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震泽集卷十二　　　　　　明　王鏊　撰
　　序
　　　赠御史王君序
中外之官最荣且近者莫如御史而职之难称亦莫如
御史其于今盖尤难也夫内焉有献纳之责将必匡之
不然则随外焉有按行之典将必纠之不然则隳而事
有不能尽如吾意者吾又安敢泛然以责人乎是其为

难也久矣有人焉不期利钝成败奋然自信快于一举
中外属目骇听是果有益于国家乎有益于生民乎则
信美矣信高矣不然则亦激而已矣激非道之中也无
随也无隳也无激也是其为难也久矣王君和初以进
士知馆陶金坛及为御史出巡雪冤起滞弼违达隐中
外称之及持宪于廷尤号明慎知大体无随也无隳也
无激也其斯以为称乎充君之志积而上之其至于高
爵也无难矣无随也无隳也无激也其勿渝今日之所

守乎
　　　送翁希曾知浮梁序
浮梁于江西为大县县大夫职亲民境内张弛行罢皆
得专之凡进士作县上官殊礼示优政成召入为御史
达官往往有之若是焉其犹不能无介然者予请为君
说之夫县之难为非直今之世也今之世为甚此固未
易言也独今世所重者进士自一甲外铨部随阙注选
二甲内主事外州牧三甲内评事行人博士外县令皆

据一时名氏后先为差而给事御史则简拔用之其简
拔非必尽以行义文学知识也独察之貌言之间其所
谓先后亦无大异今日之所谓先则前日所谓后也今
日之所谓后则他日所谓先也近例出使还者又以名
氏旁近为定旁近内焉则内外焉则外内焉者号为京
职秩崇务简循月日可坐至方面其州若县虽政续卓
然异等然且必五六年七八年然后及乎其初授矣其
政声不甚著闻者不得预著闻而不善事上官者不得

预所谓京职者或莅其境州若县则郊迎庭参虔若弟
子之事师甚者又从而刻轹之屈辱之其初盖皆进士
也其亦何能无介然者邪噫法固然邪奚久而不更也
然吾闻官无尊卑得行其学而无愧焉为达今世仕而
达不得行其志者多矣乃若得一县焉为之仆者植乱
者理蒙者化鳏寡废疾者有养独得无愧乎其职也所
学亦无负矣是达也奚挈挈于内外之间邪
　　　赠伍方伯序

方今天下所最急者安在哉当宁之所旁求大臣之所
论荐罔不在于人才然欲治兵则患无人欲理财则患
无人欲美教化兴礼乐则患无人甚者咨嗟叹息以为
天若不生才于今之世而予以为有之矣顾独未得用
之也自古衰乱之世四分五裂之国犹未尝乏才今天
下全盛列圣涵养百二十年故予以为有之矣夫有之
而不知与无同也知之而不用与无同也用之而不当
其分不尽其才与无同也当今之所谓无者无乃是之

谓乎予于广西方伯伍公之事益知天下之才有遗焉
固亦多矣公初以进士自刑部副郎至广西布政使方
在刑部一时疑狱皆归焉凡经公手讯鞫者自以不冤
其在广东事有不能处者必公处则无遗憾盗贼解散
妖怪灭熄学校桥梁仓庾百废具新而民不以为劳若
此可不谓才乎在内内治在外外治非才能之乎然在
内则以一青出在外又复遂其恬退而放于林下盖十
有五年矣以公推之天下无乃复有若此者乎方治明

堂总章梗楠豫章磥砢之材横弃道路顾而曰才难才
难其信然乎吾不能无感于是也公之子朝信出守宁
波便道过家故予具书之俾持归为寿而并识所感以
为当路者谂焉
　　　孙可之集序
凡为文必有法扬子云断木为棋梡革为鞠亦皆有法
焉况文乎哉近世文章家要以昌黎公为圣其法所从
授盖未有知其所始者意其自得之于经而得之邹孟

氏尤深同时自柳州外鲜克知者昌黎授之皇甫持正
持正授之来无择无择授之可之故可之每自诧得吏
部为文真诀可之卒其法中绝其后欧苏崛起百年之
后各以所长振动一世其天才卓绝顾于是有若未暇
数数然者而亦多吻合焉其时临川荆公得之独深考
其储思注词无一弗合顾视韩差狭耳而后之为文者
随其成心无所师承予窃病之少读唐文粹得持正可
之文则往返三复惜不得其全观之后获内阁秘本手

录以归自谓古人立言之旨始有丝发之见且欲痛刬
旧习澡濯新思而齿发向衰才思凋落欲进复却不能
追古作者以足平生之志读二子书未尝不抚卷太息
喜其逢而惜其晚也遂梓刻以传庶昌黎公不传之秘
或有因是而得者
　　　古单方序
予读大观本草见汉晋以来神医名方往往具在间取
试之应手而验乃知药忌群队信单方之为神也而世

不及见穷乡下邑独以海上方为良不知古方固犹在
乎而散见杂出仓卒之际未易讨寻予在翰林日多暇
手自抄写为一编对病捡方较若画一不敢自秘因梓
刻以传于乎群队之忌非独医药也用人用兵盖莫不
然有能得是方而治之其可己少瘳乎
　　　壮节录后序
弘治庚申四月诏作庙于香山之阳以祀故崇安侯谭
公公讳渊滁人也从太宗文皇帝靖难先登陷阵勇冠

诸将夹河大战驰敌师死之太宗即位赠奉天靖难推
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追封崇安侯谥壮节
其葬在都城西五十里香山之原百有馀年矣级夷垣
陊飨祀不时至是始命有司岁以春秋具少牢享词曰
顺天府某官某钦奉朝命致祭其严如是其孙今少傅
兼太子太傅新宁伯祐祗承恩命增莳松柏立碑表又
得缙绅大夫歌诗若干篇锓梓以示其后属予序予尝
读国史见公之从克祁县也与壮士伏水中伺敌师过

即起据桥遂擒其将杨某潘某又与长兴侯耿炳文战
于真定败之又败曹国公李景隆之师于郑村坝连破
其营又战于白沟河败都指挥平安之师又累与景隆
战屡败之功亦伟矣夹河之战死亦壮矣当太宗之起
佐命皆一时之俊有若荣国张公金乡侯王公及公尤
所谓杰然者而荣国死东昌金乡死淝河三人者其功
同其死节又同及洪熙初二人皆加封进谥配享太庙
而公不预焉盖有司之失也至今以为缺典书曰兹予

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公之功如是其死节又
卓卓如是固宜预于是而不及此议者所以追悼而太
息焉者也汉白马之盟淮阴不预云台之像新息见遗
公亦何恨焉然去之百年乃能特轸宸衷庙貌聿新禋
祀有加公之功虽少抑于前而亦大伸于今日矣公其
可以无憾唯公后人世服忠义立肤公以报国家吾见
封爵之传将永永无极亦安知不复有进于是者乎
　　　赠知六安州马大夫序

上之十五年以钧阳马公为吏部尚书其子某时知六
安州即上疏乞致仕以去于是朝之士皆曰若冢宰可
谓公矣不私于其子大夫可谓恬退矣不以私望其亲
人或曰公为国家元老以天下之重为已任而进退人
才冢宰职也盖自卿大夫下至委吏乘田有非人焉冢
宰耻之果才且贤乎进之进之虽其仇可也亲可也果
非才且贤乎摈之摈之虽其仇可也亲可也盖唯知报
国焉尔而毁誉得失有不知得人焉尔而远迩亲疏有

不问是大臣之义也大夫之治行何如哉举予之事古
有之矣谢安举其侄玄曹彬举其子玮此非所谓公无
私者乎公独曷为遗之虽然公之志吾能言之公遭际
圣明位冢宰日思董正百工而士风未尽淳其寡廉鲜
耻奔竞以求进者未尽无也唯思得廉靖恬退之人以
率之率之之道当自身始而不得去则所以率之唯当
自子始庶四方之士闻之有难进易退之人士风或少
变乎此公之志而大夫善承之也予日从公后知公之

意为深故以为大夫赠且以告夫有位者
　　　送南京吏部尚书林先生序
三山林先生初在翰林鏊犹及与之同事及为国子祭
酒又与之同在经筵今自吏侍擢冢宰之南京鏊实继
践其任鏊自视于先生无能为役何幸事与之同而今
兹南北乖隔又何不幸不得终与之同也国家两京诸
司并建势均体敌又安有轻重而地则有远近是故才
者宜近贤者宜近老成者宜近世非无才也才者恒放

而少检故才难非无贤也贤者多泥而于事情阔焉故
贤难老成者有之矣熟于世故闲于事体或持重而观
望故老成难况三者兼焉可多得乎得之可不重耶先
生立朝三十馀年平居言动抑畏若无能焉临大事勇
不可回其岂有所纵者乎其岂有所泥而观望者乎今
诸贤在朝若先生者宜在左右而听其远去何也予不
能无望焉诗云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韩子云无疾其
驱天子有诏

　　　式斋稿序
始吾苏之官于京者最名多文学之士其在昆山则有
若翰林修撰张君亨甫太常少卿兼翰林侍读陆君鼎
彝浙江左参政陆君文量三人皆能文而尤工于诗亨
甫颇以才自喜其诗翩翩如浊世佳公子奇气溢出最
为时所脍炙鼎彝志尤高不肯苟出出必奇奥简古读
之或不能句商盘周鼎识者赏之而世好之差少文量
不为险峻奇怪意尽则止如行云流水自中法律亨甫

鼎彝皆官翰林文量独官兵部颇以政妨世知之益少
而三人最号相得杯酒倡酬无集不偕意气所至不知
古人何如耳久之亨甫卒鼎彝以病告归亦卒文量出
参浙藩罹谗口归林下挟所有不一试又遭屈抑以去
意不能无少望疽发背亦卒嗟乎予未耄老三人者乃
及见其盛衰顾其著述有终不可湮没而鼎彝之集不
少概见亨甫有沧洲集十不及二三己未春予乞告归
省舟且发文量之子伸裒其父之遗稿为六帙作书且

万言贻予予阅之则平生倡和之作咸在又得其文读
之多予所未见者敷腴鬯达如其诗而奏议尤有经世
之志焉亦其所以见嫉于时者乃知前谓君特工于诗
亦未为知君者也予与君交且二十年于其文犹未尽
知又况深于文者乎予方悲君之不幸遽喜伸之能子
也于父之书无少散佚故序伸早占应天乡试笃志古
学人谓陆氏有子于乎君可以少慰矣
　　　上海志序

卢龙郭君经为上海之三年百废具兴而志书独缺久
之曰唐进士絅邑人也而文盍属诸絅乃为稽故籍询
遗老搜隐摭遐彰善黜邪汇次得八卷予嘉郭君之知
所先也唐君之善志也推其意序之今天下大郡称苏
松松之属邑二曰华亭曰上海上海故华亭之东维耳
至元割为县土壤始分非独人之为也天之分野地之
形势民之习俗亦若有殊焉况其沿革有可言者不可
不志也故首之以疆域疆域之中其大者有二峙为山

流为川松之胜有九峰三泖而在上海山则有若簳福
川有若青龙黄浦而大海在其东斯观之大者也故次
之以山川有土斯有贡松一郡耳岁赋京师至三十万
其在上海至十六万有奇重以土产之饶海错之异木
绵文绫衣被天下可谓富矣故次之以田赋事有若缓
而急者祭祀是也祠庙坛壝载在祀典或祀典不及有
其举之亦不废也故次之以祠祀若夫学校以造士也
公署以听断也津梁堰埭以通利楼台亭榭以观游也

亦不可废故次之以建设又次之以古迹设官分职所
以为民官上海者自元迄今其政往往有可书而亦不
能尽书其不书者非故遗之也亦劝戒存焉故次之以
官守国无小有人焉则重上海僻在海隅而名独闻非
财赋之谓也贤才辈兴实华斯邑故以人品终焉
　　　小学集注大全序
小学集注大全凡十卷集解作于海虞吴公讷正误作
于吴郡陈公祚增注作于天台陈公选盖古小学之教

后世不及睹矣而其书复亡子朱子采摭曲礼少仪内
则弟子职及诸子史类辑为书授童蒙读之庶存小学
之教而其间多先秦之文其词古其义深且奥学者读
之至不能句况乡村学究乎盖往往病焉吴公字诂章
释初学甚有赖而其间亦或不能无误且亦有未备者
故又不能无待于两陈必合三君子之作而后小学之
义明且备若子朱子可谓有功于后学三君子可谓有
功于朱子也讷字敏德少上书代父罪力学尚义名闻

江东仁庙监国命教功臣子弟仕至南京左副都御史
时称敬慎廉直有前贤之风祚字永锡初以河南参议
言事谪均州起为监察御史言益激切系诏狱五年乃
出出复论藩府不法械至京几死其刚直之气百挫不
折近古之遗直仕至福建佥事选字士贤以御史抗疏
言事直声动中外董南畿学政以身为教动则古人仕
至广东布政使为奸臣诬去若三君子可谓无负于小
学矣不独其言也故著之使初学者知所向往

　　　姑苏志序
姑苏志六十卷纪载郡之封域山川户口物产人才风
俗以至城池廨宇井邑先贤之遗迹下至佛老之庐皆
次焉姑苏东南大郡其风土亦己略见于禹贡周职方
尔雅诸书其后如予贡之越绝赵晔之春秋张勃陆广
微之记录罗处约朱文长之图经龚明之辈纪闻纪事
则备矣汇而成书则有范成大卢熊二志由今而观范
志峻而整卢志详而赡而其间亦不能无得失焉者况

国家百三十年人物文章制度因革损益尚皆缺焉识者
病之成化间番阳丘侯霁守苏有志修述时则有若刘
参政昌李中舍应祯陈训导颀各应聘修纂会丘罢去
遂己弘治中河南史侯简曹侯凤又皆继为之时则有
若张佥事习都进士穆而裁决于吴文定公宽久之二
侯相继去文定不禄书竟不就然文定之惓惓是书也
虽病在告未尝释手淡墨细书积满箱案广东林侯世
远之守苏也宿弊尽刬文事聿兴一日抱文定遗稿属

予曰敢以溷子予谢非其人侯曰文定之志不可以不
就也予不得辞侯乃延聘文学得同志者七人相与讨
论蒐辑合卢范二志参以诸家禆以近事阅八月而成
发凡举例一依文定之旧蒐亡阐隐芟繁订讹则诸君
子之功居多予何能焉其亦会其要校其成者也独念
是志之续历三十馀年更六七郡守而卒成于侯予乃
适值其时获玷名其间惜予学殖荒落于吴事尤多懵
焉又以趋召事严不及磨砺佔毕以足私心之所志以

副林侯之望此予之所自愧而嗟也续而正之能无望
于后之君子乎姑苏山名在城西南昔以名郡故今以
名其志
　　　送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刘公致仕序
上之元年兵部尚书华容刘公以年至乞致仕鏊言于
公曰公于礼可以去于义未可以去君臣不相接久矣
先帝晚年益明习国家事屡御便殿延访大臣而尤喜
见公一时所言天下传以为盛事盖近世君臣所未见

今龙驭上宾意在天之神犹不能无惓惓于公也而可
去乎今上春秋鼎盛亦唯三四老成耆艾置在左右况
今事势未能无可忧天之灾异未尽灭息民之凋瘵未
尽苏惰兵骄将未尽蒐练边鄙未尽妥府库未尽充此
皆公受知先帝而当报之今上者也而可去乎惟上亦
重公之贤悯劳以烦加太子太保家居不绝其禄观公
所以自处上之所以处公何其盛也而自朝著以至闾
巷咸赍咨叹息以为不当听其去区区之愚亦不能不

重为天下惜也公行有日公卿大夫倾朝出饯于是相
与赋诗为别所以叹其贤侈其逢惜其去而不能不望
其复来也诗凡若干首
　　　会试录序(戊辰/)
正德戊辰二月会试天下士于时知贡举则礼部尚书
臣机侍郎臣澯考试则大学士臣鏊学士臣储同考试
则修撰臣海编修臣一鹏臣俊臣仁和臣时臣霄臣瑭
臣铣臣若水都给事中臣承裕给事中臣潮署郎中事

员外郎臣庭㭿主事臣子熙臣中道监试则御史臣鉴
臣玉天下士抱艺就试者三千八百八十馀人三试之
遵制诏预选者凡三百五十人刻其文之粹者以传凡
二十篇名之曰会试录臣鏊谨序其首曰惟天生民不
能自治故立之君君者所以代天为治君有万国不能
独理故任之臣臣者所以代君分治而皆以为民也国
朝取士率三岁一举非曰遵行故事焉耳固必望得真
才焉授之职以敉宁乎斯民士之日夜淬砺学成求试

非曰苟慕荣禄焉耳固亦望及盛时焉抒所学以康济
乎斯世是士之志也有志焉而不获伸盖多有之皇上
出震当阳聿新庶政兹唯龙飞取士之始诸士乃幸于
是见录且将服在庶僚平日所学不于是而施之乎则
失时矣故于今日以事君之道为诸士告盖事君之道
先其实而后其名怯于利而勇于义所谓先其实者位
有崇卑居之必求无忝乎其职事有难易行之必求无
负乎其心所谓后其名者时然后言言取其当而已矣

非务以为奇当官而行行取其方而已矣非苟以为异
所谓怯于利者所当得欤则寡取之无以盈溢踰其分
非当得欤则峻绝之无以闇昧伤其洁所谓勇于义者
见义惟允立志斯定勿以毁誉得失夷险二其心渝其
操是事君之道也古之硕辅名贤厥所树立罔不由是
诸士平日之所学将非是之务乎鏊不佞获预抡材之
任科之得人与否预有功罪焉故以是告
　

　
　
　
　
　
　
　
　震泽集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