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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全唐文卷五百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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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宗元(七)

** 与杨诲之再说车敦勉用和书

足下幼时未有以异于众童。仆未始知足下。及至潭州。乃
见足下气益和。业益专。端重而少言。私心乃喜。知舜之陶
器不苦窳为信。然而舜之德可以及土泥。而不化其子何
哉。是又不可信也。则足下本有异质。而开发之不早耳。然
开发之要在陶煦。然后不失其道。则足下亦教谕之至。固
其进如此也。自今者再见足下。文益奇。艺益工。而气质不
更于潭州时。乃信知其良也。中之正不惑于外。君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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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然则显然翘然。秉其正以抗于世。世必为敌雠。何也。善
人少。不善人多。故爱足下者少。而害足下者多。吾固欲其
方其中圆其外。今为足下作说车。可详观之。车之说。其有
益乎行于世也。足下所持韩生毛颖传来。仆甚奇其书。恐
世人非之。今作数百言。知前圣不必罪俳也。及贺州所未
有者文又三篇。此言皆不欲出于世者。足下默观之。藏焉
无或传焉。吾望之至也。今日有北人来。示将籍田敕。是举
数十年之坠典。必有大恩泽。丈人之冤闻于朝。今是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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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复大任。丑正者莫敢肆其吻矣。甚贺甚贺。仆罪大。不得
与于恩泽。然其喜不减于足下者何也。喜圣朝举数十年
坠典。太平之路果辟。则吾之昧昧之罪。亦将有时而明也。
方筑愚溪东南为室。耕野田圃堂下以咏至理。吾有足乐
也。足下过今年。当侍从北下。仆得归溪上。设肴酒以俟趋
拜。足下发南州。当先示仆。得与猎夫渔老。上下水陆。择味
以给膳羞。虽不得久。亦一时之大愿也。过是无可道。福来
辞行急。不可留。言不尽所发。不具。某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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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杨诲之疏解车义第二书

张操来。致足下四月十八日书。始复去年十一月书。言说
车之说及亲戚相知之道。是二者。吾于足下。固具焉不疑。
又何逾岁时而乃克也。徒亲戚。不过欲其勤读书。决科求
仕。不为大过。如斯已矣。告之而不更则忧。忧则思复之。复
之而又不更则悲。悲则怜之。何也。戚也。安有以尧舜孔子
所传者。而往责焉者哉。徒相知。则思责以尧舜孔子所传
者。就其道施于物斯已矣。告之而不更则疑。疑则思复之。
复之而又不更则去之。何也。外也。安有以忧悲且怜之之
志。而强役焉者哉。吾于足下。固具是二道。虽百复之。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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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巳。况一二。敢怠于言乎。仆之言车也。以内可以守。外可
以行其道。今子之说曰。柔外刚中。子何取于车之疏耶。果
为车。柔外刚中。则未必不为弊车。果为人。柔外刚中。则未
必不为恒人。夫刚柔无常位。皆宜存乎中。有召焉者在外。
则出应之。应之咸宜。谓之时中。然后得名为君子。必曰外
恒柔。则遭夹谷武子之台。及为蹇蹇匪躬。以革君心之非。
庄以莅乎人。君子其不克欤。中恒刚。则当下气怡色。济济
切切。哀矜淑问之事。君子其卒病欤。吾以为刚柔同体。应
变若化。然后能志乎道也。今子之意近是也。其号非也。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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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吾以为至矣。而子不欲焉。是吾所
以惕惕然忧且疑也。今将申告子以古圣人之道。书之言
尧曰允恭克让。言舜曰温恭允塞。禹闻善言则拜。汤乃改
过不吝。高宗曰启乃心沃朕心。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日昃
不暇食。坐以待旦。武王引天下诛纣而代之位。其意宜肆。
而曰予小子不敢荒宁。周公践天子之位。握发吐哺。孔子
曰言忠信行笃敬。其弟子言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
今吾子曰自度不可能也。然则自尧舜以下。与子果异类
耶。乐放弛而愁检局。虽圣人与子同。圣人能求诸中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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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巳。久则安乐之矣。子则肆之。其所以异乎圣者。在是决
也。若果以圣与我异类。则自尧舜以下。皆宜纵目卬鼻。四
手八足。鳞毛羽鬣。飞走变化。然后乃可。苟不为是。则亦人
耳。而子举将外之耶。若然者。圣自圣。贤自贤。众人自众人。
咸任其意。又何以作言语。立道理。千百年天下传道之。是
皆无益于世。独遗好事者藻缋文字。以矜世取誉。圣人不
足重也。故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吾
以子近上智。今其言曰自度不可能也。则子果不能为中
人以上耶。吾之忧且疑者以此。凡儒者之所取。大莫尚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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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孔子七十而纵心。彼其纵之也。度不踰矩而后纵之。今
子年有几。自度果能不踰矩乎。而遽乐于纵也。傅说曰。惟
狂克念作圣。今夫狙猴之处山。叫呼跳梁。其轻躁狼戾异
甚。然得而絷之。未半日。则定坐求食。唯人之为制。其或优
人得之。加鞭箠。狎而扰焉。跪起趋走。咸能为人所为者。未
有一焉狂奔掣顿。踣弊自绝。故吾信夫狂之为圣也。今子
有贤人之资。反不肯为狂之克念者。而曰我不能。舍子其
孰能乎。是孟子之所谓不为也。非不能也。凡吾之致书为
说车。皆圣道也。今子曰我不能为车之说。但当则法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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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内无愧。乃可长久。呜呼。吾车之说。果不为圣道耶。吾以
内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告子。今子曰我不能剪剪拘拘
以同世取荣。吾岂教子为剪剪拘拘者哉。子何考吾说车
之不详也。吾之所云者。其道自尧舜禹汤高宗文武周公
孔子皆由之。而子不谓圣道。抑以吾为与世同波。工为剪
剪拘拘者。以是教已。固迷吾文。而悬定吾意。甚不然也。圣
人不以人废言。吾虽少时与世同波。然未尝剪剪拘拘也。
又子自言处众中偪侧扰攘。欲弃去不敢。犹勉强与之居。
苟能是。何以不克为车之说耶。忍污杂嚣哗。尚可恭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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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逊其言辞。何故不可吾之说。吾未尝为佞且伪。其旨在
恭宽退让。以售圣人之道及乎人。如斯而已矣。尧舜之让。
禹汤高宗之戒。文王之小心。武王之不敢荒宁。周公之吐
握。孔子之六十九未尝纵心。彼七八圣人者。所为若是。岂
恒愧于心乎。慢其貌。肆其志。茫洋而后言。偃蹇而后行。道
人是非。不顾齿类。人皆心非之。曰是礼不足者。甚且见骂。
如是而心反不愧耶。圣人之礼让。其且为伪乎。为佞乎。今
子又以行险为车之罪。夫车之为道。岂乐行于险耶。度不
得已而至乎险。期勿败而已耳。夫君子亦然。不求险而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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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故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国无道。其默足以容。不幸而
及于危乱。期勿祸而已耳。且子以及物行道为是耶非耶。
伊尹以生人为已任。管仲衅浴以伯济天下。孔子仁之。凡
君子为道。舍是宜无以为大者也。今子书数千言。皆未及
此。则学古道为古辞。尨然而措于世。其卒果何为乎。是之
不为。而甘罗终军以为慕。弃大而录小。贱本而贵末。夸世
而钓奇。苟求之于后世。以圣人之道为不若二子。仆以为
过矣。彼甘罗者。左右反覆。得利弃信。使秦背燕之亲己。而
反与赵合。以致危于燕。天下是以益知秦无礼不信。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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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关若虎豹之窟。罗之徒实使然也。子而慕之。非夸世欤。
彼终军者。诞谲险薄。不能以道匡汉主好战之志。视天下
之劳。若观蚁之移穴。玩而不戚。人之死于胡越者。赫然千
里。不能谏而又纵臾之。已则决起奋怒。掉强越。挟淫夫。以
媒老妇。欲蛊夺人之国。智不能断。而俱死焉。是无异卢狗
之遇嗾。呀呀而走。不顾险阻。唯嗾者之从。何无已之心也。
子而慕之。非钓奇欤。二小子之道。吾不欲吾子言之。孔子
曰。是闻也。非达也。使二小子及孔子氏。曾不得与琴张牧
皮狂者之列。是固不宜以为的也。且吾子之要于世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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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出耶。主上以圣明进有道。兴大化。枯槁伏匿缧锢之士。
皆思踊跃洗沐。期辅尧舜。万一有所不及。丈人方用德艺。
达于邦家。为大官以立于天下。吾子虽欲为处。何可得也。
则固出而已矣。将出于世而仕。未二十而任其心。吾为子
不取也。冯妇好搏虎。卒为善士。周处狂横。一旦改节。皆老
而自克。今子素善士。年又甚少。血气未定。而忽欲为阮咸
嵇康之所为。守而不化。不肯入尧舜之道。此甚未可也。吾
意足下所以云云者。恶佞之尤。而不悦于恭耳。观过而知
仁。弥见吾子之方其中也。其乏者独外之圆耳。屈子曰。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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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羹者而吹齑。吾子其类是欤。佞之恶。而恭反得罪。圣人
所贵乎中者。能时其时也。苟不适其道。则肆与佞同。山虽
高。水虽下。其为险而害也。要之不异。足下当取吾说车。申
而复之。非为佞而利于险也明矣。吾子恶乎佞。而恭且不
欲。今吾又以圆告子。则圆之为号。固子之所宜甚恶。方于
恭也。又将千百焉。然吾所谓圆者。不如世之突梯苟冒。以
务利乎己者也。固若轮焉。非特于可进也。锐而不滞。亦将
于可退也。安而不挫。欲如循环之无穷。不欲如转丸之走
下也。乾健而运。离丽而行。夫岂不以圆克乎。而恶之也。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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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十七求进士。四年乃得举。二十四求博学宏词科。二年
乃得仕。其间与常人为偫辈数十百人。当时志气类足下。
时遭讪骂诟辱。不为之面。则为之背。积八九年。日思摧其
形。锄其气。虽甚自挫折。然已得号为狂疏人矣。及为蓝田
尉。留府庭。旦暮走谒于大官堂下。与卒伍无别。居曹则俗
吏满前。更说买卖商算赢缩。又二年为此。度不能去。益学
和其光。同其尘。虽自以为得。然已得号为轻薄人矣。及为
御史郎官。自以登朝廷。利害益大。愈恐惧思欲不失色于
人。虽戒砺加切。然卒不免为连累废逐。犹以前时遭狂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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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薄之号。既闻于人。为恭让未洽。故罪至而无所明之。到
永州七年矣。蚤夜惶惶。追思咎过往来甚熟。讲尧舜孔子
之道亦熟。益知出于世者之难自任也。今足下未为仆向
所陈者。宜乎欲任己之志。此与仆少时何异。然循吾向所
陈者而由之。然后知难耳。今吾先尽陈者。不欲足下如吾
更讪辱。被称号。已不信于世。而后知慕中道。费力而多害。
故勤勤焉云尔而不巳也。子其详之熟之。无徒为烦言往
复。幸甚。又所言书意有不可者。令仆专专为掩匿覆盖之。
慎勿与不知者道。此又非也。凡吾与子往复。皆为言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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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公物。非可私而有。假令子之言非是。则子当自求暴扬
之。使人皆得刺列。卒采其可者。以正乎已。然后道可显达
也。今乃专欲覆盖掩匿。是固自任其志而不求益者之为
也。士传言。庶人谤于道。子产之乡校不毁。独何如哉。君子
之过。如日月之蚀。又何盖乎。是事吾不能奉子之教矣。幸
悉之。足下所为书言文章极正。其辞奥雅。后来之驰于是
道者。吾子且以为蒲捎駃騠。何可当也。其说韩愈处甚好。
其他但用庄子国语文字太多。反累正气。果能遗是。则大
善矣。忧闵废锢。悼籍田之罢。意思恳恳。诚爱我厚者。吾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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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罪大。敢以是为欣且戚耶。但当把锄荷锸。决溪泉为圃
以给茹。其隙则浚沟池。艺树木。行歌坐钓。望青天白云。以
此为适。亦足老死。无戚戚者。时时读书。不忘圣人之道。已
不能用。有我信者。则以告之。朝廷更宰相来。政事益修。丈
人日夕还北阙。吾待子郭南亭上。期口言不久矣。至是当
尽吾说。今因道人行。粗道大旨如此。宗元白。

** 答贡士沈起书

九月某白。沈侯足下无恙。苍头至。得所来问。志气盈牍。博
我以风赋比兴之旨。仆之朴騃专鲁。而当惠施钟期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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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自恧也。又览所著文。宏博中正。富我以琳琅圭璧之宝
甚厚。仆之狭陋蚩鄙。而膺东阿昭明之任。又自惧也。乌可
取识者欢笑。以为知己羞。进越高视。仆所不敢。然特枉将
命。猥承厚贶。岂得固拒雅志。默默而已哉。谨以所示。布露
于闻人。罗列乎坐隅。使识者动目。闻者倾耳。几于万一。用
以为报也。嗟乎。仆常病兴寄之作。堙郁于世。辞有枝叶。荡
而成风。益用慨然。间岁兴化里萧氏之庐。睹足下咏怀五
篇。仆乃拊掌惬心。吟玩为娱。告之能者。诚亦响应。今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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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篇之赠。其数相什。其功相百。览者叹息。谓予知文。此
又足下之赐也。幸甚幸甚。勉懋厥志。以取荣盛时。若夫古
今相变之道。质文相生之本。高下丰约之所自。长短大小
之所出。子之言云。又何讯焉。来使告遽。不获申尽。辄奉草
具。以备还答。不悉。宗元白。

** 贺进士王参元失火书

得杨八书。知足下遇火灾。家无馀储。仆始闻而骇。中而疑。
终乃大喜。盖将吊而更以贺也。道远言略。犹未能究知其
状。果若荡焉泯焉。而悉无有。乃吾所以尤贺者也。足下勤
奉养。乐朝夕。惟恬安无事是望也。今乃有焚炀赫烈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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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震骇左右。而脂膏滫瀡之具。或以不给。吾是以始而骇
也。凡人之言。皆曰盈虚倚伏。去来之不可常。或将大有为
也。乃始厄困震悸。于是有水火之孽。有偫小之愠。劳苦变
动。而后能光明。古之人皆然。斯道辽阔诞漫。虽圣人不能
以是必信。是故中而疑也。以足下读古人书。为文章。善小
学。其为多能若是。而进不能出偫士之上以取显贵者。盖
无他焉。京城人多言足下家有积货。士之好廉名者。皆畏
忌不敢道足下之善。独自得之心蓄之。衔忍而不出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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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公道之难明。而世之多嫌也。一出口则蚩蚩者以为得
重赂。仆自贞元十五年见足下之文章。蓄之者盖六七年
未尝言。是仆私一身而负公道久矣。非特负足下也。及为
御史尚书郎。自以幸为天子近臣。得奋其舌思。以发明足
下之郁塞。然时称道于行列。犹有顾视而窃笑者。仆良恨
修己之不亮。素誉之不立。而为世嫌之所加。常与孟几道
言而痛之。乃今幸为天火之所涤荡。凡众之疑虑。举为灰
埃。黔其庐。赭其垣。以示其无有。而足下之才能。乃可显白
而不污。其实出矣。是祝融回禄之相吾子也。则仆与几道
十年之相知。不若兹火一夕之为足下誉也。宥而彰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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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蓄于心者。咸得开其喙。发策决科者。授子而不慄。虽欲
如向之蓄缩受侮。其可得乎。于兹吾有望于尔。是以终乃
大喜也。古者列国有灾。同位皆相吊。许不吊灾。君子恶之。
今吾之所陈若是。有以异乎古。故将吊而更以贺也。颜曾
之养。其为乐也大矣。又何阙焉。足下前要仆文章古书。极
不忘。候得数十幅。乃并往耳。吴二十一武陵来。言足下为
醉赋及对问大善。可寄一本。仆近亦好作文。与在京城时
颇异。思与足下辈言之。桎梏甚固。未可得也。因人南来。致
书访死生。不悉。宗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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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二十一日。宗元白。辱书。云欲相师。仆道不笃。业甚浅近。环
顾其中。未见可师者。虽尝好言论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
意吾子自京师来蛮夷间。乃幸见取。仆自卜固无取。假令
有取。亦不敢为人师。为众人师且不敢。况敢为吾子师乎。
孟子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由魏晋氏以下。人益不事师。
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
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世果偫怪
聚骂。指目牵引。而增与为言辞。愈以是得狂名。居长安。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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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暇熟。又挈挈而东。如是者数矣。屈子赋曰。邑犬偫吠。吠
所怪也。仆往闻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则犬吠。予以为
过言。前六七年仆来南。二年冬。幸大雪踰岭。被南越中数
州。数州之犬。皆苍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无雪乃已。然后
始信前所闻者。今韩愈既自以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
吾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独见病。亦以病吾子。然雪与日
岂有过哉。顾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几人。而谁敢衒
怪于偫目。以召闹取怒乎。仆自谪过以来。益少志虑。居南
中九年。增脚气病。渐不喜闹。岂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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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吾心。则固僵仆烦愦。逾不可过矣。平居望外遭齿舌不
少。独欠为人师耳。抑又闻之。古者重冠礼。将以责成人之
道。是圣人所尤用心者也。数百年来。人不复行。近有孙昌
允者。独发愤行之。既成礼。明日造朝。至外廷。荐笏言于卿
士曰。某子冠毕。应之者咸怃然。京兆尹郑叔则怫然曳笏
却立。曰。何预我耶。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非郑尹而怪孙
子。何哉。独为所不为也。今之命师者大类此。吾子行厚而
辞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形貌。虽仆敢为师。亦何所
增加也。假而以仆年先吾子。闻道著书之日不后。诚欲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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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言所闻。则仆固愿悉陈中所得者。吾子苟自择之。取某
事。去某事。则可矣。若定是非以教吾子。仆才不足。而又畏
前所陈者。其为不敢也决矣。吾子前所欲见吾文。既悉以
陈之。非以耀明于子。聊欲以观子气色。诚好恶何如也。今
书来言者皆大过。吾子诚非佞誉诬谀之徒。直见爱甚故
然耳。始吾幼且少。为文章。以辞为工。及长。乃知文者以明
道。是故不苟为炳炳烺烺。务采色夸声音而以为能也。凡
我所陈。皆自谓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远乎。吾子好道
而可吾文。或者其于道不远矣。故吾每为文章。未尝敢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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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心掉之。惧其剽而不留也。未尝敢以怠心易之。惧其弛
而不严也。未尝敢以昏气出之。惧其昧没而杂也。未尝敢
以矜气作之。惧其偃蹇而骄也。抑之欲其奥。扬之欲其明。
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节。激而发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
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书以求其质。本之诗以
求其恒。本之礼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断。本之易以
求其动。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参之谷梁氏以厉其气。参
之孟荀以畅其支。参之庄老以肆其端。参之国语以博其
趣。参之离骚以致其幽。参之太史以著其洁。此吾所以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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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交通而以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
其无取乎。吾子幸观焉择焉。有馀以告焉。苟亟来以广是
道。子不有得焉。则我得矣。又何以师云尔哉。取其实而去
其名。无招越蜀吠怪。而为外廷所笑。则幸矣。宗元复白。

** 答贡士元公瑾论仕进书

二十八日。宗元白。前时所枉文章。讽读累日。辱致来简。受
赐无量。然窃观足下所以殷勤其文旨者。岂非深寡和之
愤。积无徒之叹。怀不能已。赴诉于仆乎。如仆尚何为者哉。
且士之求售于有司。或以文进。或以行。达者称之。不患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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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足下之文。左冯翊崔公先唱之矣。秉笔之徒。由是增敬。
足下之行。汝南周颖客又先唱之矣。逢掖之列。亦以加慕。
夫如是。致隆隆之誉不久矣。又何戚焉。古之道。上延乎下。
下信乎上。上下洽通。而荐能之功行焉。故天子得宜为天
子者。荐之于天。诸侯得宜为诸侯者。荐之于王。大夫得宜
为大夫者。荐之于君。士得宜为士者。荐于有司。荐于天。尧
舜是也。荐于王。周公之徒是也。荐于君。鲍叔牙子罕子皮
是也。荐于有司而专其美者。则仆未之闻也。是诚难矣。古
犹难之。而况今乎。独不得与足下偕生中古之间。进相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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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退相拯也。已乃出乎今世。虽王林国韩长孺复生。不能
为足下抗手而进。以取僇笑。矧仆之龌龊者哉。若将致仆
于奔走先后之地。而役使之。则勉充雅素。不敢告惫。呜呼。
始仆之志学也。甚自尊大。颇慕古之大有为者。汨没至今。
自视缺然。知其不盈素望久矣。上之不能交诚明。达德行。
延孔子之光烛于后来。次之未能励材能。兴功力。致大康
于民。垂不灭之声。退乃伥伥于下列。呫呫于末位。偃仰骄
矜。道人短长。不亦冒先圣之诛乎。固吾不得已耳。树势使
然也。谷梁子曰。心志既通。而名誉不闻。友之过也。盖举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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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善。圣人不非。况足下有文行。唱之者有其人矣。继其声
者。吾敢阙焉。其馀去就之说。则足下观时而已。不悉。宗元
白。

** 答严厚舆论师道书

二十五日。某白冯翊严生足下。得生书。言为师之说。怪仆
所作师友箴与答韦中立书。欲变仆不为师之志。而屈己
为弟子。凡仆所为二文。其卒果不异。仆之所避者名也。所
忧者其实也。实不可一日忘。仆聊歌以为箴。行且求中以
益己。慄慄不敢暇。又不敢自谓有可师于人者耳。若乃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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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方为薄世笑骂。仆脆怯。尤不足当也。内不足为。外不足
当众口。虽恳恳见迫。其若吾子何。实之要。二文中皆是也。
吾子其详读之。仆见解不出此。吾子所云仲尼之说。岂易
耶。仲尼可学。不可为也。学之至。斯则仲尼矣。未至而欲行
仲尼之事。若宋襄公好霸而败国。卒中矢而死。仲尼岂易
言耶。马融郑元者。二子独章句师耳。今世固不少章句师。
仆幸非其人。吾子欲之。其有乐而望吾子者矣。言道讲古
穷文辞以为师。则固吾属事。仆才能勇敢不如韩退之。故
又不为人师。人之所见有同异。吾子无以韩责我。若曰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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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千百人。又非也。仆之所拒。拒为师弟子名。而不敢当其
礼者也。若言道讲古穷文辞。有来问我者。吾岂尝瞋目闭
口耶。敬叔吾所信爱。今不得见其人。又不敢废其言。吾子
文甚畅远。恢恢乎其辟大路将疾驰也。攻其车。肥其马。长
其筴。调其六辔。中道之行大都。舍是又奚师欤。亟谋于知
道者而考诸古。师不乏矣。幸而亟来。终日与吾子言。不敢
倦。不敢爱。不敢肆。苟去其名全其实。以其馀易其不足。亦
可交以为师矣。如此无世俗累而有益乎己。古今未有好
道而避是者。宗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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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袁君陈秀才避师名书

秀才足下。仆避师名久矣。往在京都。后学之士到仆门。日
或数十人。仆不敢虚其来意。有长必出之。有不至必惎之。
虽若是。当时无师弟子之说。其所不乐为者。非以师为非。
弟子为罪也。有两事。故不能。自视以为不足为。一也。世久
无师弟子。决为之。且见非。且见罪。惧而不为。二也。其大说
具答韦中立书。今以往可观之。秀才貌甚坚。辞甚强。仆自
始觌。固奇秀才。及见两文。愈益奇。虽在京都日数十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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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者。谁出秀才右耶。前已必秀才可为成人。仆之心固虚
矣。又何鲲鹏互乡于尺牍哉。秋风益高。暑气益衰。可偶居
卒谈。秀才时见咨。仆有诸内者。不敢爱惜。大都文以行为
本。在先诚其中。其外者当先读六经。次论语孟轲书皆经
言。左氏国语庄周屈原之辞。稍采取之。谷梁子太史公甚
峻洁。可以出入。馀书俟文成。异日讨也。其归在不出孔子。
此其古人贤士所懔懔者。求孔子之道。不于异书。秀才志
于道。慎勿怪。勿杂。勿务速显。道苟成。则勃然尔。久则蔚然
尔。源而流者。岁旱不涸。蓄谷者不病凶年。蓄珠玉者不虞
殍死矣。然则成而久者。其术可见。虽孔子在。为秀才计。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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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过此。不具。宗元白。

** 答韦珩示韩愈相推以文墨事书

足下所封示退之书云。欲推避仆以文墨事。且以励足下。
若退之之才。过仆数等。尚不宜推避于仆。非其实可知。固
相假借为之词耳。退之所敬者。司马迁扬雄。迁于退之。固
相上下。若雄者。如太元法言及四愁赋。退之独未作耳。使
作之。加恢奇。至他文过扬雄远甚。雄之遣言措意。颇短局
滞[:#AS-8DBB:⿰⺡⿱止⿰]。不若退之猖狂恣睢肆意有所作。若然者。使雄来。尚
不宜推避。而况仆耶。彼好奖人善。以为不屈己。善不可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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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慊慊云尔也。足下幸勿信之。且足下志气高。好读南北
史书。通国朝事。穿穴古今。后来无能和。而仆稚骏。卒无所
为。但趑趄文墨笔砚浅事。今退之不以吾子励仆。而反以
仆励吾子。愈非所宜。然卒篇欲足下自挫抑合当世事以
固当。虽仆亦知无出此。吾子年甚少。知己者如麻。不患不
显。患道不立耳。此仆以自励。亦以佐退之励足下。不宣。宗
元顿首再拜。

** 答贡士廖有方论文书

三日。宗元白。自得秀才书。知欲仆为序。然吾为文。非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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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也。于秀才则吾不敢爱。吾在京师时。好以文宠后辈。由
吾文知名者。亦为不少焉。自遭斥逐禁锢。益为轻薄小儿
哗嚣。偫朋增饰无状。当途人率谓仆垢污重厚。举将去而
远之。今不自料而序秀才。秀才无乃未得向时之益。而受
后事之累。吾是以惧。洁然盛服。而与负涂者处。而又何赖
焉。然观秀才勤恳。意甚久远。不为顷刻私利欲以就文雅。
则吾曷敢以让。当为秀才言之。然而无显出于今之世。视
不为流俗所扇动者。乃以示之。既无以累秀才。亦不以增
仆之诟骂也。计无宜于此。若果能是。则吾之荒言出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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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白。

** 答贡士萧纂求为师书

十二日。宗元白。始者负戴经籍。退迹野庐。块守蒙陋。坐自
拥塞。不意足下曲见记忆。远辱书讯。贶以高文。开其知思。
而又超仆以宗师之位。贷仆以邱山之号。流汗伏地。不知
逃匿。幸过厚也。前时获足下灌钟城铭。窃用唱导于闻人。
仆常赧然。羞其僭踰。今览足下尺牍。殷勤备厚。似欲仆赞
誉者。此固所愿也。详视所贶。旷然以喜。是何旨趣之博大。
词采之蔚然乎。鼓行于秀造之列。此其戈矛矣。举以见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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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赐甚大。俯用忖度。不自谓宜。顾视何德而克堪哉。且又
教以耘其芜秽。甚非所宜。仆不敢闻也。其他唯命。宗元白。

** 报崔黯秀才论为文书

崔生足下。辱书及文章。辞意良高。所向慕不凡近。诚有意
乎圣人之言。然圣人之言。期以明道。学者务求诸道而遗
其辞。辞之传于世者。必由于书。道假辞而明。辞假书而传。
要之之道而已耳。道之及。及乎物而已耳。斯取道之内者
也。今世因贵辞而矜书。粉泽以为工。遒密以为能。不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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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吾子之所言道。匪辞而书。其所望于仆。亦匪辞而书。是
不亦去及物之道愈以远乎。仆尝学圣人之道。身虽穷。志
求之不已。庶几可以语于古。恨与吾子不同州部。闭口无
所发明。观吾子文章。自秀士可通圣人之说。今吾子求于
道也外。而望于予也愈外。是其可惜欤。吾且不言。是负吾
子数千里不弃朽废者之意。故复云尔也。凡人好辞工书
者。皆病癖也。吾不幸蚤得二病。学道以来。日思砭针攻熨。
卒不能去。缠结心腑牢甚。愿斯须忘之而不克。窃尝自毒。
今吾子乃始钦钦思易吾病。不亦惑乎。斯固有潜块积瘕。
中子之内藏。恬而不悟。可怜哉。其卒与我何异。均之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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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字益下。而子之意又益下。则子之病又益笃。甚矣子癖
于伎也。吾尝见病心腹人。有思啖土炭嗜酸咸者。不得则
大戚。其亲爱之者不忍其戚。因探而与之。观吾子之意。亦
已戚矣。吾虽未得亲爱吾子。然亦重来意之勤。有不忍矣。
诚欲分吾土炭酸咸。吾不敢爱。但远言其證不可也。俟面
乃悉陈吾状。未相见。且试求良医为方已之。苟能已。大善。
则及物之道。专而易通。若积结既定。医无所能已。幸期相
见时。吾决分子其啖嗜者。不具。宗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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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吴秀才谢示新文书

某白。向得秀才书及文章。类前时所辱远甚。多贺多贺。秀
才志为文章。又在族父处蚤夜孜孜。何畏不日日新又日
新也。虽间不奉对。苟文益日新。则若亟见矣。夫观文章。宜
若悬衡然。增之铢两则俯。反是则仰。无可私者。秀才诚欲
令吾俯乎。则莫若增重其文。今观秀才所增益者。不啻铢
两。吾固伏膺而俯矣。愈重则吾俯滋甚。秀才其懋焉。苟增
而不已。则吾首惧至地耳。又何间疏之患乎。还答不悉。宗
元白。

** 复杜温夫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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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宗元白。两月来三辱生书。书皆逾千言。意若相
望仆以不对答引誉者。然仆诚过也。而生与吾文又十卷。
噫亦多矣。文多而书频。吾不对答而引誉。宜可自反。而来
徵不肯相见。亟拜亟问。其得终无辞乎。凡生十卷之文。吾
已略观之矣。吾性骏滞。多所未甚谕。安敢悬断是且非耶。
书抵吾必曰周孔。周孔安可当也。儗人必于其伦。生以直
躬见抵。宜无所谀道。而不幸乃曰周孔吾。吾岂得无骇怪。
且疑生悖乱浮诞。无所取幅尺。以故愈不对答。来柳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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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刺史。即周孔之。今而去吾。道连而谒于潮。之二邦。又得
二周孔。去之京师。京师显人为文词立声名以千数。又宜
得周孔千百。何吾生胸中扰扰焉多周孔哉。吾虽少为文。
不能自雕斲。引笔行墨。快意累累。意尽便止。亦何所师法。
立言状物。未尝求过人。亦不能明辨生之才致。但见生用
助字不当律令。唯以此奉答。所谓乎欤耶哉夫者。疑辞也。
矣耳焉也者。决辞也。今生则一之。宜考前闻人所使用与
吾言类且异。慎思之则一益也。庚桑子言藿蠋鹄卵者。吾
取焉。道连而谒于潮。其卒可化乎。然世之求知音者。一遇
其人。或为十数文。即务往京师。急日月。犯风雨。走谒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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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冀苟得。今生年非甚少。而自荆来柳。自柳将道连而谒
于潮。途远而深矣。则其志果有异乎。又状貌嶷然类丈夫。
视端形直。心无歧径。其质气诚可也。独要谨充之尔。谨充
之。则非吾独能。生勿怨。亟之二邦以取法。时思吾言。非固
拒生者。孟子曰。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而已矣。宗
元白。

** 上门下李夷简相公陈情书

月日。使持节柳州诸军事守柳州刺史柳宗元。谨再拜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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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于相公閤下。宗元闻有行三涂之艰。(一有难字)而坠千仞之
下者。仰望于道。号以求出。过之者日千百人。皆去而不顾。
就令哀而顾之者。不过攀木俯首。深矉太息。良久而去耳。
卒无可奈何。然其人犹望而不止也。俄而有若乌获者。持
长绠千寻。徐而过焉。其力足为也。其器足施也。号之而不
顾。顾而曰不能力。则其人知必死于大壑矣。何也。是时不
可遇而幸遇焉。而又不逮乎己。然后知命之穷。势之极。其
卒呼愤自毙。不复望于上矣。宗元曩者齿少心锐。径行高
步。不知道之艰。以陷乎大阨。穷踬殒坠。废为孤囚。日号而
望者十四年矣。其不顾而去与顾而深矉者。俱不乏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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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仰首伸吭。张目而视曰。庶几乎其有异俗之心。非常之
力。当路而垂仁者耶。今閤下以仁义正直。入居相位。宗元
实窃拊心自庆。以为获其所望。故敢致其词以声其哀。若
又舍而不顾。则知沈埋踣毙。无复振矣。伏惟动心焉。宗元
得罪之由。致谤之自。以閤下之明。其知之久矣。繁言蔓词。
秪益为黩。伏惟念坠者之至穷。锡乌获之馀力。舒千寻之
绠。垂千仞之艰。致其不可遇之遇。以卒成其幸。庶号而望
者得毕其诚。无使呼愤自毙。没有馀恨。则士之死于门下
者宜无先焉。生之通塞。决在此举。无任战汗陨越之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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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宗元惶恐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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