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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七十      宋 朱子 撰
  杂著
   读吕氏诗托桑中篇(甲辰春/)
诗体不同固有铺陈其事不加一词而意自见者然必
其事之犹可言者若清人之诗是也至于桑中溱洧之
篇则雅人庄士有难言之者矣孔子之称思无邪也以
为诗三百篇劝善惩恶虽其要归无不出于正然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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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此言之约而尽者耳非以作诗之人所思皆无邪也
今必曰彼以无邪之思铺陈淫乱之事而悯惜惩创之
意自见于言外则曷若曰彼虽以有邪之思作之而我
以无邪之思读之则彼之自状其丑者乃所以为吾警
惧惩创之资耶而况曲为训说而求其无邪于彼不若
反而得之于我之易也巧为辨数而归其无邪于彼不
若反而责之于我之切也若夫雅也郑也卫也求之诸
篇固各有其目矣雅则大雅小雅若干篇是也郑则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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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若干篇是也卫则𨚍卫风若干篇是也是则自卫
反鲁以来未之有改而风雅之篇说者又有正变之别
焉至于桑中小序政散民流而不可止之文与乐记合
则是诗之为桑间又不为无所据者今必曰三百篇皆
雅而大小雅不独为雅郑风不为郑𨚍卫之风不为
卫桑中不为桑间亡国之音则其篇帙混乱邪正错糅
非复孔子之旧矣夫二南正风房中之乐也乡乐也二
雅之正朝廷之乐也商周之颂宗庙之乐也是或见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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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义或出于传记皆有可考至于变雅则固已无施于
事而变风又特里巷之歌谣其领在乐官者以为可以识时变观土风而贤于四夷之乐耳今必曰三百篇者
皆祭祀朝聘之所用则未知桑中溱洧之属当以荐何
等之鬼神接何等之宾客耶盖古者天子巡狩命太师
陈诗以观民风固不问其美恶而悉陈以观也既已陈
之固不问其美恶而悉存以训也然其与先王雅颂之
正篇帙不同施用亦异如前所陈则固不嫌于厖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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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于雅郑之实察之既不详于厖杂之名畏之又太甚
顾乃引夫浮放之鄙词而文以风刺之美说必欲强而
置诸先王雅颂之列是乃反为厖杂之甚而不自知也
夫以昧任与郑卫合奏犹曰不可而况强以桑中溱洧为
雅乐又欲合于鹿鸣文王清庙之什而奏之宗庙之中
朝廷之上乎其以二诗为犹止于中声者太史公所谓
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于韶武之音其误盖亦如此然
古乐既亡无所考正则吾不敢必为之说独以其理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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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词推之有以知其必不然耳又以为近于劝百讽一
而止乎礼义则又信大序之过者夫子虚上林侈矣然
自天子茫然而思以下犹实有所谓讽也汉广知不可
而不求大车有所畏而不敢则犹有所谓礼义之止也
若桑中溱洧则吾不知其何词之讽而何礼义之止乎
若曰孔子尝欲放郑声矣不当于此又收之以备六籍
也此则曾南丰于战国策刘元城于三不足之论皆尝
言之又岂俟吾言而后白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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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吾说之病不过得罪于桑间洧外之人而其力
 犹足以完先王之乐彼说而善则二诗之幸甚矣抑
 其于溱洧而取范氏之说则又似以放郑声者岂理
 之自然固有不可夺耶因读桑中之说而惜前论之
 不及竟又痛伯恭之不可作也因书其后以为使伯
 恭生而闻此虽未必遽以为然亦当为我逌然而一
 笑也呜呼悲夫
   读唐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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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子曰三代而上治出于一而礼乐达于天下三代
而下治出于二而礼乐为虚名此古今不易之至论也
然彼知政事礼乐之不可不出于一而未知道德文章
之尤不可使出于二也夫古之圣贤其文可谓盛矣然
初岂有意学为如是之文哉有是实于中则必有是文
于外如天有是气则必有日月星辰之光耀地有是形
则必有山川草木之行列圣贤之心既有是精明纯粹
之实以旁薄充塞乎其内则其著见于外者亦必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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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理分明光辉发越而不可掩盖不必托于言语著于
简册而后谓之文但自一身接于万事凡其语默动静
人所可得而见者无所适而非文也姑举其最而言则
易之卦画诗之咏歌书之记言春秋之述事与夫礼之
威仪乐之节奏皆已列为六经而垂万世其文之盛后
世固莫能及然其所以盛而不可及者岂无所自来而
世亦莫之识也故夫子之言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
盖虽已决知不得辞其责矣然犹若逡巡顾望而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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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疑也至于推其所以兴衰则又以为是皆出于天
命之所为而非人力之所及此其体之甚重夫岂世俗
所谓文者所能当哉孟轲氏没圣学失传天下之士背
本趋末不求知道养德以充其内而汲汲乎徒以文章
为事业然在战国之时若申商孙吴之术苏张范蔡之
辨列禦寇庄周荀况之言屈平之赋以至秦汉之间韩非李斯陆生贾傅董相史迁刘向班固下至严安徐乐
之流犹皆先有其实而后托之于言唯其无本而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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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于道是以君子犹或羞之及至宋玉相如王褒扬
雄之徒则一以浮华为尚而无实之可言矣雄之太元
法言盖亦长杨校猎之流而粗变其音节初非实为明
道讲学而作也东京以降讫于隋唐数百年间愈下愈
衰则其去道益远而无实之文亦无足论韩愈氏出始
觉其陋慨然号于一世欲去陈言以追诗书六艺之作
而其弊精神縻岁月又有甚于前世诸人之所为者然
犹幸其略知不根无实之不足恃因是颇溯其源而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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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会焉于是原道诸篇始作而其言曰根之茂者其实
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其徒和之
亦曰未有不深于道而能文者则亦庶几其贤矣然今
读其书则其出于谄谀戏豫放浪而无实者自不为少
若夫所原之道则亦徒能言其大体而未见其有探讨
服行之效使其言之为文者皆必由是以出也故其论
古人则又直以屈原孟轲马迁相如扬雄为一等而犹
不及于董贾其论当世之弊则但以词不已出而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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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徂圣伏之叹至于其徒之论亦但以剽掠僭窃为文
之病大振颓风教人自为为韩之功则其师生之间传
受之际盖未免裂道与文以为两物而于其轻重缓急
本末宾主之分又未免于倒悬而逆置之也自是以来
又复衰歇数十百年而后欧阳子出其文之妙盖已不
愧于韩氏而其曰治出于一云者则自荀扬以下皆不
能及而韩亦未有闻焉是则疑若几于道矣然考其终
身之言与其行事之实则恐其亦未免于韩氏之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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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又尝以其徒之说考之则诵其言者既曰吾老将休
付子斯文矣而又必曰我所谓文必与道俱其推尊之
也既曰今之韩愈矣而又必引夫文不在兹者以张其
说由前之说则道之与文吾不知其果为一耶为二耶
由后之说则文王孔子之文吾又不知其与韩欧之文
果若是其班乎否也呜呼学之不讲久矣习俗之谬其
可胜言也哉吾读唐书而有感因书其说以订之
   读大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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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之间一理而已天得之而为天地得之而为地而
凡生于天地之间者又各得之以为性其张之为三纲
其纪之为五常盖皆此理之流行无所适而不在若其
消息盈虚循环不已则自未始有物之前以至人消物
尽之后终则复始始复有终又未尝有顷刻之或停也
儒者于此既有以得于心之本然矣则其内外精粗自
不容有纤毫之间而其所以脩已治人垂世立教者亦
不容其有纤毫造作轻重之私焉是以因其自然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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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成自然之功则有以参天地赞化育而幽明巨细无
一物之遗也若夫释氏则自其因地之初而与此理已
背驰矣乃欲其所见之不差所行之不缪则岂可得哉
盖其所以为学之本心正为恶此理之充塞无间而使
已不得一席无理之地以自安厌此理之流行不息而
使已不得一息无理之时以自肆也是以叛君亲弃妻
子入山林捐躯命以求其所谓空无寂灭之地而逃焉
其量亦已隘而其势亦已逆矣然以其立心之坚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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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之精专亦有以大过人者故能卒如所欲而实有见
焉但以其言行求之则其所见虽自以为至玄极妙有
不可以思虑言语到者而于吾之所谓穷天地亘古今
本然不可易之实理则反瞢然其一无所睹也虽自以
为直指人心而实不识心虽自以为见性成佛而实不
识性是以殄灭彝伦堕于禽兽之域而犹不自知其有
罪盖其实见之差有以陷之非其心之不然而故欲为
是以惑世而罔人也至其为说之穷然后乃有不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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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之论则似始有为是遁词以盖前失之意然亦其秉
彝之善有终不可得而殄灭者是以剪伐之馀而犹有
此之仅存又以牵于实见之差是以有其意而无其理
能言之而卒不能有以践其言也凡释氏之所以为释
氏者始终本末不过如此盖亦无足言矣然以其有空
寂之说而不累于物欲也则世之所谓贤者好之矣以
其有玄妙之说而不滞于形器也则世之所谓智者悦
之矣以其有生死轮回之说而自谓可以不沦于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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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则天下之佣奴㸑婢黥髡盗贼亦匍匐而归之矣此
其为说所以张皇辉赫震耀千古而为吾徒者方且蠢
焉鞠躬屏气为之奔走服役之不暇也幸而一有间世
之杰乃能不为之屈而有声罪致讨之心焉然又不能
究其实见之差而诋以为幻见空说不能正之以天理
全体之大而偏引交通生育之一说以为主则既不得
其要领矣而徒欲以火其书而庐其居其于吾徒又未
尝教之以内修自治之实而徒骄之以尧舜列圣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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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重则吾恐其不唯无以坐收摧陷廓清之功或乃
往遗之禽而反为吾党之诟也呜呼惜哉
   读两陈諌议遗墨
天下有自然不易之公论而言之者或不免于有所避
就故多失之若诸公熙宁日录之辨是也尝记顷年获
侍坐于故端明上饶汪公纵言及于日录熹因妄谓日录
固为邪说然诸贤攻之亦未得其要领是以言者渎而
听者疑用力多而见功寡也盖尝即其书而考之则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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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石之所以惑乱神祖之聪明而变移其心术使不得
遂其大有为之志而反为一世祸败之原者其隐微深
切皆聚此书而其词锋笔势纵横捭阖炜谲诳又非
安石之口不能言非安石之手不能书也以为蔡卞撰
造之言固无是理况其见诸行事深切著明者又以相为
表里亦不待晚年怼笔有所增加而后为可罪也然使
当时用其垂绝之智举而焚之则后来载笔之士于其
帷幄之间深谋密计虽欲毕力搜访极意形容势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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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之如此之𢘤而传闻异词虚实相半亦不能使人
无溢恶之疑且如勿令上知之语世所共传终以手笔
不存故使陆佃得为隐讳虽以元祐众贤之力争辩之
苦而不能有以正也(此见陆佃供答/史院取问状)何幸其徒自为失
计出此真迹以暴其恶于天下便当摭其肆情反理之
实以正其迷国误朝之罪而直以安石为诛首是乃所
谓自然不易之公论不唯可以订已往之谬而又足以
开后来之惑奈何乃以畏避嫌疑之故反为迂曲回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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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指为撰造增加诬伪谤诋之书而欲加刋削以灭
其迹乎汪公叹息深以愚言为然今观闲乐陈公遗帖了斋陈公表藁追忆前语自愧学之不进所知不能有
以甚异于往时又叹汪公之不可复见也为之掩卷太
息而书其后抑又尝怪了翁晚岁之论多出此帖之馀
然其自讼改过之书曾无一言以及此而独谓龟山杨
氏实发其机(语见责沈其所赠兄孙渐者即几叟少卿/后改名渊者也几叟杨公之婿尝以杨公)
(之语告翁曰更留那老子做甚底翁初亦骇其言几叟/复为反复申言之翁乃悔悟故其语曰余之自讼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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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其一言而渐于是时/亦以所闻警余之谬云)是则论者亦颇疑之而以今考
之此书之作实在建中崇宁之间(书云吾友迁谪犹居/善地疑居袁州时也)
且其言犹以日录为蔡卞之所托而其后了翁合浦尊
尧之书亦未直攻安石也至于大观初年而后四明之
论始作(进表虽在政和元年然公/居明州实大观初年也)则其推言所自独归
功于杨氏而不及闲乐有不可诬者矣顾其后书虽谓
天使安石自写诬悖之心然犹有怼笔增加归过神考
之云则终未免于所谓有所回互避就而失之者也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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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闲乐此书之指所以罪状安石者至深切矣然考其
事不过数条若曰改祖宗之法而行三代之政也废春
秋而谓人主有北面之礼也学本出于刑名度数而不
足于性命道德也释经奥义多出先儒而旁引释氏也
是数条者安石信无所逃其罪矣然其所以受病之源
遗祸之本则闲乐之言有所未及而其所指以为说者
亦自不能使人无可恨也今亦无论其他而姑以安石
之素行与日录之首章言之则安石行已立朝之大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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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世为如何而其始见神宗也直以汉文帝唐太宗
之不足法者为言复以诸葛亮魏元成之不足为者自
任此其志识之卓然又皆秦汉以来诸儒所未闻者而
岂一时诸贤之所及哉然其为人质虽清介而器本偏
狭志虽高远而学实凡近其所论说盖特见闻亿度之
近似耳顾乃挟以为高足已自圣不复知以格物致知
克已复礼为事而勉求其所未至以增益其所不能是
以其于天下之事每以躁率任意而失之于前又以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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愎徇私而败之于后此其所以为受病之原而闲乐未
之言也若其所以遗祸之本则自其得君之初而已有
以中之使之悦其高骇其奇而意斯人之不可无矣及
其任之以事而日听其言则又有以信夫斯人之果不
可无也于是为之力拒群言而一听其所为唯恐其一
旦去我而无与成吾事也及其吁谟既久渐涵透彻则
遂心融神会而与之为一以至于能掣其柄而自操之
则其运动弛张又已在我而彼之用舍去留不足为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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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轻矣于是安石卒去而天下之政始尽出于宸衷了
翁所谓万几独运于元丰闲乐所谓屏弃金陵十年不
召者盖皆指此然了翁知其独运而不知其所运者乃
安石之机闲乐见安石之身若不用而不知其心之未
尝不用也是以凡安石之所为卒之得以附于陵庙之
尊托于谟训之重而天下之人愈不敢议以至于鱼烂
河决而后已焉此则安石所以遗祸之本而闲乐亦未
之言也若闲乐之论祖宗法度但当谨守而不可变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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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痛切是固然矣然祖宗之所以为法盖亦因事制宜
以趋一时之便而其仰循前代俯徇流俗者尚多有之
未必皆其竭心思法圣智以遗子孙而欲其万世守之
者也是以行之既久而不能无弊则变而通之是乃后
人之责故庆历之初杜范韩富诸公变之不遂而论者
至今以为恨况其后此又数十年其弊固当益甚于前
而当时议者亦多以为当变如吕正献公父子家传及
河南程氏眉山苏氏之书盖皆可考虽闲乐此论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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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而不免亦有仁皇之末适当因革之时之说则是
安石之变法固不可谓非其时而其设心亦未为失其
正也但以其躁率任意而不能熟讲精思以为百全无
弊可久之计是以天下之民不以为便而一时元臣故
老贤士大夫群起而力争之者乃或未能究其利病之
实至其所以为说又多出于安石规模之下由是安石
之心愈益自信以为天下之人真莫已若而阴幸其言
之不足为已病因遂肆其狠愎倒行逆施固不复可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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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能胜已私以求利病之实而充其平日所以自任之
本心矣此新法之祸所以卒至于横流而不可救闲乐
虽能深斥其非而未察其所以为非者乃由于此此其
为说所以不能使人无所恨者一也至谓安石远取三
代渺茫不可稽考之事而力行之此又不知三代之政
布在方册虽时有先后而道无古今举而行之正不能
无望于后之君子但其名实之辨本末之序缓急之宜
则有不可以毫釐差者苟能于此察焉而无所悖则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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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法虽若渺茫不可稽考然神而明之在我而已何不
可行之有彼安石之所谓周礼乃姑取其附于已意者
而借其名高以服众口耳岂真有意于古者哉若真有
意于古则格君之本亲贤之务养民之政善俗之方凡
古之所谓当先而宜急者曷为不少留意而独于财利
兵刑为汲汲耶大本不正名是实非先后之宜又皆倒
置以是稽古徒益乱耳岂专渺茫不可稽考之罪哉闲
乐不察乎此而断然自画直以三代之法为不可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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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指其渺茫不可稽考者而讥之此又使人不能无恨
者二也若安石之废春秋语北面则亦其志识过高而
不能穷理胜私之弊是以厌三传凡例条目之烦恶诸
儒臆度附致之巧有太过者而不思其大伦大法固有
炳如日星而不可诬者也因前圣尊师重道之意以推
武王太公之事有太过者而所以考其礼之文者有未
详也是其阙于审重而轻为论说直废大典固为可罪
然谓其因此而乱君臣之名分又并与孟子迭为宾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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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说而非之则亦峻文深诋而矫枉过直矣此又其使
人不能无恨者三也若夫道德性命之与刑名度数则其精粗本末虽若有间然其相为表里如影随形则又
不可得而分别也今谓安石之学独有得于刑名度数
而道德性命则为有所不足是不知其于此既有不足
则于彼也亦将何自而得其正耶夫以佛老之言为妙
道而谓礼法事变为粗迹此正王氏之深蔽今欲讥之
而不免反堕其说之中则已误矣又况其于粗迹之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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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指而言者盖亦不可胜数政恐未可轻以有得许之
也今姑举其一二而言之若其实有得于刑名度数也
则其所以脩于身者岂至于与僧卧地而顾客褫衣如
钱景谌之所叙乎所以著于篇者岂至于分文析字以
为学而又不能辨乎六书之法如字说之书乎(了翁以/为安石)
(之进字说盖欲布之海内神考虽好其书玩味不忘而/不以布于海内者以教化之本不在是也此亦非是夫)
(周礼六艺之教所谓书者不过使人以六书之法分别/天下之书文而知此字之声形为如何欲其远近齐同)
(而不乱耳非有真空无相无作之说也安石既废其五/法而专以会意为言有所不通则遂旁取后来书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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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偶然之语以为证至其甚也则又远引佛老之言前/世中国所未尝有者而说合之其穿凿舛缪显然之迹)
(如此岂但不知性命道德之本而亦岂可谓其有得于/刑名度数之末哉不唯以此自误又以其说上惑人主)
(使其玩味于此而不忘其罪/为大了翁之言盖亦疏矣)所以施于家者岂至于使
其妻穷奢极侈斥逐娣姒而诟叱官吏如林希魏泰之
所书岂至于使其子囚首跣足箕踞于前而干预国政
如邵伯温之所记乎所以施于政者岂至于乖事理咈
民情而于当世礼乐文章教化之本或有失其道理者
乃不能一有所正至其小者如鹌鹑公事按问条法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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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缪戾烦碎而不即于人心乎以此等而推之则如闲
乐之所云亦恐其未免于过予而其所以不能使人无
可恨者四也若其释经之病则亦以自处太高而不能
明理胜私之故故于圣贤之言既不能虚心静虑以求
其立言之本意于诸儒之同异又不能反复详密以辨
其为说之是非但以已意穿凿附丽极其力之所通而
肆为支蔓浮虚之说至于天命人心日用事物之所以
然既已不能反求诸身以验其实则一切举而归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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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老及论先王之政则又骋私意饰奸言以为违众自
用剥民兴利斥逐忠贤杜塞公论之地唯其意有所忽
而不以为事者则或苟因旧说而不暇择其是非也闲
乐于此乃不责其违本旨弃旧说惑异教文奸言之罪
而徒讥其奥义多出郑孔意若反病其不能尽黜先儒
之说以自为一家之言者则又不能使人无恨者五也
夫安石以其学术之误败国殄民至于如此而起自熙
丰讫于宣靖六十年间诵说推明按为国是鄙儒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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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而靡者既无足道有识之士则孰有不寒心者顾
以奸贼蔽蒙禁网严密是以饮气吞声莫敢指议独两
陈公乃能出死力以排之其于平居书疏还往讲论切
磨唯恐其言之不尽斯亦可谓贤矣然其所以为说者
不过如此岂其所以为学者亦自未得圣贤之门户所
以观理制事者犹未免于有蔽而然耶故尝历考一时
诸贤之论以求至当则唯龟山杨氏指其离内外判心
迹使道常无用于天下而经世之务皆私智之凿者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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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近之其论绍述而以为当师其意不当泥其迹者亦
能曲尽其理之当而无回互之失(见龟山语录因邹/道卿之论而发者)
元城刘公所谓只宗神考者有所不逮(刘公语见/韩瓘谈录)不但
两陈公而已也然及其请罢庙学配食之章则又不能
如其平日之言以正其罪顾乃屑屑焉偏指凫鹥一义
以为实奢汰之原此为获杀人于货之盗而议其窃钩
之罪对放饭流歠之客而议其齿决之非视两陈公之
言乃反有不能及者是以至今又几百年而其是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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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终未明白往者虽不足论而来者之监亦学者之所
不可不知也故窃并著其说以俟同志讲而择焉
 己未八月因为精舍诸生说偶记庄生语云其所谓
 道非道则所言之韪不免于非此正王氏之谓也后
 两日有语予曰荆公正坐为一道德所误耳予谓之
 曰一道德者先王之政非王氏之私说也子何病焉
 若道此语于荆公之前彼不过相视一笑而言曰正
 为公不识道德耳吾恐子之将无词以对也两转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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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与前说相似故笔其后云
   读苏氏纪年
程弟允夫雅好苏学盖尝以讲于余而终不能无异同
之论故其为此书也用心甚苦而独不以见视比其既
没乃得见之则有甚陋而可愧者恨不及与之反复其
说也姑掇其尤者一二论之以为死者有知尚当有以
识余之意尔
 苏黄门言吾暮年于义理无所不通盖悟孔子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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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贯之之旨又曰夫子之道一以贯之惟一为能万变
 而不穷故诸弟子之问或仁或孝或从政或事君所
 问不同而夫子答之亦无穷者一以贯之故也然夫
 子不以一贯者告人何哉夫子中道而立彼由此而
 悟如颜子者其所得亦不过于问仁问为邦尔而终
 与圣人交臂其它虽未大有所得苟日从事于仁孝
 从政事君之间亦不失为士君子故曰下学而上达
 盖其所学者此而其所达者亦此非有二也众人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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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疑夫学之外别有形而上者故曰夫子之不可及
 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道岂果若登天之
 难哉又曰君子之教人不可以同科也譬诸草木大
 者使之遂其大小者使之成其小区别使各极其分
 量斯足矣故中人以下姑使之从事于洒扫应对进
 退可也苟比其大小而同乎一科使学者躐等以为
 进相诬以为高岂善教者哉若乃圣人则其开端便
 自远大及其至也亦不过是而已故曰有始有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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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唯圣人乎有始有卒非自始以至终言唯圣人然
 后能始终一致也古史曰善乎子夏之教人也始于
 洒扫应对进退而不急于道使其来者自尽于学日
 引月长而道自至故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
 以致其道譬如农夫之殖草木既为之区溉种而时
 耨之风雨既至大小甘苦莫不咸得其性而农夫无
 所用巧也孔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达之有上下
 出乎其人而非教者之力也异哉今世之教者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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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明而急于夸世非性命道德不出于口虽礼乐政
 刑有所不言矣而况于洒扫应对进退也哉教者未
 必知而学者未必信务为大言以相欺天下之伪自
 是而起此子夏所谓诬也又曰公言每夜熟寐至五
 鼓初即揽衣起坐此即所谓天下何思何虑之时也
 盖天下本自无思虑但人不具此眼目不能识之尔
 太史曰道有不可以名言者古之圣人命之曰一寄
 之曰中舜之禅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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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执厥中圣人之欲以道相诏者至于一与中尽矣
 昔者孔子与诸弟子言无所不至然而未尝及此也
 盖尝与子贡言之矣曰赐也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
 者欤曰然非欤曰非也予一以贯之虽与子贡言之
 而孔子之言之也难而子贡之受之也未信至于曾
 子则不然孔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
 出门人问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盖孔子之
 告之也不疑而曾子之受之也不惑则与子贡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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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曾子以一为忠恕则知门人之不足告也夫及孔子
 既没曾子传之子思子思因其说而广之曰喜怒哀 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者天下之
 大本也和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
 育焉子思之说既出而天下始知一之与中在是矣
 然子思以授孟子孟子又推之以为性善之论性善
 之论出而一与中始枝矣乌乎孔子之所以不告诸
 弟者盖为是欤(前两段纪年所载皆其门人所记语/意阙略恐于苏公之言有不能无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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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不足以极余之辨故考/诸古史以足之如此云)
圣人之所谓道者天而已矣天大无外造化发育皆在
其间运转流行无少间息虽其形象变化有万不同然
其为理一而已矣圣人生知安行与天同德其于天下
之理幽明巨细固无一物之不知而日用之间应事接
物动容周旋又无一理之不当然非物物而思之事事
而勉之也故曰吾道一以贯之固非块然以守一物于
象罔之间如所谓五鼓振衣何思何虑者遂指以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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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极而阴秘藏之不以告人而时出其馀以愚学者
之未达使姑为善人君子而已也然夫子之告子贡盖
以知而言其告曾子则以行而论至于夫子言之之难
易二子闻之之得失则古史之言虽若近之然谓曾子
以门人不足告而姑以忠恕为言则是不知忠恕之相
为体用正所以明夫一贯之实矣至于游夏之论洒扫
应对之云云者乃谓小子之学所当由此而渐进非谓
一告以此而遂一听其所为终身无复有所告语也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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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之与颜渊言至于终日而渊叹之以为善诱循循
博文约礼则圣人之所以教人有始有卒盖亦可见但
不躐等而已今曰教不可以同科姑使之从事于此而
教者遂不复有所与则固昧于教学之序又谓颜子平
生所问止于论语所记为仁为邦之二条则其考之又
可谓不详矣夫子之言下学而上达正谓下学于人事
之卑近而上达于天理之精微尔今曰所学者此而其
所达者亦此则是终身下学而未尝上达也又以子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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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未达而疑夫学之外别有形而上者以病其犹天不
可阶之言则夫形而上下者虽不可以二物言然谓学
之外别无形而上者则是但有事而无理但有下学而
无可上达也虽曰人皆可以为尧舜然谓其必可至而
无难则是颜子末由也已之叹孟子大而化之之语皆
为未达也其言不急于道而待其自至如农夫区种而
无所用巧皆非是独其讥当世言道之失盖指王氏而
言则为近之然所谓道者已亦莫之识而未免于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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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王氏之诬人以其言者诬之也苏氏之诬人以其不
言者诬之也二者虽殊其失则均矣凡此皆其学之所
不及而妄言之故其失如此至于天下何思何虑正谓
虽万变之纷纭而所以应之各有定理不假思虑而知
也今以中夜起坐斯须之顷当之则是日出事生之后
此何思何虑者遂为闲废之物而无所用矣彼所谓得
一贯之旨者殆不过此岂不陋哉古史所引舜禹授受
之言亦非本义盖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亦言精一别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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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道心之间而守其道心始终不贰则其所行自无
过不及而合中道耳非以一名道而寄之于中也又谓
孟子为性善之论而一与中始枝尤为谬妄今未暇辨
后章详之   记易误
否之匪人近见一说谓不当有之匪人三字盖由比之
匪人而误若以音言则比自去声否自上声字义已不
同若以义言则比之匪人为所附非其人否之匪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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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塞非人道语脉又不同决是衍字其彖传之文遂亦
因之而误如坎象之樽酒簋簋下复因误读而加贰字
也不记是何人说姑记于此云
   记永嘉仪礼误字
仪礼人所罕读难得善本而郑注贾疏之外先儒旧说
多不复见陆氏释文亦甚疏略近世永嘉张淳忠甫校
定印本又为一书以识其误号为精密然亦不能无舛
谬若其经首冠以郑氏目录而其开卷第一板士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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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中第三行即云主人玄冠朝服则是于天子诸侯之
士朝服皮弁素积此诸侯二字按贾疏所载本在天子字
上而为句绝自释文所引误倒其文而此本因之遂无
文理不复可读盖日视朝之服天子皮弁而诸侯朝服
君臣同之故郑氏之意以为此主人玄冠朝服则是诸
侯之士若天子之士则当服皮弁素积与此不同耳今
释文既误倒之张本又袭其误而不能正则未知其读
之如何而为句又如何而为说也又少牢馈食礼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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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巳乃戊巳之已故注云取其令名自丁宁自变改盖
本说文改字从已从支为已有过支之则改之义而下
条之注又云不得丁亥则己亥亦可用其理甚明而诸
本或写已为辰巳之巳释文遂以祀音张氏亦不能觉
其误也其尤甚者则如乡射篇横而奉之奉或误写作
拳而释文遂以权音每读令人不觉失笑张亦不能正
而曲从之推此而言则其它舛谬计必尚多病倦不暇
细考姑记此三条以告观者耳蜀中石本尤多误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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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字三四乃镵灭其体岂亦疑之而未知所决耶
   记乡射疑误
乡射篇若无大夫则唯宾而注云长一人举觯如燕礼
媵爵之为者余始读此尝疑长一人举觯五字本是
经文而印本误入注中既而考之凡举觯皆卑且少者
为之非宾长之事故此乃主人之赞者二人举觯于宾
及大夫若无大夫则于二人长幼之中但选一人使之
举觯于宾而非反使宾长自举觯也至考燕礼小臣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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媵爵者而公命长注云长谓选卿大夫中长幼可使者
于是又见长字之义至小臣作下大夫二人媵爵又请
致者而公命皆致则序进又知其或命长则但以一人
媵爵如此篇之长一人以举觯于宾乃注文所引之明
證但其词太略有以致读者之疑耳昔邢子才不喜校
书而曰日思其误更是一适刘斯立犹深病之况此书
不误而人自误反谓书误而欲妄下雌黄于其间其得
罪于信古阙疑之君子当如何耶因感其事又恐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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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亦或如余之误遂书以识云
   记程门诸子论学同异
熹读程门诸子之书见其所论为学之方有不同者因
以程子之言质之而窃记之如左
  胡氏曰物物致察宛转归已杨氏曰物不可胜穷
  也反身而诚则举天下之物在我矣
 程子曰所谓穷理者非必尽穷天下之物又非只穷
 一物而众理皆通但要积累多后脱然有贯通处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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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曰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不必言因见物而反求
 诸身也然语其大至天地之所以高厚语其小至一
 物之所以然学者皆当理会
  胡氏曰只于已发处用功却不枉费心力杨氏曰
  未发之际以心体之则中之体自见执而勿失无
  人欲之私焉发必中节矣
 程子曰思于未发之前求中即是已发但言存养于
 未发之时则可惟涵养久则喜怒哀乐之发自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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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矣又曰学者莫若先理会敬能敬则自知此矣  谢氏曰明道先生先使学者有所知识却从敬入
  又曰既有知识穷得物理却从敬上涵养出来自
  然是别正容谨节外面威仪非礼之本
  尹氏曰先生教人只是专令用敬以直内习之既
  久自然有所得也
 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
 动容貌整思虑则自然生敬存此久之则自然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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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又曰敬只是涵
 养一事必有事焉须当集义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
 是都无事也
右诸说之不同者以程子之言质之唯尹氏之言为近
所少者致知集义之功耳不知其言之序有未及耶抑
其意果尽于此也然大本既立则亦不患无地以崇其
德矣故愚于此窃愿尽心焉因书其后以自诏云
   记谢上蔡论语疑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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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而时习之
 学是前一段事既学矣又能时习所以悦也上蔡说
 得习字好然少发明学字之意似无来历耳悦乃习
 之之熟义理油然而生处上蔡但云如此则德聚语
 亦未莹有朋自远方来观圣人立言正意止为朋友
 讲习上蔡所推似亦太远人不知而不愠学固非欲
 人知亦非有意欲人不知是以人知之不加喜人不
 知不加愠此圣门所发义理之正也老氏知我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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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我贵矣此异端自私之见与圣门气象迥然不同
 上蔡引之似未察也(又云自待者/厚亦是语病)按此章惟伊川先
 生之说语约而味长最得圣人本意其次似皆不若
 尹和靖如上蔡之说非不奇伟然多过中少馀味矣
其为人也孝弟
 仁至难言故圣贤之言或指其方或语其用未尝直
 指其体而名言之也上蔡云古人语仁多矣然终非
 仁也又云孝弟可以论仁而孝弟非仁也正欲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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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意然不觉乘快一向说开了至于其间界分脉络
 自有相管摄联属处却不曾分明为人指出故读之
 者只见旷荡无可捞摸便更向别处走此其立言之
 病也又云人心之不伪者莫如事亲从兄以是心而
 充之则无适而非仁矣此语亦皆未安盖性之所有
 而根于心者莫非真实不但孝弟为不伪也但孝弟
 乃人心之不可已者所发最亲切所系最重大故行
 仁之道必自此始非谓充扩孝弟可以求仁也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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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义恐只当从伊川说
巧言令色
 言自巧色自令不害其为仁好其言令其色便是不
 仁矣云岂以此为不仁立语恐未安
道千乘之国
 学者专为记诵之学而不知所用固不可然遂以为
 不待读书而遽以政学则尤不可大抵脩身齐家治
 国平天下皆学者分内事而其先后固有序矣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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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义理乃格物致知之事所以发明正心诚意之端
 也学者不本于此乃欲责成于人民社稷之间求其
 必当于理而无悖吾见其难矣且天下国家虽有大
 小之殊然圣人于此亦各止其所焉非有所为而为
 之也上蔡云古人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
 有天下则千乘之国亦可见其用心矣此似以为朝
 诸侯有天下之故而用心于千乘之国之意恐亦有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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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入则孝
 此章指人以所向之方使学者知所先后而已未遽
 及尽孝弟察人伦也大抵上蔡气象宏阔所见高明
 微有不屑卑近之意故其说必至此然后已亦一病
 也
贤贤易色
 虽曰未学乃假设之辞非指一人而言今直以大舜
 生知人伦之至言之却似执文害义也且圣贤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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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其浅深各有至理亦不必须一槩说到圣人地位
 也
主忠信
 此一节皆学者之事主忠信盖见此实理而不敢违
 之谓遽以默而成之不言而信释之似亦太高矣
礼之用和为贵
 殆不若夷俟踞肆之愈此语欲有所矫而不知其过
 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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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不知人
 知人者为大乎人知者为大乎此又涉乎知我希自
 待厚之私矣近世学者盖有未少有得而俯视等夷
 者岂非此语之流生祸哉上蔡于公冶长序篇论知
 人处甚佳此章却有病  上蔡语中诸如此类甚多此据鄙见论其尤甚者
  耳后篇随看抄出几于段段有可疑处不欲尽写
  呈大槩亦只是一种病即此亦可以见其馀也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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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诸说惟伊川所解语意涵蓄旨味无穷其次尹氏
  守得定不走作所少者精神耳夫以上蔡高明之见
  在程门盖鲜俪焉而其立言不满人意之处尚如此
  况其馀哉然则吾属于此亦可以深自警矣
   记疑
 偶得杂书一编不知何人所记意其或出于吾党而
 于鄙意不能无所疑也惧其流传久远上累师门因
 窃识之以俟君子考焉淳熙丙申三月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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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言于上曰先圣后圣若合符节非传圣人之道传
人之心也非传圣人之心也传已之心也已之心无
异圣人之心广大无垠万善皆备欲传圣人之道扩充
此心焉耳
 愚谓此言务为高远而实无用力之地圣贤所以告
 其君者似不如是也夫学圣人之道乃能知圣人之
 心知圣人之心以治其心而至于与圣人之心无以
 异焉是乃所谓传心者也岂曰不传其道而传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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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传其心而传已之心哉且既曰已之心矣则又何
 传之有况不本于讲明存养之渐而直以扩充为言
 则亦将以何者为心之正而扩充之耶夫进言于君
 而其虚夸不实如此是不惟不能有所禆补而适所
 以启其谈空自圣之弊后之学者尤不可以不戒也某初见先生即诲之曰人之所以灵于万物者何也谓
之心如何是心谓之性如何是性宜思之
 愚谓此固穷理之事然非所以语初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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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问杨文靖公云闻之伊川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
如何先生曰是非先生之言不然则初年之说也昔伊
川亲批吕与叔中庸说曰不倚之谓中其言未莹吾亲
问伊川伊川曰中无倚者某未达先生曰若说不倚须
是有四旁方言不倚得不倚者中立不倚也
 愚谓不偏者明道体之自然即无所倚着之意也不
 倚则以人而言乃见其不倚于物耳故程子以不偏
 名中而谓不倚者为未莹今以不倚者之未莹乃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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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不偏者而废之其亦误矣问要看喜怒哀乐未发才看便是已发如何见得中曰
且只静观
 愚谓此问甚切惜乎答之不善也盖曰静观则固为
 已发而且与之为二矣程子使人涵养于未发之前
 而不使人求中于其间其旨深矣
问伊川先生答鲜于侁之问曰若颜子而乐道则不足
为颜子如何曰心上一毫不留若有心乐道即有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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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按程子之言但谓圣贤之心与道为一故无适而
 不乐若以道为一物而乐之则心与道二而非所以
 为颜子耳某子之云乃老佛绪馀非程子之意也
自得处岂得分毫进若见则便见明道云才说明日便
是悠悠学者拈起一处思量须是要便见若悠悠即玩
矣若未有见又且放过
 愚谓学固欲其自得而自得诚不可以分毫论然欲
 其自得则必其积累渐渍然后有以浃洽而贯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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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孟子所谓深造之以道者此也今欲自得而责其
 便见则无乃狂躁急迫之甚且未知其所见者又果
 何事也耶程子之言乃因学如不及而言初不为见
 处发也又曰若未有见又且放过则其进退迟速无
 所据矣其误后学亦甚矣哉
到恍然神悟处不是智力求底道理学者安能免得不
用力
 恍然神悟乃异学之语儒者则惟有穷理之功积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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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久触类贯通而默有以自信耳问未见天下归仁且非礼勿视听言动当自有见否曰
固是然要便见天下归仁进学在致知涵养在敬不可
偏废
 愚按天下归仁程子述孔颜之意亦曰天下皆称其
 仁而已乃谓躬行实履之效非语其见处也必若以
 见处言则如问者之言犹为未远而所谓须要便见
 者则其狂躁而迫切也甚矣进学涵养乃程子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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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子所谓致知正欲其即事穷理而积累贯通非欲
 其恍然神悟而便见天下归仁也
问思虑纷扰如何曰人心本无思虑多是忆既往与未
来事
 愚谓心之有思乃体之有用所以知来藏往周流贯
 彻而无一物之不该也但能敬以操之则常得其正
 而无纷扰之患今患其纷扰而告以本无则固不尽
 乎心之体用且夫本无之说又恶能止其纷扰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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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哉
问浩然之气塞乎天地之间曰孟子且如此说耳论其
洞达无间又岂止塞乎天地而已哉
 愚尝深患近世学者躐等之弊发言立论不问其理
 之当否而惟恐其说之不高今读此书乃知前辈之
 言既有以启之者矣养气之说学者且当熟讲其方
 而实用力焉至于事皆合义而无不歉于心则是气
 浩然充塞天地盖不待言而自喻矣今不论此而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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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浩荡无涯之说以求出乎孟子之上其欺已而诬
 人亦甚矣哉
知性即明死生之说性犹水也
 愚谓性即理也其目则仁义礼智是已今不察此而
 曰知性即明死生之说是以性为一物而往来出没
 乎生死之间也非释氏之意而何哉
某问如何是万物皆备于我先生正容曰万物皆备于
我某言下有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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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观古今圣贤问答之词未有如此之例其学者亦
 未有如此遽有得者此皆习闻近世禅学之风而慕
 效之不自知其相率而陷于自欺也
学者须是下学而上达(云云/)
 愚谓此理固然然未尝告以下学之方而遽为此说
 便有使人躐等欲速而不安于下学之意
某人自言初疑逝者如斯夫每见先达必问人皆有说
以相告及问先生则曰若说与公只说得我底公却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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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得某遂心服一二年间才见即问先生但曰理是
如此其后某人有诗云云至此方有所得
 愚谓川上之叹圣人有感于道体之无穷而语之以
 勉人使汲汲于进学耳然先儒不明其所感之意故
 程子特发明之而不暇及乎其他传者不深考遂以
 圣人此言专为指示道体而发则已误矣今若以其
 正而言之则问者本无可疑而告者但当告以汲汲
 进学之意若循其误而言之则学者每见必问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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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问其躐等甚矣告者乃不知抑而反引之于恍惚
 不可测知之境其凌节亦甚矣且某人者自谓有得
 而所为诗语乃老佛陈腐之常谈而已恶在其有得
 耶
或问儒佛同异先生曰公本来处还有儒佛否 愚谓天命之性固未尝有儒佛也然儒佛是非之理
 则已具矣必以未尝有者为言则奚独儒佛也固亦
 未尝有尧桀也然尧之所以为尧桀之所以为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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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可以莫之辨哉今某子之言乃如此是欲以夫本
 来无有者混儒佛而一之也此禅学末流淫遁之常
 谈俗学之士从风而靡有不足怪独某子自谓亲承
 有道而立言如此则为不可解耳
或问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先生曰参
前倚衡非有物也谓之无则不可某人亦有诗云参倚
前衡岂易陈只今便了乃相亲昔人求剑寻舟迹大似
子张书在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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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谓孔子答子张以忠信笃敬而有参前倚衡之说
 盖欲其力行二语造次不忘若曰坐见于墙食见于
 云耳而近世说者展转怪妄至于如此亦可叹已
 且其所谓只今便了乃相亲者窃取异学鄙俚之常
 谈可羞甚矣乃敢下视前贤肆其讥侮不亦无忌惮
 之甚哉
或云天下归仁只是物物皆归吾仁先生指窗问曰此
还归仁否或人默然某人有诗云大海因风起万沤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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躯虽异暗周流风沤未状端何若此处应须要彻头
 愚按天下归仁说已见前今且以所谓物物皆归吾
 仁者论之则指窗之问亦应之曰此若不归吾仁则
 必无故而笺败之矣大凡义理莫不如此皆有体验
 之实若但如此诗之说则近世禅学之下者类能言
 之岂孔颜所以相传之实学哉颜子闻天下归仁又问克复之目请事斯语所以游泳
此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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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谓天下归仁者克复之效问目请事乃其用功之
 实也某子之言失其序矣
问尽心知性知天是知之存心养性事天是养之先生
曰不然昔尝问伊川造得到后还要涵养否伊川曰造
得到后更说甚涵养尽心知性知之至也知之至则心
即性性即天天即性性即心所以生天生地(此言天/之形体)
育万物其次则欲存心养性以事天
 愚按问者之言于孟子之文义得之矣某子所引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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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之言乃圣人之事非为众人设也程子所谓造得
 到者正谓足目俱到无所不尽耳而某子乃独以知
 之为说而又通之众人岂其本发问之时所谓造得
 到者已如今之所谓而程子不之察耶若使程子于
 此如孔子于子张之问达也则所以告之者必不然
 矣又云心即性性即天天即性性即心此语亦无伦
 理且天地乃本有之物非心所能生也若曰心能生
 天之形体是乃释氏想澄成国土之馀论张子尝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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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之矣
先生之门人甲有诗云谁道坚高不易知生来顷刻未
尝离乙答之云若道坚高不易知须知此语已成非饶
君向此知端的未免犹为我与伊先生以乙之言为是
 愚按坚高云者颜子形容夫子之道不易窥测之辞
 尔非有一物顽然而坚峣然而高也今甲已失之而
 乙又甚焉且皆儇浅无稽绝不类儒者气象某子乃
 不以甲为非而又以乙为是亦不可晓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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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晦庵集卷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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