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弇州四部稿卷一百三十
　　　　　　　　　　　明　王世贞　撰
文部
　墨迹跋上三十八首
　　钟太傅荐季直表
魏太傅钟成侯元常书世不多见见者唯淳化阁数帖
及戎路力命二表而已宣示乃右军临笔长风白骑识

者有疑戎路力命纷纷若讼独此荐季直表最后出由
分湖陆归荡口华复为之刻石以传自华氏之刻行而
天下之学钟书者不复知有淳化阁帖矣此表小法楷
法十各得五觉点画之间真有异趣所谓幽深无际古
雅有馀昔人故不欺我也华氏藏为大戎胁取夤缘佐
未提权相复见法籍入天府寻用代禄转落缇帅家缇
帅没余乃偶得之贾人手亦云幸矣好事者意此神品
无上法书不应历唐宋间寥寥乃尔又历千五百年而

完好若未触手甚或以纤媚疑之第此正纯绵裹铁书
家三昧也庸讵知非其时卧江左深山中不得排金门
入紫闼而亦用此故不堕兵燹耶藉令李怀琳宋儋白
首临池办此结体否咀赏之馀因敬题于后
　　又
钟太傅荐季直表向者草草题数语而未尽春日閒居
数展阅之愈见其妙李太仆贞伯眼底无千古为文待
诏言虽积笔成冢不能得其一波拂也待诏又辨关内

焦季直为关内侯季直今表内侯字甚明盖装潢之际
少加墨润故耳此书即令怀琳辈作赝必当仿宣示墓
田不解别创此结法也以淳化帖中萧子云列子一段
较之中间尚可容数人何况怀琳辈哉其辞极典实是
东京语于繇他文笔更胜第表尾称黄初二年司徒东
武亭侯考陈寿志繇本传为魏相国封东武亭侯坐法
以侯免文帝即王位为大理即帝位为廷尉进封崇高
乡侯迁太尉而不言作司徒若少牴牾然法书录有袁

昂评钟司徒书字十二种意意外殊妙实亦多奇敕旨
既具如评复谓繇书意气密丽若飞鸿戏海舞鹤游天
则繇固尝为司徒传遗之耳愚又考华歆贾翊传歆以
魏相国改司徒禅代之际忤旨不益封辞疾不允至四
年而太尉翊卒繇代之按廷尉于九列为第五不应超
拜上台岂歆托疾得请而繇自廷尉领司徒后进太尉
而歆复代之耶其崇高乡二年始定封东武之称斯为
当矣黄长睿赵明诚往往以碑帖證史传之讹余窃愿

学焉若上米芾印则宋人之蛇足也芾恒云生平不见
汉魏书故宝晋斋断以晋始
　　右军三帖跋
余前得先右军大热此月二帖于昆山顾氏乃黄琳美
之家物转入陆太宰全卿顾氏其外孙也大热帖更世
久纸墨已尽揭而犹有揾入肤理者细玩之极纯雅可
爱当是真迹此月帖笔势圜逸而閒有襄阳意疑为米
南宫临本后得淡闷干呕帖于慧山谈氏印识题跋甚

众结法精美有度而发笔微怯据鉴定以为唐人临本
也真迹纵潦倒如裴叔则病剧回眸犹足掩映数人临
帖从真迹上翻出优孟抵掌尚近于王孙隆准薛绍彭
云古囊织缥可复得白玉为躞黄金题况为之后者乎
珍重珍重
　　题唐虞永兴汝南公主墓铭藁真迹后
昔人于永兴率更书俱登品神妙间而往往左袒永兴
余初不伏之以虞之肉似未胜欧骨盖谓正书也晚得

永兴汝南公主志铭草一阅见其萧散虚和风流姿态
种种有笔外意高可以室兰亭诗叙治头眩方卑亦在
枯树上游则非鄱阳薄冷险笔所能并驾矣此草吾乡
陆太宰完所藏而李文正东阳为识其后且云太宰见
此本三十年往来于怀其弟长卿始购得之以为快然
余考米襄阳书史云先于洛阳王护见摹本后十年真
迹在故相张公孙直清处其后止贞观十年十一月丁
亥朔十六日与今文正相合但所云旁小字注赫赫高

门在裴丞相家是其铭及前褾红绫色如新有名几玄
者题云云又宣和书谱已入秘殿而前后御题宝识今
皆无之此岂即王护之本抑果真迹而流转兵燹失褾
识耶襄阳又自言尝临汝南墓志浙中好事者以为真
虞本此书虽妙极戈法而不无襄阳结搆或即米所临
未可知也窃以为右军之宣示大令之白骑即一转故
自佳耳何必钟太傅哉陆公与余后先丁未进士俱有
书画癖而文正题跋之日正余此日也为一叹而书其

末
　　褚河南哀册文
右故相河南公褚登善书唐文皇哀册文得之吴江史
氏家盖九百年而纸素完好墨色烂然刺眼真神物也
评书者谓河南如瑶台婵娟不胜罗绮第状其美丽之
态耳不知其一钩一捺有千钧之力虽外拓取姿而中
擪有法此晚年笔似非虞永兴所能低昂也卷初落江
南深山中且避讳故不登宣和御府及入海岳长睿诸

君眼然亦用是得脱金烬为光尧帝阿晖赏识显晦固
有时耳宋景濂尝谓詹国器跋一卷云似河南笔然中
落八字又无诸贤款识其为赝本无疑阿晖既当上跨
其父余之所得视景濂不既多乎
　　又题哀册文后
余所得此帖有于瑰绍彭题识及诸名贤私印甚夥至
于绍兴御记敷文鉴赏断不若詹本之少据而结法淳
厚风华秀逸又非褚书之它存者可拟(余所有枯树赋/双钩及刻圣教)

(序班固赞虽佳系少年笔不免细/而微佻此册与家侄至一帖同法)其为真迹神品无疑
宋学士跋詹本谓廿三年下阙岁次己酉五月甲辰八
字嗣皇帝下不书治字溯悲风于长字下阙术字又庚
寅作庚子与此正同意者詹氏所得其临摹别本耶然
此有高祖配天一人有庆而詹本独阙或褚公书此槁
草故不止一本耳按内庚子庚寅据史当以庚寅为正
术字阙系笔误治字阙则非臣子所敢书也余又取文
苑英华唐文粹大诏令诸书参考之如凤纪凝秋文粹

作凤管高祖配天文粹作高配于天良书自得文苑作
良画先怀反正文苑作先怀友敬蚩尤递剪诏令作遽
剪徙邑垂仁文苑作从邑青扆同规文苑文粹作青戾
龙乡委赆文苑作委质升年文苑作千年商管初飞秋
弦罢佾文苑作弘璧陈阶钧天罢佾惊川攸缅文苑作
梦龄遐想羲和司日文粹诏令作瑞圭司日凝清秋于
广路文粹作凝秋林又与文苑俱作广陌诏令作拂凝
霜隅山文粹诏令作嵎山虚卫文苑作肃卫轻池文粹

作轻驰凡十馀处疑即宋学士所谓不能悉数者然遍
考三书此异则彼同而详玩其语要当以此册为正也
岂诸书所载或得其初槁或得其进御改定之笔耶若
此文之为褚公撰诸集甚明学士似亦不必更赘以年
月考證也詹本世不复著而学士及方希古跋在吾故
详著而书其后毋使世之览者如兰亭讼端
　　怀素千字文
藏真此卷欧阳文忠公家物后有公跋语与集古金石录

所载同内缺百四十一字文徵仲太史手补之亦仅虎
贲之似耳藏真书虽从二张草圣中来而结法极谨密
微有不可识者或从心时波磔不应手也此卷字字欲
仙笔笔欲飞是行世第一本由文忠而历王文恪家转
入余手为拈出差不为负矣公瑕叙其由来甚详且谓
不让吾家河南哀册或以为知言云
　　又
此卷后有欧阳文忠公跋知为公家物也六一居士印

章甚奇古朱色若新第跋语所谓后人弃百事而以学
书为事业至终老穷年疲敝精神不以为苦者是真可
笑也意大是不满素师盖公方在两府刺促西厅掌故
故无暇究八法也他日出镇颍许间有诗云晚知书画
真有益却悔岁月来无多更敢作此跋语否耶藉令素
师不办此行径荼毗秃颅后草木腐矣六一何自知之
为之一笑
　　宗室家怀素千文

余家有怀素千文真迹仅九百字飞动奇逸为诸法书
冠今得豫章宗侯所藏绢素千文阅之圆熟丰美又自
具一种姿态大要从山阴𣲖中来而间有李怀琳孙过
庭结法或以素生平遒放疑之当是种芭蕉浓沈染叶
时笔不然恐非周越高闲辈所办也吾两家其善有之
斗牛间双紫气不在干将莫耶矣
　　颜鲁公书送裴将军诗
右颜鲁公送裴将军诗多感慨踔厉是公合作语而不

见集中锡山安国续刻之故应是安氏物也书兼正行
体有若篆籀者其笔势雄强劲逸有一掣万钧之力拙
古处几若不可识然所谓印印泥锥画沙折钗股屋漏
痕者盖兼得之矣裴将军当是裴旻旻剑舞与张长史
书吴道子画为开元第一公于时年尚少甫得法长史
其书此歌时旻岂亦锦韝紫膜盘马跳跃为惊雷掣电
状耶不然何公书之酷似道子画也跋尾曹武惠王林
和靖处士俱亦自有笔意可观

　　叉
公行书实胜正而其传者独争坐位祭濠州伯侄送刘
太真诗而已此卷兼正草行三体而大又倍之足以展
其龙跳虎卧之势用大金刚力护张长史心印真可宝
也
　　柳诚悬书兰亭诗文
自禊叙出右军笔玉匣兰亭龙孙定武外石刻何啻百
千本而孙兴公文及诸贤诗寥寥无传者独柳诚悬少

师尝一录之见宣和书谱柳法遒媚劲健与颜司徒媲
美书家谓惊鸿避弋饥鹰下韝不足喻其鸷急去山阴
室虽远大要能师神而离迹者也余从顾氏所骤见之
恍然若未识久看愈妙因捐一岁奉获之仍为歌志于
后
　　又
公此书乍看之亦似有一二俗笔而久之则俗者入眼
作妩矣殆似髭圣之视羊鼻翁也锋劲处真纯钩铎槊

游丝细笔亦似铁铸中间一二行小楷以无意发之绝
得晋人心印耳跋尾杨少师有书名乃不能佳宋适无
书名乃致佳此亦不可晓也沧浪莆田海岳无垢及长
睿校书皆宋之谙八法者皆有跋澹游老人王万庆庭
筠儿也明昌金章宗年号然则此卷盖入北矣万历改
元初秋书于九江道中舟行如画
　　杂古墨迹
前二纸智永一劄似临笔褚河南断简得之陆太宰所

本与右军帖为一卷故黄琳美之家物也眉山兄弟二
劄故当雁行襄阳诸诗尤自秀颖邓文肃班彦功饶介
之皆元人名书家翩翩可喜也余所为聚此卷如穷波
斯采宝得成宝船辛苦头白
　　范忠宣公诰敕
右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高平范忠宣公入相麻学士
苏文忠公笔也盖中书行词门下审定尚书奉行故告
尾有门下侍郎臣大防给事中臣临等言制可后别一

帧仍列左仆射大防及右仆射为公俱未谢盖大防以
侍郎公以贰枢同入相耳其后左丞刘公挚右丞王公
存吏部尚书苏公颂侍郎孙公觉则皆官尚书省者其
书作行草至尚书省臣押名似出一人手而甚有笔意
吾家先司諌绍兴中领郡告正同第书敕此书制则以
官位大小异耳文忠词深醇恳切自是四六西京亦唯
忠宣公足当之第一时在位皆耆德天下欣欣然向治
不知宣仁老司马文正吕正献殁哲庙之欲窦开奸萌

伏而宋之大事几已去矣诸公独忠宣公最称能持平
不为深激得君子之体然不获藉此挽回世道仅足以
缓小人之怨老而祸宽耳呜呼惜哉吾于嘉隆之际几
见此盛而隙亦动为之悚然
　　宋先司諌公告身真迹
右直秘阁知常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告身一通为世
贞十五世祖司諌府君是时去司諌者三岁业六十有
七矣而高宗思之以旧衔领郡行词头乃仆射兼平章

事秦桧参知政事孙近吏部侍郎晏敦复也敦复尝指
斥桧奸近则所谓伴食相耳当府君在諌垣数上章抗
论国是有直声故相张魏公实知之其殁也南轩先生
予之铭嗟乎令司諌而真桧必不肯行词头然使府君
而真司諌必有所以自见于桧者而竟已矣后二十一
年府君卒至其裔孙国子先生讳廷璧请于故按察使
陈公琏少宰叶文庄公盛为之跋皆散佚不存正德中
告身始归我先大夫司马公世贞乃购得二公稿于别

集而乞吴士善书者书之而志于后文庄公终吏部左
侍郎为吴郡名公卿陈公以学行显其为按察也吏部
言其文而选愞不称宪特改通政使掌国子监事以非
常典附志之
　　又
某三十年前曾览宋八朝名臣言行录今日有见遗者
于舟中阅之见所记先司諌事而愧昔日之草草也张
右相以吕尚书失律不自安而是时奸桧方任元枢嗾

台諌论之冀得代其处公独不可盖桧欲相而公先出
諌垣矣公之守常又以不礼桧党之仕敌庭者为所谮
罢主崇道观则公之始出諌垣与罢郡皆桧意也公在
諌垣年已垂七十其罢郡业七十馀至八十七而后考
终及二子登上第又及见桧败天之所以报公亦不薄
矣因再拜复书于后
　　范文正公手书伯夷颂
范文正公手书伯夷颂纤妍有好致第不作天章延庆

风骨耳书家者流以为得乐毅论遗意吾不识乐毅论
未敢附和然伯夷圣清与昌黎高平皆斯道楩梓不应
于翰墨中论轻重也跋内文富晏杜诸名相声实相伯
仲仁粹二君实文正哲嗣而君谟才翁辈皆擅临池尤
可宝爱别一卷皆元人跋盖元有平江路李总管者尝
得之以归于范氏之子孙一时诸公高其谊争为之诗
歌题识其间极多名手人谓元人书胜宋人定不虚也
不佞获一寓目不胜惕然有高山仰止之感至秦缪丑

欲与韩范论心为之失笑
　　范文正与尹舍人书
范文正公与尹师鲁舍人二劄盖家人寒暄语耳而君
臣父子之道备固不当以书家论也跋者如宋洪文敏
迈之博识尤文简袤杨文节万里明吴文定宽之学术
元柳待制贯黄文献溍之词行汪文节泽民台哈布哈忠
介之死义皆卓然名搢绅与二君风猷节槩固有相感
异代者不胜子长执鞭之叹敬书于后

　　范文正道服赞
范文正楷书道服赞遒劲中有真韵直可作散僧入圣
评非谄笔也跋者皆名贤大夫而独文与可黄鲁直最
著鲁直此书极精妍端雅不作险侧态岂见正人书后
所谓心正笔亦正耶然结法时有元人滥觞不可晓也
　　杂宋元墨迹
杂宋元墨迹一卷其后乃元人跋虎儿书耳中间虎儿
差有家风致能亦自遒爽唯蔡忠惠奕奕神令得晋人

笔名所以冠四家不虚也
　　宋贤遗墨
宋贤遗墨一卷曰光者司马太师温国文正公曰浩者
司諌晋陵邹忠公志完曰侁者集贤脩撰阆中鲜于子
骏元祐间循吏也子由印记者眉山苏文定公辙也曰
芾者礼部员外郎知淮阳军襄阳米元章曰友仁者元
章子兵部侍郎敷文阁直学士元晖曰孝伯者即之父
参知政事宋史不为孝伯立传即之传第云参政孝伯

子又不载邑里可谓挂漏曰庭圭者王卢溪也忤奸桧
谪晚始登用得宫祠以终曰宗翰者胡氏为监司不甚
显曰思退者汤仆射进之以大观文落职凡相二人执
政二人侍从监司六人此卷文正公始而进之终疑若
不伦者噫宣仁一女主耳用司马公而契丹至戒边吏
曰中国相司马矣慎毋生衅夫以乾道帝之贤志在恢
复而使之与张魏公并命又何舛也南渡之不振盖不
必韩贾而后决矣余故留进之书俾论治忽者思焉

　　苏沧浪真迹
苏沧浪子美草书少陵漫兴八绝句而遗其一后不著
名姓或有谓为山谷道人及杜祁公者南宋诸君子以
书法及寓吴之岁考之定为沧浪无疑也按怀素自叙
帖前六行为公所补与此颇相类此更颓然自放而气
亦不乏山谷与公后先俱服膺素师公得法而微病疏
山谷取态而微病缓公劲在笔中山谷劲在笔外以此
不能无堂庑也公为杜祁公爱婿公殁而祁公始学素

草颇有冰玉之誉然此卷谓祁公书尤误也
　　蔡苏黄米赵帖
余得蔡忠惠安乐扶护二帖苏文忠久上人一帖黄文
节眉州毕大事二帖于柘湖何良俊氏又得米海岳古
诗于长洲张凤翼氏提举帖于华亭张某氏最后得文
忠送梅花帖赵文敏骑从帖于嘉禾盛氏弭节帖于吾
州周应元氏后先以善价购之不敢作米颠据舷狡侩
也千狐粹腋知为裘者苦心子孙其善藏之勿落俗眼

　　东坡书烟江叠嶂图歌
苏长公此书极醇古妙在藏锋而秀气又自不可遏乃
至大令辞尚书永兴孔子庙堂法亦时时见之岂定国
晋卿皆公所深爱而晋卿画又足发之耶时万历改元初
秋宣城道中展此卷觉九派九子诸江山各出所有来
争胜也
　　山谷杂帖
鲁直诗曰春来诗思何所似八节滩头上水船此君每

出语法即若上水船非妄也书极老健又云樊口舟中
烛下眼花头眩更观东坡醉墨重增睡思若未首肯坡
书者此不可晓
　　山谷卷后
此卷山谷老人诗故夏太常家物燬于火中每行下辄
缺一字太常子大理德声补之亦佳卷尾有吴文定公
跋及手简要当有李文正篆首今亦脱落矣诗不著题
亦缺名氏而考公集有之杜老浣花溪图引也歌词力

欲求奇然是公最合作语书笔横逸疏荡比素师饶姿
态亦稍平易可识而结法之密腕力之劲波险神奇似
小不及也始公作草书眉山先生从傍赏叹不已顾谓
诸学士曰鲁直书故佳恨不令见怀素自叙帖姿态则
可谓耳最后见素书大愧悔以为不如远甚愈刻意临
池晚节自谓得长沙三昧然以吾家藏素千文字真迹
校之公犹在堂庑间也
　　题山谷卷后

山谷老人自谓得长沙三昧然余窃怪其巧于取态而
略于求骨此卷书太白长歌翩翩几与风人争胜使悬
腕中如拔山力不啻作长沙矣张守跋初不知为太白
诗后见全集始能补其阙语以为奇事岂羊皮诏中人
例宜尔陋耶后二跋如萧海钧文明沈石田启南皆弘
治间名士也
　　山谷老人此君轩诗
先骑曹子猷云何可一日无此君吾家小祇园竹万个

中有轩三楹不施丹垩纯碧而已零雨微飔朝暾夜月
峭茜青葱映带眉睫间令人神爽陈子兼方伯为题署
曰此君轩今年归自楚得山谷老人大书此君轩诗一
卷怒笔勃掣有箨龙坼石势悬针下垂则轻梢遏云槎
牙外向则须节奋张居然墨池傍兔苑因留寘山房中
异日乞公瑕双钩入石壁之轩为此君传神也
　　又一卷
涪翁书此君轩第二诗是初得长沙法而以华阳真逸

笔运之能于稚中取老作法外具眼观可也
　　山谷书墨竹赋
石室先生以书法画竹山谷道人乃以画竹法作书其
风枝雨叶则偃蹇欹斜疏棱劲节则亭亭直上此卷为
刘克庄书墨竹赋尤是当家试一展览淇园秀色在目
睫间矣
　　题米南宫书后
元章妙得晋人笔而以神俊发之往往于结搆外取姿

韵余尝评其书如儿驹试风剑侠入道此卷为友人李
子所藏前一纸是其本色奕奕有生气后一纸尤精不
失褚河南悬腕法余爱玩久之乃以王履吉小楷南宫
传系其后而记以岁月李子嗜古而所藏时为人持去
不甚惜此卷其善有之纵老颠复生勿受彼凌夺也
　　翠微居士真迹
思陵称北宋时唯米襄阳薛河东得晋人遗意虞道园
则谓黄长睿知古法书不逮所言绍彭最佳而世遂不

传米氏父子举世学其奇怪弊流金朝此卷多写其生
平得意句结法内擪锋藏不露而古意时溢毫素间不
作倾险浮急态内一诗绝似右军几令人有张翼之叹
然则予之幸不大胜于道园哉道祖襄阳同时人与刘
泾俱好收古书画翠微居士其号也
　　薛道祖兰亭二绝
薛道祖手书禊帖是从真定武本临得者足称哲裔此
帖文徵仲太史家藏入张伯起转以售余签首有徵仲

八分小字精绝之甚及危太素虞伯生二跋皆可宝也
独兰亭画乃宋人笔仅半帧伯起定作赵千里恐未当
耳宋人惟道祖可入山阴两庑豫章襄阳以披猖夺取
声价可恨可恨
　　宋高宗养生论
右太史姚君继文藏宋思陵手书嵇中散养生论一篇
行模真草相间后有德寿御书印德寿思陵为太上时
所居宫也思陵初拟豫章在青冰之间晚始刻意山阴

傍及铁门限此尤其得意笔正书时于督策露章法一
二盖欲以拙救熟耳行草翩翩二王堂庑间而不能脱
蹊径然要当于六代人求之继文工八法无俟余赘余
独叹中散之精于持论而身不能免也其微言奥旨若
遗丹之在藏数百千年尚能起痼离凡中所谓一怒足
以侵性一哀足以伤身思陵深戒之故德寿三十年不
减玉清上真而五国之游魂不返矣单豹食外彭𥅆为
夭其思陵与中散之谓耶

　　范文穆吴中田园杂兴卷
右范文穆田园杂兴绝句六十首公好纪事帅广右有
桂海虞衡志帅蜀有吴船录此盖罢金陵阃以大资领
洞霄宫归隐石湖时作即诗无论竹枝鹧鸪家言已曲尽
吴中农圃故事矣书法出入眉山豫章间有米颠笔圆
熟遒丽生意郁然真足二绝余不敏何敢望公然视公
挂冠幸尚少息黔补劓之暇安知不能为公增一段吴
语耶因识其末以俟

　　张即之书后
张温甫秘阁喜作擘窠大字不一诗辄尽一幅绢岂鹅
溪遭蚕厄耶闻金人极爱重之悬饼金购募彼诚以为
杰魁男子喑呜叱诧者不免神尧作率更笑耳此一绝
句及戏题跋语老手峭劲却于桑皮侧理书之似解人
意览眉山诸贤侧卧趯笔倦后一展可也
　　又
张温甫好书少陵古柏行岂所谓霜皮溜雨四十围黛

色参天二千尺者似渠墨池派语故耶余见凡数本咸
峭骨可畏此稍和腴而遂不甚能发笔可叹也
　
　
　
　
　
　

　
　
　
　
　
　
　
　弇州四部稿卷一百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