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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卷第十八
  鄞 全祖望绍衣撰 馀姚史梦蛟竹房校
碑铭
  工部尚书仁和赵公神道碑铭
乾隆四年工部尚书仁和赵公以祀
太庙庆成灯不当
上意左迁计公所应降之阶犹得回翔宗正奉常之间
以需休复而公不告于寮属不谋于戚友蹇驴一乘竟
出国门公卿闻之追送莫有及者既抵浙西小舟竟向
湖上谒先墓遂居丙舍不入城子弟固请廑一造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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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与当路达人相还往有来见者尽以疾辞巳而竟
入山幽居五年而薨遗命不用赴状不备仪物闻者以
为近世大臣所未有也公之诸从弟于予为文字交最
笃公尝荐予应词科属在门下诸从弟以埏道之文为
属义不敢辞公由康熙癸未进士授礼部膳曹郎迁仪
曹郎再迁刑部郎三迁为刑科给事中四迁为湖南按
察使五迁为少詹事六迁而至内阁学士其在掌科也
奉 命使盛京宁古塔督视船厂其在詹尹也奉 命
使四川打箭炉之噶达督视庙工兼塘汎东西车马万
里口不言劳东行则劾奏勋卫驻防之为士卒害者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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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盘根错节之巨蠹一旦拔去三军如挟纩焉西行则
直陈抚臣徇蔽私人阻挠兴筑之失而后大工以集诸
番以之大和于是
世宗宪皇帝始有意大用公贰工部迁贰户部其时政
事尚综核和硕果亲王尤凛不可犯百寮习为骏厉公
以朴诚自矢循分守职在班行中粥粥断断不求赫赫
名又孤立无津援退食杜门委蛇时对一尊自斟酌虽
有附热之徒不得至前或未能无望焉
世宗宪皇帝独深知之尝有荐公足任铨衡者则曰三
司重地朕方倚之昼日三接恩宠日渥然公之自守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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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也一日燕见九卿侍坐竞进谈禅
世宗顾而问曰汝亦能之否对曰臣未之学也
世宗笑曰曷试之即拈一语公以儒言对
世宗顾谓诸臣曰真钝根也临川李公早贵不甚悉公
之为人已而
今上特起之与公同官因问予曰右农何如人也予曰
其人厚重如汉丙吉如唐娄师德如宋杜衍盖庶几焉
临川讶曰其然岂其然乎不数日谓予曰子之言然明
年由吏部侍郎长工部故事内务府有营造率资经费
于工部然府员滥支冒销以为习惯工部莫敢谁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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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独正色裁抑之会重筑郊坛驰道公庀材数工核减
府员所估之十九而事集内务府诸郎群聚而谋所以
去公者始有庆成灯之谴又以旧尚书诖误之案加公
而并罪之故工部大小官吏俱被议乃独解公任方公
之被眷也
上尝问公年以七十对公齿发甚丰而泽望之神明盎
然甚且有以为未及艾者
上亦意以为避事而故增之以冀引年之泽于是忌者
得中之或劝公自白于
上公曰七十老翁又何所求吾归已夫且吾昔官湖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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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藩徐聚伦百方排我而不克及官户部亦累见厄于
长沙陈侍郎而无恙命也今日之罢亦命也盖未尝有
几微之见于辞色焉予虽与公诸弟善然在京时未始
一通谒及词科之役公枉车骑见过予皇恐谢曰昔伊
川入汴吕申公为中丞先过之伊川报笺以为后世绝
无之礼顾末学不足充伊川洒埽之役何以副公之盛
意乎公曰士有因举主而重者举主亦有因士而重者
子何让焉予为之悚不自安者久之然予疏慢性成虽
衔知已之感而过从甚简既免官归甬上更不能时通
候问而公之惓惓于予者无间焉呜呼冲襟雅度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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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哉凡公服官之详其事甚繁具详行状墓志不能尽
录但取其大者著之于篇公讳殿最字奏公一字铁岩
先世故宋宗子居绍兴之上虞迁杭之仁和者三世曾
祖某祖某父某皆以公贵累赠光禄大夫经筵讲官吏
部侍郎其三世妣赠如阶夫人陈氏公之丧偶盖三十
年而旁无媵侍其清静乃天性也尝渡江展先墓小肩
舆行萧山道中与县尉遇呵之避道从者怒公遽下舆
避之颇似魏文靖公故事子二长清国子生次世玉
丁酉举人孙六长复元以任子恩补工部主事公生于
康熙某年某月某日卒于乾隆某年某月某日春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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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七葬于西湖五老峰之阳所著诗集如干卷奏议
如千卷其铭曰
三朝之完人历试之劳臣知足知止翩然引身他年
国史视予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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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侍郎管礼部侍郎事坦斋王公神道碑铭
公讳兰生字振声别字坦斋直隶河间府交河县人安
溪相国督学畿辅公时方试童子安溪一见奇之拔冠
其曹教以穷经巳而文贞以吏部尚书兼抚直隶檄公
入保阳书院为都讲及入正揆席招公入京安溪之学
留心律吕历算音韵有发前人所未及者公皆得其传

庙堂方开书局旁求哲士
圣祖仁皇帝神明天纵自六经外于诸家皆能洞探其
㝔奥疏决其障碍而安溪之学适与有合然以阁务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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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任编纂乃荐三人其一今礼部尚书景州魏公其
一即公其一今顺天府丞宁国梅公同入 直昼日三
接以膺 顾问遂得时受
天语指示校审周易折衷以至纂辑律吕正义数理精
蕴卜筮精蕴音韵阐微诸种又编朱子遗书公皆与焉
而律吕音韵二者公之力尤多公于律吕少有夙悟安
溪尝以朱子琴律图说雕本流传多误令公正之公为
之抉发证明遂可推据既得承
圣祖所授御制律管风琴诸解乃本明道程子之说以
人之中声定黄钟之管积黍以验之展转生十二律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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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古法相应又至郊坛亲验乐器而后知管音有长短
巨细之差故有黄钟积八倍者或四倍者而匏笙之管
反有黄钟积八分之一者至损篪之数亦皆以黄钟积
实加减而得其应声至弦音则但争长短或用倍或用
半其声巳应盖立方者用体平方者用面有不同也其
说弗尽符于朱蔡而与管子淮南合音韵则公得之安
溪之说者大略与昆山顾氏同而较密又承
圣祖之诲知国书与古法合并外蕃诸国韵书亦有合
者今人皆疑歌麻支齐微鱼虞七韵无头不知七韵乃
声气之元能生诸部切诸部而不为诸部之所生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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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居部首即国书第一头喉音五字也等韵之易错皆
由清浊之不分乃即用国书五字头为声音之元以定
韵又用连音为纽切之法以定等皇极经世韵图详等
而略韵顾氏则详韵而略等互有异同是书出较若列
眉而万音毕举矣是时翰詹宿老容有未尽通其义者
公以布衣诸生亲接君相之绪言披却导窾釐为一代
石渠大制作诚遭际之极隆也
圣祖以癸巳秋 特赐公同与礼闱试寻丁外艰 许
以所纂书自随辛丑春 特赐公同与殿试改翰林院
庶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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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宪皇帝嗣位授编修乙巳迁司业丙午主广东秋
试事还京
诏督学浙江浙中素称多士公未尝稍徇物望也而高
材生俱列甲选在浙三迁至侍读学士移节安徽得士
如浙中晋阁学是秋即主江南试事以学臣而主试亦
前此所未有也再移节陜西得士如初会所贡举士挂
吏议连及左迁需代吏部推翰詹诸人入见
世宗熟视良久曰恐皆非旧学臣之继也乃留公俟期
满而以少詹涖事
今上嗣位仍晋阁学还京公以浙江铜政大坏长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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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事者辄困请变通其旧例陜中流民旧皆令土人养
之宜令有司别为安插皆仁心仁术也适
诏修三礼以公同总其局是冬晋刑部侍郎寻调管礼
部公之治事缜密而周详毫发未至不敢即安渐以积
劳致病顾为受 恩重不敢言
世宗梓宫发引公扈从出行次涿州从者前有所白则
危坐卒于肩舆中
上闻轸悼赐帑金五百督臣为治丧 赐祭一坛论者
惜以为未竟其用焉生于康熙十有八年正月初六日
卒于乾隆二年二月二十三日得年五十有八曾祖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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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某父某皆以公贵赠阁学娶何氏封淑人无子以族
子諴为后荫生女三予追随幕下公所以陶铸疏野者
甚至及入京又以邸舍相近得时见今而后叹撰杖之
无从矣諴于是年十月大葬公于东原而以埏道之文
为请又曷敢辞铭曰
扶风布算康成登楼建安定律季通其尤峨峨先生孤
诣清脩爰登虎观以襄校雠乃以冰心而持玉镜人物
权衡文章司命乃以清卿而佐新政夙夜惟寅典礼攸
定桥山在望有号其弓凡在百尔其孰不恫胡公之出
遽以告终穹碑八尺长护幽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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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甘抚复翁胡公墓碑铭
复翁登秋赋之年而予始生及其自甘抚罢官以宥出
狱于是识予行辈阔绝然甚相契遂为忘年交临川李
公不甚许可人语及复翁则曰斯其为督抚之选矣桐
城方公亦曰干才也然而世之不甚知其本末者总以
为年大将军之党而疑之复翁之卒五年耆老日丧谁
为发其沈屈者江都闵君㠏以诗社之旧乞予为铭予
何敢辞复翁为湖广之武陵人一迁而无锡再而江都
前院长侍郎统虞之孙江苏布政献徵之子家世膴仕
而方伯故与年都宪遐龄为异姓兄弟故复翁少而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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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相亲昵也而复翁之才亦殊绝其通晓朝章国
故谙悉流品此巨室子弟所优尚不足怪至于酬应世
事如理茧丝而不棼挽决河而不驶此则天赋之奇耳
目中所未易遇也大将军故才高少当意乃独善复翁
初复翁困于孝廉滞于翰林典籍之任蕉萃甚海宁陈
文简公为院长而君以属吏走庭下因投以诗有舂容
绛帐横经日辛苦青衫执简时之句闻者悲之会大将军出
为川抚而君以久次出判夔州甫半年迁知重庆踰年
而分守川东大将军兼督关中移之分守陜东又踰年
而为布政使未几遂跻甘抚计君扬历西陲其席皆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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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大将军用人素挥霍不免以所好骤进之而当时幕
府之才亦未有抗手者无惑乎其日益倾倒也乃一旦
失势何能以党自解矣然复翁在大将军寮客中正自有
不可没者大将军挟贵而汰又其才足以凌厉人故见之
者辄自胆落而复翁处之坦然每能以约言挽其失大
将军之豪奴挫辱咸阳令于辕下君为巡道尝面斥而
扑之奴哭诉于大将军而大将军勿问也自是诸奴稍
稍畏君守令仗之得自振刷又尝微言劝大将军以持
盈向使能用其言可以免祸而无如其日亢而不返也
然君之周旋其间固非唯阿咳唾之流所可同年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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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矣迨大将军事败门下猬起攻之以求免祸
世宗宪皇帝尚未遽罢君密敕累有所询而君唯连章
引咎自甘逮讯是则尤可以见君之不负故旧为末俗
所难能者
今上登极得归且令给还田宅逍遥里社与予辈为吟
伴凡十年而始卒享年七十有八方君荷
世宗眷睐时尝令荐士以为鹤禁之用时蔡文勤公家
居力荐之遂得召甘盘旧学遂成
今上嗣统之盛斯其功在天下而人不知予不言之不
几湮没爰铨次之以复闵君盖不敢有一语之阿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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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翁讳期恒字元方一字复斋累官甘抚侍郎都御史
夫人汪氏无子以其从子为后复翁尝曰谢山有用之
才今置之荒江寂寞之滨而渠亦遂不肯一出不能不
为国家惜每逢所知官浙中必语之曰谢山固穷甚矣
诸君幸勿恝置之呜呼是则复翁之于予可感者也其
铭曰
与君忘年而克知心酹君楚些故国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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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翰林院学士南昌万公墓碑铭
予以雍正癸丑春试报罢束装欲归前侍郎临川李公
固留予使之应词科其时侍郎居宣武门南故合肥李
相国邸也西有紫藤轩割以居万公孺庐又割其东以
居予每日高舂必相聚一室或讲学或考据史事或分韵
赋诗葱汤麦饭互为主宾临川尝曰是杨诚斋所谓三
三径者也顾二公皆宿老为予丈人行而略侪辈以下
交予窃愧之临川性刚毅其所持辨万夫环而攻之莫
能屈尝主张陆文安公之学过甚遂于朱子有深文公
生平亦主陆学然其论戒偏重多从容以解临川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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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结临川下笔千言睥睨一时罕有当其意者公之诗
文出临川未尝不心折也予尝谓江西文统自欧阳兖
公后如平园如邵庵如东里皆以和平雅洁嗣其瓣香
而公其世适也临川以为知言临川最爱士士之赴之
者如百谷之趋海门户既大不无饰诈之徒夤缘以入
故甲乙之目必待公而定盖二公之交好其道同其志
同间有输攻墨守之不谐者未移时而水乳卒合顾临
川荷
三朝特达之知以伉直不容累蹶累起计其所居九列
重地久者不满二年或仅数月淹公则浮沉词馆累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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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患垂老始以文章见知得殊迁而终不得有所发纾
何其穷也按公讳承苍其字曰宇光江西南昌府之东
埂人也刑部侍郎虞恺六世孙光禄卿汝言五世孙再
世皆讲学于阳明念庵之门称硕儒祖象师父兴主再
世赠翰林太宜人李氏贤母也方孕公时每嘿祝于影
堂曰不愿生儿为高官但愿负荷先世之学统故公少
而喜读宋人讲学之书论者以为得之胎教公以康熙
癸巳进士入翰林益与临川讲学相淬厉临川骤贵左
右要人畏其芒角百计挤之以公为临川所厚恐其援
之为助因并侧目焉临川辛丑主试之谪庙堂流言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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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及公以为梁肃之有韩愈皆其所通榜也百口同词
几莫能白仅而得免
世宗即位雅知公而临川亦赐环将引公未及施行则
临川已出为广西巡抚忽奉
严旨追举辛丑流言以罪公罢其官并左迁其弟盖当
局者皆以临川之故然临川特以学术厚公而公实未
尝藉以求进及其因之以谪则亦恬然受之于是归而
杜门益讲学无复出山之志
世宗徐察公之诬特召入京补原官尝与同院旅见见
其须发尽白曰汝老矣然终不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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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嗣位有荐公者稍委以
制诰置之讲筵又七年临川已病废始超五阶为学士
是时三馆诸臣苟以文章邀
圣眷者类得取不次之擢立至槐棘间天下争为公喜
谓公之足以报国者不仅在文章殆自此得大受乃不
三年而公卒矣生于康熙某年某月某日卒于乾隆某
年某月某日子四皆以乡贡进士荐葬于某乡之某原
所著有万学士易传其论互体最精妙自汉儒荀虞以
来未有如此之覈者而一埽宋元林吴诸子言互之谬
又有万学士集如干卷予之别公也岁在丁巳临川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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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先后以奔丧归予以罢官归亦居忧辛酉临川主试
江南毕病甚由水道还京过扬予亦适在扬而公至以
临川之疾也相向攒眉踰年公有学士之擢又踰年公
主试闽中归故人有见之于杭于苏于扬者皆言公念
予不置未几公贻书曰穆堂归里门子又不来老生孤
另何如矣岂意是书遂成死别紫藤花下旧雨更无再
聚之期其可恫也诸子以临川所作墓志来属予以窆
石之文为流涕而序之其铭曰
嗟承明之耆旧从此不慭遗兮况予生之知已更舍公
其谁兮上以为斯文恸下以哭其私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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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侍读筼谷先生墓碑铭
筼谷先生郑氏讳江字玑尺浙之杭州府钱塘县人由
康熙戊戌进士改庶常授检讨同脩明史再参一统志
局事迁赞善提督江安学政迁侍读以足疾乞解官先
生读书务心得不从事于辞华猊寝又不喜事威仪望
之无足动人然胸中粹然醇然不设城府待人以忠信
有一得之善好之不啻自其口出三馆储材之地多皈
依当路以求速化先生淡然无求回翔书局者廿年未
尝有积薪之憾见于词色门巷萧然客至烹茶相对而
已和硕果亲王尝欲延宾客同官求之者如云桐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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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士望溪以先生荐力辞不赴及持节江介归方将进
用而蹇不任行韩大夫之患堕车盖有命焉初先生官
京师尝欲纂注春秋至是遂成之矻矻不舍时扶杖出
与诸故人为诗社倡酬极盛不谓其遂卒也先生平日
自视欿然其在侪辈似不能言者故未尝轻与人言学
然而知学者莫如先生未尝轻与人出其诗古文词然
而知诗古文辞者莫若先生尝与予私论诸儒之学谓
康节实出老庄之绪馀饰之以焦京之术数世特以二
程推之遂列之六先生之目宋史登之道学可一笑也谓
陆王宗旨岂可妄诋世之拥戴朱子者攻之耳东莱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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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斥陆泾阳非王而未尝不有取于王而蚍蜉之撼
何为乎不谓顾亭林亦蹈此习又谓蔡虚斋固善人然
惜其学之陋也因文见道巳属肤廓岂有因帖括讲章
之文而见道者使今世横目二足之徒挟兔园册以论
学则蔡氏为之厉也先生向从义门何公游义门墨守
朱学者予意其不出师席之储胥不料其岳岳不肯苟
同如此其所作诗古文词称情而出一任时风众势之
上下确然莫能溷其本色然细读之正不轻下一字大
类宋范正献公淳夫而世之以险语僻文相尚者所弗
知也临川学士穆堂尝谓予曰今馆阁人物渺然如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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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者真正始之遗盖确论也予陪先生杖履之末几二
十年辱待以忘年之契尝一日数过予引为畏友及里
居贻书告予约同事于春秋辛酉之秋予至杭开樽话
旧自是不复再见矣生于康熙某年月日卒于乾隆某
年月日曾祖某祖某父某累赠赞善宜人某氏二子长
为乡贡进士所著有筼谷诗集巳行世葬于西湖之某
峰予之为斯文也以所独知于先生者序之逝者如可
作也其许我乎其铭曰
予于同馆前辈之交方李谢万暨先生而五年来睽隔
强半老病山河道阻生者不可见死者巳矣郁郁予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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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谁与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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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部侍郎兼翰林掌院学士巡抚江苏思蓼邵公
  神道碑铭
同里吏部侍郎邵公与予家相隔廑一湖水其赠公兄
弟与先君兄弟为文字交予十四岁为诸生犹及肩随
公未几公贵丙辰南宫之役为予座主然公仍以故人
之礼待予初公尝欲荐予入词馆寻为今太傅相国福
公所先而止后有谗予于太傅者公急以告予令释言
焉予卒不自白太传亦未尝信其谗而公之为予则尽
矣是年公即出填抚江苏未及期而卒公子铎于大葬
时属予以埏道之文予以在忧中废业请俟除服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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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公子又卒其可悲也夫公以康熙辛丑进士改庶常
授编脩再改御史巡视京西复入为御史改给事中侍
直 皇子书房副鸿胪遂参匦司改祭酒侍 经筵仍
副匦司再迁副都御史侍直 南书房为少宰兼院长累
主文字之任公素小心谨畏雅不喜驰骛声气及其出
入 禁廷尤凛凛以温室之树为讳而世之趋公者累
及门而被辞以是遭众怨即有谅公者要不过以为汉
石建一流耳及其持节填抚谠言三上毅然义形于色
虽古之称骨鲠者莫能加焉则甚矣知人之难也公之
将赴江苏也所部方祲于是乐善好施之例出公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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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以为天下方传
皇上新政首罢捐例今之所请是开蠲而巧更其名也
此例一开罢捐成虚论矣周官荒政十二未闻乞灵于
赀郎以振之也
上瞿然是之亟命停止而计臣深不以为然乃复行予
窃叹以为公自是失内援矣河督议开毛城铺以泄水
淮扬士大夫官于京者公疏争之不得台省争之则下
吏九卿亦有争之者不得最后直督彭城李敏达公力
争之几胜而复绌公陛辞
诏与江督漕督共相视会议以闻江督等皆与河督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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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独公以为不可江左大吏遂莫与公谐者会劾苏州
守白嵘已下吏河督反请释而用之而公益不自得公
又言苏俗汰侈无度请禁止伶人之宣淫者勿令流播
上国世皆迂而莫之是也公自以累年侍直素得豫亲
臣之列实心报效而不知事之难径行未几竟奉
严旨以所荐吏非同年则同乡为有阿私公之平昔以
不肯徇其故旧得罪于人天下莫不闻及既为大府属
城守令相望不能掩其同年同乡之善者亦势也而乃
坐是得咎公亦不敢辨也公素羸至是积劳乃得疾
天子终眷公驰令太医诊视并令公子南归侍疾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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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起遗奏至京
赐恤如制并
谕江左大吏助其丧公之在苏日浅既为同事者所牵
制跋前疐后有戒心故其所设施不能十一昔人之论
姚崇以为不过积谷作米把缆放船之人呜呼是不知
任事之苦者也方公盛时妻不衣帛旁无姬侍客至鱼
菽萧然多拟之三公布被之故习及
谕祭使者至门隘巷不足容肩舆则步以入矮屋不足
以容广筵则毕事于檐溜之下人始信之公子既不永
年茕茕一孙王夫人亲抱持之夫人向予速前诺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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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有溢词亦不敢没其实也公讳基其字学址世为浙
之宁波府鄞县南社坛人生于康熙某年某月某日卒
于乾隆某年某月某日曾祖某祖某父某三世皆以公
贵赠如公官娶王氏封夫人子铎予同年生翰林院检
讨孙某葬于西山之某峰其铭曰
曾是鲁男子目为登徒三人一口市虎非诬我作斯文
足以慰冥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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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常晚闻陶公神道碑铭
乾隆四年工部尚书景州魏公罢官巳而天旱四月十
有二日新授太常寺卿陶公入谢
上特召见问以时政得无有阙失者当陈之以为脩省
之助其无有所讳公猝未及有所陈
上曰尔尚有直气试据实言之公言近日庶政脩举惟
魏廷珍负清望无大过近日放还
天语峻厉非所以优老臣尚望申求旧之礼
上霁颜听之且曰尔朕所特简尚当进用公辞谢出相
去再旬突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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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旨申饬下部议部议左迁公遂南归贫甚无以为生
则授徒自给先是
上之罪公也独申前谕谓朕方欲用正靖以侍郎学士
之选不料其妄言至此世乃知公邀
上眷尚未衰劝入京补官公笑而不荅凡六年以病卒
其家未及赴予也逾年予至吴始知而哭之又踰年其
故人长洲陆君茶坞属予以表阙之文又踰年始克诠
次其事呜呼予序公父子兄弟而更重悲之公之烈考
元淳学者所称紫笥先生者也以古文雄于吴下时论
比之范蔚宗昆山徐尚书雅重之延之书局其后以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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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致失欢而同里翁尚书排之尤烈及成进士不能入
词馆知广东之昌化县孤羁穷岛竟卒于官公之兄正
一亦以古文世其家成进士为翰林矣顾落落莫莫不
见知于世竟未获迁一阶以老公承其父兄之传晚而
得第浮沉中秘者八年改为御史以进经史讲义称
旨再赐对不一年累迁至左佥都御史改长奉常然公
生平坦夷性成不屑与时逐逐又疏略不治威仪古心
古貌盖父兄之馀风当路者素不喜而事出意外忽膺
盻睐无如之何公尝上言学校科举之坏为方今世道
人心所关第一在官者既无昌明正谊之心在下者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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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淬厉束脩之志时风众势不过侥倖进取以为富贵
利达之地斯其可忧不少急宜有所振起
上是之又言近日在廷诸臣似宽裕而实纵弛似详密
而无关体要至乐因循而畏改迁尤其膏肓之病如一
切条奏下部议者其说在可否之间行之无益不行亦
无所害而一𥿄空文可以塞责则姑议行以称
上求言之心以示不拒人言之意若稍难行者则置之
矣夫事但论是非岂论难易今之便文自营朱子所谓
架漏牵补过日者也
上以公言宣付阁臣知之此论出闻者以为切中时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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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公之不安其位始于此又尝言设官太多则案牍文
移日烦足以耗任事者之气不独廪禄之难周也宜详
为合并而沙汰之又尝草谏开捐疏力言赀郎之进先
自居于货取安能洁身以报主下以货投上以货授美
其乐善好施之名而实则怀利以相接其弊也至有贷
倍称之息期以到任而还斯其心为何如心其俗为何
如俗岂可以汉有张释之卜式漫思解嘲乎会去国不
果上然竟属其门生奏之呜呼以公之扬历虽亦尝登
三品陪独座签书柏台膺次对校之父兄似足稍吐盐
车之气而岂知其不得少有发舒赍志以死则固多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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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历者为也公讳正靖字稚中一字晚闻江南苏州府
常熟县人也生于康熙某年月日卒于乾隆某年月日
春秋六十有四娶某氏葬于某乡之某原子四所著有
晚闻集如干卷公于经术最喜说诗其独到处范逸斋
严华谷不能过也古文淡简有法尤熟于明史予之交
公也其初相赏以文辞既而以子之疏略有相近者遂
成莫逆乃十年去国竟无再见之期谅亦重泉之所同
怅也惟茶坞为故人之笃于存没者其铭曰
吾近接东狩之邸抄兮
天子诏魏公而复之官言竟行于身后兮孤臣定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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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九原海虞之山苍苍兮以表兹遗直之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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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卷第十八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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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外编卷十八
           鄞 全祖望 绍衣
 记(三)
  东四明地脉记
四明二百八十峰各据一面东七十峰连宁波之鄞慈
二县境西七十峰连绍兴之姚虞二县境南七十峰连
宁绍之奉化嵊二县境北七十峰亦姚慈二县之境也
而杖锡为四明山心居中以运之然所谓二百八十峰
之派或比连或中断或蔓延或飞度纷纶变化不可究
诘虽昔人作图经者亦未能了然也予以阴阳之运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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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为山融而为水实一气也水之所出必本于山山之
所穷即寄于水故神禹未导水先导山今即以观山者
观水而其址界安所遁乎以东四明之七十峰言之正
派为鄞支派为慈而鄞之派又分为二其在江之西南
者正派也其在江之东南者支派也大江横贯其閒是
群山之尾闾也西南之派又分为二由杖锡至它山者
为正派旁出抵大雷山者为支派而水道随之以分它
山之水导源由上虞之斤岭经小岭上庄龚村为一支
其自上庄之南出分水岭至芦栖坑又为一支其自分
水岭之南历杖锡杜岙郑岩又为一支郑岩之水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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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芦栖坑水合至大皎而龚村之水至小皎分流至鲸
鱼山前而合于是至蜜岩过樟村又一支自杖锡之南
出天井一支出灌顶并至平水上下而合所谓大溪者
也又东至于它山其谓之它山者水北皆山而水南无
之至它山忽矗一小峰以相对故得于此置堰又东历
洞桥合响岩诸峰之水入桓溪为前港未抵洞桥自凤
山旁流入仲夏合石臼诸峰之水为后港二港之水会
于沙渚又十里合镜川戚浦诸流放乎栎社直抵长春
门潴为日月双湖大雷山之水自凤岙出一自林村出
稍东经望春白鹤诸山下其初有广德湖以蓄水既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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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合两道之水直抵望京门入月湖与它山之水会它
山之水盛则城外有行春乌金积渎三碶以泄之江大
雷之水盛则城外有保丰碶以泄之江前此它山之未
有堰也溪流酾泄入江而江潮深入内地长春门外两
岸五十馀里之田皆不可耕而望京门外之田赖广德
湖以得振然犹恐桓溪前后港之水西向撞击此仲夏
堰所以为二水之界也它山堰既立而洞桥以东为塘
河清流湛然未几广德湖亦塞为田大雷之水横穿而
至不待入城而后与它山之水会矣盖自仲夏斜行一
来会于沙渚再来会于镜川三来会于栎社仲夏之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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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而毁既入长春门而馀波在城外者尚与西来之
水会于崇法寺冈是它山之全势实合大雷之水以行
其不尽收者方沿白鹤诸山而出合凤岙林村之流以
为望京门之渠耳或疑它山在四明诸峰中不为伟不
知万山之水赖此渺然者而奠则尊矣大雷本其别子
固宜朝宗之恐后也(黄南山佥事以鄞脉出于锡山至/桃源次于崇法寺冈入南门历镇)
(明岭直抵侯涛山而止考之宋元人皆无此说且锡山/在它山之西大雷山之东其冈陇左萦右拂若为两山)
(之介绍而水势亦两相呼应非能独成岩壑者也安得/擅一城之脉乎自南山以来皆守其说予窃以为不然)
(故特/详之)东南之派亦分为二太白为正派大梅为支派而
水道亦因之以分太白山之水自大函同谷玉几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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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为宝幢河由三溪而下会于东吴为东吴河由黄
瓦溪而下会于小白为小白河皆至大函山下合宝幢
河溯江东诸碶闸以入江而育王之背则为镇海三河
所历之山莫高于太白者大梅山之水会于横溪七十
二流注焉蓄为东钱湖而溪水溯湖之诸堰亦自江东
诸碶闸以入江其中万山错互而以金峨为案其背则
奉化之交其旁出者由大嵩薄于海岸而止(丹山图咏/不知太白)
(诸山亦属东七十峰所有而止/收大梅所谓挂一漏十者也)此鄞城之形势也盖城
外阻江以为天险而杖锡诸山之龙飞而凤舞者萃于
城中之双湖故江东两道之山祇足以为外卫然犹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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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之气之阏也则引双湖之水自三喉出以通之是
其建置之精古之鄮城所弗逮也其自大隐而下则属
之慈溪然不过分东四明之十二而车厩诸峰则北面
来注之者
  小江湖强堰记
它山堰之截江也夹辅之功莫过于陈府君之回沙闸
观于王宁轩四明志所陈三策沙之为患其亦钜哉近
者西岸之沙颇不为患说者以为明沈令增高堰址之
功虽未必尽然而沙之乘流而至者则已少故回沙闸
亦无过而问者岸谷变迁不可以常例诘要之陈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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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苦心不可没也至堰南有龙舌则旧志皆未之录尝
观其规制盖即水中天成之沚而护以石雄伟坚壮斜
障水势居民以为堰之得有程度旱则七分入湖三分
入江涝则七分入江三分入湖者皆赖此盖有神术焉
近则其石崩坏而堰水不问旱涝入江者多入湖者少
顾疑王元恭修至正志其于小江湖上碶闸堤坝之属
盖三致意焉而此独不载其呼为龙舌特出于土人之
象形耳则其不见于志甚可疑也及读魏吉州岘它山
水利备览有云堰南得小屿屹然洪流中有捍防之势
人目为强堰乃恍然曰殆即所谓龙舌者也强堰者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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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本非堰而似堰也但据吉州之言则强堰出于天然
未尝施以人力今之加以石者不知昉自何时夫万山
之流奔迸而至忽有横厉其冲者虽强不能不圯故石
工必不可以巳况其地当回沙闸之上流则亦式遏之
一助也良法苦心如此而始事之人阙如予甚恨之大
略当出于至正以后故王志无之今参考旧闻仍标其
强堰之名以易龙舌且为之记由近日水道观之回沙
闸尚可轻而强堰较重及今虽多崩坏其址尚未尽圯
亟修复之犹可为也更迟之则愈难矣吾乡民命尽系
于江湖诸陂塘之功有司视其废而莫之治何古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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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贤否相去一至此也
  高尚泽钓台记
唐贺秘书之故居在吾鄞城南马湖故其地曰贺家湾
有池曰洗马以秘书族祖德仁故也去马湖不数里为
响岩秘书之别墅其泽曰高尚盖取明皇御赐诗句泽
之上有秘书钓台焉城南之山水皆属东四明一带所
磅礴无不奇者至响岩益清越蕙江九曲澄碧无际濒
江石壁横厉如屏风水北作声水南应之嘹亮如石钟
而寥天淡荡时见空中色相如佛影岩下有洞槎头鳊
之所聚渔人终岁取之不竭殆文选所云丙穴者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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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产鳊之富莫过于浦阳顾其风味远逊是閒数倍岩
上筼筜数万蔽天拂日长有云气护之又有鸬鹚千群
往来沚中而北岩则有频伽飞鸣其閒此钓台之大概
也当日秘书御风仙履朝游剡曲暮宿石梁浙东洞天
都归啸傲是台特游息之一区耳而其胜绝如此环台
左右而居者为葛氏吾友巽亭之祖宅也山中更无庶
姓巽亭致疑于其家谱言远祖有官太尉者实偕秘书
居此顾何以不见旧志予考葛氏原籍润州之丹阳其
居鄞始于宋庆历中赠都官郎中旺实自处州之丽水
来则太尉之说非也都官为鄞江先生高弟以多学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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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居不出故世遂以高尚泽称高尚宅属之葛氏都官
之子度支暨度支之子主簿皆荆公为作志世德如此
何事远称太尉以蹈沈约魏收之失巽亭曰然吾固疑
之得子言而益信也予尝游桐庐江上纵观严公东西
二台其地势良寥廓山高水长令人兴一丝九鼎之感
然是台之秀则别自有不可掩者今葛氏收之笔床茶
灶之閒何其幸也因语巽亭令修复其故址台下别为
祠三閒祀秘书而配之以都官予将弃人閒事来作祠
下史看山看竹日哦诗佛影中饥则啖青鳊以为粮虽
万户侯不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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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清观莲花塘记
宋尚书丰清敏公之故居在桓溪既贵后在月湖而其
园在城西清敏身后筑紫清观以奉祀元时丰氏他徙
其地为人所侵布政公于明正统中自定海归鄞失其
故居卜之遇丰之革喜其与姓符次日访得紫清观于
城西遂复先业其事甚奇昆山叶文庄公登之水东日
记历传学士考功父子中兴甚盛考功晚年以放荡废
家日落其后建昌虽以甲第继之弗能振于是丰氏遂
衰而紫清观不可问观本附郭绕观三里皆曲塘妙莲
弥漫水中甲于四明盖犹丰氏之物也呜呼人心畏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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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摇风清敏所以折巨奸者以咏莲之诗著则是莲
也关乎元祐党人之逸事盖比之指佞之草而清敏又
尝领乡郡(黄佥事杨教授皆以清敏尝知明州而宋/史无之殆出于丰氏世谱然当是领乡郡)
即其甘棠也七百年以来光景长新过斯塘者宛然岩
岩谔谔之风裁园虽亡其人如在焉古人之足为莲重
者茂叔之学统清敏之风骨茂叔之行藏非若清敏之
时也故茂叔之所寄托其言浑然而清敏则侃然要所
谓出淤泥而不染其志同洁其行同芳清敏之后为吾
乡四姓之渠名德接踵监仓太平二公之忠节吏部父
子之讲学定城之吏治至有明而为布政学士二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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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谏俱不愧于花之君子清敏之泽远矣今丰氏之子
孙萧寥衰替盖亦极盛之后难继欤荒郊斜日游人增
感然而清敏之莲非仅其子孙之所当护惜者也理义
以为雨露名节以为风霜瞻仰旧德其必有肃容而至
者矣
  董孝子墓柱记
舆地碑目引祥符图经云德安军孝感县北一百三十
里晋孝子董黯家焉故后魏大统十六年改为董城有
墓碑然今慈溪亦有董孝子墓徐浩所书碑碣尚存当
考按吾乡孝子乃汉人事见会稽典录而产德安者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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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人也古今人物同姓名者极多同姓名而同行者惟
此两孝子为然但汉有两王商皆戚畹则同姓名而同
官有两京房皆经师则同姓名而同业且又皆同时者
今两孝子相去远不足奇也独是古今孝子亦多独此
两君者一以董名乡一以董名城一以慈名溪名县一
以孝名县若有无弗同者此则董氏之佳话也乃为题
其墓柱之石至孝子墓在鄞不在慈徐浩碑在庙不在
墓图经所志有误者盖未及详考耳又按陈思宝刻丛
编云德安之董城乃董永也更识之以备考
  真隐观洞天古迹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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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明旧志由张津以至杨实皆过于寥略一切古迹阙
而不备予尝思补为辑孴而萍梗南北未遑也客或问
史忠定真隐观洞天之胜因疏旧闻以答之史氏先世
本居月湖上忠定曾祖冀公为明州吏奉其母至孝尝
挥金治具挽舟游湖中而大吏者俗人也闻之恚其不
告摧挫之冀公坐是拂郁以天其夫人叶氏即守节训
子者也(见忠定葬五世/祖招魂词中)忠定之为翰林学士也尝自署
鄮峰真隐高宗因御书以赐之已而入相丐閒孝宗问
曰师相真隐之区已告成乎对曰未也孝宗曰然则朕
当成师相之志即赐月湖竹洲一曲而诏临安府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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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为治观濒行光宗在东宫大书四明洞天四字赠之
先是忠定尝登四明山中入雪窦出杖锡求所谓洞天
故址不可得至是因光宗之书累石为山引泉为池取
皮陆四明九咏彷佛其亭榭动植之形容而肖之于是
观中遂有四明窗鹿亭樊榭过云南北潺湲洞青棂鞠
侯诸胜观之左建宝奎阁以贮两宫御书又建祠以祀
四明山王及谢高士遗尘之像又造划船于湖中以修
竞渡故事又割观之右为精舍以居沈端宪公而湖上
之以洞天称遂自此始当是时忠定以甘盘旧学致政
家居冠盖骈集而观中林泉极盛忠定爱之甚其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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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上梁文其迎四明山王栗主及高士像也有奉安
文其落成也有铭其为划船也有致语其诗馀中为观
作者凡数十首而陆放翁来访为赋四明洞天诗忠定
和之其和郑郎中辈赋九题者再皆观中之九题而非
四明山中真境也楼攻愧诗曰相家小有四明山谓洞
天也于是忠定仲子忠宣于观之西筑宅衮绣坊冢孙
子仁于观之东筑宅碧沚而文靖亦构别业于观音寺
址皆邀宁宗御书之赐湖上之胜遂尽归史氏盖史氏
自嘉定以后不为清流所与而忠宣子仁则鸡群之鹤
克守忠定家法不以宗衮累其生平慈湖絜斋诸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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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绝而又重以端宪之精舍故洞天为之增色终宋
之世为游人之胜场元时忠定裔孙朝甫欲修是观清
容为作募疏未几而究为道院其后改为晏公庙又改
为尚书陆公祠先宫詹之购斯地也谓吾力岂足比忠
定然南雷九题之修或庶几焉及平淡斋甫成而逝世
洞天遗躅于是不可问矣
  重修三江亭记
吾乡之水凡三条其自剡中而下者奉化江之源也其
自杖锡诸峰而下者鄞江之源也其自蜀冈而下者慈
溪江之源也胥会于城东以入海故曰三江之口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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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焉宋建炎之兵火无复存者绍兴中集英潘公良贵
别建之自为之记又为之诗谓其尽得三江之胜坐观
俯揖虽有美堂且弗如欲使游人平其优劣鄞之荐绅
先生汪思温蒋璿薛朋龟辈皆从而和之其后石湖来
守亦时陪魏文节公游焉集英终身不主和议晚岁投
閒秦氏使人致意亦不答思陵侍从中尊宿而横浦最
心折者也其守吾乡方当还定安集之际疮痍未起岂
徒夸游观之乐盖亦稍为灰烬之馀略振其气是故斩
鲸辽海击楫中流郑若谷之和诗其足以知公之志者
也惜其甫一年而去未竟其用然史称集英在朝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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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八十馀日则在吾乡一年盖巳久矣以城东之胜地
重之以大贤之所营可以听其风流之歇绝耶是以重
修而记之嗟乎有美堂处通都游人过之者多故其名
长存是亭远在海隅屐齿所希到卒不能与之争胜吾
是以叹山林寂寞之士终易屈于朝市之徒也
  重修众乐亭记
宋嘉祐中钱集贤公辅来守明建众乐亭于西湖左右
夹以长廊澄波碧瓦有如列绣已而入直集贤绘图记
胜丹阳邵安简公为记司马温文正公王荆公辈皆为
之诗吾乡湖上故迹得见于诸宿老集中者盖自是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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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其后屡圯屡复然巳迁于故亭之西非复前此中央
夏屋之伟构矣明万历中竟为驿吏所据先宫詹清而
复之近又毁予自京师归草草改作以存先人之遗湖
上诸公即令予为之记宋之隆也莫过于仁英之世其
时朝有贤大臣故四方牧令亦多得人政通民和休风
翔洽集贤之在吾乡尤一时之望也前此湖已久不治
集贤仿杭之西湖尽淘其淤因以其土筑堤湖上环以
花柳即所称偃月堤是也是亭在堤之南实遥临之今
堤虽不存犹幸亭之无恙焉集贤为安定弟子与范尧
夫孙莘老齐名学有原本故诸公倡和之诗不徒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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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景以夸一时之盛而多足以发集贤之志温公之诗
曰使君如独乐众庶必深嚬陈汝羲之诗曰渍墨新名
人会否不将民乐废民勤冯浩之诗曰无俾一夫愁将
和四时盛而吴正宪之诗曰叠𥿄为君书所见不知众
乐诚然哉是尤可以见古良友箴规之谊诚惧集贤之
政稍有未至或不逮所言者夫集贤之政美矣而诸公
之言犹然呜呼是岂近人之所能及耶集贤之遗爱治
湖一节其小者耳然即以小者言之盖亦水利之所必
需故安简推本于其忧以致其乐夫不能忧其忧亦岂
能乐其乐后世之牧令惟其置可忧者于膜外故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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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求其乐而巳集贤之亭其鞠为茂草宜也安简之碑
已无存者诸公诗刻亦蚀其半予皆别砻石以勒之而
附予记于其次
  是亦楼记
袁正献公世居城南其讲堂即所称城南书院者也讲
堂之旁有小楼名以是亦正献游息登眺之所也深宁
居士述正献之言曰斯区区者直不高大耳是亦楼也
不特斯楼推之山石花木衣服饮食货财隶役莫不皆
然即更推之我生通籍以来之宦情皆作斯楼观曰直
不高显耳是亦仕也盖凡身外之物皆可以寡求而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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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惟此身与天地并其广大并其高明我固有之朝夕
摩厉不容少怠若自安于流俗而曰是亦人耳则吾所
不敢也盖正献命名之意如此予尝谓圣贤之学总不
容苟且之说故不特不可以苟生亦不可以苟死不特
不可以苟取亦不可以苟与苟生苟取斯其人本庸下
之材虽欲为之起懦而不能斯流俗之所为也苟死苟
与则固有求异于流俗之心而不知此急功近名之见
君子耻之乃独有不妨于苟者则惟居处日用之閒孔
子所以称卫荆之善居室也正献之名楼盖祖其意而
巳从来文章家所叙次园榭之胜不过流连光景张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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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位置之工未有以儒林之法言入之者故予于正献
之楼特详其语以见斯楼之存即先哲之学统所寄也
正献之殁五百有馀年矣城南甲第鞠为田父之庐予
于历劫以后重求书院之址而出之因并求楼址而出
之彼承学之过此者返而省心如闻瞿瞿灌灌之在耳
焉于以去其求安求饱之念而不求至于圣人不止是
则正献之所望也
  懒堂记
鄞西湖十洲之尾舒中丞信道懒堂在焉中丞本贯慈
水通籍后居鄞今城南行春碶旁诸舒皆其裔孙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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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则明嘉靖中长史缨是也杲堂先生辑甬上前辈诗
不知而阙之懒堂在锦里桥之南居人呼之曰岙底以
其为岛屿之尽境也实与楼楚公昼锦堂紫翠亭墨庄
相望至今居民尚呼舒官人巷中丞游天童诗曰昨夜
长须城里回报道湖上秋风来醉园雨过月台冷篱根
白菊看看开忽见江头江月白纷纷笑语城东陌一尊
北酒一枰棋未到懒堂犹是客题十洲松岛诗曰岁晚
何人同寂寞水西我有读书堂皆指此也王庭秀游西
湖诗曰谁将水仙境聊借诗人仗微吟示清野鏖战得
閒放坐令湖上景胜绝神宇王问讯懒堂居松竹忻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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恙其景物之为人追慕如此志乘皆不录非阙欤中丞
为楼正议公高弟本属正学特以附丽荆公遂为吕蔡
一流力与坡翁为难良可惜当时句馀人物如丰清敏
如周南雄如陈文介如蒋金紫寄公如陈忠肃如晁景
迂盖极一时之盛独中丞臭味不同而卒亦不得登两
府乃知逐势之为无益也吾鄞之不以中丞为前辈并
其故迹亦鲜称道者得非以是故欤虽然中丞之文采
则不可掩故南雄与相酬答有舒周唱和集而忠肃亦
预于十洲之会凡吾鄞之胜地率以中丞诗著而湖上
尤为总持此予之惓惓而不已也予家十洲之烟屿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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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堂最近虽竹石俱无存者然每过之未尝不爱其明
瑟徘徊良久懒堂之后人乾道八年进士烈受业沈签
判公权为程氏之学云
  水云亭记
鄞西湖之柳汀当宋嘉祐中钱集贤公辅始建众乐亭
于中央左右夹以长廊三十閒南渡后莫尚书将又建
逸老堂于亭南未几而魏王恺至又建涵虚馆于亭北
遂为十洲绝胜嘉定以后居人皆呼为湖亭元人取其
地为驿于是逸老堂作南馆涵虚作北馆叛臣王积翁
之徒立祠享祀而湖上之风流尽矣方氏据有庆元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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寮刘仁本邱楠皆儒者始重为点缀复建逸老堂于东
众乐亭于西明初并南馆入北馆移逸老堂与亭俱西
而以其东为花圃虽未能复柳汀之旧然稍稍振起矣
先宫詹居湖上重修众乐亭相度于驿馆之后即以魏
王当日遗址作四宜楼一览苍茫湖光尽在襟袖其北
与碧沚庵遥对楼前深入水二十馀丈去庵亦二十馀
丈有水云亭空峙湖心欲过此亭必泛舟就之过者皆
赏其结构之奇而其地所踞更极日景斗枢之胜不祇
景物之移人则知者尤希凡吾乡城中之水皆自小江
湖而来径长春门以汇西湖而支流自大雷者则自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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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而入以一行山河两戒之说考之盖亦四明西南
两地络也小江湖上诸山其与大雷诸山之脉分道而
下磅礴绵延直入城中其在城外者则会于长春望京
两门之閒即丰氏紫清观一带也其入城中者正会于
柳汀之北故其气象倍觉空濛浩渺明瑟无际而是亭
适当之左顾右眄以揽其全方丈之地洞天东道七十
峰如在目前吾尝谓李太守之镇明山也世皆知为收
拾城南岩壑之纽而不知是亭之卜地盖亦有深意存
焉夫岂徒夸澄湖之清景以恣词客之遨游者哉吾闻
宫詹之为此也监牧诸公率与荐绅先生来游环舟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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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列酒垆茶具而燕集焉盖有钱集贤之遗风百年以
来湖上游踪阒寂而亭亦日以摧旧有王忠烈公印月
二字题额今亦不存呜呼岂知昔人经营之惨淡也爰
记之(是时陆氏亦筑会泉亭于岸/西然其地不如湖中之胜)
  胡梅礀藏书窖记
南湖袁学士桥清容之故居也其东轩有石窖焉予过
而叹曰此梅礀藏书之所也宋之亡四方遗老避地来
庆元者多而天台三宿儒预焉其一为舒阆风岳祥其
一为先生其一为刘正仲庄孙皆馆袁氏时奉化戴户
部剡源亦在其与阆风正仲和诗最富而梅礀独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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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按梅礀之注通鉴凡三十年其自记谓宝祐丙辰既
成进士即从事于是书为广注九十七卷通论十篇咸
淳庚午从淮壖归杭都延平廖公见而韪之礼致诸家
俾以授其子弟为著雠校通鉴凡例廖荐之贾相德祐
乙亥从军江上言辄不用既而军溃閒道徒步归里丙
子避地浙之新昌师从之以孥免失其书乱定反室复
购得他本注之讫乙酉冬始克成编丙戌始作释文辨
误梅礀以甲申至鄞清容谓其日手钞定注已丑寇作
以书藏窖中得免当是时深宁王公方作通鉴答问及
通鉴地理释亦居南湖而清容其弟子也顾疑梅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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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未尝与深宁商榷此其故不可晓岂深宁方杜门而
梅礀亦未尝以质之耶要之梅礀是书成于湖上藏于
湖上足为荷池竹墅之閒增一掌故而以带水之閒两
宿儒之史学萃焉薪传未替湖上之后进所当自励也
先生所著江东十鉴四城赋清容比之贾谊张衡后世
不可得而见而是书则其毕生精力之所注其初释褐
尝为慈溪县尉为郡守厉文翁所劾去及丧职后居鄞
久爱甬上之土风拟卜居焉其时正仲亦欲留甬上皆
不果而先生之孙世佐卒承遗志来卜居则是窖也不
当但以寄公之踪迹目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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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灵先生山房记
姚水之东慈水之西有蜀山焉其地兼明越之胜山之
左有永乐寺九灵先生寓于此九灵故浦江人柳文肃
之高弟也明兵定浙东九灵避地于吴中依张氏久之
挈家浮海至胶州欲投扩廓军前不得达乃避地于昌
乐久之浮海至宁定计隐于宁初卜居于定海继卜居
于东湖寻卜居于花墅湖其后遂止于寺时洪武六年
矣又十年而被徵太祖欲官之九灵不可忤旨下狱明
年暴卒钱尚书受之以为自裁云或曰九灵初家居明
兵入金华大帅尝以九灵入见太祖相与论取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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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甚称旨而其后归于淮张淮张亡始变姓名曰方云
林避地于寺天下既定有使者至宁过其寺见九灵而
异之还朝以所变姓名上荐徵之至则太祖犹识其为
九灵欲大用之会有谮之者乃祇除工部主事九灵意
不乐逃去太祖大索得之下狱以铁锒铛穿其项下骨
卒火化其尸年六十七今其文集附录有祭云林文(此/说)
(见黄存吾/闲中录)以予考之使九灵曾见太祖于金华初定之
日又曾奏对称旨则其时太祖方旁求不应复听九灵
之还即令太祖不甚物色而潜溪诸公巳侍太祖幕中
不应复听九灵之还况九灵之惓惓于麦秀黍离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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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水者其必不肯轻出明矣九灵不肯屈身异代则虽
大用之亦必不受使其肯出则工部之命亦未必逃斯
乃世俗流传诬善之词小视九灵而不足以尽当时之
情事不必深辨而自明者也九灵以不肯屈身而被系
顾其死不甚明使其出于自裁固为元毕命即令以瘐
死亦为元也九灵之大节不必果出于自裁而要可信
其为元也然则山房虽小足以为寺重足以为吾乡重
予每过此辄徘徊竟日不忍去非徒以蜀山之胜也呜
呼古来丧乱人才之盛莫如季宋不必有军师国邑之
人即以下僚韦布皆能砺不仕二姓之节然此则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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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来尊贤养士之报也元之立国甚浅崇儒之政
无闻而其亡也一行传中人物累累相望是岂元之有
以致之抑亦宋人之流风善俗历五世而未斩于以为
天地扶元气欤九灵爱此寺之胜思永其采薇采蕨之
节而不克岂知此寺之不朽正以九灵耶至九灵之别
字为云林则见于乌春草集然未尝变姓也
  海巢记
残元遗民以文苑巨子而不屈节者盖多有之而为吾
乡之寄公者三人九灵戴先生良玉笥张先生宪暨丁
先生鹤年也戴寓于慈水张寓于鄞而丁卜居于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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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居在浃口所称海巢者也鹤年之来此也以其从
兄吉谟雅丁官定海之故由武昌徒步奉母而来海氛
未靖鹤年转徙岛上靡有定止及难稍平始为浃口之
巢可谓穷矣而宣光纶旅之望至老不衰何其壮也鹤
年以朝不坐燕不与之身岂有故国故君之托寄况又
出自西域非有中原华阀之系望乃欲以藜床皂帽支
持一代之星火其亦閒世之豪杰也已桐江一丝扶汉
九鼎然则浃口之巢岂不为残元七庙之所维系哉明
室大定鹤年穷益甚顾介亦益甚虽饘粥之需未尝妄
受冬衣不能掩胫呜呼陶泉明虽高然尚不却檀道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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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弘之馈论者不敢以此遽为泉明贬盖论人者于其
大也而鹤年之戛戛则较泉明又过之矣予来浃口求
得海巢而过之惊涛落日如闻于邑之声虽荒芜之馀
犹令人感慨横生梨洲黄氏论宋元二季人物以为皆
天地之元气顾一如阳之遏于阴而不得出其声为雷
一如阴之遏于阳而不得入其声为风晞发白石之吟
阳气也强压于元愤盈而无以自泄未百年而高皇帝
发其迅雷丁戴诸公之吟阴气也临以明之重阳故不
能为雷而如蛊之风不久而散此亦梨洲就其身世而
立言耳君臣之义何所逃于天地之閒此耿耿不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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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为阳孰为阴其激怒旁魄俱足为雷其哀唳凄怆俱
足为风不可以𡵨而视之至于鹤年之诗颉颃于马伯
庸萨天锡余廷心之閒则前辈之表章已多尚其小焉
者也
  方国珍府第记
方国珍乱浙东所据为庆台温而兼有绍兴曹江之东
境以通明坝为地限其用刑甚严犯其法者以竹笼之
投于江明太祖招之国珍约降而不奉朔徘徊持两端
及汤信公以师渡江国珍逃窜入海已而自归太祖不
责前事赏以千步廊百閒而国珍子亚关旧尝在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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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质子建言当筑城于沿海以防倭太祖诏下信公施
行于是始筑定海等处十一城定海城为卫而以大嵩
穿山霩翁山四城隶之观海城为卫而以龙山城隶
之昌国城为卫而以石浦钱仓爵溪三城隶之皆以亚
关之言也国珍父子于元末群雄为首乱鼠窃一十八
年真人出而爝火息其罪甚巨而吾乡藩篱之固则亦
其父子实启之不可谓无功其吾乡府城因元初隳天
下城池而坏者虽筑于纳麟之手而亦至方氏始完不
然嘉靖以后王直徐海之乱荼毒更有不可言者矣国
珍所居即元时都元帅府也(宋时为庆元府治元人始/改都府治而移总管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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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东)归附后为宁波卫又廓都府之后为内衙有甬道以
通前归附后为安远驿又取其右为园归附后为提举
司又立万户府于谯楼西归附后为镇抚司之狱国珍
三弟其一为右丞国璋其一为参政国瑛其一为行枢
密国珉故别建二府于鉴桥以居国璋归附后为汤信
公署寻以赐万指挥钟后为屠侍郎第者也建三府于
问俗坊以居国瑛当史越王第宸奎阁之右世所称史
府菜园者也归附后以赐李指挥龄太祖命詹孟举书
武镇坊以旌之后为张方伯第者也建四府于五台寺
东南以居国珉归附后亦入官后为黄佥事第者也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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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以来宁波卫巳改为巡道治而所谓为驿为司为狱
皆废祇鉴桥屠侍郎第尚存而张氏犹共传花厅之名
嗟夫都府在宋时为绝盛有窗曰四明有洞曰桃源有
台曰百花有轩曰丛碧吴履斋诸公之所觞咏也岂意
其一变而为桑海之场乎然而隗嚣故宫见于杜工部
之诗而王恽亦尝咏刘豫之书舍则虽渺然小腆之陈
迹未尝不可存之为志乘之助也明初群雄割裂祇国
珍以令终既内附有女适沐黔公子在滇中凡鄞人仕
滇如应布政履平辈女敦乡里之谊还往若亲戚然则
方氏之窃据也所谓盗亦有道者耶群从弗戢竟陨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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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悲夫
鲒埼亭集外编卷十八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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