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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第 1a 页
牧斋有学集卷十九
 序
  咸子诗序
少壮为诸生时流观经史每及椒举之班荆绕朝之
赠策荆高燕市之饮泣孙刘狼石之坐语越石扶风
之歌步兵广武之叹辄为引觞击节曳袖起舞中年
羁宦惊心国恤抚北盟之编览指南之录者考伯纪
同甫之论建追海青翎白之始末未尝不欷歔饮泣
继以痛哭也年运而往晼晚衰老江山迁改意气销
落投灰灭影日翻首楞数行梵旨昔人蒙庄令我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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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昔梦依肰往劫矣咸子大咸遗吾友子敏书来访
凝尘蔽榻樵苏不㸑相视移日不交一言而僮奴相
指目谓向来主宾未有是也咸子既退手其书一编
心惟口诵累日不置其人奕奕肰如在吾目其清音
令辞琅琅肰锵锵肰如在吾耳也扁舟入吴梦与咸
子剧谈饮酒举杯属咸子曰子淮阴人也苏子瞻作
淮阴庙碑云淮阴少年有目无暏不知将军用之如
虎世果有若人跨下桥边夫肯令终老垂纶否龚圣
予去君实幕徙居吴市画马食给室无几案使其子
曲躬以受𥿄作文陆二传吴渊懿以为子长复出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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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无聊激赞宋江三十六人以申写其叫号呼愤之
气去今三百馀年长淮汤汤此人此意与沧海陵谷
俱归变灭否王叔明过下邳奇子房潜匿出游之事
巳而游琅琊探娄敬洞喟肰叹息以为子房故与娄
敬匿迹于此厥后遂有挽辂论都之举亦两人山中
擘画及之今长淮之境与下邳接壤圯桥碧流之水
一线如故沧海君黄石公亦常访求其陈迹否余老
矣徒思梦游耳子其有以示我咸子持杯笑曰公方
读首楞亦知月光水观之说乎月光修习水观入定
时定水湛肰盈室童子持瓦砾投之旋患心痛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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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而始复公之所云皆水观中之瓦砾也愿为公童
子为除去之趣呼大白持耳灌予予抃手卢胡而觉
凌晨抵家则咸子来徵诗序再而三矣余无以序咸
子之诗书梦中之语复之并传示子敏共作梦呓之
时一笑也
  蔡大美集序
启桢之间吴楚间权奇雄骏之士横襟猎缨挟毂而
起者其于余未尝不相慕悦而游迹落落如也经年
以来俊民遗老不与劫灰俱烬者殆不能以十数而
是数者人愈少迹愈疏而其相慕悦也滋甚若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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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子大美者江山迢肰书问间岁一至爱而好我謦
咳欠申晨夕如在书箧之前余亦忘其非旧相识也
古人嘤鸣伐木汲汲肰求友或千里命驾或梦中相
寻而余顾得大美于残生暮齿沈沙飞铁之馀肰则
士之生于斯世也亦岂为不幸欤今世以词赋争工
妖红艳紫移心夺目如大美之撰述沿流讨源衔华
佩实所谓诗杜陵而文迁史者良不欲与今之君子
同鹄而射侯也自古在昔先民有作以词赋家推之
大美亦今之鲁灵光矣与治叙春江访友诗谓其百
感横生发之诗歌而㗋臆间固有格格不吐者不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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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于子光之喑乎以其百感横生者当子光之著作
而以其格格不吐者代子光之喑世有表微者诵其
诗论其世斯可以三叹巳矣余端居多感思旧怀贤
每欲继子美存殁八公之作伸𥿄吮笔哽塞愦闷辄
废肰而止读大美前后八哀何其词之达气之属也
肰则世之喑者固莫甚于余而与治可以无嗛于大
美矣唐人有侯高者投文汴水以祖逸怀李翱诵其
首章日曰穹穹与厚厚兮乌愤余而不摅聊引之以
为大美集序盖喑者之言如此
  曾青黎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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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都曾侍郎二濂有才子曰传灯字廷闻传灿字青
黎兄弟皆雄骏自命负文武大略而其行藏则少异
庭闻脱屣越蹻挟书剑携妻妾走绝塞数千里行不
赍粮饿而试锁院登天府簪笔荷橐取次在承明著
作之庭青黎与其徒退耕于野衣袯襫量晴雨者六
年于此襆被下估航出游吴中褐衣席帽挟策行吟
贸贸肰老书生也庭闻之诗朝而紫塞夕而朱邸凉
州之歌曲与凝碧之管弦繁声入破奔赴交作于行
墨之间吾读之如见眩人焉如观侲童焉耳目回易
而不自主也青黎则以其诗为诗晤言什之咏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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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其思则黍离麦秀也其志则天问卜居也彝考彭
氏诗史章贡之役青黎年才二十独身支拄溃军眇
肰一书生如灌将军在梁楚间旋观其诗求其精强
剽捍之色瞥肰巳失之矣为掩卷太息者久之吾向
读范史马伏波在壶头中病困卧每闻升险鼓噪辄
彊起曳足观之因笑其老惫不知止徒念生平少游
语也老而阅内典紧那罗王奏乐须弥岖峨大迦叶
如小儿舞戏不能自持肰后知习气粗重不克湔除
伏波之老病技痒无足怪也今余既萤乾蠹老归向
空门读青黎之诗而求问其往事楚炬秦灰沈沙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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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为之欷歔烦酲心荡而不自巳伏波之曳足与迦
叶之起舞与余固不能以自定也知我者亦为之三
叹而巳矣天之生才以有为也青黎兄弟固不应为
旅人为农夫自时厥后其事业当与其言俱立余倘
不死他日与寓目焉心灰漏尽知不复作迦叶起舞
状更以谂青黎兄弟追念平生视文渊少游何如也
  彭达生晦农草序
弘光南渡东南旌弓舆马之士举集南都彭子达生
韩子茂贻将应维扬幕辟客余宗伯署中莫不𥪡眉
目锸齿牙骨腾肉飞指画天下事数着了了旋观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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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顾盻凌厉如饥鹰之睨平芜如怒马之临峻坂余
固有经营四方之志恃诸子以益强何其壮也越七
年辛卯遇达生于广陵僧舍风尘憔悴叉衣杂坐久
之乃辨识颜面起而再拜涕泗沾衣袂喉吻喀喀肰
有言而各不能吐当此之时余如东郊之老马骨骼
硉兀皮乾毛暗而鸟啄其疮也达生如失群之鸟逡
巡过其故乡翔回鸣号而继以蹢躅也如燕雀啁啾
之顷而后乃能去也呜呼何其惫也更七八年余老
而加病头童耳瞆颓肰退院老僧少年茂贻辈多物
故达生声尘阻绝如在异国侧身天地每自伤孤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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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巳今年长夏卧病忽得达生书则大喜又得其所
作诗文则又喜欧阳子读黄梦升之文悲其志虽困
而文章未衰余于达生不肰以文章之未衰而知其
志气尚在则尤可喜也昔者有唐之文莫盛于韩柳
而皆出元和之世圣德之颂淮西之雅铿锵其音灏
汗其气晔肰与三代同风若宋之谢翱当祥兴之后
作铙歌鼓吹之曲一再吟咏幽幽肰鸮啼鬼语虫吟
促而猿啸哀甚矣哉文章之衰有物使肰虽有才人
志士不能抗之使高激之使壮也达生遭时坎陷自
比于晞发水云之流其文昌明闳肆涵蓄驰骤去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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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未远也今将以斯文投眢井实鱼腹沉埋于羊年
犬月吾知必有精灵光怪抉扃发匮飞跃而去达生
能终锢之耶宁戚之未遇齐桓也扣角而歌曰生不
逢尧与舜禅长夜漫漫何时旦听斯言也此其人岂
局促辕下长为饭牛之客者哉余虽老惫视后而鞭
犹将恃子以少强也姑书之以志余喜
  邵潜夫诗集序
通州邵潜夫以诗名万历中为云杜李本宁梁溪邹
彦吉所推许乙卯之秋潜夫挟彦吉书谒余不遇而
去迨今四十五年潜夫附书渡江以诗集见贻开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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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卷徬徨太息者久之当鸿朗盛世本宁以词林宿
素自南都来访彦吉及余参曾金昌惠山之间彦吉
山居好客园林歌舞清妍妙丽宾从皆一时胜流觞
咏杂遝由今思之则巳为东都之燕喜西园之宴游
灰沉梦断迢肰不可复即而潜夫犹矍铄善饭抵书
相闻吾家覆釜山与狼五并江对峙估贩往还如渡
沟水白头新知抚今道故举酒相劳其欣喜为何如
余尝谓丁令威化鹤东归徘徊华表独立无伴不若
蓟子训见霸城铜人初铸近五百年尚有一老翁摩
挲对语今吾两人何以异此也潜夫诗和平婉丽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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摹风雅自以七叶为儒行歌采薇而绝无嘲啁噍杀
之音读潜夫之集追思本宁彦吉升平士夫儒雅风
流髣髴在眼于乎其可感也余每过彦吉园亭回首
昔游天均之堂塔光之榭往者传杯度曲移日分夜
之处胥化为黑灰红土与旧客云閒徐叟杖黎指点
凄肰别去潜夫老而诗益健挝西州之策操雍门之
琴缠绵恻怆临风浩歌庶几有以掔悲献吊抒写余
之哽塞乎余尚能抽枯肠奋秃管摇头曳足为君和

  张子石西楼诗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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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石自丧乱以后哀邦国闵朋友屏绝妻孥坐卧一
小楼一苍头供春炊如是十年而有西河之戚杯酒
慰问丝竹伸写啁噍欢笑加并错互一一见之于诗
属定其西楼诗三百馀首并请余序余维子石坎坷
老矣一生读书好古慕古人风节之事其诗则发源
于吾友孟阳如陶彭泽出于应璩谢玄晖出于谢鲲
太白之古风多效陈子昂也清和閒止憔悴婉笃以
陶冶性情疏瀹风雅为能事而风调侧出于剑南遗
山之间审音者皆能知之而子石之意则欲余采诗
以论次其生平不但为诗也余尚论古人窃谓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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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似东汉之冯敬通当四七之际不为伪辟奋迹亡
命幅巾罢兵子石晚遭灰劫蒙头塞户如游鱼在数
罟中耳当赋敛烦急时眇肰书生叫呼九阍条列乡
二百年漕折利病再造桑梓敬通所谓阔略眇小好
倜傥之策未尝不相似也先帝号咷辟门辟书交至
耻绡头就徵掉臂不应敬通羁旅州郡卒离饥寒早
丧元子子石之才子谊思有八士四夔之目席帽旅
人殒命盗手敬通之赋曰顾鸿门而歔欷兮哀吾孤
之早零伤诚善之无辜兮赍此恨而入冥汎澜雨泪
殆若为子石而作吁可哀也嗟夫子石其塪壈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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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敬通有垂白室家之忧无儿女井臼之寄凉凉焉
排缵斯文藉余言以自见敬通有言年疲曳屦庶几
名贤之风以终身名亦此志也子石閒窗暇日披东
京之史览显志之赋引镜顾影喟肰太息知千载而
下复有一冯敬通庶可以抚手一笑余窃以此慰子
石矣疁士友或告予当湖倪兵曹学道具慧眼相子
石晚有收子采湘筠之管吹律可以致凤诚如是则
冯氏有豹良耳伸眉于后敬通所以营田收定茔室
修孝道广祭祀者不应以年衰岁暮而悼无成功也
老人闻斯言也喜而不寐并书之以复子石且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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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气焉
  张公路诗集序
万历丁巳余邀程孟阳结夏拂水孟阳为余言菰芦
中有张公路先生褐衣蔬食衡门两版谙晓王伯大
略谈古今兵事指陈其胜败之所以肰星占分野关
塞阨塞皆能指掌图记若绳裁刀解粉画线织去年
九十有一死安亭江上矣惜乎吾子之不获见其人
也余心识其言访其遗诗得五十馀篇乱后辑列朝
诗集援据唐叟叔达之序次而存之又十馀年公路
之孙昉与其从孙珵刻其遗集行世以余知公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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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为其序而余亦巳八十老矣昔者欧阳公读李翱
幽怀赋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不能以天下取
河北以为忧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上下其论杜
牧则谓缙绅之士不敢言兵苟有言者世以为粗暴
异人人不比数及盗起圜二三千里崩坏震动卿大
夫笑歌嬉游以为山东乱事非我辈所宜知公路当
神庙日中之世扼腕论兵壮年北游燕赵晋魏访问
昔年营陈战垒盱衡时事蹙蹙肰有微风动摇之虑
目瞪口噤填胸薄㗋其不以为妖言喜乱仰视天而
俯画地者几希矣迨乎晚年西夏东征之师徵发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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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公路之言稍验及抚顺难作四海不复解兵而公
路殁巳三年矣呜呼遭承平传遽卿相重金兼紫椟
金帛而长子孙者多矣杜牧所谓山东乱事非我宜
知者有之欧阳所谓巳不自忧而禁人之忧者有之
事之殷也患至呼天智勇交困则以膏唇拭舌不学
问无廉耻之徒兼将相之权而寄君父之命诗有之
谁秉国成不自为正大命以倾令公路不死而居此
世犹夫虎之饵毒蛟之饮镞虽震丘林鼓𬈑涨不能
抉其暴怒之气其危苦激切撑列噎喑发作于笔墨
之间者岂但如今之遗诗所谓愁思要妙之声而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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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百世而下读公路之诗悲其穷老尽气忧天逐日
之志意想像其扬眉抵掌矫尾厉角于比兴声病之
外慨肰如见其人虽谓公路不死可也公路同时有
张生玄阳者亦以论兵隐东海所著书曰方隅武备
部分省会条列战陈攻守方略余犹及见其诗问之
海上无有识其氏名者矣布衣奇士老死抑殁者何
限余序公路诗牵连及之不徒庆公路之有后庶几
玄阳之生平藉公路以有闻耳
  华仲通诗文集序
左丘明身为国史受经于仲尼而孔子之称丘明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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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曰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希风窃比津津肰如欲
踵附其后尘者何哉余少学左氏春秋长而始知之
盖吾夫子以匹夫庶士考正国史利正君臣华夏之
大经大法其文微其义隐其词危言高旨远至于游
夏不能赞一词丘明独奋笔而为之传广记而备言
之示劝戒正褒贬发凡起例具文特书使春秋大义
炳日星而沛江河者丘明之力也子言之志在春秋
行在孝经曾子丘明岂非仲尼之二辅乎知我罪我
周身辟害历秦度汉始著竹帛以是故孔子之于丘
明不正明其著述本意而姑以重言亦耻表著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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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殆亦定哀之微词也与梁溪华仲通为高忠宪公
高足弟子忠宪壹行蔚为醇儒忠宪殁而仲通之言
立为诗文博通雄健发扬蹈厉以言乎君君臣臣父
父子子华华夏夏天人古今之间如列符劵如悬镜
鉴胸有成文借书于手志气苞塞涕泪沾渍非以翰
墨为勋绩词赋为君子也杜顶之论左氏四曰尽而
不污直书其事五曰惩恶而劝善求名而亡欲盖而
章仲通著作之意庶有在于斯乎西方不遐微管可
作端门之命上不违天感麟之书下不坠地丘明失
明厥有国史仲通丧明斯文继作千百世而下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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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目而能视者此两人也其又何伤忠宪公昔者吾
友也昌明正学完节全归考春秋于昭代忠宪则素
土之宗子也为忠宪之素臣者微仲通其谁与归斯
言也非余一人之言而天下之公言也
  叶圣野诗序
客有问于余曰今天下之才士富于邓林之木其以
诗文行世者董泽之蒲不可胜既也波谲云诡横栋
侧出虽有识曲者将如齐国之竽一一而听之不巳
难乎余曰是不难有试之之法焉昔者汉永平中明
帝欲辨释老二教真伪聚二氏经像分置东西二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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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而道经火发悉化灰烬佛舍利光明五色空中旋
环如盖映蔽日光今用此法试验当世之诗文漆书
银管金相玉轴置洪炉大火之中其不销为烟炷荡
为飞尘者则亦鲜矣小雅诗人之作劳人志士之言
尺蹄寸管𥿄敝墨渝其中有舍利在焉劫火洞肰不
与大千俱坏必是物也而又何畏于试验乎客曰何
以徵之曰昔者如来踰城出家罗侯在娠释种然火
坑试其母子耶输发大誓愿即投火坑火灭而母子
不伤晋零陵太守之女饮书佐盥水而生子抱儿众
中令求其父儿直上书佐腋推之则化为水由此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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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世之栀言蜡貌空空肰亡所有者如零陵之儿巳
将化而为水况于入火而不焦乎故曰金有销石有
泐一字染神万劫不朽吾所谓有试之之法者信也
叶子圣野吴才士之魁也圣野为歌诗高华妙丽光
气昱耀殆有舍利如和含桃在其笔端至其愤排奡
兀轮囷结轖骚雅后而词家前者圣野不能自言而
世亦罕有知之者也呜呼沧桑移陵谷改圣野之诗
在天地间虽复金藏云布三千界雨滓如车轮我知
其不化而为水也假令聚海内之诗丹铅甲乙积薪
纵火燔之四通之衢其中之才人志士精醟志气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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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旁魄必有焰焰肰旋空而蔽日者以是而试验圣
野之诗有不信乎
  孙子长诗序
余尝论子长之为人盖有三变少壮而蜚华掞藻苕
发颖竖英英俊人也长而规言矩行金声玉色温温
恭人也晚而挂冠解组隐居教授生徒负墙讲论重
席番番老成人也井邑迁改人世交变世变则风毛
雨血蜺背彴流而子长自如人变则眉横目竖石浮
木沈而子长亦自如横经籍书易衣并食名行日以
脩著述日以富一日卷其所作谒余而请曰祚也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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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函丈今老矣惟夫子赐之一言庶以论其人表其
志余闻之诗曰有斐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夫圭
璧之为器古之帝王用以祀天礼地羞王公而镇社
稷诗人之言金锡盖趣举之而岂以是为等彝也哉
世衰道降灌荐觐聘之礼不作圭璧之用不能比于
金锡而世之识玉者亦寡矣余观子长殆卫风所诵
圭璧之君子作为声诗孚尹旁达剑 戚秘错落其
间时命晦蒙不获与大璜琬琰陈列明堂东西序之
间而子长耻于自衒不欲泣血以相明斯世之识玉
者寡不徒无憾亦窃以自幸焉昔者王子朝之宝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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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者将卖之则为石郑人取周府之玉则化而为蜮
且射入甚矣玉之难免于乱世也化而为石又化而
射人而后乃仅而得全天之钟美于是而爱惜之閟
护之若此其至也由此观之子长之圭璧居今之世
而琅肰于珷玞砂砾之中久而弥莹夫岂偶肰也哉
子长被褐怀玉不自矜重余以昆山抵鹊之人幸得
攫攘其旁探子长之意以余犹为能识玉者故不辞
而为之序于以论其人而表其志且告于世之为石
为蜮者也
  归玄恭恒轩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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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申闰五月余与朱子长孺屏居田舍余翻般若经
长孺笺杜诗各有能事归子玄恭俨肰造焉余好佛
玄恭不好佛余不好酒而玄恭好酒余衰老如枯鱼
乾萤玄恭骨腾肉飞急人之难甚于巳两人若不相
为谋者玄恭早夜呼愤思继述乃祖太仆公之文章
以余为知太仆也时时就问于余论文未竟辄纵谈
古今用兵方略如何战争棋局如何古今人才术志
量如何余隐几侧耳若凭轼巢车以观战斗不觉欣
肰移日余老不喜多言玄恭诱之使言初犹格格肰
久之若牵一茧之丝缕缕而出又如持瓶传水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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殆尽而余顾不自知两人以此更相笑也玄恭作普
头陀传高自称许把其本向长孺曰杜二衰晚腐儒
流落剑外每过武侯祠屋叹卧龙无首用耿邓自比
归玄恭身长七尺面白如月作普头陀传胸中偪塞
未吐一二遂惊倒上人耶巳而语余有人言玄恭酒
悲耳醒当不省记何语有人言玄恭贫不自述聊贫
鬼凭之富贵当良巳有人曰不肰玄恭居恒使一裹
头奴如如如儿子牵羊躅踯一旦将数万兵临大敌
炮车轰天我知其不目瞬也夫三人者之言夫子以
为何如余笑曰互有之后一人吾不能定也虽肰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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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有虞于子昔者秘演隐于浮图与石曼卿游喜为
歌诗极饮大醉而欧阳公亦因曼卿以从秘演游今
我之去曼卿远矣而子之为头陀与秘演何异世有
欧阳公因曼卿以阴求天下奇士则故不应因我以
求子而或者因子以求我则谓之何长孺从旁笑曰
有匠业装裱者中夜呼其子曰儿子起赵公乎曰肰
又呼曰及摺温公乎曰肰四天王使者巡得之归以
语主者主者曰得毋言及我乎对曰虽不言及此当
慎防之耳今之儗曼卿秘演也其母乃忧夜巡者之
诇而为装裱匠之所窃笑玄恭笑而起曰有是哉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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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笔伸𥿄请杂记其言而书之以为集序
  顾麟士诗集序
万历之季时文日趋于邪僻娄江顾麟士虞山杨子
常申明程朱之绪言典型先民以易天下海内谓之
杨顾麟士殁遂以儒行祭于瞽宗而其子湄请余为
其诗序余惟世之论诗者知有诗人之诗而不知有
儒者之诗诗三百篇巡守之所陈太师之所系采诸
田畯红女涂歌巷谔者列国之风而巳曰雅曰颂言
王政而美盛德者莫不肇自典谟本于经术言四始
则大明为水始四牡为木始嘉鱼为火始鸿雁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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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言五际则卯为天保酉为祈父午为采芭亥为大
明渊乎微乎非通天地人之大儒孰能容之哉荀卿
之诗曰天下不治请陈佹诗炎汉以降韦孟之讽谏
束广微之补亡皆所谓儒者之诗也唐之诗人皆精
于经学韩之元和圣德柳之平淮彝雅雅之正也玉
川子之月蚀雅之变也后世有正考父考校商之名
颂以那为首其必将有取于此而世之论诗者莫能
知也麟士于有宋诸儒之学沈研钻极巳深知六经
之指归而毛郑之诗专门名家故其所得者为尤粹
其为诗蒐罗杼轴耽思旁讯选义考辞各有来自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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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托寄多端激昂俛仰而被服雍雅终不诡于经术
目之曰儒者之诗殆无愧焉余采诗于本朝于松得
陶宗仪九成于昆得龚翊人气皆以通经博古蔚为
儒宗俗学波流先民不作垂三百年而麟士崛起与
二君子相望于江乡百里之间其可不表而出之哉
余故特为之论著庶几后之论诗者于经学芜秽雅
颂废坏之后而犹知有儒者之诗则自余之目麟士
始也
  陆敕先诗稿序
余老归空门迢肰以前尘影事洮汰一切顾于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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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游昔友未能舍肰风前月下时时馀尘瞥起自知
犹落情网中悔忏除不早也陈子敕先别余垂二十
年客岁赋上巳文宴诗连章及予予心为痒痒肰顷
手排其诗藁视予寒窗短檠读之分夜不忍释手庄
生有言越人去国期年见似人者而喜逃虚空者闻
人足音跫肰而喜古之至人犹不能无情而况于予
乎佛言众生为有情此世界为情世界儒者之所谓
五性亦情也性不能不动而为情情不能不感而缘
物故曰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者情之发于声音者
也古之君子笃于诗教者其深情感荡必著见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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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朋友之间少陵之结梦于夜郎也元白之计程于
梁州也由今思之能使人色飞骨惊当飨而叹闻歌
而泣皆情之为也余老耋屏居为人世之长物而敕
先回翔记存若昆弟亲戚之謦欬于吾侧者昔人梦
中相寻再三却反何以异此敕先盖斯世之有情人
也其为诗安得而不工读敕先之诗者或听其扬徵
骋角以称其节奏或观其繁弦缛绣以炫其文彩或
搜访其食蹠祭獭采珠集翠以矜其渊博而不知其
根深殖厚以性情为精神以学问为孚尹盖有志于
缘情绮丽之诗而非以俪花斗叶颠倒相上者也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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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采诗之候撰吾炙集一编盖唐人箧中之例非敢
以示人也长干少年疑余复有雌黄戏题其后云杜
陵矜重数篇诗吾炙新编不汝欺但恐旁人轻着眼
针师门有卖针儿闻者一笑而解今吾叙敕先诗趣
举吾两人交情不敢妄有论次老人多畏如此可笑
也肰敕先年力俱富其诗当益高世之啁嘲者将不
能致师于敕先而又以贩针罪我乎敕先其善备之

  周孝逸文藁序
曹子桓云文章以气为主李文饶举以为论文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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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余取韩李之言参之退之曰气水也言浮物也水
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
高下者皆宜此气之溢于言者也习之曰义深则意
远意远则理辨理辨则气直气直则词盛词盛则文
工此气之根于志者也根于志溢于言经之以经史
纬之以规矩而文章之能事备矣不养气不尚志剪
刻花叶俪斗虫鱼徒足以佣耳借目鼠言空鸟言即
循而求之皆无所有是岂可以言文哉娄江周孝逸
学文于余余以韩李之学告之孝逸退而深思收视
返听营魂涉入处若忘行若遗以求其所以为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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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之而有得倾河注峡汩汩乎其来裕如也孝逸志
义敦笃以片言为死生故其为文多燕赵悲歌韩魏
奇节之风语及于捐生立节送死字孤骨肉交腾声
泪俱发轖风阵马凌猎于𥿄墨之间此非所谓理直
气盛溢于词而根于志者与进而求之韩李之学不
远矣昔者吾师高阳文正公禀崆峒斗极之元气以
高明正直之学回薄日月与川岳俱峙孝逸之从父
别驾及其父孝廉皆游于高阳之门熏染其流风绪
论孝逸生而魁垒驹齿蹴踏其家风使肰也吴儿妖
浮轻心出胎视息坐卧软煖窠中不知天地间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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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是何世界春老花残病骨如枲读孝逸之文蹙
蹙肰有燕幽筋骨风劲弓鸣之思此知文章之馀气
感人远矣壬寅初秋别吾师于高河临分执手曰公
归自爱天下多事还须几个老秀才撑拄俛仰二十
馀年自伤老废因叙孝逸之文牵连书之末简亦庸
以有勖云
  族孙遵王诗序
伏暑向阑新桐初引族孙遵王侍陆丈孟凫过余水
亭啜茗出其所著怀园小集求是正焉余之不托于
斯久矣何以长子窃常论今人之诗所以不如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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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以谓韩退之之评子厚有勇于为人不自贵重之
语庶几足以敝之何也今之名能诗者庀材惟恐其
不博取境惟恐其不变引声度律惟恐其不谐美骈
枝斗叶惟恐其不妙丽诗人之能事可谓尽矣而诗
道固愈远者以其诗皆为人所作剽耳佣目追嗜逐
好标新领异之思侧出于内哗世炫俗之习交攻于
外摛词拈韵每怵人之我先累牍连章犹虑巳之或
后虽其中写繁会铺陈绮雅而其中之所存者固巳
薄而不美索肰而无馀味矣此所谓勇于为人者也
生生不息者灵心也过用之则耗新新不穷者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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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多取之则陈能诗之士所谓节缩者川岳之英灵
所閟惜天地之章光非以为能事故自贵重虽欲菲
薄而不可得也钟记室论十九首惊心动魄一字千
金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才两言耳三百篇楚词
都无此义庄生藏壑波匿观河世出世间法一往摄
尽用此例观记室之论斯为巨眼阮公之咏怀陶令
之饮酒彼岂知千载之下更有何人而皇皇索解乎
唐人之诗或数篇而见古或只韵而孤起不惟自贵
重也兼以贵他人之诗不自贵则诗之胎性贱不自
重则诗之骨气轻不交相贵重则胥天下以浮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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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说伪体相覆盖风气浸淫而江河不可以复挽故
至于不自贵重而为人之流币极矣遵王生长绮纨
好学汲古逾于后门寒素其为诗别裁真伪区明风
雅有志于古学者也比来益知持择不多作不苟作
介介自好戛戛乎其难之也得我说而存之其为进
孰禦焉吾老矣庶有虞于子乎孟凫曰善哉不独为
遵王告也宜书之以示世之君子
  题交芦言怨集
余年来采诗撰吾炙集盖兴起于尊王之诗所至采
掇不能盈帙肰所采者多偃蹇幽仄么弦孤兴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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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世之通人大匠掉鞅词坛者顾不与焉尝为诗曰
杜陵矜重数篇诗吾炙新篇不汝欺但恐傍人轻着
眼针师门有卖针儿于时才笔之士不免侧目余自
此事翻内典不复论诗此集遂辍简矣今年秋尊王
复以近作见视且属余为剪削余告之曰古人之诗
以天真烂熳自肰而肰者为工若以剪削为工非工
于诗者也天之生物也松自肰直棘自肰曲鹤不浴
而白乌不默而黑西子之捧心而妍也合德之体自
香也岂有于矜嚬笑涂芳泽者哉今之诗人骈章丽
句谐声命律轩肰以诗为能事而驱使吾性情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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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诗为主而我为奴由是而膏唇拭舌描眉画眼不
至于补凑割剥续凫断鹤截足以适屦犹以为工未
至也如是则宁复有诗哉吾之所取于吾炙者皆其
缘情导意抑塞磊落动乎天机而任其自尔者也通
人大匠之诗铺张鸿丽捃拾渊博人自以为工而非
吾之所谓自肰而肰者也尊王之学益富心益苦其
新诗陶洗镕鍊不遗馀力矣而其天肰去雕饰者自
在西施之嫣肰一笑岂不益增其妍而合德亦何恶
于异香也哉余非针师也而卖针于吾门者人尽如
尊王则老妪之反唇于饮光者固将嗑肰而笑而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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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可以无傍人着眼之叹矣吾炙集中有周茂三许
有介及宗人幼光者皆能为针师者也它日相见其
以吾言质之
牧斋有学集卷十九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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