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后村集卷二十二　　　　宋　刘克庄　撰
　　记
　　　云泉精舍记
休文游四方而归筑精舍阁山中面峰挹涧手植蔘杞
梅竹无数其言曰人莫不有嗜嗜美色未也有嗜疥痔
者焉嗜爽口未也有嗜昌歇羊枣者焉又其大者嗜声
名嗜富贵嗜无穷力有限则必疲心役智以求之而后

餍余山人也世之所嗜率予之所不好然亦有嗜焉山
椒之云自去自来涧中之泉随取随有此余之所嗜也
盖声名富贵非有力不可致而世之嗜之者众是二物
者不待有力可致而世之嗜之者少故余得而擅之噫
此遁世避俗者之高谈也或曰休文读书通古今善属
辞纵使老穷不遇犹当萧然陋巷求颜子之乐今乃著
华巾黄练衣修老氏之道与穷猿野鹤为友坏美质而
离本性曷不返初服乎仆曰不然昔贺监知章姜相公

辅晚节皆求为道士而不可得夫士以不降志辱身为
高二子仕至卿相始欲其已降之志既辱之身自附于
幽人胜士孰若高蹈远引于未尝降辱之先哉仆婚宦
二十年所就何事依违俛仰有愧休文多矣云见之敛
态泉见之閟声休文见之而闭关也况敢轻议休文乎
休文杨氏名至质丰城人
　　　古田县广惠惠应行祠记
广惠惠应行祠者县令刘克逊之所作也初嘉定丙子

邑人即县西隅为惠应祠未几迁于溪南草创数楹旁
设广惠香火封爵同而位置异观者病焉绍定己丑冬
积雨妨穫令祷祠下辄霁时剑邵不靖声摇邑境徐村
顽民效尤窃𤼵前一夕西尉诸葛珏梦神告曰贼至矣
寤以告令为备及领兵搏贼诣祠乞灵穆卜龟从贼果
就缚于是令尉议辟故址作新宫合祠二神丞洪某主
簿某东尉某洎士民咸乐助明年八月落成广惠居东
惠应居西论其世也使来徵记余惟圣人讥谄祭古者

祭不越望鲁可以旅泰山楚不可以祭河今夫桐川昭
武之神而食于福之支邑无乃非古谊欤然尝论之具
仁义礼智谓之人禀聪明正直谓之神均是人也有一
乡一国之士有天下之士惟神亦然故有能惊动祸福
一方者有功被海内泽流后世者有歆豚蹄卮酒之荐
者有岁食万羊者有依草附木以惑人者有被衮服冕
极国家之封册者今二神之祀起汉隋讫今日繇江浙
至闽粤绵绵不绝比比相望岂非聪明正直之尤乎岂

非功被海内泽流后世者乎然则祭之非谄也虽不在
其望非越也祠因官亭废基舍隙地以增益者谢某刘
令莆人时值多虞拊民有恩境内称治凡黉舍廪廥邮
传津梁缮葺一新行祠特一事耳洪丞番阳人三洪之
后某簿某郡人某尉某郡人诸葛尉温陵人以捕贼功
改京秩将用于时矣皆可书也
　　　新修三步泄记
濒海之间皆依堤为固名曰长围昔人于围内疏塘以

灌溉而北洋凡十塘焉塘皆有泄所以严纵闭也曰三
步塘者距海仅三步地势卑薄脱遇淫雨外潮内潦堤
溃泄隳自嘉定辛巳至绍定庚寅官敛民钱亟筑亟坏
辛卯又坏太守温陵曾公用虎叹曰民之财有限水之
患无穷长围千馀丈可使有罅缺乎上腴数百亩可使
化潟卤乎于是判官赵汝奉檄修废浮屠宗奂宗超
被选董役用桩𣏾大小二千四百五十竹落一千二百
三十四草千担夫千人竹木草皆依市估夫皆支僦直

钱皆出郡帑而民不知事一毫钱一孔皆咨于元僚付
之两衲而吏不预明年孟春告成长二百六十丈深三
十馀尺噫公之力勤矣而塘民犹曰未也内基虽固外
捍不密久将复圮请累石为二马头以禦潮又曰它塘
率有赡租而此独无公立行其说筑马头择守僧且取
田于废庵以赡焉凡泄之费若干缗马头之费若干缗
庵之租若干斛塘民德公之赐相告语曰今之牧守二
年而去处二年之暂而虑百世之远难也不科敛于农

难不诛费于僧又难也昔邺中渠成邑思西门鸿隙陂
坏郡怨方进然则便民之与病民也兴利之与遗患也
非特有智无智之异亦仁与不仁之判与夫智敏而易
效仁久而见思敏而易效能吏之事也久而见思儒者
之泽也公治郡有异绩如增筑城垣大修水利余所记者
特三步泄一事云
　　　兴化军新城记
莆为郡且三百年犹不克有城皆曰乐土也缓事也一

日盗起汀邵他州皆增陴浚隍惟莆四封荡然破扉不
阖未几盗寖南侵势且及境富家窖宝物寠人挈空身
咸欲溃去郡人陈公宓始倡板筑之议士民和之台郡
是之会王侯克恭病委其责于通守赵君汝盥事方有
绪而王赵相踵即世赵侯汝固始至顾郡力已屈则拜
疏求助于朝有旨赐祠牒五十未至而赵侯去陈公与
郡人太息曰城其中辍乎于是天子擢曾侯用虎知军
事侯博访于众或谓城庳且薄不足恃或谓费杂且广

无以继侯奋然曰庳者可高也薄者可厚也役不可以
已也且吾患无政不患无财益市木石益僦工徒先是
官画丈尺俾僧干筑僧有能否有勤惰而官无赏罚侯
斥逐其不勉者向之苟简悉趋坚好既成长一千二百
九十八丈高一丈八尺表里以石覆以砖五门楼堞丹
垩焕然凭高望之钜丽突兀疑化人之所为画史之所
为摹也凡用石以丈计者五万七千一百七十二砖大
小六十七万八百夫五万一千四百靡缗钱二万四千

六百七十七楮币六万六千八百内楮四万朝家所朌
钱楮各千漕台所助馀皆出郡帑昉于绍定三年之春
汔于四年之冬盖三百年不克为者一朝而就然则城
果缓事乎乐土果可常恃乎夫敌无脆有备者胜国无
小善守者全乐毅能下齐而不能拔莒即墨之二城佛
狸能饮江而不能克盱眙之孤垒往事之明验也先朝
惩侬寇之患城广城邕城桂岭海之民始奠其居嘉定
鉴禧开之迹大城江北楼橹相望然后并边郡邑各能

自立近事之已效也玩常而忽变喜逸而惮劳华元之
讴子罕之抶人之常情也以替安为惧以恃陋为戒墨
翟之智子囊之忠侯之盛心也侯治郡尤清苦省逢迎
之厨传罢游观之土木独民间有利病必勇于兴除不
以役巨费夥而沮城成之明年岁丰盗息乃下令蠲夏
税一年以樽节之赢代输噫侯知筑是城又知所以守
是城矣初役之兴陈公最尽力且率大夫国人各相执
斸其后通守赵君汝与有劳焉莆人喜守备之固美

藩宣之勤复悲陈公之不及见也某亦版籍一民资不
足以豪乡闾力不足以荷畚锸兹获以笔墨小技记事
之成顾非幸欤
　　　重修太平陂记
曾公守莆惠民之政不可殚记水利最钜曰太平陂曰
三步泄曰陈霸斗门陂功最钜始为是陂者址石中流
干溪右注溯山逆行翼以岸塍𨗳以圳沟长二十馀里
溉八百顷然沉石于渊石微罅则址颠激水入港水暴

决则岸颓农失膏润官莫顾省公闻而慨然召莆田丞
陈君告曰陂塘非若职乎丞曰敬受教起去冬迄今春
圮岸䪺崇浅沟倏深出新智为散水石以窒罅卫址塍
用石尤多或谓松性宜水寘松于里饰石于表可省费
公曰木不寿于石明矣悉易以石钱出公家者百五十
万僦夫六千不以烦民郡人更名曾公陂既庵以祠公
复属笔于余俾记颠末余闻物之成坏存乎数虑之疏
密系乎人三板之城可以不没千丈之堤有时而溃昔

人修陂之田为是设也绍兴复田八姓之力故堤是迭
主之八姓皆有私田尽去而视陂田为劵力置陂患于
度外公按其籍岁得榖一百六十九石钱四十一千各
有奇曰果修陂此足矣以田属囊山寺陂正一人干一
人以庵僧充甲首长工各二人岁给钱榖一如旧约租
之出纳陂之修废在八姓不可问在僧可覆也公之虑
远乎哉夫循吏遗迹之在天下甚众余足历目睹如桂
之灵渠本秦史禄号史禄渠广陵之三塘本汉陈登号

陈公塘由秦汉至今千馀载世代殊异权位销歇二邦
之人尚称思故侯名氏不已此岂有所谄畏而然欤他
日云曾公陂者犹是矣公名用虎温陵人仁而明丞名
子颐三山人勤而敏宜特书大书寓士林尉起犀释智
上法均皆竭劳于陂宜牵联得书
　　　重修通判厅记
倅治创于崇宁葺于淳熙岁久颓圮滋甚旧即东庑为
门坐则面墙陈君伯玉仅新其堂他未暇及赵公野翁

既至则曰厅庳于堂门设于庑非制也乃命高栋础增
旧基而厅益明敞撤屏蔽达通逵而门始端直面势巍
然官府以尊自国初置倅与监司太守俱名按察异时
独欲发僚吏奋笔涂书判长官一举手辄从旁掣之倅
尝横矣及其久也有按察之名无事权之实更以督经
总制钱为职业筹算丧雅道敲扑败清思司存冷落吏
民侮玩遇事至前谦逊退避自托于聋丞者皆是也然
则昔也恶权之专而惟患守之不分今也病权之专而

惟恐倅之不削亦其势然欤君于经总制至其额而已
不求丰以示能于郡事叶其长而已不立异以智公
退则静坐一室读书观画风日佳时或携宾客以登临
山水追逐云月为乐雅道未尝丧清思未易败也堂之
役实宝庆三年门之役实绍定五年陈君名振孙赵君
名汝駉皆永嘉人
　　　听雨堂记
天下之至音非静者不能闻至乐非定者不能知也风

之翏然水之淙然也啸之然也入于耳同也然南郭
子綦以为天籁元结以为全声阮籍以为鼓吹为凤音
得于心异也何也躁之不如静也动之不如定也雨之
为声至矣而闻者鲜焉兄弟群居之乐至矣而知者鲜
焉昔之人有以丝竹陶写为乐者有以朋友切偲为乐
者丝竹托于物之声也人也雨自然之声也天也朋友
取诸人之乐也外也兄弟修于家之乐也内也今夫大
衾长枕短檠细字漏断人寂埙倡篪和当此之时溜于

檐滴于阶者如奏箫韶如鼓云和静者闻躁者不闻也
定者知动者不知也此吾友野翁名堂之意夫近世言
友爱者推苏氏其听雨之约千载之下闻之者犹凄然
也抑苏氏能为此言也非能践此言也余尝次其出处
而有感焉方老泉无恙二子娱在家庭讲贯自为师友
窃意其平生听雨莫乐于斯时也既中制举各仕四方
忧患龃龉契阔离合于是闻雨声而感慨矣中年宦达
晏寐早朝长乐之钟禁门之钥方属于耳而雨声不暇

听矣岁晚流落白首北归一返阳羡一居颍滨听雨之
约终身不复谐矣故曰非能践此言也今野翁兄弟俱
以才业光显于时虽为是堂余恐其骑马听鸡之时多
对床闻雨之时少愿刻鄙语于堂上暇则览焉盖惟静
可以闻此声亦惟定可以知此乐惟早退可以践此言
也
　　　陈曾二使君生祠记
绍定癸已郡人作长乐陈公温陵曾公生祠于谯楼之

东揭美绩怀贤牧也初陈公以宝庆丁亥出守在郡才
数日而去然崇风化肃纪纲访故家礼名胜精采一变
威爱并流民到于今称之去之三年盗发汀邵蔓延剑
建名城壮邑相继失守陈公繇延平牧为招捕使为提
点刑狱毅然以一身为吾闽百万生灵请命上帝躬擐
甲胄大小百战巢穴扫清种孽歼夷人皆知上四州赖
陈公而复安而不知下四州非陈公而几危也先是盗
攻陷泉之支邑下四州之人惊曰吾属无噍类矣陈公

命别将李仙提偏师南下道兴泉抵漳汀盗始溃去盖
上四州力战而全下四州不战而全谓陈公尤有功于下
四州非欤昔齐相立攘戎之功夫子兴微管之叹此言必
杰出之才而后可以救横流之祸也陈公有焉朝廷深
原致盗之本旌拔良吏曾公实来剖符其治有陈公之
风保境卫民郡以无警浚陂筑垒农下知役吏蠹民瘼
烛见至隐山偷海劫锄去根穴善良吐气豪猾破胆教
令清明上下信伏乃行宽恤之政蠲三县绍定五年夏

税万七千缗既而曰惠及于有田者而已以普济寺榖
四千斛计口予民代编户出僦直九千缗冬寒散贫民
钱四千缗各有奇既而又曰惠及于民而已庠序有馈
卒乘有犒恩义益周匝矣秩满上艰其代曾公于民愈
无厌斁取六年夏税半蠲之莆田下户万九千全蠲之
且立社仓以遗后人其节用爱人损上益下合于经旨
昔季康子患盗夫子告以不欲此言盗生于欲而无欲
者固盗之所畏也曾公有焉会陈公自建帅洪曾公自

莆牧建在朝在野翕然以为曾公之宜代陈公也于是
莆人聚而谋曰盗之方炽戡定之难盗之甫息绥靖之
难陈公戡定于前曾公绥靖于后皆称贤牧皆有功德
于是邦今其去我吾侪小人其忘之乎或曰合而祠之
可乎或曰生祠非古也余曰泥古者一已之见怀惠者
众多之情慕宋璟之介不如为朱邑之通仆广人之碣
不如听桐乡之祠况莆人之于二公渐被教化沐浴膏
泽自有不容释者持一已之见咈众多之情不可也虽

然二公方拥麾钺居权位亦无怪乎或者之云尔千百
世之下是祠也与石室之文翁岘首之叔子相为长久
将有升堂而起敬读碑而堕泪者至此而后可以观人
心焉
　　　兴化军创立平粜仓记
平粜仓者太守宝章曾公之所作也公在郡三年蠲弛
予民以钜万计至是复捐楮币万六千缗为粜本益以
废寺之榖寺之产及五贯而籴民不与也仓之政择二

僧而付吏不与也籴视时之价不抑也粜视籴之价不
增也别储钱楮二千缗备折阅又拨废寺钱岁三百缗
供縻费岁俭价长则发是仓以权之岁丰价平则散诸
钱易新榖以藏焉其纤悉载规约而建置大指如此郡
人驩呼雷动更相贺曰异时富家南𦨣迭操榖价低昂
之柄以制吾侪之命今公为民积榖五千斛富家之仁
者劝鄙者愧南船亦不得而擅垄断之利矣是可贺也
夫先王委积之法远矣熟而敛饥而散李悝之法也贱

而籴贵而粜耿寿昌之法也今之常平是已贷其本取
其息荆公所谓周公之法也今之社仓是已然艮斋魏
公犹以二分之息咎朱文公以为祖金𨹧之馀论公为
是仓忠厚恻怛有常平不费之政无社仓取息之谤纯
乎仁义而不以一毫霸政参之矣或曰不有常平乎曰
常平之遇岁丰也不易而腐也易而无所受也是仓则
不然其易也无害于僧也其粜也有利于民也常平以
使者典领使者去民远而不时发也郡县去民近而不

敢发也是仓属于郡而不属于使者也掌乎僧而不掌
乎吏也守以规约而不守以文法也广先贤之遗意辅
常平之不及不在兹乎或曰艮斋之论高矣美矣其后
艮斋之仓先废而文公之仓不独建人守之往往达于
天下郡邑则以二分之息扶之故也乃若有本无息日
消月磨而仓败矣曰别储之钱为是设也昔无仓而
今有仓公之惠也修其政无使之坏养其本无使之竭
后人之责也立法而过忧后日之必弊则法不可立矣

为善而逆虑后人之不能继则善不可为矣公将奉使
江右顾瞻旧邦眷焉不忘其待吾民厚也若夫润泽之
以俟君子其待后人尤厚也公名用虎温陵人仓作于
院废址以绍定六年季夏落成听事中敞两敖对峙屋
皆三间垣庑宏壮莆田丞陈子颐实赞其议莅其役二
僧住囊山者曰智上住华严者法均云
　　　福清院创大参陈公生祠记
绍定三年某月某日诏罢福州福清县税陈公贵谊之

请也时公以从橐侍经筵间为上言臣之乡邑土瘠俗
贫物货不产商贾靡至其民皆垦山种果菜渔海取鲑
蛤之属以自给海口镇在县之东另有墟市县民之适
镇者镇民之至县者不过各负挈所有以相贸易既税
于镇矣径港在县之南又置窎税焉又税于县焉是二
十馀里之内凡三税也不亦重乎臣尝访求其故税钱
之𨽻县者日止数缗𨽻州与漕者月各四十缗而已官
府之大利源之广岂与赤子较此毫末哉臣以为罢之

便玉音欣然即可其奏邑之父老既扶携听诏歌咏圣
德复相与像公而祠之记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
臣唐人亦云捕蛇之不幸未若复赋之不幸悲夫天下
之不仁至盗而止复有不仁于盗者乎天下之毒至蛇
而止复有毒于蛇者乎此儒者之笃论而聚敛之臣所
未尝讲也故人主必亲近儒臣然后闻正大之言然后
功利之说莫得而进公之建是言也非私其邑之人也
儒者家法然也齐设衡麓舟鲛之官以笼山海薮泽之

利姑尤聊摄之人群起而诅尹铎为邑减其户租晋阳
之人卒怀其惠众之为是祠也非私公之赐也民之秉
彝然也初嘉泰壬戌公之先太师内相尝有此请其议
中格至公乃绪成之公家世邑人也去而侨于武康居
畿辅之近而不忘乡井之远处旃厦之邃而深隐闾阎
之患其父子间议论风旨如此所谓世载其德者欤所
谓必百世祀者欤虽然建一议𦘕一策近臣之事也一
夫不获时予之辜四方有败必先知之大臣之任也天

下郡国之广不止一方民生疾苦之多不止一事公方
坐政事堂与吾君吾相汲汲共图之矣吾侪小人何足
以知之
　　　漳州代输丁粮记
民年二十至六十输丁钱自五季始罢之自祥符始独
漳泉兴化钱先折米不克罢蔡公襄庞公籍踵使闽俱
条其害议格不行庞公复相皇祐竟奏减三郡所输有
差未几米复为钱端平元年赵侯以夫建言丁钱宜罢

久矣顾岁额七千缗𨽻于漕守不得专而况民以全镪
输官以半楮发此官不欲罢也年甲付吏手縻费等正
钱此吏不欲罢也官吏规近获民被长患深可嗟悯以
夫尝会州家常赋外有废刹租利钱所入不下丁口之
数旧以充囊装篚实者今朝廷大明好恶表廉黜贪贿
道永绝请以此钱为民代输安抚使真公某大漕袁州
某闻而击节上于朝曰漳州此举可为分符守土者法
诏可其奏侯俾余记之余惟取民易予民难陈洪进创

立之赋循袭三十馀年中更贤牧守何啻数十公而不
能革岂以为既取而不可复予欤至侯乃本先贤遗意
去漳民痼疾亦会天子方用儒相力行仁政而连帅部
使者皆以德选故侯所请朝奏而暮报也使侯而不遇
此时虽请且不能达虽达不过下其事有司彼桑大夫
固不主贤良文学之议而为观察使者未必通阳城元
结之意又不过非笑以为迂阔而已夫因不必因之法
误也然因之以至如此之久余以是知取民之易也革

不容不革之弊宜也然革之必待如此之时余以是知
予民之难也始侯下车临寇猝至四封告警诸道之兵
会于漳调度繁兴应之裕如生擒其渠槛以献劳赐吏
士费以千万民不加敛而犹有馀力及斯事然则世之
谓郡县空乏不可复措手者其果然欤
　　　登闻检院续题名记
前记起绍兴庚申迄绍定壬辰凡九十三年自王君习
至孟君点凡八十八人石尽而继之者未暇续也陈君

瑢始与陈君缵议砻石为后记惟古今之官不同而登
闻检院者本先王设鼓立木遗意不已重乎嘉定以来
当路讳言钳结成风天子患之布衣某人诣匦上书有
司以休沐不即受被谴左迁矣然物情顾望犹未丕变
于是英断赫然更化改元举相去凶下诏求贤在廷之
士毕输忠谠下至草茅人人知上意封事辐辏语成激
讦上亦不以为忤亲洒宸翰申命近臣差择而施行焉
呜呼圣矣哉先朝人人得言事监门论新法县佐议储

贰诸生諌花石若是者不可殚纪上方修复祖宗故事
思救时弊博通下情君当是时居是官日阅天下章奏
岂无郑侠娄寅亮邓肃之流其亟以告诸朝表而出之
使后之人指君名氏而言曰是能助端平天子开言路
者
　　　华亭县建平籴仓记
环吴会为邑者百数以华亭为大诣铨曹注令者千数
以华亭为难琴堂常虚席莫敢就有就者世辄目以奇

才余行四方闻某县蠲某赋某县革某弊昔难而今易
者往往有之而华亭之难自若盖竭一县财粟尽输之
州通天下之县皆然至于学也仓也与社稷并而不敢
废虽甚凋陋犹存其名惟华亭并常平义仓之名而废
之噫其难至是欤馀姚杨君名瑾奉玺书绾铜墨境内称
治上下信服君喟然曰吾儒者也受子男之封任刍牧
之寄讵可以善事上官不得罪巨室为职业乎去岁夏
五民苦贵籴邑无粒粟敛于诸豪吾心愧焉会常平使

者曹公豳修旧法太守赵公与筹奉新书岁留米五千
石于县华亭于是乎有义仓君曰二公所惠吾县者至
矣然敛散之权令不得专吾将有以辅之取樽节馀钱
一万缗籴三千石规县东为屋五楹别储之华亭于是
乎有平籴仓昔王介甫尝恨士大夫不能讲先王之意
以合于当世之故余每叹其言之善而又病其太高夫
常平创于汉义仓昉于隋士大夫不能讲汉隋之法以
合之当世者有之矣况远而及于先王之意欤顾壮哉

县生齿之繁贵豪之众水草凶荒之备一日不可阙者
相承百年莫过而问必待下有贤令上有贤监司太守
而后举行然则民之望治不其愈难哉君既在端平循
吏之目涤华亭难治之谤荐墨交上有旨升擢期月之
间绩状如此使尽其材而究于用其可书者何止一仓
余又将秉笔以俟
　
　

　
　
　
　
　
　
　
　后村集卷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