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敬轩文集卷十二
　　　　　　　　　　　　　明　薛瑄　撰
　　书
　　　答陈文原先生书
广文陈先生足下前在覃怀令嗣洎孙高二生至蒙手
书示慰以先人即世致祭且赙悯恤忧爱之情溢于言
表且以徐孺子郭林宗之事为喻展读再三歔欷流涕

于以见贤人君子笃于始终而为此超绝之义奖誉之
词也感德其可胜言虽然孺子南州高士林宗汉之贤
者孺子生刍之喻林宗固足以当之矣若孤子之无状
不仁不孝获罪神明降兹酷罚而又故乡千里未即归
葬羁居南北礼节多废贤士大夫不即摈斥而弃绝之
幸矣尚何古人之敢望哉孤子固不足言而足下之义
殆无愧于孺子焉盖自后世风靡俗失至有门生故吏
于其师长之丧尚不加戚于心况于交游之泛泛者乎

足下与先人非有门生故吏师长之义特以荥阳一邂
逅间即倾怀相与逮兹见背乃不远数百里遣子若生
缄词致哀既祭且赙其于孺子之义又岂远哉是不惟
先人及孤子存没感德而所谓门生故吏薄于所终者
闻足下之风亦可愧矣承书即当裁答因来河南收拾
行李遂尔稽谩今遣舍弟专往拜礼临纸不胜哽塞驰
恋之至伏惟谅察
　　　论取友为学答周秉忠书

秉忠司训足下前枉书并诗三章即宜奉答涉春入夏
小有私冗遂尔一向稽怠及今重取书诗读之往复究
玩乃有以见足下善于交道甚有似于古人也又有以
知足下力于进修盖有出于后人也尝观古人之取友
必择其可者相与游处出入往来诲喻偲偲然一归之
于义而所以交赞更脩浸灌滋助为益甚大故其德业
成就光明俊伟咸有以立于当时而闻诸后世孔子所
谓友以辅仁易所谓君子以朋友讲习者此也后之人

则不然于闳博诚直之良友则忌其贤疏而不亲而独
取夫侧僻固陋圆和软熟与已不龃龉者为契合群居
旅游挡㧙嬉戏道说鄙俚常事不讲不学不规不告靡
靡然牵率沦胥为愚下之归此古之交者所以日益而
后之交者所以日损也足下以明敏之识自始与仆相
见及后往来过从每语必及于学学必以古道相期勉
今诗中复有多君启迪之语顾仆何足以当此但足下
博于纳善过见收采是以云云见及耳仆因谓足下交

道甚有似于古人者此其一端也又如为学一事本其
分内自少至老盖无止期虽大圣如孔子犹忘食忘忧
不知老之将至后之君子其不逮圣人亦已远矣然方
其未得所欲时莫不汲汲然务速以求之曰我善于为
学一旦得所欲矣即尽弃其向之所为若无丝毫关诸
心者人或问之则曰我非不好学也其如公私多事何
仆谓为此言者盖其立心之初本不为己不过勉强涉
猎以求济其欲耳既得所欲则学于我何有宜其托此

以自诡也不然使其真有好学之心不以穷达而易其
志则酬应公私之馀有一时之暇即一时可学也有一
日之暇即一日可学也以至一月一岁无不皆然子夏所
谓学优则仕仕优则学正如此耳又何公私多事之足
妨哉既不能然则少之所脩者皆不足以为壮之所资
此圣益圣愚亦愚而道德事业益相辽绝而不相及也
足下年富气锐虽当群弟子请业问难之烦府卫文武
交游之盛冠盖往来将迎之勤一不以是自挠而稍得

休暇即执卷吟诵紬思乎义理之微而沉潜乎圣贤之
奥慎察乎言行之间而震发乎六艺之音故见于诗文
者浑朴古老骎骎乎渐有作者步骤比向所见者万万
有加仆以是谓足下进脩有出于后人者不其信乎夫
以明敏之识见而知取友之益以富强之年力而笃进
脩之功诚持此道而不变焉则他日所至又岂浅末者
可得而量哉仆忝科名以来奔走东西少得亲贤之益
旧学荒失百不一存追顾前言良可增愧独于汨汨中

忽见有如足下者能颖然进于此因是有所感发而辄
复陈其固陋然己不勉而勉人又君子之所不与冀足
下略其下体而熟之复之固之密之以需所就而果有
以见古人之可及而不但出于后人也瑄悚息再拜
　　　与杨秀才书
杨生进道秀才足下先君子未官河内时先曾与生相
识于时生固有相亲之心矣其后先君子官河内生遂
朝夕相亲而心愈笃及先君子没世旧有别业在荥阳

因往治装生遂徒步相从时秋雨积潦大河北壖尤甚
生泥行三十里水行十馀里跋涉良苦而略无愠色其
冬瑄扶先人柩西归生送至孟津西山下流涕为别大
事讫瑄来荥阳省老母生复自河内来留月馀既去而
往来书问不绝瑄惟人之所急惟利与势而已生于瑄
非有二者可趋而乃殷勤稠密相从不厌如此非笃于
为义而好众人之不好者能尔邪行念方将上京师愧
无以为意因略陈其固陋以为生勖瑄七八岁时侍先

君子左右闻其称古之人某为大儒今之人某为伟士
因窃自私记于心曰彼亦人耳人而学人盖无不可及
之理也其时瑄虽有志于是顾方属对偶习声诗而尚未
知所以为学也又六七年先君子见可教遂授以四书
及他圣贤书曰此为学之要也汝其勉之瑄拜受所教
遂发奋笃专于诵习昼不足则继之以夜夜坐倦则置
书枕侧而卧阅之或有达旦未巳者至于行立出入起
居饮食不讽诸口则思诸心虽人事胶扰未尝一日而

易其为学之志也如是者积十馀年然后若有以察夫
圣贤千言万语之理无不散见于天地万物之中而天
地万物之理无不统会于此心微密之地自是以来澄
治源本而恒惧夫邪虑以淆之笃专修习而不敢以他
好夺之积之既久间因以其中之欲发者发而为文辞则
但觉来之之甚易若或有物以出之于内而迫之于外
也其后以先君子命从试于有司一往即得之仰希大
儒伟士虽不敢及然韩子所谓在进士中粗为知读经

书者窃以为近似焉今退居又六七年矣中间遭值大
故哀痛悲伤之馀尚惧顽愚荒怠以负先君子之大训
因时取向所授书而温绎之但觉意味之愈切理趣之
愈深盖有得于心而不能形诸言者矣此瑄之所以自
少及长凡勤苦仅得而犹不敢自己者此也今观生之
于瑄求之可谓勤矣然徐察生之志则所慕者科名之
未得所急者文词之不足是以求之愈劳而得之愈难
也瑄以谓不若且置此汲汲欲得之心取四书与凡圣

贤书若瑄十六七以后时又加力焉则他日蓄积之深
无所不有以其馀施之于辞则析理精切而不差措诸
事则典实而可行于以应有司之所求可一举足得之
矣又何科名文辞之足患哉此乃不求之求实为学之
要法也不然涉猎记诵愈勉愈难从使得之亦何益于
人已哉鄙见如此惟深加思劳毋以斯言为迂而虚用
其勤幸甚
　　　答湖广左布政使李琦书

瑄书复左辖相公閤下今年春吴户部公至承三月十
六日手书示问并寄字帖药方一一祇领讫伏惟閤下
以魁奇之资宏博之学超迈之识加以践历清要久更
事任敦裕老成之名允孚众听乃者暂辍班行旬宣江
汉上为国家之所倚重下为列郡之所具瞻英声峻节
沨沨乎实在荆山之南矣瑄以章句之儒滥侧风纪自
祗命湖南岁月云迈治效蔑闻仰瞻高义益增愧赧
所恃者不欺暗室一事期不负素愿与所学耳以閤下

于今为先辈成德故敢辄一道其志兹因户部公归便
率此奉复并致谢忱更冀若时保摄为国自重不宣瑄
再拜
　　　答侍御王子沂书
瑄顿首复书侍御子沂足下专人至得八月初一日手
书备知体中不佳第以远道不得即造奉问为愧承喻
访医一节沅州卫有一老医颇熟方书拯疗频有效者
已令收拾药剂与同来人起程前去到日伏望高明指

示商度用药勿责近功徐图其效为妙仆又念韩公有
曰将息之道当先理其心又颐养之要节喜怒最急盖
心体虚则内有主而外邪自不能入喜怒节则气和平
而内疾自不能生伏惟足下老成明理之士此皆了然
胸中而行之熟者固不待仆之烦言但区区恳爱则愿
更加意焉凡百语默动作起居饮食皆当宽坦其心调
节其气勿使思虑喜怒与疾气交战并争则小小之恙
可不药而减矣不然药剂虽良气稍失和则凝冰焦火

恐未易收功也恃在眷私故敢冒罄其狂言惟加察纳
幸甚瑄再拜
　　　与王给事惟善书
瑄顿首给事閤下去秋归时承顾送腆赙感德殊深即
日伏惟起居佳胜虽在哀中岂胜驰仰瑄亡母柩尚在
浅土以新窆未可即动移又叔父先来存视亦殁于是
两丧未举皆人子之大事畴昔忠厚之诲敢不服膺前
喻作尊府君处士哀辞谨具录别纸附寄但愧芜浅不

能有所发挥耳照察不宣
　　　与罗刘张李陈谢侍御
顿首寅契列位侍御閤下瑄以菲才滥厕寅末蒙诲蒙
爱极深极厚非笔舌所能腾喻及遭先母亡又承高文
哀挽此又刻心不能忘者亡母柩尚在浅土归葬在开
岁秋冬间人便率此奉字以代忱报不宣
　　　与太守李太亨书
太亨足下承以知己之荐受圣天子明命领东南大郡

又降玺书褒谕使之乘传之官千载一遇良在于斯凡
百有志孰不兴起足下以卓越之资超绝之识清白之
行而蕴蓄其奇老其才者将三十年一旦复见用于世
将摅发其所有见于政事之间赫赫之声行复播于朝
右矣盖天将大用其人必先拂郁空乏其心体虽七十
犹未至耄老足下困乏久而通年虽高而视听筋力未
衰晚景功名政恐尚有进于千里之寄者惟迟之幸甚
瑄与足下忘年之契白首之交义当出祖以道其行第

台中多事薄晚方归故专令小子淳奉简以代叙别
到官政暇时惠清教尤幸心照不宣
　　　再与李太亨书
瑄奉书老友太守先生足下自京师一别又十五年矣
江南冀北相望邈然向风引领岂胜怅怏仆昔在田里
时远辱手书见示并劳和仆所寄诗展读再四益深悚
企中间乏便人因循未及奉书通问为罪为罪仆自罢
归日与老农夫为伍耕田艺麻筑室种树分将没齿草

野已绝望于功名富贵矣不意去年九月初五日驿使
到门催迫上路十月初七日又蒙恩命擢官大理供职
以来无毫发报答抑衰迈老丑强颜班行有愧古人出
处之义多矣方将上章恳返初服曾未遂所图复有川
蜀滇南督馈之行于今年二月初九日奔驰上道北山
勒移能无厚颜缅想足下轻舟短棹葛巾藜杖徜徉湖
山之乐益使人驰望耿耿不能为怀前教令作所著书
序文尚未草创候南还之日尚当勉图奉寄仆自前

归乡里丧第四子子妇三人孙二人是皆命也奈何奈
何有律诗四首用旧韵皆二年前所作录别纸奉上仆
又近苦臂痛眼花缕缕私情所欲言者甚众非纸笔所
能尽尚乞心照不宣
　　　复李太亨书
复书太守太亨足下今年正月得去年二月手书既承
眷誉之过兼以官守见喻幸甚其中有宜复者不可但
已切观君子于名位大小閒剧皆不在已惟随其所居

为所当为处之以义而不咈乎时之宜斯古所谓不器
者然也若曰某职吾能安之某职吾不屑为焉则是不
能随所遇而裁之以义顾拘于有用之器矣伏惟足下
以年德之高处此剧郡猥日从事于文书诉讼逄迎候
伺间似非长者所宜然扬州为东南之大府颐指之吏
自州长令丞以下莫不承望其风裁所部比屋百千万
之民又皆守率其教条大丈夫官至郡守其任亦重矣
哉足下尚尔云云者岂其中真有不自得者邪抑姑设此

谦虚之言以自诳也若果有不自得尤望足下宏古人
之高义因其位而为所当为不以外之欣戚小小者动
其心则不器之君子非古人之所得专而在足下矣足
下其然之否乎比有江淮往来者似闻足下有落落难
合之意此无足怪古之人或然足下其益磨去圭角
委曲接之以义于所不知者默焉勿与之尚口胜待小
人尤严于自治则于事之大小似无难处者矣足下又
然之否乎恃在白首交游故敢披露尽言如此若鄙见

有未是閤下其复之去年九月在泰安州灯下忽念缺
然久不奉问似有望于足下者遂成律诗一首及今得
书乃知足下眷爱不忘我久矣因录前诗附寄以见区
区以小人之心为君子期也更冀照察不宣
　　　复李原德书
瑄复书李公閤下辱书累数百言大意以道学显晦
见推为念词志高远迥出恒人所见窃惟此道出于天
而赋于人全尽于圣贤凡六经四书以及周程张朱之

说无非明此而已号称儒士而读圣贤之书者曷尝不
欲明是道体是道行是道推是道于人哉若读其书而
舍其道乃先儒买树还珠之喻非真读书者也瑄自少
时尝有志于此非敢自谓能与是道也但觉心之所存
言之所发身之所履小有违理即一日若不能安其身
此盖出于道之不能自己者岂敢借拟古人而以道学
自居哉閤下过与乃亦云云徒使瑄抚已增愧耳若以
是声号于人必且见怪见鄙不斥之以为狂即笑之以为

迂矣深愿閤下不以云云者布于人也往年河汾之会
漫语及此亦六经孔曾思孟周程张朱之书世儒之所
共读共谈者耳非瑄之所独见也閤下遽尔云云岂以
瑄诚讲于是哉而今而后更愿閤下以众人视瑄或欲
往来讲切是道但当熟读凡圣贤之书一字一义灼见
下落而体之心体之身继之以勿怠则推之久者不外
是而所学皆为实理虽不言道而道即在是矣顾瑄
有志于是而未能也閤下其察之人行匆匆奉答言不

能尽意阁下其复之瑄再拜
　　　答司封赵主事子聪书
瑄复书子聪年契足下去年秋官张公来承手书惠问
展读再四辞义恳款厚德其曷敢忘但称道云云则非
瑄之所敢当第因每年巡历所部稽于奉答愧歉尤深
伏惟足下累世以来诗书是袭德善是崇继忠继孝进
而登显仕获重誉者代不乏人至足下又以学行之美
诞继家声凡在交游孰不歆仰况瑄与令先兄侍御为

同年进士与足下为同年举人兼两同年之好是宜企
慕之私又非他比但愧瑄年来学不加进德不加修有
负先侍御以洎足下素所知耳足下或以为尚可规教
时及诲言尤幸馀非所敢望秋官公还率此奉复照察
不宣
　　　戒子书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伦理而已何谓伦父子君臣夫
妇长幼朋友五者之伦序是也何谓理即父子有亲君

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之天理是
也于伦理明而且尽始得称为人之名苟伦理一失虽
具人之形其实与禽兽何异哉盖禽兽所知者不过渴
饮饥食雌雄牝牡之欲而已其于伦理则蠢然无知也
故其于饮食雌雄牝牡之欲既足则飞鸣踯躅群游旅
宿一无所为若人但知饮食男女之欲而不能尽父子
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伦理即煖衣饱食终日嬉戏游
荡与禽兽无别矣圣贤忧人之陷于禽兽也如此其得

位者则修道立教使天下后世之人皆尽此伦理其不
得位者则著书垂训亦欲天下后世之人皆尽此伦理
是则圣贤穷达虽异而君师万世之心则一而已汝曹
既得天地之理气凝合父祖之一气流传生而为人矣
其可不思所以尽其人道乎欲尽人道必当于圣贤脩
道之教垂世之典若小学若四书若六经之类诵读之
讲贯之思索之体认之反求诸日用人伦之间圣贤所
谓父子当亲吾则于父子求所以尽其亲圣贤所谓君

臣当义吾则于君臣求所以尽其义圣贤所谓夫妇有
别吾则于夫妇思所以有其别圣贤所谓长幼有序吾
则于长幼思所以有其序圣贤所谓朋友有信吾则于
朋友思所以有其信于此五者无一而不致其精微曲
折之详则日用身心自不外乎伦理庶几称其人之名
得免流于禽兽之域矣其或饱煖终日无所用心纵其
耳目口鼻之欲肆其四体百骸之安耽嗜于非礼之声
色臭味沦溺于非礼之私欲宴安身虽有人之形行实

禽兽之行仰贻天地凝形赋理之羞俯为父母流传一
气之玷将何以自立于世哉汝曹其勉之敬之竭其心
力以全伦理乃吾之至望也
　　　答李贤司封书
瑄奉书司封李先生足下自河汾之会即相知不相忘
者十馀年矣非以志同气合而然邪及瑄来山东又承手
书切磨斯道益荷知己之不忘也前年至京师极欲面
悉凡纸笔所不尽者未几又归山东回想风度岂胜怅

怏去年春左方伯王公来又承书见示首论居敬穷理
之功次喻所得之大终及省察之要义利之分而谦谦
又若不敢与于斯者益见足下所志者皆古人之志所
求者皆古人之道与汲汲于寻常之所争者相去百千
等矣第书旨宏博未易了悉仅取其中三四条奉答于
右伏惟择焉是道之大原于天具于人心散于万事万
物非格物致知则不能明其理故大学之教以是二者
居八条目之首然非此心大段虚明宁静则昏昩放逸

又无以为格物致知之本程夫子所谓涵养须用敬进学
则在致知者正欲居敬穷理交互用力以进于道也足
下论为学之道首及于此诚得程夫子教人之要旨矣
又能寻此而进焉他日所至其可量乎足下又谓忠孝
大节固不敢亏圣贤细腻工夫决不能到乃足下自谦
之辞耳朱夫子有言愈细密愈广大愈谨确愈高明
是则大节固所当尽而细腻工夫或者亦不可不勉也
足下入谓动作毫釐小差忽不知堕于为利之域矣足

下省察工夫至此已极为亲切更加以精辩持守之力
必能为已而不为人也为义而不为利也伏惟足下气
清而才敏识高而志笃切切焉恒以是道是知是行是
相讲磨为务所谓汲汲于寻常之所争无以干其中譬
之入海者既识江河之正道又得舟楫之利器循焉而
不已其至也不难矣孟子所谓豪杰之才朱子所谓百
世之下神会而心得者百千年间岂无其人乎非瑄所
敢知也瑄愚僻无他才能独于为学一事实非他好所

能尚但乏明师友以正其是非以此不敢果于自定耳
年来忽得高明如足下者数见教示诚孤陋中之一幸
也继自今往尤有望于足下矣近者右方伯王公云得
足下书且附问瑄以为人少知者瑄以谓学求分内事
耳知不知何与于已哉但足下见爱之过云然耳往年
舟中有怀足下律诗三十韵近日所述敬吟一首具录
别纸并谢奉答之稽慢伏冀照察不宣
　　　与李匡都御史书

瑄奉书都宪李公行幕成都一别又数月矣慕仰之私
与时俱切即日伏惟驻节山间部分诸将必有奇策以
羁叛蛮之首溪峒行且落然无警矣鄙意犹以为蠢兹
丑类与其振威武以服其外不若布诚信以结其心高
明以为何如勉而行之大功可立况此小寇乌足置齿
颊哉瑄自永宁至泸州感暑疟寒热大作数日几不可
支今虽稍愈正气尚未完复犹恃粥以保养耳馈运一
事猥承公牒悚息尤深但边卫武夫不谅鄙意致此有烦

言耳兹敢辄用公牒干渎左右想发封为一笑也凡百
瑄所不及更冀见教为幸子路人告之以过则喜瑄虽
不敏常奉教于君子矣率此奉状伏惟照亮不宣
　　　答李都御史书
瑄书复都宪李公足下专人至持手书见示首叙向日
鄙作之赠追念芜陋之辞祇增愧耳奚足以言诗文哉
且承喻招徕叛乱戎獠次第款服虏去人口大半放还
尤可见足下能布朝廷之恩信不烦一戟不劳一兵从

容指麾使一方反侧异类感德革面唯唯来归自非足
下平日忠信郁于中而发于外安能致彼孚化之若是
乎瑄近日遣小吏奉书往中间亦谩陈振威武以服其
外不若布诚信以结其心观足下此举盖先得我心之
同然矣君子行事适机宜尤使人敬慕之无己也昔赵
充国讨叛羌缓于攻战但抚其渠魁而坐使其党类解
散湟中既安振旅而还朱子大书于纲目以美其绩以
此见安边境治蛮疆盖以怀柔为先不以攻战为贵也

足下此行深得安边之计垂声竹帛又岂多让于古人
邪瑄近日贱体失养感疟疾连发数日方已足下遣专
人垂问感德其又可忘足下师还有期会晤非远缕缕
馀情尚容面布人还先此奉复尚冀照察不宣
　　　与李都御史书
近日江安驿丞持梨果自山中来又承垂问感德愈深
恭审足下体中亦小不佳想行即平豫大抵山中林岚
蓊郁无所发泄其气最能中人日来残暑蒸热亦能为

疠足下体中不佳岂以是二者邪不然或积劳军旅之
事所致也瑄少多与名医往来颇谙医道大抵感冒之
疾三日之前只宜用辛凉之药发散三日之后宜和解
有内證可下则下之切不可用乾姜附子诸性热之药
若服热药则病势必增盖感冒始终只是热疾也俗医
不知此理谓在表为阳为热在里为阴为寒失之远矣
外此即是杂病有方可疗亦宜慎择其药性之良者用
之以足下高明必了然于此固不待瑄之渎言然私意

亦欲少致恳耳又朱子与黄子耕书曰凡病中一切事
放下专以存心养气为务跏趺静坐目视鼻端注心脐
腹之下久自温暖即渐见功效矣此亦调摄之一端也
瑄疾虽平复尚未任劳相去数程未得趋问为愧良多
兹遣专人以代申问之敬尚冀为国自重不具
　　　答阎禹锡书
瑄再拜书复广文先生禹锡足下自来金陵未及一年
三辱手书示问重叙河汾之会以及瑄之出处蔼然忠

厚之意溢于言辞为荷不浅但前后所推许者皆不敢
当瑄本世俗之学中年稍知理趣而卒有所未得亦仅
置于心而不忘耳承喻所学之正进脩之笃敬羡敬羡
第别纸所录释毁赋多用骚意窃惟古人为己之学于
人之知不知与夫毁誉之言皆不足以动心若此赋之
词似有激发不平之意得不为此心虚明之累乎所望
一切除去此意日求吾所未至使反身诚而乐莫大则
彼毁誉之言乌足以动吾心哉第二书又谓学徒告以

微妙茫然若夏虫之疑冰是诚然也夫以子贡之高识
犹仅克悟性天道于晚年况他乎哉程子终身不以太
极图示人者正谓是耳故教人之法最宜谨其先后深
浅之序若不量所至骤语以高妙不止不能入彼将轻
此理为不足信矣其他书辞不能尽答惟所学之正进
脩之笃他日所就殆未可量固非老拙日退者之可望
也所求文献通考丛藁二书丛藁所未见通考家故有
之慱而不约殆非理学之所急良辅亦有二书见寄尚

未奉答兹因乡人薛生之便率此奉复尚冀心照不宣
　　　答曹安司训书
书复广文曹司训近得书历叙游宦鄢陵见慕之切且
极称道区区行已出处之义以愚老岂敢当其万一且
区区素与广文未识面特以鄢陵前后风声相接之故
遂荷此厚爱足见广文好善之心无间于疏数也所要
作殷少师比干集序又见广文景仰忠贤之心然区区
思之至再以称许少师之仁己见于先圣孔子之言后

人虽欲重累其辞谅无以出其一言之外者以是果于
不敢作非有吝也以厚意不可虚特具小简以复惟广
文裁察妙甚
　　　答阎禹锡书
广文阎先生足下别来数年以气味之同未尝少忘于
怀两年连得两书乃知足下之见爱亦如愚老之思足
下也但前后所称道者皆不敢当耳承喻升清秩得以
所学励英才乐可胜道邪又喻取朱子文集语类诸书

掇其精者题曰晦庵要语云欲寄示此正欲快睹早寄
为妙所要读书续录但愚老自备遗忘耳亦何足观也
近读近思录程子谓方道辅曰经以载道诵其言辞解
其训诂而不及道乃无用之糟粕耳觊足下由经以求
道异日见卓立于前有不知手之舞足之蹈窃谓因经
以求道乃进学之至要盖凡圣人之书皆经也道则实
理之所在苟徒诵习纸上之经而不求实理之所在则
经乃糟粕如程所云也以足下之明敏于程子要语从

事必熟特以愚老敬慕之切故敢渎言之更希留意妙
甚率此奉复欠备惟心照不宣
　
　
　
　
　
　敬轩文集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