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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臞轩集卷四       宋 王迈 撰
  论
   文帝论一
文帝仁柔之主非有武之刚锐宣之严毅也及参稽帝
之行事见其居重驭轻总揽大权虽武宣之君不能过
而后知人君如帝正所谓仁而有勇宽而有制者也方
其乘诸吕既诛之后自代入继习见南北两军之权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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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社稷之轻重故于天下未定群臣反侧未安之始即
拜宋昌为卫将军以领之及天下已定人心已安又恐
此曹之恃恩怙宠渐不可长也于是不二年间即罢昌
之兵柄一呼吸指麾之顷两军权自天子出也故小而
信近之臣禀命惟谨不敢窃弄威柄于冥冥之中大而
元功宿将奉身寅畏凛凛乎如履渊冰之上百司庶府
不敢慢令于其内诸藩侯王不敢抗衡于其外吁何其
壮也且七国之变不遽发于文帝之时者人谓吴楚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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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叛心已非一日之故惟赖文帝优游而涵容之故其
谋无因而发景帝用晁错削地之策始激其变窃以为
不然以文帝之时观之盖未尝无间隙可激诸侯之反
者淮南王长首犯不轨死于蜀道当时有尺布斗粟之
谣此有可乘之隙一也而七国不反济北王兴居与平
勃之徒共平诸吕以封爵不如意而谋作乱卒起平之
此有可乘之隙二也而七国不反帝太子与吴王濞太
子争博以棋局杀之吴王怨望失藩臣礼此有可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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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三也而七国不反有此三间之可乘而七国终莫为
变者非不欲为也文帝收兵权于上七国退听于下虽
欲为乱而不可得也嗟夫文帝天下之仁君而能果于
用天下之权此其所以不可企及欤昔者圣人作易至
巽之卦而教人以用巽之道其象曰重巽以申命至系
辞又以巽以行权言之夫巽者柔顺之谓也圣人惧夫
柔者之易玩而顺者之易狎也故于出命之际先庚三
日以令之犹以为未足必后庚三日以申之庶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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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天下之耳目而巽之权得以行焉仁之至义之尽也
古之人有得巽之义而能用天下者文帝其当之矣
   文帝论二
甚矣私心之未易克也太上无私其次则有私而能克
人之德性本是高明一为私欲所蔽则意念颠倒举止
轻浮外无威仪足以临人中无操守足以行善发于其
心害于其事奸言始得以乱吾政利口始得以覆吾邦
几此者皆私欲之为害也是以人君能格物致知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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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意就道亲贤问之辨之以明所未明笃志励行精之
一之以守所难守私心邪念一切屏除天理昭融内明
外映杲日中天群阴自伏此二帝三王所以中天地而
立极也汉之文帝其亦勇于克其私者欤何其见善之
明而用心之刚也方六飞之幸渭桥有犯清道之跸者
帝怒必欲寘之极宪一怒之馀人命系焉私欲害正莫
此为甚及一闻廷尉持平之言则释然而悟犯者得免
于死至于朝东宫之日宦者赵谈得以骖乘人主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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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所瞻一溺于爱悖道至此及一闻袁盎之谏随即
下谈略无留难之色此二者犹可诿曰仁厚帝之天性
故其释犯跸之怒为甚易而刑馀骖乘大有损人主之
威故改之亦无甚难也邓通近宦之最昵者也钜万之
赐铜山之宠其所以贵幸通者出于内廷之右矣一旦
立朝少有怠慢丞相嘉至府出片纸以檄之如召婴儿
帝不敢庇之也虽欲遣使召通而又恐丞相之威未伸
必纾徐以待之度通已困辱然后遣使谢丞相而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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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未尝寘忿怒于其间也其后新垣平之诈一蛊其心
立庙之举非所以为训也未几而奸状自白则孥戮之
刑曾不少贷自五帝之祀领之以官未尝躬往盖绝口
不言鬼神之事者终其身非勇于克其私者畴能尔哉
夫帝能敢于肉刑之除而不能免犯跸之怒能安于服
御之减而不能无骖乘之非能正元舅之刑而不能杜
嬖倖之侮能除宗庙之秘祀而不能不为神仙之惑是
皆私心有以挠之也使是数者而不能自克焉则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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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息是枉法也非者不格是启宠也侮者不惩是长恶
也惑者不悟是迷复也又何足为文帝哉惟于其所为
私而能克之则已往之愆涣然冰释自新之善昭映方
来至此则大舜闻善若决之时成汤改过不吝之日夫
子所谓观过斯知仁文帝其当之矣
   文帝论三
天下之事最不可以有心为之有心于用其刚则刚者
狎之招也有心于用其察则察者欺之本也是故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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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之至柔者为能刚惟天下之至宽者为能察观文帝
之事则可见矣文帝以仁柔帅下当时称为宽大宜若
臣下可得而狎之而实则凛然不可犯武帝号为英明
之主持法又严于文帝宜若可以杜左右之欺而实则
易于狎侮是岂可以无辨哉薄昭文帝之母弟一旦以
杀使者之故文帝以义制恩寘昭于法太后虽存不可
得而庇之武帝之立受制母后曾不得一举手及后崩
帝始得以有为是后戚得专政于武帝之时而文帝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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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之也绛侯亲握天子玺而授之文帝功不细也告变
之书帝一闻而生忌使廷折简以召之极其困辱仅免
于死而武帝初年武安侯为丞相擅人主生杀之权帝
莫能禁如所谓君除吏尽吾亦欲除吏等语君弱臣强
于势甚舛是功臣得擅权于武帝之时而文帝又无之
也魏尚守云中首虏差六级似未为过而幕府以闻乃
下吏夺之爵而武帝时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阅四年之
久从事于宛及其归也不过得骏马数百蹄而止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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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三卿同日并拜得二千石者百馀人是以边境之事
得售欺于武帝之时而文帝亦无之也文帝入宫夜拜
宋昌为卫尉领南北军不二年即停罢之操纵予夺不
以兵权轻假人而武帝初遣李陵援贰师军陵不受诏
又遣路博德迎李陵而博德亦耻为陵后距是兵将之
令不行于武帝之时而文帝又无之也张武帝藩邸之
旧臣也受赂金钱事觉以赏愧之故由代来官不过郎
中令而止武帝时田鼢受韩安国五百金即召为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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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受王恢千金讽太后使不诛事竟不发是赃污之
吏得容隐于武帝之时文帝又无之也新垣平之诈既
与之立庙此固文帝一时之惑及其奸状既觉不旋踵
而诛之断在不赦而武帝信李少君丹砂可化之言听
粤人祠鬼有效之说及方士候神无效验而公孙卿犹
得以为解终身不悟是奸倖之徒得肆意于武帝之时
文帝又无之也叠是六者而论之文帝岂真仁柔武帝
岂果严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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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帝论四
贾谊天下之奇才也得君如孝文而以不用死人孰不
悲谊之不遇然则文帝果弃才之主耶吾有以知其故
矣帝方即位召田叔问以天下长者叔曰臣何以知之
上曰以公长者宜知之于是叔以孟舒应诏夫一舒之
用不足道也而帝心所向则可知矣一时大臣自绛侯
外张释之直不疑冯唐诸公皆心知其为长者皆用之
此帝之所见也谊一见帝相得驩甚一岁之中自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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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升中大夫帝之爱谊者不薄矣谊之血气方刚世故
未熟挟其有馀之才睨视汉廷诸臣欲出其上帝心虽
爱谊而不敢决谊之用舍也一旦有请于帝首以改正
朔易服色纷更制度为言帝于是得谊之为人矣吁亦
孰知帝爱天下之重有甚于爱谊者乎汉兴至此甫二
十年高惠之仁渐于人者尚浅也流离之民仅及息肩
正犹痼疾初奋勺饮圭黍方入口腹而或者遽欲摇撼
之故恙几不复作乎此固帝之所畏也又况重以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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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事之谮出于帝平日亲信者之口虽欲使谊一日安
其身于朝廷不可也何也帝爱天下之重固有甚于爱
谊也虽然长沙告行之后帝岂恝然忘情于谊哉度之
帝意毋亦谓少年圭角未除曾不知老成之为定虑屈
者伸之基栽培封殖以大谊之所受是帝之心也宣室
召还之日其霜降水涸之时乎谊于是时阅天下之理
义颇多于畴昔矣谊方自喜其前日之摧折乃所以为
今日之发生而帝亦未敢以故态待谊必欲其少年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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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之姿敛而为元老之事业而后帝之愿毕矣治安一
策欲帝立制度为万世计其论非不切至也奈何以三
表五饵之说参错乎其间使一时君相得见其疏故制
度之说虽可终不见用岂不重可惜欤大抵帝之本心
惟谨守高皇帝之规模涵养天下民命而已利口如啬
夫之徒必痛惩而勇绝之诚恐此风一长有以激天下
之多事则谊之不及究其设施者君子固不可得以病
文帝余尝因是而论汉高文帝所用相臣皆重厚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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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文雅不足而于天下事变练熟已深故不至轻举而
妄动自申屠嘉为相之前类皆持重镇静无智名勇功
表表在人耳目者天下阴受其和平之福申屠丞相薨
明年晁错用事一转臂间如痈疽速溃而不可救朝无
老成使新进之士得以变乱旧章骚动政令此岂天下
之福哉故曰谊之不见用于文帝虽谊之不幸实汉家
社稷之幸也
   文帝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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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尝观贾谊吊屈原赋因以究观谊之终始而后知文
帝未为不知谊而谊诚不能以自知也且谊之见知于
帝以吴公一言也吴公之荐谊亦惟称其能通诸家之
书为经生学士之事也公以经生学士荐之帝以博士
处之岂不为量能授职哉既官之博士矣而又升之中
大夫帝非不知中大夫为有政事之官而顾使谊书生
为之者盖欲以此试谊之施为也纷更常度慢易故老
少年习气色已呈露于是决知谊之才可以言文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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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论政事矣未几而出傅长沙焉汉家制度以明
经学士为侯王师傅不特谊一人也董仲舒王吉贡禹
诸人皆以文学居此位此正汉人中外迭补之法而谊
独不屑于其职吊湘之作悲鸣踯躅殆不能以自禁多
见其不知量也夫道之穷通有命存焉无故之变圣贤
有所不能免要在吾所以处之者如何耳人必有大患
难而后有大植立而有道之士履坎险如夷涂遭变故
如无事存神于我而荣辱得丧所过者化如太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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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孔孟之处世变用此道也柏舟仁人不遇之诗也而
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何尝怨其为不遇北门大夫不
得志之诗也而曰天实为之谓之何哉何尝恨其不得
志考槃在涧硕人之宽贤者不自知其在涧隰桑在阿
其叶有傩君子不自知其在阿必如是而后可以为穷
理尽性之学又况谊今日之遇未为不尽其才者独少
容忍而静俟之忧喜欣戚横于肝鬲悻悻见面如小丈
夫曾是谓之知道乎其后宣室召还之日又不过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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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傅而已甚矣文帝审于知谊而谊独不能以自知也
虽然谊诚奇才也而迄不为汉大臣元老吾于此深有
感先王用人之制也先王之制限人以四十而仕者盖
欲其磨砻世故之深渐渍礼义之久而后用之以责其
成也使谊获生于先王之世限之以四十而仕之制谊
未必不为成德之人吾又叹夫后世诱天下以爵禄之
具其断丧人才者岂少哉
   文帝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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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圣人执皇极之道以御天下宁与天下从事于广
大乐易之中毋宁驱天下日就于隘狭蹙迫之域宁使
精神心术运量酬酢犹有所遗而不敢尽毋宁使文理
密察光芒必露一穷而不可继是以爱天下为甚重虑
风俗为甚深非浅识末议可得窥测也余观贾谊言文
帝时每事有不满人意剟帘器剽吏夺金等事未尝不
叹其时禁网失之太疏是必有所见矣及观酷吏传见
景帝时所用郅都宁成之徒行法独先严酷时以苍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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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虎目之此风一长其后如义纵以鹰击毛鸷为治王
温舒以穷治奸猾为能而吏民益轻犯法南阳齐楚燕
赵之郊盗贼蜂起攻城邑取库兵杀二千石者跳梁而
不可禁至遣御史中丞以督之而犹莫之遏也又遣绣
衣直指兴兵捕而群盗窜亡山泽无术以处之于是始
作沈命之法盗贼若发发而不捕二千石以下者皆以
死坐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府亦不敢言上下
相匿以避文法而后知天下之事正不容过于用其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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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郅都宁成之徒其势必有义纵王温舒之吏治有
义纵王温舒之吏治其势必有南阳齐楚燕赵之盗既
有南阳齐楚燕赵之盗其势必有绣衣直指之使有绣
衣直指之使其势必有沈命之法有沈命之法其势必
有上下相匿以避文法之弊束之欲其急而犯者愈纵
扑之欲其灭而趋者愈炎堤防日密而罅漏日生检柅
日严而奸轨日胜反而思之文帝初年虽有巧诈暴戾
之习而帝法不加察刑不必严者盖以君子长者处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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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而待天下亦以君子长者之道彼虽薄而吾待之以
厚彼虽诈而吾示之以诚养天下安静和平之福而寿
风俗之脉于无所终穷之地其为虑岂不深远欤景之
忌刻武之刚烈宣之聪察皆不足以进此故曰天下之
事要其终而后见仁人君子之心
   景帝论
论东都之明章不可不论西都之文景盖明之忌刻似
景而章之长厚似文参前證后则景帝之失浮于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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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肃宗之善过于文皇也远要不可以无辨西汉自高
帝创业嘉与宇内从事于广大乐易之域宽仁一念为
汉家社稷之根本文帝继之仁增而愈高泽浚而愈深
为景帝者不过守高祖立国之意益从而培植之则汉
家之元气日充民心之戴汉愈固夫何刑名之习先入
其心任用酷吏郅都宁成之徒以毒天下至使公卿大
臣骈颈就戮高文累世之泽殆几斩焉河汾氏不以之
预七制之列者盖惜之也若夫明帝之察慧咎不在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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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光武光武矫先汉之枉凡事必过用其聪明方明
帝为东海王时正在童丱之中而能知垦田之弊光武
即期之以察慧至以庶代嫡而不以为过不知人之一
心先入为主虽终其身湔洗不尽明帝既以慧察见喜
于光武异时设施君子得以觇其终是则帝之刻薄光
武有以遗之非如景帝之忌刻出于天姿之固然非其
父祖之过故曰景帝之失浮于明帝者以此章帝承明
帝苛政之后亦难乎其为继矣而章帝则能代虐以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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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苛解娆如楚王英之狱淮阳之囚知其无辜必为之
洗濯其旧染而更除其禁锢轻徭薄赋与天下休息而
又能容受直言朱晖之面折廷诤则温辞以慰劳之崔
骃之为人告讦不特恕其罪又从而宠褒之盖其性姿
本自慈祥凡所设施有厚无薄一时风俗骎骎近古是
以明帝苛政之失未遽形见盖有章帝以盖前人之愆
也若文帝承高惠之馀故家遗俗一本宽仁帝盖习闻
而稔见之故能谨守家法罔敢失坠非如章帝亲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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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苛政能反而为今日之恺悌也是以为文帝之宽
仁易章帝之长者难故曰章帝之善过于文皇远矣呜
呼以文帝之宽仁不幸而有景以明帝之慧察乃幸而
有章读史者试思之
   武帝论一
昔者尝疑汉文武之事矣文帝之诏三十有六而为民
下者不啻大半而遣谒者问所不便安仅见后元十二
年一诏而止至如武帝之诏无恝然无意于民者遣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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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行天下存问致赐则元狩元年也遣博士六人分行
天下存问鳏寡废疾则元狩六年也遣博士等循行告
谕人之重困具举以闻则元鼎二年也遣直指使者绣
衣持斧分捕盗贼则天汉二年也且遣使以宣人主之
德于天下此人主盛德事也今武帝所遣问劳之使多
于后元谓无意于民不可也而治效反与文帝相反独
何欤盖尝读郭橐驼传而得其说也橐驼古之善种植者
也或移徙木植无有不活他人虽窥伺效慕莫能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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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其故则曰吾非能使木之寿且滋也惟能顺木之
天以致其性耳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
也若弃则其天全而其性得矣不善植者爪其肤以验
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
爱之其实害之故不我若也然则文帝之于民善植木
者之顺其天也德化行而民知礼义农桑劝而民知力
田恭俭尚而民知朴厚之从肉刑除而民知有生之乐
所以培固根本而全生民之天者至矣又安在其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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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纷纷者乎武帝则反是矣残民命于开边括民财于
平准法严令密辄陷民于无辜至于遣使之际阳为抚
摩阴实烦挠今日使以命来曰官命恤尔饥悯尔贫明
日又以命来曰尔有利官为尔兴之尔有害官为尔除
之车辙纷纭冠盖骈聚民困于道路之将迎苦于朝夕
之号召且不得暇又何暇蕃其生而全其性耶此所谓
爪其肤而摇其本非惟无益而又害之者也因是以观
文帝一时治效自其外视之类不甚快人意礼乐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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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外裔则不服符瑞则不至然二十三年之治邦本民
心牢不可动谓武帝之礼乐未兴欤则百度修举郊庙
告成矣外裔未服欤则南粤之首垂北阙矣符瑞未至
欤则天马芝房岁不绝书矣然而根本既戕虽强何恃
是所谓宋人之苗方喜其勃然而兴不知其槁之无日
也故观橐驼之植木而后知文帝之得观宋人之揠苗
而后知武帝之失
   武帝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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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自高皇帝脱略边幅嘉与天下之士周旋于功名之
会天下已定始思为休兵息民计而一时大臣皆相从
于智名勇功之域而不敢激天下之多事文帝执绳墨
以用人才故庙堂大臣边阃将帅皆高惠时重厚旧臣
为之而利口如啬夫者必黜纷更如年少者必疏刻薄
如家令者必斥至于晚而从容言论犹慨然于绛侯东
阳侯之长者盖其不敢用少年轻进之人以息功利之
争以寿风俗之脉高文立国夲意然也武帝今日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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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才奈何其不然欤帝负英特之姿思夫一日非才不
足集事是以多其涂而诱其进大其门而不限其来曩
时抱奇矜节困于刍牧贾贩奴𨽻丑虏之微者皆得洗
濯磨砺以赴功名不可失之机会君子安得不嘉其振
作之隽功而健其招徕之锐气哉然徐考而极论之人
才之多非武帝之福也彼其好尚之意偏容养之量狭
一见天下之多才为之嚣然欲作而不能以自定方且
与之角逐于事变纷来之中而高文所以集天下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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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之福者至是无馀脉矣平日周旋左右雅与帝合
者内则宽宏之相外则卫霍之将也否则赵张桑孔其
人也又否则皋朔朱严其人也皆喜生事者也皆巧持
论者也皆突梯脂韦甘以妾妇为苟悦者也帝有所为
此曹揣其意旨有一能一艺可以自效者皆乘其机而
急投之帝方窃自贺以为盖世功名此曹可以立办不
知反为之蛊其欲以鸩其心障其明而锢其习则帝之
肺腑皆非已有而所得之多赖以为已助者至是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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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累矣然则武帝亦何乐于人才之盛哉虽然帝诚有
志于功名者也所得之人非不多莫克自爱顾激而为
一切之好是则可恨也轮台之诏帝至是而年七十有
五矣而能尽知昔日强悖之事深自悔咎一切更改于
斯时也嗜欲之机息清明之虑生且环视在廷诸臣无
一深沉雅量之士可托孺子之天下乃举而属之木强
之霍光且光之沉审详密出入殿门郎吏察之不失尺
寸帝知顾托之重不敢轻以付人惟光足以胜其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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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一旦拔之常调之中毅然以大事寄之一动足以
镇浮片言足以靖乱观其辅少主定天下之日首述文
景之事以培植其本根窒武帝兴利之言而惠泽复流
有以祈天永命则光之力居多焉夫以帝之晚年力衰
意怠而犹能见及此轮台一诏发之也
   武帝论三
天下有尊德重道至贤之君而后能用守节仗义正直
不屈之臣其好贤乐善之不出于诚心而区区礼文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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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缘饰于其外者虽有社稷之臣不可得而用也武
帝之待臣下鲜克由礼独于汲黯奏事或时不冠则避
之帷中使人可其请此帝盛德事也然黯之进言未尝
一听画策未尝一用弘汤之阿谀顺旨皆躐进而骤用
之至谓黯为甚戆谓黯为不学谓黯为妄发不能使其
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淮阳之迁以召许之而十年不
得调则前日之不冠不见者徒为如是之深文厚貌也
且淮南王谋叛独惮黯而不敢发是其节义忠信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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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信于蛮貊而帝独不之知乎昔者司马迁以黯为郑
当时之流匹故作汲郑传而班固作公孙弘等赞又曰
质直则汲黯卜式以余观之郑当时虽有推毂荐士之
能然在朝常趋和承意不敢甚斥臧否视黯之正直不
阿乌能无愧卜式以财利得幸立朝大节寂然无闻而
迁固乃以黯与二子者并称是黯之生不见知于武帝
而死又受诬于迁固也虽然自今观之武帝所用功利
之臣谀佞之士权势气焰虽在一时赫奕如许而身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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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与野马尘埃漂荡灭息而黯之刚声劲节凛然与
秋霜烈日争严至使千载之下读其传者想见其人起
敬起畏之不暇则虽生为武帝之不用死受迁固之见
诬亦何伤于黯哉
   武帝论四
异端为吾道之蠡贼尚矣入春秋战国以来诸子百家
各以其唇门舌户簧鼓于时人心为之沦溺圣道为之
荆榛盖至汉兴之初其习犹炽未易扑灭武帝之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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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学于久废收经籍于散亡所举贤良或治申韩苏张
之言者请罢之则建元元年卫绾之奏也诸不在六艺
之科孔子之术者请绝之则元光元年仲舒之策也二
子之辟异端言甚切至异时史笔亦以表章六经罢黜
百家为帝之褒是二子当时之言帝亦施行之矣以史
考之殆不其然帝之于经术喜其名而阴讳其实于异
端则用其实而阳讳其名绾之请罢者未尝罢也舒之
请绝者亦非果绝也张汤赵禹非法家者流乎主父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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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助朱买臣非纵横家者流乎文成五利非阴阳家者
流乎帝之一心攻者甚众百家之习皆流入其中茫如
捕风无所依据不过假窃儒术之名以瞽聋世俗之耳
目虽然卫绾之奏亦岂真知申韩苏张之果不可用哉
绾帝之弄臣也平日从容帝侧逆探帝之心术实开其
端而阳讳其名故设为此奏以逢迎之尔绾不足责也
而仲舒之请亦莫之用何耶窃谓仲舒虽号醇儒而阖
纵阴阳之术亦自陷溺其中而莫之觉习俗移人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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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何怪乎帝听其言而不能绝也秦汉而下以儒自
名不能不为异端所污者亦多矣荀卿学孔氏也而是
桀蹠贾谊明王道也而习申韩黄老何人而史迁以之
先六经百家七略何书而刘向父子以之俎豆于吾儒
之列此皆不足深惜者而醇儒如仲舒犹不免议信矣
必纯乎为孔孟之学而后可以言正人心
   武帝论五
窃尝观武帝之臣皆其平日亲信昵狎者独惟霍光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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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以严见惮帝尝称霍光可以属社稷亦以汲黯为社
稷之臣及其晚年托光以孺子之天下使之得建大功
立大名同汉不朽而黯竟老于淮南之一守社稷事业
后世无闻焉夫二人之节义则同而成就则异其故何
也盖尝思之办天下之功名者在乎有大臣之节居大
臣之功名者在乎有大臣之量刚毅正直凛然不可犯
者其节也含宏光大渊乎不可窥者其量也坤臣道也
六二臣之正位也圣人以直方大言之夫臣道以直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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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上必欲以大居之而后直不至于抗方不至于褊此
坤之所以尽臣道而居大臣之位者所宜法也昔者周
公以忠于王家之心可以对越天地而无愧近则冲君
之不见知远则有四国流言之变他人处之鲜有不为
之拂于心而衡于虑而赤舄几几德音不瑕周公何尝
致忿怒于其间异时植璧秉圭之书一出精契神交于
不言之表故能德泽及万民勋业盖万世者以其大也
然则霍光之能立功名者固其节足以办之亦其量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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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居之汲黯无尺寸之权于汉者岂其节有馀而量不
足欤且光之沉静朴厚人莫见其涯涘郎官拒印则喜
而加秩燕盖流言则谢而不辨其容受之量过人甚远
宜其有以居莫大之功业也黯之为人面折不能容人
之过合已者善待之不合者不能忍是其浅中之失已
无以为功业之地矣观其见丞相不拜见卫将军不拜
因其所自负甚高蔑视王公而不为傲也然至于耻居
弘汤之下遽发积薪之言出守淮南愠见颜色则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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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量之不宏也乘田委吏圣人安之黯未为不得君者
何至欲行其志如此其遽哉吁大臣之果不可无量也
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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