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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易堂集卷之九
 论
  封建论上
王者之治天下其立大经作大法亦适乎时会而已
适乎时会者宜乎民者也作法而宜乎民虽暴君污
吏之所建可以施久远历变更而不废作法而不宜
乎民则极贤智之规画遵先王之陈迹然一举而措
之天下非乱则亡吾盖有见于封建矣封建者唐虞
三代圣人之制也郡县天下者秦皇李斯之事也人
君虽至愚然不致慕乎尧舜禹汤文武而慕秦皇者
未之有也人臣虽至愚然不致慕乎皋夔稷契伊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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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而致慕乎李斯者未之有也然而圣人之制必
不可复而亡秦之法必不可易者何也宜乎民也后
世固常封建矣封建而变计者乱封建而不变计者
亡无封建之名而有封建之实者篡汉高惩秦孤立
之弊于是众建诸侯砺山带河联城裂地而韩彭首
恶七国继叛天下岌岌卒用主父偃之谋解而更张
而汉室始定其后晋以八王相残卒丧中夏唐以强
籓世继遂禅朱梁嗟乎封建之不可行于后世也如
是哉而后世之谋国者不知变通不适时会尼古迹
而行之鲜有不败者矣或曰然则昔人所论封建非
圣人意不得已而行之者信乎曰否上古之世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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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少而风俗醇厚醇厚则不争不争则上可以无阻
兵攘地之虞衰少则难役难役则下不可以供征输
徭役之无艺故圣人因时致宜众建之君大国百里
次七十里次五十里环地中而为之国都君有所教
于民朝建令于朝而夕遍乎四境民有所效于君朝
发之里闾而夕可附乎国都也则所以爱养休息于
民者宁有既哉故取于民者什一而足用民不过三
日上下相安如臂使指固圣人视民如伤之道也后
世则不然地丑则夺势敌则轧与之兵则日寻干戈
与之民则视同草芥弱之肉强之食以兼并吞噬于
其中不至于灭亡不止也汉晋唐可见矣故后世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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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京师奔走天下虽徭役之愁苦征戍之流离近者
千里远者常不下万里而输将之费或至三十钟而
致一石民力亦敝矣然而审时势权利害断不以彼
而易此者诚以与民无孑遗亡不旋踵者不可同日
而语也故曰后世之不封建以宜民也而三代之封
建亦以宜民也若三代而不封建则不宜乎民与后
世之封建等虽然非秦之所能为也时也
  封建论下
或曰夫子曰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然
则三代圣人而生于今也其必封建乎曰否不然后
世之不封建时也圣人不能为时时之所悖不可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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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三代之治亦因时致宜而革政刑更礼乐矣故周
之文不能返而为忠殷之忠不能返而为质若圣人
生于今而必封建是欲返周之文而为忠返殷之忠
而为质也有是理哉且封建之废也三代已见之矣
非于秦而然也禹会涂山执玉帛者万国殷之受命
归者三千焉周之受命归者八百焉则亦削而衰矣
衰者息之机削者废之渐也至于春秋而六十馀国
矣至于战国而七国矣至于秦而并为一矣夫繇万
国而至于三千繇三千而至于八百繇八百而至于
六十繇六十而至于七繇七而至于一其势然也江
河日下归于海而后止此不可以人力争也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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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曰吾必遏四海之水而复为沟渠陂堰于天下吾
见其毕世而无成功矣非特无成功也必且死亡沦
溺鱼鳖其人民也后世而复封建何以异于此哉吾
故有以知圣人之必不为也或曰殷之三千周之八
百亦止言其归命之国耳曰否文王三分天下有其
二以服事殷至武王受命而纣之恶益稔矣其贯已
盈矣则其去殷而归周者亦益多矣若天下犹万国
则归之者无十一国犹三千则归之者不及其半而
曰三分有二可乎且以列爵分土之制而絜之于万
国则尽周之天下不足以供周之封爵矣吾是以知
其日削且衰也天下有衰而不至于息削而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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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者乎故曰后世之不封建非秦之所能为也时也
  井田论
井田之不可施于今犹尘羹涂饭之不可以饱也不
原圣人立法之大意不知古今之异宜举而施之施
之而不当而必求所以济之则是以尘羹涂饭之不
饱而以乌喙疗饥也几何而不杀人哉或曰古圣人
体国经野其制详矣古可作之于前今必可行之于
后古法无过岂欺我哉曰古圣人尝巢居而穴处矣
亦将去而宫室夷而城郭以从之耶尧常以天下禅
舜舜常以天下禅禹矣今之有天下者亦必无子之
授而求其人以禅之耶古圣人之所行而不可行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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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者多矣何独于井田而不然哉上古生齿不烦户
口衰少天下必有土满之忧故人限之田而取之赋
生生之道与日俱增势也繁衍孳息不可穷已而以
有限之田供日增之民而可以不变计乎常以天下
之大势论之天下之田固为豪右之所兼并然农民
之赁田出租者可计而数也今天下之民去本逐末
者常十之四而胥徒戍卒游手无籍浮屠道士以至
仕而在朝出而为吏又十之四农民止十二而已然
而身无立锥贫不能赁田者有矣赁田而或数亩或
不满数亩或数十亩所谓数十亩者上农也然稽其
寔常父子力作其中则天下之田固少矣若准井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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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制人授百亩即以沧海为田岂能给哉昔王莽常
行井田矣而农民失业涕泣道路四海愁怨天下嗷
嗷卒速其毙其后王安石亦放周官之制为方田之
法遂乱天下嗟乎非燕哙子之而学尧舜之揖让乎
  吴王阖庐论
孔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
得而称焉呜呼泰伯与其弟仲雍默承太王之志欲
让位季历故断发文身以逃荆蛮期于不违其父之
志而已岂期于子孙千祀相继为王也哉迨荆蛮义
而归之以开国承家绵绵延延既十九世至春秋僖
文之际而吴益大寿梦称王楚亡大夫申公巫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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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乘车战射于是通会盟于中国寿梦有四子长诸
樊次馀祭次馀沫次季札季札贤王寿梦欲立之季
札让不可乃立长子诸樊兄终弟及欲以次必致位
季札及馀沬卒季札终让于是吴人共立馀沫之子
僚为王立十三年而诸樊之子光以吾父四人当传
位季子季子不受光适嗣当立乃令专诸刺杀王僚
而自立为王是为阖庐当是时用孙武伍胥之谋败
越伐楚取番入郢楚至徒都阖闾为霸及败于姑苏
为越人所伤而死太子夫差立乃报越使为臣妾复
伐齐伐鲁争长于晋而卒为越所灭呜呼后之论者
谓吴蛮夷伏处自泰伯至寿梦十九世不通中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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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晏然自寿梦用巫臣乘车战射之法后与晋楚兵
争中原以至于亡又谓夫差罢民以成私纵过而翳
谏一夕之宿台榭陂池必成六畜玩好必从夫是以
亡二者皆非也夫吴不亡于寿梦不亡于夫差而亡
吴者阖闾也何也楚语称阖庐口不嘉味耳不逸声
目不淫色闻善若惊得士若赏遂以霸吴然其所以
得立也乃倍其让国之义而出于弑夺则小善不足
以救大恶而祖宗之泽斩焉尽矣夫国于天地必有
与立失所以立丧亡随之譬如氓庶之家其前人勤
劳节俭纤悉积累克有成业而其子孙一旦侈泰无
度无不立破其家者盖侈泰未必为天下之大恶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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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子孙而尽反其前人之所为未有不为天之所
弃者也况祖宗以三让天下之至德创业垂统甚光
美而其子孙乃忍以篡弑劫夺之祸继之不亡何待
乎故宜其身之不免而其子遂以斩其祚也呜呼以
泰伯之至德先文武而开基绵历千𥜥而卒以子孙
之篡弑不祀忽诸悲夫
  范蠡论
豪杰之士俯仰身世能断然有所割然不能使其杰
然精悍之气即销亡于一割之中故往往有所寄托
以豁其雄心阮藉陶潜逃于沉湎彼其于天下岂遽
忘于情乎广武之叹荆轲之咏所谓杰然精悍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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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己见之彼其以天下无所于容故寄之于酒范蠡
佐勾践灭强吴雪雠耻尽有江淮之地俾其主称霸
王于天下谋之二十二年而后功成而名遂而遂扁
舟去于五湖而隐于陶乃复以财自雄而苏子论之
以为好货天下贱士之所为也呜呼人之不好货孰
有如蠡者当蠡之辞勾践而去也勾践约与分国而
有之而彼不难拂衣而去之迨其后积累数千万而
复能尽散其财顾诋之为好货此固蠡之所笑也然
而彼区区而为之者特其杰然精悍之气无所发舒
而一寓之于财耳舅犯从公子重耳亡十九年将返
国及河犯以璧授公子曰臣从君巡于天下臣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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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矣请从此亡公子投其璧于河与之盟而遂入留
侯子房为韩报仇佐高祖定天下及后辞封辟谷曰
愿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而卒未能去呜呼少伯之
功远过子犯而其成功之难实倍子房而子犯不能
决去于前子房不能引退于后而少伯独何如乎彼
其去卿相之位如弃涕唾去韩魏之家如洗尘壒翛
然长往而莫知所极 乎渺矣不可几及矣非千古
一士耶呜呼阮籍陶潜吾尚不能以酒訾之而能以
财累蠡乎嗟乎子瞻迨失之矣虽然苏子亦千古士
也彼岂不知蠡者而云然吾以为子瞻有为言之也
  侠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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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诚重其死乎曰非然也贤者诚不自重其死乎
曰非然也吾死而重于泰山则贤者视死知鸿毛矣
吾死而轻于鸿毛则贤者视死如泰山矣曰吾闻侠
士轻生然乎否耶曰然诺不侵为知已死侠士之所
积也然其感激一言捐身不惜未尝不傅于义谋于
道以殉于所知而要其所以必死者有三焉谋人军
国置人死地则义不独生一死也社稷存亡决机俄
顷则计不旋踵一死也吾事己立而吾言未酬则示
信万世一死也有此三者则一言为重七尺为轻赴
汤蹈火断脰绝吭怡然甘之则其为死也何尝不重
于泰山哉何也义不独生则任其死者劝计不旋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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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决其机者奋示信万世则厉其防也密吾于古得
三人焉曰侯嬴也田光也程婴也当信陵君窃卧内
之兵符矫夺晋鄙军欲以却秦而存赵诚万死不顾
一生之计也侯生定其策举其人则杖策从军同其
生死义也侯生既不能从顾能高枕牖下身居事外
乎使幸而得成其功此五霸之伐也不然则侯生受
知之公子及其所知之屠者同时灰灭而魏之社稷
随之当是时成败未可知而为之首谋者奋然一死
则人心震动正所以谢后死而决成功也此所谓义
不独生者也计不旋踵者也而田光之举荆轲也不
其然乎太史公论光欲自杀以激荆卿亦仅得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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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至程婴之一死也此所谓示信万世者也何也屠
岸贾讨灵公之贼尽灭赵氏之族而大索赵氏孤儿
赵朔之客程婴公孙杵臼相与匿之将再索公孙杵
臼曰立孤与死孰难婴曰死易立孤难耳于是杵臼
遂死之婴乃出万死存其孤是为赵武武既立复其
位乃诛屠岸贾而复赵氏后婴之功已成矣事已立
矣独死易一言无所验于世婴恐天下后世以我为
需忍而适会其成功也以我为能言而不能行也故
事成而卒自杀呜呼圣达节次守节若程婴者可谓
能守节矣彼其硁硁一死以揭吾之心迹于万世者
正所以厉人道之大防于万世也自其一死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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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世之偷生以误国负诺而卖友者亦可以少沮矣
则其死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呜呼三人者可谓侠
士矣而婴尤铮铮哉至如荀息之不食言陈元达之
以尸谏若而人一死不足以洗失身之辱奚论其他
乎此诚轻于鸿毛矣若三人者吾虽为之执鞭所欣
慕焉
  刺客论
太史公作刺客列传曰曹沫曰专诸曰豫让曰聂政
曰荆轲凡五人顾此五人者非刺客也特古有刺客
之名太史公求其人而不得故以此五人者实之耳
然太史公即已言其非刺客矣何也太史公既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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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之曰此其义或成或不成夫既曰刺客未有不成
者也曰或成或不成者言其非刺客也又终之以鲁
勾践之叹曰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不讲于刺
剑之术此言其非刺客也吾略而论之曰豫让忠臣
孝子也聂政荆轲侠士也能委身以殉所知而未能
期于必成者也未能期于必成者固不得为刺客即
幸而成矣而委身以殉之使人得而甘心者又岂得
为刺客乎彼刺客者出无入有不可端倪所诣必臻
所击必中又如鵱鸟一击瞬息灭没未可以辙迹寻
也禆官侈言刺客事疑鬼疑神太过要必有近似者
至举则必成成则必不可得而踪迹者则信史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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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也子房使东海力士为博浪之椎碎其副车亦成
也以始皇之威力大索天下十日不可得其后如袁
盎之被刺来歙之被刺岑彭之被刺如武元衡裴度
之被击从未有获其贼者也夫排警跸而击万乘无
论矣即其人身为将相拥严兵踞禁近侍卫之森严
刁斗之呵防何如者而彼怀刃而来剚刃而去如刈
草木如御风云不留声影岂若入宫涂厕披图把袖
者之多其曲折哉吾故曰五人者非刺客也自史册
可考刺客之不成者有二人一则锄麑之于赵盾一
则初刺袁盎者也然此二人者非不能成也特不欲
成之耳吾故曰刺客未有不成者也顾刺客多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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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其诛击多未合于道且其人名迹不可得传太史
公以必有关于国家治乱得失者而后可故传此五
人而仍微言其非刺客以明我之非昧于其义也不
然则世有报仇之孝子白日刺人于都市又有恶少
年以一朝之忿操刀而杀人者俱可名之曰刺客乎
呜呼世之所称刺客者既不可为训而此五人者又
未能尽其术而无憾又安得以真刺客之术而必为
豫让忠臣孝子之举其庶几乎呜呼吾安得而见之
  荆轲论上
太史公传刺客而论之曰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
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呜呼豫让之不成也行之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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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荆轲之不成也处之过审故其始则备愈多而气
馁其既则机不赴而气尽皆必败之道也天下无万
全之事也操必得之劵行康庄之涂而往往蹉跌者
机变于瞬息而事乖于俯仰也凡事且然而况于蹈
不测之地刺万乘之主而乃欲万全而后行吾见其
必不全矣荆轲受太子丹之命以刺秦王一则须樊
将军之首再则须督亢之地图三则须吾友与俱呜
呼又何其持重而周详也夫豪杰之士而间行击刺
之术如风霆之猝至也完其气赴其机瞬息相遇而
事已决矣若使其风纡徐而披拂其雷殷殷而填填
必不能有所震荡而锄殛矣今与秦王周旋于殿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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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雍容言笑多其往复其气已铄其机己逝矣而
又何以逞于一击之间乎公子光之杀王僚也身与
之为周旋而使鱄诸注心于一刺赵襄主之杀代王
也身与之为酬酢而使厨人专精于一击猝然而来
间不容发故鱼炙进而王僚毙热歠进而代王殒无
他完其气赴其机也今轲之见秦王也其如是乎人
有以抗直自命者常欲面数其友之过及见其友言
未及吐其友与之握手道故絮及生平于是其言终
不发其过终不闻无他挫其机也呜呼友朋之间一
言之遗犹有机焉而况刺万乘之主乎故气完而机
赴者虽庸奴如厨人可以集事如其不然虽贤如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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轲徒足以湛其族覆其国而已此鲁勾践之所以叹
其不讲刺剑之术也虽然岂特不讲于刺剑之术而
已哉
  荆轲论下
侯子曰荆轲英雄而感恩者也徐子曰荆轲非英雄
也特侠士耳太子丹之命轲也曰燕小弱数困于兵
今计举国不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愚以为
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窥以重利秦王贪其势必
得所愿矣诚得劫秦王使悉返诸侯之侵地若曹沫
之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可因而刺杀之及轲刺
秦王不中断左股被八创箕踞以骂曰事所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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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呜呼轲不独
不讲于刺剑之术也而又不明夫时势当齐桓公一
霸而为盟主欲申信义于天下故曹沫得以一剑之
任而使悉返鲁之侵地然桓公尝发怒而欲倍其约
赖管子之信而后鲁三战之所失一朝而复之今秦
之为秦何如者信陵君曰秦与戎翟同俗有虎狼之
心贪戾好利而无信不识礼义德行不顾亲戚兄弟
若禽兽耳客谓韩王曰秦之欲并天下也不与古同
行虽如伯夷犹将亡之也事之虽如子之事父犹将
亡之苏代曰秦取天下非行义也暴也秦之行暴正
告天下必令其言如循环用兵如刺蜚困则使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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穰侯为和赢则兼欺舅与母则秦之为恶天下之人
能知天下之人能言之而轲独以桓公望之始皇而
以管子望之不韦李斯之徒斯必败矣且当时曹沬
之所以得志于齐者独求返其所失故其求易给而
其言易酬若沫逞其一时之雄而有好大之心而谓
桓公必尽返其所得于他国者则桓公必不能从而
管子亦必不能信矣今不特以桓公管子望之始皇
之君臣而且以桓公管子之所不能者望之不亦谬
哉即果得所欲吾见其匙首一去而六国之侵地不
可得而燕之危亡立至王剪李信之军拔蓟城而击
辽东者无异于轲之被诛也呜呼不忍帝秦宁蹈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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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而死当时称义士焉太子丹以不忍召公之苗裔
而屈服仇雠之暴秦独非志士仁人乎顾其所见则
婴儿之谋也而荆轲乃以身徇之吾故曰荆轲非英
雄也特侠士耳彼所知者士为知已者死耳呜呼惜

  师说上
世之盛也师道在君及其既衰而师道在下道之盛
也以道为师及其既衰而以经为师矣书曰亶聪明
作元后又曰作之君作之师言圣人首出庶物而踞
大君之位以教天下也又曰皇建其有极汝则锡之
福使羞其行而邦其昌言大君立教于天下而锡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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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率教者造就其行以善我国家也于是乡饮大射
则于学授钲饮至则于学以礼乐征伐皆大君教天
下之事也教化既行长育人材育材既盛克处在位
故其诗曰菁菁者莪在彼中阿又曰芃芃朴棫薪之
槱之此大君为师而教行于天下之效也及周室东
而王迹熄学较废而子衿刺佻达城阙风俗衰迟为
人君者不能举其师之职无以为教于天下而孔子
崛起而设教于洙泗之间文行忠信循循善诱天下
翕然宗之受业身通者七十有二人于时号为素王
盖言师者王者之事也而以布素尸之此师道之一
变也孔子既没微言绝而大道衰然七十子之徒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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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其道以友教天下子贡居齐子张居陈澹台子羽
居楚子夏居西河而段干木田子方孟子荀卿各师
其师各道其道以为教此又师道之一变也迨秦之
季焚书坑儒汉兴而六艺残缺鲜能兼通于时田生
言易申培公辕固生韩太傅言诗伏生言尚书高堂
生言礼胡母生董仲舒言春秋儒者各以一经为师
而师道又一变矣呜呼师不以道而以经非师道之
极衰乎所以马融堂罗妓乐徐遵明悬质丝粟王式
贻耻狗曲辕固生来讥马肝贬师儒之风而为后世
笑也浸淫至于今日而今之为师者又何如乎以一
经为师又可得乎向之所谓极衰而今又邈然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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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几乎为可悲也余不佞幼而好学负奇志迨乎成
立不汲汲于荣利慨然有志于圣人之道而病未能
也然学固不专一家而冀以躬行为先及遭丧乱闭
门隐居四方之问奇请益者一槩谢去癸卯岁潘生
次耕以其所业诗问业于余而余欣然有以教之于
是潘生既中心悦而诚服于余余亦为之师而不疑
两人固相得也平居相与讲道论德称说诗书咏歌
先王之风上下古今成败得失之林天人消息往来
之微舆地山川形胜之奇灾祥图纬历数之异以至
前言往行奇节异能之魁伟人妖物祟气感风移之
变态以至幽经怪牒廋词隐语杂家小说之荒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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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不言言无所不尽推其极致要其指归抵掌而
谈流连感激或泣或歌不能自已而簟食屡空不改
其乐藜藿不糁歌声若出金石所谓以躬行先之者
然乎否耶嗟乎余于潘生又岂世人之所能知哉潘
生从余游一年余亦命儿子叔然受业于潘生且昌
言师道以正告之固愿余之于潘生潘生之于叔然
共相与以有成也呜呼今何时乎庠序学校之事不
明于国洒扫辟咡弦诗象勺之事不明于家进无所
程退无所资而师道绝矣夫天之所废不可以兴亦
勉其人力之所可至者耳吾固愿为师者奋乎百世
之下起师道屡变之馀回江河日下之势毅然以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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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为宗而一反诸道毋徒硁硁为经生也余与潘生
共勉乎哉吾观潘生其才大其气静其志深长固将
穷天人以为学故告之如此虽然人之患在好为人
师余与潘生又当共自惧者也
  师说下
吾观于师而后知道之重也无其道天子而不能教
一时有其道匹夫而可以教万世道之所在师之所
在也非必升堂而入室也非必亲炙而私淑也闻其
风范其防者皆是矣当春秋之时弑君三十六亡国
五十二日食三十六地震五水灾十四以至山陵崩
陁雷霆失序星陨昼晦夏霜冬实夫戎翟交侵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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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接踵烝报成风于是天变动于上地变动于下而
人道几灭孔子起而删诗书定礼乐作春秋然后君
君臣臣父父子子天地得以复位日月得以复明万
物得以遂其生上下数千䙫绵延不坠者皆孔子以
道为师有以维持而永久之也夫师者道也道绝则
师绝矣自孔子至今盛衰既殊污隆不一杂乱纠纷
湮沉晦塞无时无之而其中濒绝者亦屡矣火于秦
不濒于绝也黄老于汉不濒于绝也佛于六朝不濒
于绝也然而濒绝者必有在也呜呼今何时乎吾始
言师道之变而今言师道之绝不更痛矣乎呜呼亦
危矣然而不终绝也夫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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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乱人道几灭而孔子正之绵延至今苟今之人能
推明孔子之道师以是传之弟子弟子以是受之于
师则于今乎何有而吾世其有瘳乎夫大圣不再生
孔子不可复作苟得圣人之一端亦足以回人心而
风教于天下而师在是矣而今谁其人也虽然事未
有剥而不复者故当濒绝之时天必笃生其人以维
系于一线亦犹泽中之有火而一阳之生于极阴也
今正其时也呜呼今正其时也而谓今无其人乎
  寒花说
仲冬之月群象闭塞万木憔悴大地无萌芽之生极
目无含荣之秀而余庭前篱壁之间有红花自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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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吐葩风前独笑偏反娟媚殆难为伦或顾而叹曰
此花有松柏之后凋兰蕙之自芳经秋不陨当比小
山之招先春而开可入罗浮之梦乃离骚香草曾未
拟于江蓠何草木之亦有幸不幸欤余曰否不然物
固取于大者远者非所论于瞬息之观也昔有匠氏
刻木为人能持钵乞钱又刻木为凫鹄能奋飞百里
之外则其巧过公输矣而不得厕名方技之传无他
小之也亦或有偶然之奇寸节之峻幸垂史册著其
名字然而传之后世知者鲜焉是故一羽之翠不如
六翮之纯白也一寸之锦不如全机之疋布也况朝
荣暮落同于蒸菌则虽凌霜吐葩固不如春花之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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熳而以儗之岁寒后凋过矣君子亦务其大者远者
而已管子曰崇山之隈奚有于深平原之隰奚有于
高知言哉
  贫病说
子贡结驷连骑排藜藿以见原宪宪摄敝衣冠见之
子贡曰夫子岂病乎原宪曰宪贫也非病也固也然
吾以为贫则未有不病者客曰噫甚矣子之惫也夫
子谓君子谋道不谋食又曰食无求饱居无求安今
吾子言贫则必病何若是之恶贫也得无悖先师之
训乎且吾子动法前贤彼歌声出金石而不改其乐
者独何人哉噫甚矣子之惫也徐子曰唯唯否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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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平行不苟合义不取容而一旦缓急盗泉是饮
亦病乎客曰然昔平原君朱建义不与辟阳侯交既
母死贫不能发丧而卒受其金失身乱人竟以是败
非耶夫人而尚志居贞不縻世爵而饥来驱人隳节
干禄亦病乎客曰然昔马融始不应邓氏辟命既遭
饥困而遂违初志党附成讥非耶夫人而残身辱亲
殄先人之绪亦病乎客曰然昔史迁遘李陵之祸徒
以家贫财赂不足以自赎故卒从吏议而陷腐刑非
耶夫人而湛身覆嗣死轻鸿毛亦病乎客曰然昔王
尼以无食而啖车牛牛尽而父子俱饿死非耶之数
子者皆抱人杰之誉负天下之才平时抵掌言事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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慨伸眉其锋莫圉及事会交困金尽气索而或死或
辱正同腐鼠悲夫悲夫安在其非贫之为病也乎客
曰古人之事则吾既闻之矣今请言子之病徐子曰
夫葬亲慎终之大事而教子俯育之钜责追远则洁
蘋蘩于岁序平居则卫躯命以衣食一家之内妇子
雍容有礼有则固生人之常道亦中人之所能也苟
或悖此病莫大焉而今者天道周星犹迟反壤先人
孤榇稿葬两楹一病也儿曹年逾象勺而家塾无师
恐诗礼箕裘自我坠地二病也岁时伏腊时缺蒸尝
霜露既濡松楸莫展三病也邂逅疾病诊疗不时衣
食不适致不訾之躯几于横死四病也儿曹衣不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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胫蓬头跣足客至不能揖祀先不能拜故年虽长大
而未闲礼则见客而惭不能仰视五病也凡此五病
繇于一贫中夜焦心令人次骨奈何未处其地不及
身亲验之而轻肆悠悠之口哉至于藜藿不糁而不
废啸歌箪食屡空而吾乐自在仆虽不敏犹为庶几
而非所以语于此也嗟乎嗟乎事固未易一二为俗
人言也客无以应默然而退
  宋生名字说
宋克昭氏少执经于吾宗子瞻明之门而亦私淑于
余者十五馀年矣间尝请余曰某闻名以制义字以
敬名今某之名与字实未有以启吾志而勖吾行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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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有以命之余重嘉其请而未有以应之也吴中
山多名胜而大樵山介于天平石屋灵岩琴台之间
顾幽靓卓越若不屑吴山之妩媚而独古处者宋生
乐其泉石之美林麓之䆳流连晨夕读书其下余于
是跃然有以字之曰古人命名与字其义有三一曰
取诸人则司马长卿之名相如袁悯孙之名粲以至
顾雍之雍桓温之温皆是也一曰取诸事则袁贺之
字元服高琳之名琳是也一曰取诸地则鲁苫越之
子名阳州赵岐之字台卿是也今宋生既读书大樵
之麓而又爱此山之胜因字之曰大樵取诸地也学
朱百年之伐樵采箬置诸道头不与世接胡叟之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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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而行客至不辍取诸事也学孙樵之文继昌黎之
正传学郑樵之学为一代儒宗取诸人也字之大樵
而三义备矣于是名之曰采采者取也择也夫人之
能坐而进于圣贤之域者皆其善采者也故颜子之
择一善大舜之取于人皆是也苟如是以采于山奚
止芝兰之芳松柏之贞涧泉之洁烟云之润皆备于
我乎如是以采于古人又奚止百年之隐胡叟之逸
可之之文渔仲之学皆备于我乎学犹殖也仰有取
而俯有拾进之而靡已则其所诣未可量也噫是其
所以为大樵也欤
  恒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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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友归子元恭天下士也性不可一世目中空无人
遭乱坎轲不少挫其气自号曰恒轩徐子问之曰子
之自号其有说乎玄恭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
又曰得见有恒者斯可矣则是恒者圣人之所深有
取而复叹息慨慕若庶几望见之者且吾自经世变
吾深悲夫素丝之终染荃蕙之为茅是皆无恒者也
故以为吾号以自期亦自儆也徐子曰固然然吾有
所进矣夫不一于恒以为恒者圣贤之学也一于恒
以为恒者德之弃也此不可不察也孔子之自叙也
自十五志学以至七十之不踰矩其为道也屡迁而
孟子之称孔子则曰仕止久速无可无不可其亦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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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甚矣譬如天地物之最恒者也然观其造化之功
则岁月日时推迁变革无一息之停斯无一息之恒
矣以是而成其生生不息之真恒圣贤所以日有孜
孜时异而月不同而经德立乎其中也夫天地以日
新其化为恒圣贤以日新其德为恒非不一于恒者
乎不然则易之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而洪范直
以恒言咎徵矣其可思也夫其亦可惧也夫吾知归
子以不挫之气成日新之德也
  故给谏东莱姜公埰私谥贞毅先生议
行出于已名生于人易名之典俾民兴行所以彰往
哲诏来兹此诚砥世之大经名教之干城也苟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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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行合谥法则虽在草莽虽有一节犹所不废如东
汉之季所称文范先生文德先生玄文先生或逸民
独行之流有其德则举其谥无不标领史牒炤耀古
今而况始则位参禁近名显朝廷既则坚卧山林起
徵九列面折廷诤则事关君国卷怀遁世则身系纲
常者乎而时异典湮缺焉未举门人故旧相与哭吊
而摭其懿行揭其大节以相与谥之亦犹行古之道
也故东莱姜公埰于癸丑岁六月丙午以疾卒于吴
门之舍馆远近闻之莫不悲叹遗民故老尤怀衋伤
痛故国之流风悼哲人之斯萎于是起而议曰任天
下之大事立天下之大节非贞无以守之非毅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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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无往而非然矣公早岁声华满天下以进士起
家为令惠政及民有如膏雨当官而行恤民则止不
畏强禦不通津要治绩既最十年不迁而守身不滓
为清白吏入为给谏拾遗禁闼时权奸误国国事日
坏公慨焉有澄清之志于是讥切时政上书极言无
所讳遂触逆鳞之威遘蜚语之祸祸不测下诏狱治
始终锻鍊三木囊头身备楚毒而公辞色如一视死
知归上疑刑官有所徇复震怒公复拜杖阙下杖至
百迨归司寇公橐饘不入肌肤不完而复遘太公殉
难之变恸绝不欲生时天下无不冤公争讼公而公
无几微倖心惟自安于累囚以待天心之悔悟既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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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谪戍宣城而国变随之公闻变恸而仆地既天下
乱戍所不可居公以吾罪臣有君命即不能就戍必
客处母还乡邑于是往来仪真吴门之间天下稍定
搜访遗老公深避之之死靡二以久不还故里遂得
免天下于是敬公之高节而益服公之深见也如是
者三十年俯仰如一日一言一动不忘故君疾既笃
犹谆谆遗言必葬我宣城使我千秋无违君命其忠
谊如此至其家庭孝友敦伦备礼又所众著者也于
是议者曰公笃行于家施于民效于君徇于国生平
伟绩简不胜书而要之人之所不能者有三焉盖濡
十年而不丧其守濒九死而不失其黄阅三十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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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变其操也夫确乎操持而不拔者贞也卒焉临蹈
而莫夺者毅也以公之声华久纡墨绶淹迹腴邑而
不涴清白不慕通显此公守身之贞也而断然有以
成其不滓者非毅乎以公之忠谏黄门北寺传考备
毒而坐待天心不欲自理此公蒙难之贞也而断然
有以成其不挠者非毅乎以公之位望而违坟墓去
亲戚隐身避世不遑宁处逾历岁纪殆三十年为晋
徵士为宋故相而简书无闻干旌不及此公完节之
贞也而断然有以成其不屈者非毅乎嗟乎此非蔡
邕氏所谓忠兼三义文备三德者乎有一于此犹可
以称于是合而举之曰贞毅以谥之按之谥法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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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议佥曰允矣吾无间焉遂谥为贞毅先生
  春王正月辩
春王正月者周正月也周正月者建子之月也建子
月者夏之仲冬月也仲冬不可以为春正而春正之
者盖王之春正月也王者周王也此夫子尊王之特
笔而行夏之时之精意见之矣何也三正皆以岁首
为春自然之理也然言正而不悖天时不失物性者
惟夏正有之故直言春而无所系者时之正也夏之
春也言春而必系之以王者此非时之春而特王之
春耳亦明冬之必不可以为春而周正之必不可以
不言春也故曰此夫子尊王之特笔而行夏之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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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意见之也曰松陵朱氏鹤龄之所谓三正皆可以
为春或亦然乎曰否惟必不可以为春故系之以王
也不然则夫子固周人也以周人而遵周正何不浑
然统之以春而必系之以王乎且圣人立人伦之极
以教万世者也苟周正之无悖又何心以行夏之时
乎哉曰豳风七月之诗何谓也曰此正夏时也曰然
则朱氏所谓豳风岁令出于民间之话言而非朝廷
之政令信乎曰否此直当夏之世而言夏之时耳非
居今而反古者也又何疑于春王正月哉何也夫周
之始以后稷后稷之子不窋即失其官至公刘复修
后稷之业始立国于豳而周道兴焉此豳风之所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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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也自后稷至公刘仅四世耳非夏时而何此孟夫
子之所以论其世也今之儒者大率以周正之不能
通于豳风便谓春王之或非建子是以聚千古之讼
而滋百世之惑也惟确见豳风之直当夏时即可以
见春王之必为周正矣
居易堂集卷之九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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