湖诗东坡大风留金山两日云塔上一铃独自语明日颠风
当断渡于湖诗云塔上一铃语湖头三日风用坡语也
杜子美钱诗
钱起云山来指樵火峰去惜花林不若子美云青惜峰
峦过黄知橘柚来
退之诗善形容
退之赠无夲诗有云风蝉碎锦缬绿池垤菡萏英芝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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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榛孤翮起连菼醉赠张彻云君诗多态度蔼蔼春空云东野动惊俗天葩吐奇芬张籍学古淡轩昂避鸡群
至论李杜则云想当施手时巨刃磨天扬垠厓划崩豁
乾坤摆雷硠其形容诸人之诗亦可谓奇巧矣
岑参诗
岑参诗来亦一布衣去亦一布衣羞见关门吏还从旧
路归于武陵祖其语意云犹为布衣客羞入故关中贾
岛亦云有耻长为客无成又入关唐诗人类多哀穷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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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之语通塞命也世间冠佩煌煌如坐涂炭可羞者多矣为布衣何可羞耶
山谷诗意与退之同
韩退之病中赠张十八诗意奇语雄序其与藉谈辨有
云吾欲盈其气不令见麾幢牛羊满田野解旆束空杠
云云回军与角逐斫树收穷庞后山谷次韵荅薛乐
道云薛侯笔如椽峥嵘来索敌出门决一战不见旗鼓
迹令严初不动帐下闻吹笛乍奔水上军拔帜入赵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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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驱剧崩摧百万俱辟易正与退之诗意同才力殆不相下也
左经臣诗
左纬字经臣黄岩人能诗陈了翁尝喜其一别又经无
数日百年能得几多时之句以为非特辞意清逸可玩
味也老于世幻逝景迅速读之能无警乎然此乃古人
已道之句耳戴叔伦寄朱山人云此别又万里少年能
几时杜荀鹤送人游江南云能禁几度别即到白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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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野寄唐异云能销几度别便是一生休但经臣语尤婉而不迫尔
山谷诗与杜牧郑谷同意
张祜有句云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以此得名故杜
牧云可怜故国三千里虚唱宫词满后宫郑谷亦云张
生有国三千里知者惟应杜紫微秦少游有词云醉卧
古藤阴下故山谷云少游醉卧古藤下谁与愁眉唱一
杯解作江南断肠句只今惟有贺方回正与杜郑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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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王季友诗
唐王季友观于舍人壁画山水诗云野人宿在人家少
朝见此山谓山晓半壁仍栖岭上云开帘放出湖中鸟
独坐长松是阿谁再三招手起来迟于公大笑向子说
小弟丹青能尔为语意浅陋类儿童幼学者山谷题郑
防画夹云惠崇烟雨归雁坐我潇湘洞庭欲换扁舟归
去故人言是丹青大略与季友相类然语简趣远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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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友百倍矣江文通
能改斋漫录云江文通拟汤休诗日暮碧云合佳人殊
未来盖用魏文帝秋胡行云朝与佳人期日夕殊不来
梁武帝鼓角吹横曲云日落登雍台佳人殊未来梁沈
约洛阳道云佳人殊未来日暮空徙倚二人所用又袭
江也余谓江不但用魏文语后之袭江亦非止此二人
淮南小山招隐士云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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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衡拟庭中有奇树云芳草久巳茂佳人竟不归即招隐语也谢灵运诗圆景早巳满佳人殊未适盖又祖士
衡而江则兼用陆谢及魏文语也其后唐韦庄章台夜
思云芳草巳云暮故人殊未来寇莱公楚江夜怀云明
月夜还满故人秋未来无非蹈袭前语而视陆谢则又
绝类矣
柳子厚祭吕衡州文
柳子厚祭吕衡州文云呜呼化光今复何为乎止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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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昧乎明乎岂荡为太空与化无穷乎将结为光耀以助临照乎岂为雨为露以泽下土乎将为雷为霆以泄
怨怒乎岂为凤为麟为景星为庆云以寓其神乎将为
金为锡为圭为璧以栖其魄乎岂复为贤人以续其志
将奋为神明以遂其义乎后秦少游吊镈钟文全放此
云呜呼钟乎今焉在乎岂复为激宫流羽以嗣其故乎
将凭化而迁改易制以周于用乎岂为钱为镈为铚为
釜以供耕稼之职将为鼎鼐以效烹饪之功乎岂为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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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老子之像巍然瞻仰于缁素乎岂为麟趾袅蹄之形翕然为玩于邦国乎岂为干越之剑气如虹霓扫除妖
氛于指顾之间乎将为百鍊之鉴湛如止水别妍丑于
高堂之上乎然子厚又放楚辞卜居篇耳
饮墨
俚俗谓不能文者为胸中无墨盖亦有据通典载北齐
策秀才书有滥劣者饮墨水一升东坡监试呈诸试官
云麻衣如再着墨水真可饮山谷次韵杨明叔云睥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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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裤儿可饮三斗墨又题子瞻画竹石云东坡老人翰林翁醉时吐出胸中墨唐王勃属文初不精思先磨墨
汁数升酣饮引被覆面卧及寤援笔成篇不改一字人
谓勃为腹稿
食酒
饮酒谓之食酒于定国传定国食酒至数石不乱如淳
曰食酒犹言喜酒师古曰若依如氏之说食字当音嗜
此说非也食酒者谓能多饮费尽其酒犹云食言焉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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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俗书辄改食字作饮字失其真也然食酒至数石不乱可谓善饮古今所罕有也柳子厚序饮亦云吾病痞
不能食酒至是醉焉
蒲禹卿諌蜀王衍幸秦
蜀王衍荒淫惑于宦人王承休遂决秦州之幸诏下中
外切諌母后泣而止之以至绝食衍皆不从前秦州节
度判官蒲禹卿叩马泣血上表累千五百馀言且曰望
陛下以名教而自节以礼乐而自防循道德之规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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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之训知社稷之不易想稼穑之最难惜高祖之基扃似太宗之临御贤贤易色孜孜为心无稽之言勿听弗
询之谋勿用听五音而受諌以三镜而照怀少止息于
诸处林亭多看览于前王书史别修上德用卜远图莫
遣色荒勿令酒惑常亲政事勿恣閒游又曰陛下与唐
主方申欢好信币交驰但虑闻道圣驾亲行别怀疑忌
其或专差使命请陛下境上会盟未审圣躬去与不去
又曰陛下纂承以来率意频离宫阙劳心费力有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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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际依然整跸又拟远别宸宫昔秦王之銮驾不回炀帝之龙舟不返又曰忍教置却宗祧言将道断使蒸
民以何托令慈母以何辜若不虑于危亡但恐乖于仁
孝又曰刘禅俄降于邓艾李势遽归于桓温皆为不取
直言不恤政事不信王道不念生灵以至国人之心无
一可保山河之险无一可凭衍竟不从行至绵谷唐师
巳入其境狼狈而归遂降魏王继岌当五代时忠义之
士落落如辰星欧公作史尝有五代无全人之叹幸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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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焉则又为之咨嗟叹息反覆不置如蒲禹卿之忠諌非特蜀之所少亦天下之所希有也然史中曾不少见
但云衍幸秦州群臣切諌而巳岂欧公偶失此耶子于
太平广记得此事故表而出之
东坡野步诗
司空图有棋声花院闭之句东坡喜之以为吾尝独游
五老峰入白鹤观松阴满地不见一人惟闻棋声然后
知此句之工也故作诗有云谁与棋者户外履二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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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时闻落子东莱野步亦云幽人不可亲棋声时出户即此意也
刘义落叶诗
苕溪渔隐载刘义落叶诗云返蚁难寻穴归禽易见巢
黄岩左经臣亦有落叶诗禽巢先觉晓蚁穴未知霜意
同而工又过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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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溪林下偶谈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