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秋崖集卷二十七
　　　　　　　　　　　　　宋　方岳　撰
　　简劄
　　　答吴总侍
某伏读诲毕有曰相疏未有如此时为之寒栗起粟盖
某之为人率不能如世俗之事上无时而书焉以为恭
无谓而谒焉以为密此其情状当与巧言令色者同科

某既不敢以此事先生而又前月二十四日里人不戒
于火延及所居礼有火焚其前人之弊庐三日哭盖至
今怀居之泪未乾思亲之心欲驰也近遣迎老人许以
正月为此亢方将丐一舟于先生而台翰至如之何其
不愧季兄者某尝接纳之杯酒之慇勤亦款忽移书徐
编修累数百言极其所以诋媒者大略谓梱公与之筦
库非某意也而怒之而捃之所赖素行颇修梱公不以
为怒不然殆矣人固难知如此哉某始欲寘之于理又

念或者其必谓某不能容一士召而质责之而已今独
有数项官钱未了虽非某所得专然敢不仰体先生之
盛心也义夫以二十日至安丰遂与夏侯栅淝水以拒
敌兵攻城之锐春且近矣此城当可保也梱公节制淮
西诸郡叔献以为朝廷处置得宜某独争以为不可无
故而隳一梱在朝廷既已非矣此等负荷有过无功成
是败非古今一律今日毁子华之怯者即前日誉子华
之勇者也先生以为如何某今无家可归而数月间当

满欲就先生谋所以居者十数日间拜状恳舟又十数
日当迎老人于境上敢上谒以请其私惟先生进之
　　　答恭率翁
阔焉不闻问盖自壬癸甲乙四阅岁矣人生堪几回别
也某之斥政坐淮梱一书毛锥子乃能为祟如此抱瓮
灌园未尝以一字入帝城或出言面之几微挑我者屡
北山猿鹤戒以毋出潜深伏隩谓休此生不图风飞雷
厉之初亦记月钓云耕之辈也某之于故府真是三入

承明贸贸此来亦可谓顽钝无耻犹谓前年春日有僧
饟嘉蔬戏答以伽陀云莫怪青衫霜叶枯六年不改旧
称呼人间书疏非吾事如此春盘何处无岂知所谓称
呼者今八年矣犹不改也唯弓旌所招岩穴为尽亦欲
一观盛化耳率翁方与五百开士追逐云月于莓梁雪
瀑之外世间凡夫乃以此等尘俗涴山中草木得无有
语耶某去妇复还堂前礼数故在欲言何限少俟嗣音
　　　答谢兄

某与执事如水上萍风约之偶相值耳轩然洗双玉浇
我牢愁此意何可忘也著书满屋直欲卧馀子百尺楼
下微见抄忽已如身入武库但觉洞心骇目莫识名件
侯喜刘师服辈伏矣四册谨上书府他迟佳晤
　　　答黄宰
某乃岁腊尽时造物小儿者怒此腹无书盘搅不可忍
得玉洒读不能句况堪作报函耶瞻言凫飞于以负负
某三年牛下谓休此生矣圣上离照于久储神之后乾

旋于一反手之间弓旌所招群蛰咸奋不才如某犹得
以邯郸故步沐浴帝泽亦可以见一介不遗之盛鲇鱼
上竹姑付吾天执事者爱棠阴老氓种种过厚岁除之
饟既赐矣孟光守舍颇闻闺淑抚存两顽何等牧牛童
亦许延致某敢勿书绅曩委敬刻之心抚几即发不识
如某辈一羽轻者亦可为郑师先乎临纸悁结
　　　答饶监丞
某伏以春已中分霁望韶秀恭惟恬民气于山水之外

简帝心于岩陛之间有翼有严式遄纶召某退然一老
氓耳辱知于趋进翼如之先佩眷于摈废不齿之日辍
耕垄上犹当洗荷锄之手頫首戏下岂有近如行在所
将出棠阴乃从间道买扁舟若相避者山雪作祟寒疾
不可以风瞻言燕凝有慨其叹惟是前此里居月叨大
府继廪之赐今兹幸縻寸禄敢以上还一状下有司感
激请画惟台慈垂亮入觐定不晚某当迎拜都门外相
与道平生以明注仰临纸悁结无任此情

　　　答宁知录
某一别且十年世事凡几更矣忧患所齧风波所饕云
卧林丘柳欲生肘平生交旧今亦莫知何如有来翰题
唤起昨梦乃知孤云戍角之外尚留佩音谓书生为不
武误矣荒城夜半一卒嘂欢谈笑定之功亦不细当有
为上言者如某六六政坐文穷淮梱一书乃能为祟如
此卦不为夬终当在南山之南北山之北耳群贤萃聚
亦与旁招自喜行藏差亦无愧此外皆不计也何时佳

晤倾倒所怀
　　　答金守
某田家子也所与交者非辍耕之夫则荷涤之叟也相
饷以子桑之饭而相羹以伯夷之薇则有之矣执事者
之馈意其若是而已耳置书卷间未见蔑之面也他日
发箧则笔如此其精也墨如此其妙也喟然叹曰冤哉
之二物者所谓以暗投人渠不识也某敢不重拜
　　　答奚兄

某记与景元涉相潭访靖庐时盖亦桂花后菊花前也
今一年矣景元鹦鹉赋之墨未乾淮海楼之兴不浅江
山迷人固应尔如秋崖老子则又可笑洗黄独之手而
把笔漱白醭之口而说经山中草木其谓予为何如人
也四六妙甚惟某区区者如君侯何哉世路如秋风相
逢尽萧索非得所谓捩鼻木者不办事暵其旱矣淫霖
继之岁事其可忧吾侪何往而不穷也为君计宁南山
归旧庐之愈乎勿罪勿罪

　　　答曹帅几
间者上谒不知拔宅已西鸡犬皆仙矣翩翩佳公子入
大莫府想主人敬爱惊问江山曾见有此客否也老先
生凤鸣朝阳梧桐其菀矣枢相得书喜且曰诘朝其有
以报日日侧耳而犹未则不知其解也尚其趣之索书
者再三不得不姑以复命调胹之于祷而鞭筴之于请
敬略
　　　答乡友

某维菊之黄矣碧宙沉寥共惟漱诗书之晚香燕琴尊
之暇逸有严有翼台候多福某夜半雪兴径上剡溪之
舟惭见山移不能告行于常所往来者忽忽秋叶又丹
矣人间岁月可惊固如此某冉冉欲老方以十五年前
旧青衫从国子先生入太学场屋之梦恍如也典刑如
执事颂而不规则他复何望时事有可慨者未知与长
镵黄独定何如率然挈家真是聚六州铁铸此一大错
也何时詹晤倾倒所怀

　　　答朱兄
某与足下无一日雅率然过从固未了足下之为人也
谓为豪杰耶虽无文王犹兴何屑屑世人如此谓为高
隐耶一不遭时则南山之南北山之北矣某是以未之
晓若丘制使书某固以为八年不通问容少尽人间贺
谢之礼然后敢白事得讯遂蒙雅责何仰某一生毁誉
付之世情得失付之造物却未易以此撼然已遣人问
称呼矣至则以前

　　　答汪兄
某伏以秋气澄穆晓江欲寒恭惟清入吟边雅有神助
某未能免俗苦缚微官昔为马口衔今为禁门键实同
此叹荆溪胜处诚斋有集在焉着君其间毋使邓禹笑
人寂寂如哙伍等置之勿复道可也敬略推幕示谕某
敢无尽情独恨不识王史君耳孰与史君厚某可与宛
转者乎请更之佳晤未涯惟饱佳山水以昌其诗
　　　答张兄

某宿辱高轩过今犹隐隐有金石声也小试健笔真是
刋落陈言一洗凡马而空之者以此众战垓下军辟易
三舍得臣其寓目焉
　　　答陈教
老骨怯寒方踞砖炉燃竹火而雪霰交下凄风冰人诗
肩如山毛发为立顾视四壁窣窣有声披户视之乃吾
所斋两腕脠也惊喜过望少须盥薇露焚玉蕤长哦以
谢

　　　答李录
某溯风有怀又在孤城吹角水茫茫之外一书不能西
也秋杪奉教尺无何而计院丐麾去自尔莫知寄雁处
矣惟有注仰吾榜得人如执事乃犹未能齐飞五凤与
金闺诸彦相颉顽名之不彰友之过也风颓俗靡所谓
捩鼻木者非虱官所能办奈何曩言之徐中书而中书
殂又言之杨监丞而监丞去今执事所谓棘卿者又复
不来矣岂执事之遇合固不此是耶勉旃前修未有珩

璜至宝掷弃官道傍者也某亦退而书绅但当逢人说
项斯而已
　　　答韩寺丞
某脱夫须起民伍不得与里之父兄子弟膏沐仁政于
耕雨锄烟之外独闻之东西行者以为民春风而吏秋
霜也只此一语三十六峰翔舞矣某虽去田里与受其
赐敢不敬拜某退然氓耳刺史朱两轓而临其乡百函
而通爵里者武相接也某也独未以书贺此宜所在督

过而洒翰先之𢋫之以铿金戛玉之诗写之以屈铁蟠
银之字矮屋迫窄光芒欲飞某时出诸公誇示之平生
未见此奇也敢不载拜
　　　答范丞相
某惟先生从韦布登元宰为吾君聚众君子而去之若
未尝与焉者可谓无遗憾矣悠悠之说从古固然政自
无用置牙颊间也鸣驺待漏十五年不出都门乍见鹭
侣鸥朋与烟云相灭没何乐如之心脾小疼计当勿药

有喜某辱知蚤追送宜不在他人后适会当对日日迁
延乃闻六符之光已过钓石所不瞻怅有如此江钧谕
谢表敬俟颁晓临纸凄断不胜下情
　　　又
某伏闻衮绣之归问馆于驿邸衣冠盛事才见此第二
无地起楼台丞相也甚盛甚休三复钩画如御风骑气
超然事物之表而精神与山川相映发略无老态以此
见诗书之蕴要自非悠悠者所知曩时体中小不佳笔

墨间略已觇无恙矣至以为尉佳时暇日亦复巾柴车
支竹杖从山僧野老访黄初平于晴岚㬉翠之外乎张
留侯崎岖楚汉兵争之交一旦遂从赤松子弃人间事
萧曹诸人岂但辟易三舍甚恨一门生两儿子之不相
并也某赖如天之福后月当脱选告下便丐一赘倅归
矣表谨拟上未知能道钧意否
　　　答吴尚书
某自平童子来得所惠翰乃知诗书之泽流润演迤外

家童乌亦得其记问之一二圜桥观听唶唶嘉叹不知
江之发岷山也某赖如天之福四月当脱选随手丐一
赘倅去数日以待先生之出特未知堪为用否雨露之
所濡甘苦齐结实造化固无弃物揫敛僻左处以须春
阳此某丐倅意也士方未脱场屋望一第如登天今顾
不满于倅耶敢私布之
　　　答赵都统
某掺别吴波亭于今八见榆火新矣风饕雪虐屏处田

庐亦莫知细柳之营竟何许也乃春来此始闻在第一
山边地雁寒惟有詹伫太尉山西宿将曾以半段鎗为
国家筑京观于雷塘功亦不细矣敌负戎马足敢窥近
边老熊当道而扼其吭不在盱泗间乎太尉勉旃某起
从牛衣中发种种如雪会当去此岂能与诸贤相俎豆
耶枢参老先生亦不得时时抠趋窃料结发从军无如
太尉久贤主人柄用必将白上趣召之严扈周庐非太
尉谁也某当杖策军门以谒

　　　答陈料院
某伏以春规欲尽花雨逗寒共惟简在玉斑召纶近咫
有严有翼某一别十五稔杳不知并合之期何图脱袯
襫起田间适会奏计行在所相见驩甚乃知乐莫乐于
新相知未为能道人意中事也系船柳下乞一外料径
归诗情浩然不计上事远近兴寄亦高也异时课县最
视院辖若将浼焉政恐未容年岁读书坐需此次某风
饕雪虐事事阑珊后月如遂脱选便当丐一外差遣去

不规而颂甚非所望于执事也乃者得对自以四方草
茅乍登文石不敢极言天下事赖上明圣顾问再三所
以误承天奖者甚至亦有传至书府者耶不胜惭谢某
本不解作字来谕又径三数尺仓卒何缘有此如椽笔
也撮巾濡粉就黑几上书之漫为临去定知不入山灵
意得勒回为佳耳
　　　答赵倅
某伏以麦之秋矣暑雨寖霪共惟与郡平章民以嘉靖

有皇委贶某退然氓耳间者见大夫肯辱临之氓知罪
矣亟驱车走江皋则闻负弩矢者已东而登台低龟又
不能奉一书为里父老贺盖于是犯三不韪此宜在何
谴顾独眷然洒翰先之耶某敢拜大夫之重勤有如演
迤银潢粹然如古圭瓒缫藉清庙惟帝其嘉之半刺翱
翔政恐紫阳山水未足久稽天下士也某环堵在宇下
惟公焉依方一再问大钧丐一闲外得请则归荷锄有
日矣未问惟厚自金玉佳御燕彝式遄召纶入觐王所

　　　答叶秘书
某伏以暑气如惔稻苗方旱共惟于皇入觐拣干斯文
奎璧扬光有相之道某往年荷锄甫里渔樵争席独执
事以行秘书临其处为我二天眷然拊之此意自在同
年生之外也召还不贺忧归不吊某则罪矣乃若其情
则有可诿者诛之在执事不诛独无愧于心乎翩翩有
书馀二千里而至仁贤襟度固自超出流俗曼曼而某
为何如人也比读除目窃谂见思宣室重上道山东璧

图书非一世魁彦莫可典领帝固为吾道计也然国人
之言曰道所以用世经纶密勿而举吾君于三代之隆
将又有大者修门税驾遄有殊褒某维日望之某戆且
疏秘书所知也三入故府大似顽钝无耻乃今从国子
先生后忽忽馀年退而省其私屡丐一员外倅未与也
不知得迎拜马首一道其别后之怀而去否上思见甚
其疾尔驱
　　　答金兴国

某维秋云逗雨摵有寒声恭惟趣舍人之装行刺史之
部仁声先路江介清夷某不面者几时不书者亦几时
尘埃迷人江山愁予莫知梧风之又秋也一雁寥沉惠
然好音老成典刑有屈辈行至北于戏下为盛德如某
其不敏何乔木参天青铜之干故在绾二千石印绶而
去虽暂远上傍而郡国龚黄此寄甚不轻也伏读来教
所谓爱惜民力培植邦本此两言者仁天下有馀先一
州岂君相意哉式遄其归仪我万玉某自知甚审丐一

赘倅者无虑七八上庙堂难之乃闻乡邑又不戒于火
此心如飞牛衣未寒行返吾故所敢请者惟金玉体府
以穆召纶
　　　答潘南夫
得所惠教其意若有不能释然者诸妄校尉已下材能
不及中往往以军功取封侯飞将军顾独不得与为比
虽霸陵醉翁亦将不能释然于此也虽然世所谓仕宦
者优戏耳适舆台之骤衣冠之政自不满饱老郭郎一

笑本来面目初无尔许事也愿执事寘之碧玉之山青
罗之江着我其间要是不恶同斑序引自是君家县令
箴所不如此言将无面见北山猿鹤矣我日斯迈而月
斯征各相勉旃毋负畴昔
　　　答魏监丞
某别奉瑰题教之以贡院记不鄙谓某使之书丹夫以
邦君侯之美化乡达尊之伟辞何物小子挂名其间顾
非幸欤抑某有所不敢者此所谓金石刻也书有六体

与八卦九章相为文点画偏傍皆天地自然之数小有
谬误则字非其字矣士失其学六艺湮微颉籀以来传
者能几而某也老于场屋平时藁草日千数百言何暇
成字也以此上石得无不可乎又且屏废山材头衔可
鄙非若浮梁记之使其僚使其民为可以影带过也元
本并纸谨以上之司书方命有诛惟有屏息
　　　答高吏部
某往年缀末班尝一再望见严毅之色闻从旁唶者曰

是不为上殿虎且为独击鹘矣已而有传諌草者纸价
为贵伏读叹息所谓快哉此风也里中有樵夫负薪朝
出卖视其薪挺挺然无一茎曲者或问之故樵者曰曲
也者内也直也者外也某闻之曰嘻有是哉盖此言之
宿于胸中者几年矣今一为明执事道之若某则又有
可笑者既不能泛泛然其凫之趋又不能矫矫然其鹤
之孤已乎已乎往者不可悔来者犹可追纸尾戒垂敬
闻命矣

　　　答南康同官
某穷山之鄙细也锄耒之与居荛牧之与曹而已耳起
家为郡茫然未知所以闻诸道路卫多君子某其知免
矣方俟掌讶者至奉咫尺书求所以教者顾乃重禔叠
茧骈四俪六而贶之颂而不规某则大失望夫记室之
问古所不废然皆道情愫致忠爱以胥教诲者耳非若
今抽黄对白酿饰浮词恭至于足敬至于缪也盍自吾
曹更之某不敢承盛心而上之于受书谒者康庐为郡

虽小国寡民而前有濂溪后有晦庵大惧貂续者之难
也条教当何以设施当何先民瘼当何瘳吏奸当何戢
愿一二熟数之其毋金玉尔音某须以从事
　　　答吴倅
某维黍之秀有霖其甘共惟去尺五天之边刺二千石
之半侯棐侯翼台候休嘉某方脱袯襫而腰吾绅解笭
箵而手吾笔虽曰教璧水校石渠政亦野哉其麋鹿耳
倾盖而投分倒屐而话诗何执事者之不麋鹿我也裴

晋公督九节度择以自从于是望美人兮一方隔明月
其千里亡何而又驾觳觫于村南北矣与五老而六不
自意其真在庐山也异时天府倅径戴獬豸冠为御史
式遄玉札嗣贡贺床
　　　答饶监丞
某惟士之出处异则其所以与世接者夫固自有体出
而朝市则扫魏渤之门不为佞漫祢衡之刺不为辱达
殷浩之函不为黩也入而山林则耕延陵之皋者潜鱼

荷石门之蓧者冥鸿抱汉阴之瓮者惊麇其能谐际人
事而与世间之书疏乎某祈之鄙细人而屏废北山下
者再寒暑矣无学也而知命无材也而安分盖其姓名
不入帝城者亦再寒暑春蓑烟雨黄犊对眠亦莫知今
吾之与故吾定何如也然而所与交者荛子而其性疏
所与谈者穑事而其言野见当世之荐绅大夫则鸥心
之骇麟凰也伏惟阁下以诗书之泽父母吾邦邦之士
者裹章服而趋农者释锄耒而迎而某也偃蹇蓬藋之

径而莫之见也芜绝笔墨之交而莫之书也夫固以跪
邀贤达之车祈候形势之涂屏废者之体不尔也意者
既声销影灭于戏下矣不图犹关听闻而续之食也某
之有秩于大府实昉于史侯而某于侯本无一日之雅
其初亦莫之敢见而莫之敢书也侯不知其愚予之书
焉至于一再而不已而某始敢书召之见焉至于十数
而不已而某始敢见盖屏废者之体固如此也史侯归
则止矣而阁下续之岂所谓更加赏赐以愧其心者耶

某将辞于有司则前日之受非也故敢道其所以而惟
戏下贳之草庐夜午有歌戏下与邑大夫之诗而过者
仁人之言蔼如也如使郡龚黄而县卓鲁则桑麻雨露
之外如某等伍者饭不足而乐有馀矣载𢋫乃歌戏下
其寓目焉
　　　答刘教授
某有病与嵇康同所谓素不便书又不喜作书也幸而
文度来可以免报书者一又幸而执事者且至可以免

报书者二是以略示谕云云谨以书往古人之事不敢
以望今世之人孰谓山林草茅方得罪于时而其言可
以动天子侍从之臣之听哉虽然死诸葛走生仲达亦
未可知也
　　　答叶兄
某为尔寂寂得所示高文九钜编何其多也老懒未能
尽阅然亦尝鼎脔矣诗自明良𢋫载降而为五子之歌
又降而为三百篇之什又降为离骚之经至汉唐而为

五言为七言为歌行引叹辞谣之类盖千数百家而未
已也杜奇而法李豪而逸白质而醇韩壮而深柳淡而
雅虽各自名家而一出于正有所归宿盖不法而奇则
怪不逸而豪则荡不醇而质则俚不深而壮则觕不雅
而淡则俗故诗虽小技而亦未易言也某雅不能诗然
读君所谓羊口行诸篇则诚不解为何等语也古人远
矣君试取时今诸公之文参读之如读兰辞则参以高
续古之秋兰如读责蚤则参以洪舜俞之烘蚤盖有不

待言语而了然胸次间者矣至若探马筹等作是何市
井鄙事而可为文也感君所以惠教之意辄效愚忠如
欲求誉而已者当世之能誉者固不少奚为于某适因
灼艾创甚欲言不能既惟足下亮之
　　　答汤侍郎
某储文未至固尝挹浮丘之袂拍洪崖之肩矣侍宸碧
落今隔几尘不自意玉书行行翩其飞下南斗旁也上
思辑方夏誉髦斯征有翘弓旌日夜望珥貂之入至切

牵云留月迟迟吾行道则高矣顾今天下如驾百漏之
舟于风涛浩渺之中徐而言曰如此将安之耶非所望
于明公也若某等辈则所谓增之不为高去之不为低
者也挟其肮脏而不山林固亦徒取世憎耳欲言何限
瞻望慨然青玉峡老敬闻命矣
　　　答程教
某畦菜坞中忽得所惠翰窃谂斯文多幸驾言采芹丝
竹遗音隐隐孔壁不独为当涂矜佩贺也时文破碎六

籍久昏振木铎而新美之非广文先生之望而谁望某
老不能从事两不借送君笔峰闻月尽方成行或可寄
一诗筒为别耳
　　　答李兄
某归自庐山方苫草筑一室号归来馆作劳休于树苍
头奴持一缄书来睨视题识则兄也此非门外人亟取
亟读恨不洗老瓦馆中相与作渊明后辞耳正月且尽
兄何不遂鼓行而西以逸待劳奠而后发敌人当应弦

倒矣宸章与砚与砺清哉兄之饟也山中草木得无脩
容某之此归本非戮扬干仆也挞一丹子何至是邵武
之命丐祠丐罢皆不许奈何苍头至树下时方营度一
诗并申省状写去可以知本末矣是事姑寘但须一两
月后作贺书君行勉旃某自今数日以俟
　　　答冯此山
某在郑公乡时每登金芙蓉观望此山草木堇堇一墙
隔未尝不喟然叹曰嗟乎使苏长公而在未必不又以

为宁不识面目之真不可不使身在此山也某住山八
阅月竟不识此山而归独不可谓大欠乎虽然某之不
此山之识某之不足以识此山也烟云吐吞衣屦犹湿
前之日则身乎此山矣山窗夜寒时入幽梦今之日不
心乎此山与某之不识此山安知其非深识也特未知
此山老仙亦识某之肮𩪝矣乎亦识某之草茅矣乎群
辈叫号挺刃隳突使吾民邸店昼闭如避剧盗甚至迫
人于险漂沦风涛昌黎为其长安得不追而杖之然则

固肮𩪝而非草茅也即日解印绶去赢钱十四万缗米
万馀石少迟岁月自诡不乞朝廷一钱环城而筑之此
意不遂乃藉以付后之人初亦觉老先生拳拳此城敢
于记事今方成两门固不足烦大手笔也是事姑置独
喜退然耕夫而当世部使者不远千里一书而访问之
意者此山识某犹某之识此山也并田庐而北荒山馀
十亩归则苫草其间号归来馆手自涂塈作劳小休意
行幽谷中发土得石发石得泉殆天久闭藏始出以娱

其老者岂畸于人者不畸于天而其草茅而其肮𩪝则
不但此山识之老夫固亦识之矣一笑一笑欲言何限
遽数之不能终式遄召纶野服迎拜
　　　答叶兄
某南山采杞北山采薇为口正忙而舍弟守书不肯去
然则某之草野不特云厓不见知虽舍弟不知也诗坛
复古前书盖未尽其美云厓割裂其书以为跋是真不
我知也繇今观之韩柳欧苏特其土苴者耳虽吾夫子

且将北面坛下何也夫子之于诗也敢删而不敢复也
夫子不能复而云厓建坛以复之其将使夫子北面非
欤谨奉以还某固不得与于斯文也
　　　答赵推
某维农事欲动一雨膏之共惟有婉其筹式金式玉某
属有天幸得与同僚甚喜其戆直也而济之以温恭某
疏顽也而佐之以缜密所谓和如和羹某既赐矣汲黯
妄发竟以罪移驱车尽境而后还真是追送不作远者

一书旋踵问劳渠渠此意何可忘也耕钓宽寂与世固
不相闻英妙之年环秀之抱惟勉旃仕学以就远业而
已
　　　答操尉
某金陵一别驿亭柳既三四青矣意鸂䳵飞下飘飘西
台而乃者伯氏墨其缞以来知有变故二亲弃荣养相
继归仙佛中人子之情何可堪忍远日既迫攀慕奈何
幽堂之铭自当属之大手笔某固非其人也再四辞不

获则取行述删定之笔陋墨凡正恐无以仰当孝子顺
孙之意耳
　　　答蔡宪
某碌碌亡奇尝误知奖有一不善惟恐司马端明知之
比在南康自谓可以对越无负独天与褊狭疾恶如风
勇决不疑上累函盖然观古人于伤风败俗之事不敢
少恕晦庵在郡尤恶此等盖所谓士者岂以其能伸纸
行墨而已耶行如市人而口诵圣言则虎而翼者也况

不诵圣言而诵泼时文哉世降风移始有恶伤其类之
说不知以此为类则我亦何等类也晋杀鸣犊夫子及
河而返非为其杀大夫也为其杀贤大夫也若少正卯
则夫子自诛之矣今之摸棱不事事而以容奸长恶为
近厚者不过忧谗畏谤之私意耳非贤于夫子也李广
杀霸陵尉固是武夫悍将之为然今将军尚不得夜行
何故也之语亦人情所不能堪也不惟此也故将军而
一亭候得呵辱之则下陵上替将无以为国矣故虽不

以法杀一尉而武帝报之曰报忿除害朕之所图于将
军也此明执事所谓岂易与俗人言者某不足以当耳
某谨重拜以谢夫以此辈皆是黥吏之子孙而程有开
者其父身为客将见此尚存而其子可无礼太守乎某
辄尽布之惟明执事力主维之名分幸甚风教幸甚
　　　答方教
某维莫之春思乐泮水共惟訚訚侃侃涵泳圣涯言采
其芹淑我多士某宛其老矣无以亢宗平生闻莆中诗

书之传于吾谱莫强焉而某也世农聚族而居者率芸
夫荛子耳奚其攀附之敢不图易地有广文先生者在
方将执经以往而考世系焉某其何幸然闻上厉精思
治旦暮间当给札玉堂使条天下事则又未知得相从
丽泽之兑以遂其志否某天与褊狭几为世之狼籍人
执事所谓齧謟子之铓抗上流之锋真草茅耳然地以
此易天固不以此易也惟执事矫揉之某敢无顺下风
而立

　　　又
某于函椟外更得小楷亹亹数百言意密情亲不兄弟
语翅也吾宗之盛莫如莆中而某则自郐以下无讥者
焉狄武襄不敢拜狄梁公此故之以今也何幸将从执
事者间之至如民瘼当何瘳士习当何美尤某之所倾
耳以听降心以从者也欲言何限遽数之不能终
　　　答高宰
某维莫之春桑雉新乳共惟琴意㛠雅以恬以熙一仁

所濡耕野秀绿某往年识鹤山翩然列仙之癯也诗书
之𣲖寔自诸高则既知海内有名门矣不图易地及君
同寮出家集共读之当自兹始郡县相与休戚一家勿
欺此心何事不济曩在庐阜其宰脩水者亦华宗也县
无乏事郡无疾呼不过兄弟语耳谓予不信试尝谂之
上嘉蜀珍陈在庙琏旦暮间当立文石斑矣恐某之不
得泽馀润也某一生肮𩪝又坐触权贵人是行盖再四
辞藐不见听侯谁在矣使蒙其成某甚不能无望于明

府行矣胥晤尽略敬彝
　　　答费宰
某伏以一犁雨足农务村村共惟仁声载涂民以苏醒
山川奔属某氓也初上其贱姓名于赞宾者茧而件具
之犹以为简抑其木石之与居鹿豕之与游盖林邱之
耕夫瓮牖之退士也于竿椟乎何有请略之始某出而
游四方时闻士大夫之贤业也有年数矣颉顽飞举之
佩簸弄明月之珠盖某前乎此之愿焉而不可得者也

不图僻左之县介在山峡之间而明执事不鄙辱临之
疲民其遂瘳乎然则相携春雨之锄对卧夕阳之犊盖
某今乎此之安焉而得自遂者也独念拱璧大宝方当
与天球河图陈在东序百里岂展骥地耶夜下恩书遄
入王觐恐民氓之不得久其泽耳某虽不肖似平生非
公事不至偃室但能与芸夫荛子安乐耕桑惟明执事
其鉴之群仙在行瑶玉先后其讯兴居焉某奚其僣之
敢

　　　答郑提管
某伏辱颛使之临虽未启缄固已心知其为存念矣开
阖一再仰见高情使自为谋宁复至此感激大不可言
惟是某六十之年日就衰朽自计尘忝于今二十有三
年大都五合六聚仅成七考以此山林之性已痼仕宦
之路甚生今殆言农夫重农夫无往而非农夫也山猿
野鹿岂堪位置于鸾和之间追念平生亦欲少有以自
见而与世落落名实不浮费人提撕乃至于此使吾君

吾相重违名法从之请而予之是亦不过犬马畜臣本
非絷维驹谷之意渊衷钧抱其将以某为何如人前此
乞祠政恐溘先朝露破戒为一灯之续耳既已得此他
复何求户曹不爱里言垂念乡晚此固今人所无也某
不可无一书谢之然曲其辞以干之耶则非不肖之雅
意直其辞以绝之耶则拂君子之盛心其姑少徐某终
当道所以感刻不忘也
　　　答汪运干

某方饭牛于渚袢暑中殊聩聩也乃得执事者书讽读
醒然受赐无量抑执事之所以殷勤其文辞千数百言
而未已者岂非深攻玉之憾而得献璞之刖者耶跫然
似人则吐其胸中之介介耳不然某不足与语此也昌
黎师说自其当时固以为蜀之日越之雪矣风俗趋薄
如水之就下以今视昔且又四五百年天地中间父之
不父子之不子而兄弟之不兄弟者何数况所谓师弟
子云也以柳子厚之不可学韩愈氏之可犹未为善学

昌黎者而某奚其敢且执事之师云者文乎尔文乎尔
则虽幽怨如离骚愤悱如太史公固不若先秦古书之
师也先秦古书虽辨诡如左氏雅奥如庄周固不若先
圣法言之师也执事能自得师则此诸书者具在有易
焉以观其赜有诗焉以观其情有书焉以观其治有春
秋焉以观其断凡天地之所以奠江河之所以流君臣
父子之所以立而古今天下国家之所以治与乱尽在
是矣夫岂曰文乎尔若子厚之不敢于为贱人固曰非

有慊于其文也某则曰惧有慊于其文也乞巧之文招
海贾之文斩曲几之文谓子厚而无慊于此乎然则子
厚之不敢为师亦非吾之所愿师也执事所以枉教者
非某所敢当则以上之执讯而已
　　　答龚国录
某卧云牛下所与游者非山南之芸夫则溪北之渔子
也当世之士鄙而弃之叟亦且与世忘矣为诗踏雪过
茅屋不领一骑惊山猿前日执事之顾我厚甚门前车

马倦逢迎尘满荷衣不堪着则不自意老农之贫病不
能出门户也夜半扣角有怀其人而栖息不同奚其书
之敢琳琅金薤忽落岩扉目视缺然何以得此有如一
世儒彦合在帝旁政今报成会且归矣安得摩挲西园
之石淋漓北海之樽酒酣气豪一吐其胸中之浩浩者
而某方屏废孤负此生东望屏星有嘅其叹
　　　答许教
某与执事不面者几年不书者亦几年矣山坞荒寒忽

奉翰题真如拱璧大宝之堕吾前也一诗一记开阖不
能释手斯亦奇矣名其处曰天多许得无大伤于奇乎
盖执事平生所为文往往亦坐此某故尝以为易奇而
法昌黎之言也好奇自是文章一病山谷之言也然则
学者将何从秋崖曰奇可也好奇不可也夫人而好奇
也夫人而不能奇也长江大河滔滔沄沄此岂有意于
奇哉而奇在是矣至其绝吕梁冲砥柱则堰而风雷喷
薄鱼龙悲啸又有不得而不奇者若夫激沟渎之顽石

而落之为奔放舒之为沦涟不谓不奇而与夫长江大
河之滔滔沄沄忽然而绝吕梁冲底柱之奇则有间矣
执事以为何如寒暄常谈一切扫去无则与塞白以故
聊复狂言如此惟执事者教之阿戎妙年笔势已自汗
漫厌家鸡而嗜野鹜则非所敢闻
　
　
　秋崖集卷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