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乐律典
第七十九卷目录
歌部汇考六
明朱载堉律吕精义二〈拟冷氏旋宫谱 五音谱类 世宗御制乐章 谱 释奠大成乐章新旧谱同异考〉
歌部总论
礼记〈乐记 仲尼燕居〉
后汉刘熙释名〈释乐器〉
梁刘协文心雕龙〈乐府〉
宋陈旸乐书〈歌上 歌中 歌下 善歌〉
明唐荆川稗篇〈古度曲之源 乐之邪正在辞不在律 古今乐制辞度曲不同 论短箫铙歌〉
章潢图书编〈乐以声歌为主议 乐诗总论 乐歌总叙〉
王圻续文献通考〈论歌曲〉
明朱载堉律吕精义二〈拟冷氏旋宫谱 五音谱类 世宗御制乐章 谱 释奠大成乐章新旧谱同异考〉
歌部总论
礼记〈乐记 仲尼燕居〉
后汉刘熙释名〈释乐器〉
梁刘协文心雕龙〈乐府〉
宋陈旸乐书〈歌上 歌中 歌下 善歌〉
明唐荆川稗篇〈古度曲之源 乐之邪正在辞不在律 古今乐制辞度曲不同 论短箫铙歌〉
章潢图书编〈乐以声歌为主议 乐诗总论 乐歌总叙〉
王圻续文献通考〈论歌曲〉
乐律典第七十九卷
歌部汇考六
《明·朱载堉·律吕精义二》《拟冷氏旋宫谱》
臣谨按《朱熹语录》曰,或问《周礼·大司乐说》,宫角徵羽,与七声不合如何。曰:此是降神之乐,如黄钟为宫,大吕为角,太蔟为徵,应钟为羽。自是四乐,各举其一者,而言之,大吕为角,则南吕为宫,太蔟为徵,则林钟为宫,应钟为羽,则太蔟为宫,以七声推之,合如此。又曰:所谓黄钟宫、大吕角,这便是调,如头一声是宫声,尾后一声亦是宫声,这便是宫调,若是其中按拍处,那五音依旧,都用不只是全用宫。今依冷氏旧谱,推衍三谱如左。庆源发祥 世德惟崇 致我祖宗 开基建功黄太姑林 南黄〈半〉南林 林姑黄太 林太南〈倍〉黄京都之内 亲庙在东 惟我子孙 永怀祖宗黄〈半〉南林姑 黄〈半〉南姑林 林姑黄太 黄太南〈倍〉黄气体则同 呼吸相通 来格来从 皇灵显融太黄太姑 黄〈半〉林南林 林姑黄〈半〉林 姑太南〈倍〉黄
已上一曲,宫调曲也,黄钟之宫,黄钟为宫,故以黄钟起调毕曲。
庆源发祥 世德惟崇 致我祖宗 开基建功大姑蕤南 应大〈半〉应南 南蕤大姑 南姑应〈倍〉大京都之内 亲庙在东 惟我子孙 永怀祖宗大〈半〉应南蕤 大〈半〉应蕤南 南蕤大姑 大姑应〈倍〉大气体则同 呼吸相通 来格来从 皇灵显融姑大姑蕤 大〈半〉南应南 南蕤大〈半〉南 蕤姑应〈倍〉大
已上一曲,角调曲也,南吕之宫,大吕为角,故以大吕起调毕曲。
庆源发祥 世德惟崇 致我祖宗 开基建功太姑林南 应太〈半〉应南 南林太姑 南姑应〈倍〉太京都之内 亲庙在东 惟我子孙 永怀祖宗太〈半〉应南林 太〈半〉应林南 南林太姑 太姑应〈倍〉太气体则同 呼吸相通 来格来从 皇灵显融姑太姑林 太〈半〉南应南 南林太〈半〉南 林姑应〈倍〉太
已上一曲,徵调曲也,林钟之宫,太蔟为徵,故以太蔟起调毕曲。
庆源发祥 世德惟崇 致我祖宗 开基建功应〈倍〉太姑蕤 南应〈正〉南蕤 蕤姑应〈倍〉太 蕤太南〈倍〉应〈倍〉京都之内 亲庙在东 惟我子孙 永怀祖宗应〈正〉南蕤姑 应〈正〉南姑蕤 蕤姑应〈倍〉太 应〈倍〉太南〈倍〉应〈倍〉气体则同 呼吸相通 来格来从 皇灵显融太应〈倍〉太姑 应〈正〉蕤南蕤 蕤姑应〈正〉蕤 姑太南〈倍〉应〈倍〉
已上一曲,羽调曲也,太蔟之宫,应钟为羽,故以应钟起调毕曲。
《五音谱类放对类之书作》〈初学对者,须看对类。初学谱者,须看谱类〉
宫调韵脚 徵调韵脚 商调韵脚 羽调韵脚角调韵脚
合四一合 合四合尺 合四一四 合四合工合四合一 合四尺合 合四一尺 合四尺四合四一工 合四尺一 合四工合 合四工尺合四工四 合四尺工 合四工一 合一四合合一合尺 合一合四 合一合工 合一四一合一尺合 合一四尺 合一尺四 合一四工合一尺一 合一工合 合一工尺 合一工四合一尺工 合一工一 合尺四合 合尺四尺合尺合四 合尺合工 合尺合一 合尺一合合尺一尺 合尺一四 合尺四工 合尺四一合尺工合 合尺工尺 合尺工四 合尺一工合尺工一 合工四合 合工合尺 合工合四合工四工 合工合一 合工一合 合工四尺合工一四 合工一工 合工四一 合工尺合合工一尺 合工尺四 合工尺工 合工尺一四合一合 四合四尺 四合一四 四合四工四合四一 四合尺合 四合一尺 四合尺四四合一工 四合尺一 四合工合 四合工尺四合工四 四合尺工 四合工一 四一四合四一合尺 四一合四 四一合工 四一合一四一尺合 四一四尺 四一尺四 四一四工四一尺一 四一工合 四一工尺 四一工四四一尺工 四一工一 四尺四合 四尺合尺四尺合四 四尺合工 四尺合一 四尺一合四尺一尺 四尺一四 四尺四工 四尺四一四尺工合 四尺工尺 四尺工四 四尺一工四尺工一 四工四合 四工合尺 四工合四四工合工 四工合一 四工一合 四工四尺四工一四 四工一工 四工四一 四工尺合四工一尺 四工尺四 四工尺工 四工尺一一合四合 一合四尺 一合一四 一合四工一合四一 一合尺合 一合一尺 一合尺四一合一工 一合尺一 一合工合 一合工尺一合工四 一合尺工 一合工一 一四一合一四合尺 一四合四 一四合工 一四合一一四尺合 一四一尺 一四尺四 一四一工一四尺一 一四工合 一四工尺 一四工四一四尺工 一四工一 一尺四合 一尺合尺一尺合四 一尺合工 一尺合一 一尺一合一尺四尺 一尺一四 一尺四工 一尺四一一尺工合 一尺工尺 一尺工四 一尺一工一尺工一 一工四合 一工合尺 一工合四一工合工 一工合一 一工一合 一工四尺一工一四 一工四工 一工四一 一工尺合一工一尺 一工尺四 一工尺工 一工尺一尺合四合 尺合四尺 尺合一四 尺合四工尺合四一 尺合一合 尺合一尺 尺合尺四尺合一工 尺合尺一 尺合工合 尺合工尺尺合工四 尺合尺工 尺合工一 尺四一合尺四合尺 尺四合四 尺四合工 尺四合一尺四尺合 尺四一尺 尺四一四 尺四一工尺四尺一 尺四工合 尺四工尺 尺四工四尺四尺工 尺四工一 尺一四合 尺一合尺尺一合四 尺一合工 尺一合一 尺一尺合尺一四尺 尺一尺四 尺一四工 尺一四一尺一工合 尺一工尺 尺一工四 尺一尺工尺一工一 尺工四合 尺工合尺 尺工合四尺工合工 尺工合一 尺工一合 尺工四尺尺工一四 尺工四工 尺工四一 尺工尺合尺工一尺 尺工尺四 尺工一工 尺工尺一工合四合 工合四尺 工合一四 工合四工工合四一 工合一合 工合一尺 工合尺四工合一工 工合尺一 工合尺合 工合工尺工合工四 工合尺工 工合工一 工四一合工四合尺 工四合四 工四合工 工四合一工四尺合 工四一尺 工四一四 工四一工工四尺一 工四工合 工四工尺 工四尺四工四尺工 工四工一 工一四合 工一合尺工一合四 工一合工 工一合一 工一尺合工一四尺 工一尺四 工一四工 工一四一工一工合 工一工尺 工一工四 工一尺工工一尺一 工尺四合 工尺合尺 工尺合四工尺合工 工尺合一 工尺一合 工尺四尺工尺一四 工尺四工 工尺四一 工尺工合工尺一尺 工尺工四 工尺一工 工尺工一系宫调者 起调毕曲皆宫 韵脚或宫或徵〈宫徵相生〉
系徵调者 起调毕曲皆徵 韵脚或徵或宫或商〈徵商相生〉
系商调者 起调毕曲皆商 韵脚或商或徵或羽〈商羽相生〉
系羽调者 起调毕曲皆羽 韵脚或羽或商或角〈羽角相生〉
系角调者 起调毕曲皆角 韵脚或角或羽〈角羽相生〉
古人有言:声不过五,五声之变,至不可穷也,在人摘而用之耳,但乐章有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八言、九言,亦有长短句者,谱类不能尽载,各举数章以为定式,庶几放此而推之也。
《世宗御制乐章谱》
大祈谷,献香乐,奏达馨之曲。〈黄钟之徵,用林钟起调,林钟毕曲〉
恭祈宝穑 爇献真香 青烟结篆 紫穗凝祥林南姑黄 潢林南林 南林姑太 姑林姑黄氤氲凤盖 焕烂龙章 丰登协庆 降福穰穰太黄太姑 潢林南林 南林姑太 姑林潢林
大祈谷,献茶乐,奏凝和之曲。〈仲吕之羽,用太蔟起调,太蔟毕曲〉
采采丹萌 瀹以元泉 品迈六清 昭荐法筵
太南林仲 太仲林仲 南林仲太 黄太仲太愿垂洪眷 鉴我恭虔 沾溉芳甸 迄用康年潢南林仲 南林仲太 潢南林仲 南林仲太
大祈谷,初献乐,奏寿熙之曲。〈黄钟之宫,用黄钟起调,黄钟毕曲〉
涓辰脩秘典 抚岁企嘉祯 琼诠通妙感黄太姑南林 潢南黄太黄 太黄仲南林瑶梵彻上清 稽首云陛下 酌醴献初诚南林黄太黄 太黄南潢南 潢南黄太黄帝眷垂明贶 九宇保成平
太黄太南林 南林黄太黄
大祈谷,亚献乐,奏冲元之曲。〈黄钟之宫,用黄钟起调,黄钟毕曲〉
瞻龙御兮皇皇 耀灵辉兮宝光
黄太姑林潢林 潢南林姑太黄
望帝阍兮九陛 饬予诚兮再觞
太黄蕤太潢南 潢南林姑太黄
歌洞章兮瑶范 愿神歆兮乐康
黄太姑太潢南 南潢林姑太黄
洪应殿,送神乐,奏敷祥之曲。〈仲吕之羽,用太蔟起调,太蔟毕曲〉
雷车殷兮云旗张 戒万乘兮腾九光
太黄仲林潢仲林 南林仲太黄仲太
迂大漠兮陟青苍 琼阙窈兮银汉长
黄太仲太潢南林 南林仲太黄仲太
回慧鉴兮眷八方 寅拜送兮伫遐想
太黄仲林潢南林 南林仲太潢南林
锡简福兮祚闳昌
南林仲太黄仲太
大祈谷,献玉帛乐,奏通真之曲。〈黄钟之宫,用黄钟起调,黄钟毕曲〉
植苍璧兮文币肆陈 耀七襄兮光映百纯黄太姑太林姑潢林 潢南林姑林姑太黄俨帝鉴兮顾此华珍 熙岁事兮佑我天民太黄蕤太潢林南林 潢南林姑林黄太黄
大祈谷,送神乐,奏敷祥之曲。〈黄钟之宫,用黄钟起调,黄钟毕曲〉
龙舆载驾兮云旗肃张 庆烟塞路兮非雾流祥黄太姑太林潢林南林 潢南林姑林姑黄太黄千真万圣兮回返帝乡 高上太虚兮璚宫紫房太黄蕤太林潢林南林 潢南姑林姑林黄太黄丹灵显著兮保国宁邦 标名金箓兮享寿无疆太黄太姑林潢林南林 潢南林姑林姑黄太黄
臣谨按《孟子》曰:今之乐由古之乐也。今之乐章,则可以为谱,古人之诗,则不能为谱。孟子岂欺我哉,抑学者自画耳。臣愚建议以为该部,考选协律,郎及典乐等。官之时,取太常知音人,赴部出题试之,其题四言,则取毛诗,五言、七言则取文、选文粹等,书长短句取楚骚,或古乐府,各一二篇,以为题目。务要创撰新谱,不许雷同,就令歌之,以协笙笛,其谱宜以世宗肃,皇帝御制乐,章谱及存心录太常,总览二书所载,本朝雅乐谱为式,不许如刘濂、李文察之所杜撰,本寺堂上官知音者,充考官品定,等第头等,选协律郎,次等选典乐三等者,仍习学以俟,再考夫,如是则人人留心音律,不惟雅乐。不致失传,又免后世有乐,官不知乐之诮,其于圣政未必无小补也,拟撰谱格式为初学,筌蹄附录如左。
《释奠大成乐章新旧谱同异考》
大哉宣圣,见今所用谱太南林仲,元朝颁行谱,黄南林姑。
于昭圣容,见今所用谱林仲黄太,
元朝颁行谱,南姑太黄。
度越前圣,见今所用谱黄太仲太,
元朝颁行谱,蕤夷应南。
神其来格,见今所用谱黄南林仲,
元朝颁行谱,太黄南林。
神其宁止,见今所用谱林仲太黄,
元朝颁行谱,应夷夹大。
神驭还复,见今所用谱仲太林仲,
元朝颁行谱,林黄姑太。
维持王化,见今所用谱南林仲太,
元朝颁行谱,应南蕤姑。
惟王神明,见今所用谱南林仲太,
元朝颁行谱,夹大应南。
大哉圣王,见今所用谱太仲黄太,
元朝颁行谱,南应姑蕤。
百王宗师,见今所用谱仲南林仲,
元朝颁行谱,姑夷无夷。
可见谱无定法,勿惮改定润色。谨按古之歌音,虽则失传,然其遗响犹有存者,若太常中和乐谱及释奠、大成乐谱最为近之,观其大哉,宣圣之圣于昭,圣容之圣度,越前圣之圣,此三圣字,于律或为仲吕,或为黄钟,或为太蔟。神其
来格之神,神其宁止之神,神驭还复之神,此三神字,于律亦各不同,维持王化之王,惟王神明之王,大哉,圣王之王,百王宗师之王,此四王字律,皆异焉,瞻之洋洋威,仪雍雍二句,虽系叠字,而律不重用,黄钟之后,或继以太蔟,或继以姑洗,不拘定法,但取美听,以此观之,为是谱者,亦可谓知音矣。其次则僧家宣偈,道家步虚,船家棹歌之类,尚存古法于万一焉,夫礼失求诸野,言相去不远也,尝怪世之不知音者,或以律吕上下相生之音,循序更迭而奏,若李文察所定之谱是也,或以平上去入,及牙齿舌喉唇审定音调,若刘濂所拟之谱是也。如文察所定,则篇篇相似,而雅颂无别。如濂之所拟,则字字重复,而曲折不分。其于古法相去远矣,殊不思善歌者,一一字中五音具焉,随调宛转变动不居,岂可以平上去入,牙齿舌喉唇拘之哉。近世有书名《志乐》,古乐筌蹄,乐经元义,乐律管见等,项其所杜撰,歌诗之谱,盖皆不知而作者也,《文献通考》曰:乐者,器也,声也,非徒以资议论而已。今订正虽详,而铿锵不韵辨析,虽可听,而考击不成声,则亦何取焉,观诸家所著乐书,凡数十万言,其词非不富也,然于乐之本旨,犹昧其论歌谱,舍腔韵之抑扬,而取五行之生剋,其论舞谱舍功德之形容,而取日躔之方位,傅会穿凿不亦甚乎。
歌部总论
《礼记》
《乐记》
子赣见师乙而问焉。曰:赐闻声歌,各有宜也。如赐者宜何歌也。师乙曰:乙贱工也。何足以问所宜,请诵其所闻,而吾子自执焉。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正直而静,廉而谦者,宜歌风,肆直而慈。爱者,宜歌商,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夫歌者,直己而陈德也。动己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商者,五帝之遗声也。商人识之,故谓之商,齐者,三代之遗声也。齐人识之,故谓之齐,明乎商之音者,临事而屡断,明乎齐之音者,见利而让,临事而屡断,勇也。见利而让,义也。有勇有义,非歌孰能保此,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队,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说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仲尼燕居》
升歌清庙,示德也。《后汉·刘熙·释名》《释乐器》
人声曰:歌歌柯也,所歌之言,是其质也,以声吟咏,有上下如草木之,有柯叶也,故兖冀言歌声如柯也。吟严也,其声本出于忧愁,故其声严肃,使人听之悽叹也。《梁·刘·文心雕龙》《乐府》
乐府者,声依永,律和声也。钧天九奏,既其上帝;葛天八阕,爰乃皇时。自《咸》、《英》以降,亦无得而论矣。至于涂山歌于候人,始为南音;有娀谣乎飞燕,始为北音;夏甲叹于东阳,东音以发;殷整思于西河,西音以兴:音声推移,亦不一概矣。匹夫庶妇,讴吟土风,诗官采言,乐盲被律,志感丝篁,气变金石;是以师旷觇风于盛衰,季札鉴微于兴废,精之至也。夫乐本心术,故响浃肌髓,先王慎焉,务塞淫滥。敷训胄子,必歌九德,故能情感七始,化动八风。自雅声寖微,溺音腾沸,秦燔《乐经》,汉初绍复,制氏纪其铿锵,叔孙定其容与,于是《武德》兴乎高祖,《四时》广于孝文,虽摹《韶》、《夏》,而颇袭秦旧,中和之响,阒其不还。暨武帝崇礼,始立乐府,总赵代之音,撮齐楚之气,延年以曼声协律,朱马以骚体制歌,《桂华》杂曲,丽而不经,《赤雁》群篇,靡而非典,河间荐雅而罕御,故汲黯致讥于《天马》也。至宣帝雅颂,诗效《鹿鸣》,迩及元成,稍广淫乐,正音乖俗,其难也如此。暨后郊庙,惟杂雅章,辞虽典文,而律非夔旷。至于魏之三祖,气爽才丽,宰割辞调,音靡节平。观其北上众引,《秋风》列篇,或述酣宴,或伤羁戍,志不出于滔荡,辞不离于哀思。虽三调之正声,实《韶》、《夏》之郑曲也。逮于晋世,则傅元晓音,创定雅歌,以咏祖宗;张华新编,亦充庭万。然杜夔调律,音奏舒雅,荀勖改悬,声节哀急,故阮咸讥其离声,后人验其铜尺。和乐精妙,固表里而相资矣。故知诗为乐心,声为乐体;乐体在声,瞽师务调其器;乐心在诗,君子宜正其文。好乐无荒,晋风所以称远;伊其相谑,郑国所以云亡。故知季札观辞,不直听声而已。若夫艳歌婉娈,怨志詄绝,淫辞在曲,正响焉生。然俗听飞驰,职竞新异,雅咏温恭,必欠伸鱼睨;奇辞切至,则拊髀雀跃;诗声俱郑,自此阶矣。凡乐辞曰诗,诗声曰歌,声来被辞,辞繁难节。故陈思称李延年闲于增损古辞,多者则宜减之,明贵约也。观高祖之咏《大风》,孝武之叹《来迟》,歌童被声,莫敢不协。子建士衡,咸有佳篇。至于斩伎鼓吹,汉世铙挽,虽戎丧殊事,而并总入乐府,缪袭所致,亦有可算焉。昔子政品文,诗与歌别,故略具乐篇,以标区界。
《宋·陈旸·乐书》《歌上》
声音之道,常与政相为流通,故政治而俗康,则其歌和以雅。政荒而下怨,则其歌哀以思。是以夏政之衰,宫嫔万人衣以文绣,食以粱肉,鼓噪晨歌,闻者悲酸,见者忧思。商政之敝,造靡靡之乐,感北里之声,饮以长夜人不堪命,迨周之末,鲁以淫乐废朝,晋以嗜音败国,战国苦兵乐尤哀思,闻渐离之筑而沾襟,聆雍门之琴,而潸涕继之,秦皇殚财于钟簴,汉武厌志于新声,王莽乐成而哀,厉顺帝闻禽而悲泣,为乐若此,其政可知矣,既而梁商兴薤露之歌,朝臣为之饮泪,梁冀妻为啼妆,愁眉堕马之饰,京师为之争效以至懊恼,歌于晋挽铎,歌于宋杨叛奏于齐,后庭奏于陈爰,及隋唐新音变曲,倾动当世,或写倾杯行天之声,或歌世俗讴谣之曲,徒取悦心志,为耳目之娱而已,无复止乎,礼义之意也,可不大哀耶。《歌中》
古之善歌者,必先调其气,其气出自脐间,至喉乃噫。其词而抗坠之意,可得而分矣,大而不至于抗越,细而不至于幽散。未有不气盛而化神者矣,故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者,秦青也。泉涌回流,双鱼赴节者,舒氏也。大风随至者,夏统也。馀响绕梁者,韩娥也。动梁尘者,虞公也。动草木者,王母也。音传林薮者,冯乘之老人也。响传九陌者,庐陵之永新也。变国俗者,绵驹也。化河内者,高唐也。由此观之,诗之所至,歌亦至焉,歌之所至,化亦至焉。岂非人声固,有以通阴阳,应物类,然耶,歌之为用非特如此而已,故周申喜闻之而得母,则子母之道得矣。百里奚闻之而得室,则夫妇之道得矣。季历作哀慕之歌,而兄弟之道得矣。伯夷作西山之歌,而君臣之道得矣。比干作秣马金阙之歌,而忠臣之志得矣。许由作箕山之歌,而逸民之志得矣。歌之于天下,其妙有以通阴阳应物类,其显有以厚人伦移风俗,岂曰:小补之哉。《歌下》
古者命歌之名,大抵即事实而号之。非有深远难知之义也,故仰以取诸天,则白露、晨露、白云、卿云、元云、步云、白雪、南风、大风之类,无非取诸天也。俯以取诸地,则江南、淮南、南阳、阳陵、阳阿、下里、瓠子、扶风、襄阳、白铜。鞮之类,无非取诸地也。中以取诸人,则驾辩、采菱、采葛、采莲、巴人之类,无非取诸人也。日有白日、朝日歌,夜有子夜之歌,时有阳春四时之歌,月有十二月之歌,年有百年之歌,山则首阳、箕山、西山,水则白水、绿水、前溪,动物则天马、白麟、朱雁,植物则芝房、白纻、桃叶,声则上声、同声,数则八阅、九曲,若此之类,盖不可胜举,合于雅颂之音者,虽出于后世,而可存乖于雅颂之音者,虽传于上世,而可废不可不知也。昔宋玉识音而善文,襄王好乐而爱赋,既美其才,又恶其似屈原也,乃谓之曰:子盍从楚之俗,使楚人贵子之德乎。对曰:昔楚有善歌者,王其闻之欤始而曰:下里巴人,国中唱而和之者,数万人。中而曰:阳阿采菱,国中唱而和之者,数百人。既而曰:阳春白雪,国中唱而和之者,不过数人。盖其曲弥高,其和弥寡,是合于雅颂者,为难学而垂于雅颂者,为易习也,又况懊恼之鬼语,团扇之淫辞,其可流播人间,而败坏礼俗哉。《善歌》
古者声歌,未尝不贵人声,而贱物器,然非假物器以达之,则所谓人声者,特徒歌之谣而已,非古乐之发也,是故击壤而歌者,尧民也。拥楫而歌者,越人也。援琴而歌者,子夏也。曳履而歌者,曾参也。登木而歌者,原壤也。拾穗而歌者,林类也。鼓盆而歌者,庄周也。叩角而歌者,宁戚也。抚楹而歌者,鲁襄也。弹剑而歌者,冯驩也。抚弦而歌者,阮瑀也。抚节而歌者,秦青也。然昔之善歌者,非特乎此帝喾之咸黑,周之薛谭,汉之李延年,唐贞元中有田顺。元和长庆以来,有李正信米嘉荣何戡陈意奴,武宗以后,有陈幼奇、罗庞咸通,中有陈彦晖邓牵,复皆得奇音号为善歌者也,然所道非中德所咏,非中音一于,淫哇之郑,而已君子不取也,《梁元帝纂要》曰:古艳曲有北里靡靡,激楚流风阳阿之曲,皆非正声之乐。也,可谓有志于雅歌矣,汉祭遵投壶,雅歌其知此欤。《明·唐荆川稗编》《古度曲之源》
古之诗,今之词曲也,若不能歌其诗,但能说其义,非
诗之本义也,汉去三代未远,仲尼三百篇大乐氏例能歌之,厥后声歌之乐日微。至曹魏时,惟杜夔传古雅乐,鹿鸣驺虞伐檀,文王四曲而已,晋太和中左延年,改驺虞伐檀文王三曲,更作声节。惟因夔鹿鸣,全不改易,其一。曰:于赫篇;准鹿鸣声,其二曰:巍巍篇;准驺虞声,其三曰:洋洋篇;准文王声,其四复用鹿鸣,而除古伐檀,晋承魏氏之旧作,祖宗篇,准鹿鸣于皇篇,准于赫邦国篇,准洋洋明明篇,准巍巍,其章句长短,声节高下,大略因乎,诗之雅颂,虽其平仄未必尽同,而依咏之间,自可谐协,故仪礼经传通解,载小雅国风,十二诗谱黄钟、清宫、无射、清商二调也,而《晋乐志》有杜夔笛二其三尺,二者所以奏无射二尺九者,所以奏黄钟,乃知诗谱为夔旧物,未经延年所改也,先儒谓古雅,四曲亡于魏晋,由是观之,其实未尝亡耳。然所谓鹿鸣,用黄钟、清宫、关雎用无射清商者,以二曲皆用黄钟清宫起调毕曲,中间逗遛曲折,不出乎一均七声之外而已,非谓某句必用某律,某律必管某字,而不可以移易也,古之度曲大概如此,隋唐以降郑译诸人,以臆更作,使夫清庙之歌徒谐俚耳,高下混淆纷乱,无统雅颂之音微矣,独大乐署所掌十七宫调,以不隶太常,故乐官得以世守之,而不敢易。但撰辞长短,不齐各限以平仄,为一定之制学,士大夫有作亦必循其制为之谓之新乐府,推原其始,黄钟宫诸曲当如四牡之于鹿鸣,无射清商诸曲当如葛覃之于关雎,起调毕曲之律,同其逗遛曲折,不必尽同也,尝以古辞求之,晋嵇康有风入松之曲,唐僧皎然拟之,为五言诗。今大乐双调,有风入松,乃首句七言,末句六言,与皎然之作全不相似,岂此曲可五言,亦可七言乎,李贺申胡子觱篥歌。亦五言,当时工师尚能于席间,裁为平调奏之,今人不能也,意者凡曲皆古诗乐家,以其起调毕曲之字,偶用一调谱之,遂加衬字为曲,非先定其律,而后撰其辞以辏合之,亦非谓此曲必入某调,而不可易也,故中吕双调皆有醉春风越,调中吕皆有斗鹌鹑,正宫仙吕皆有端正好,若是者,不必遍举可见,凡曲无一定之调,但一诗而十七宫调,皆可更迭奏之矣。
《乐之邪正在辞不在律》
或曰:信如此说,则宛诗谣俗之曲,无有不可奏者,而得谓之雅乎,曰:不然乐之邪正在辞,不在律,夫人之情发而为辞,假器以写之,是之谓声,声也者精神志气之所,运贯金石昭日星,感万物通鬼神,而不可掩者也,故清庙之歌,冲淡而庄敬,关雎之什,中正而和平,七月质而裕三侯,壮而远,易水敢死。而不悔,越人亵而怀惭,桑中淫以荡此,非其器所能为,其辞使然也。近世儒者,薄其事,故乐章高者,太文而或乖,于律不及者,依咏平仄,卒入于俚,呜呼。撰辞一事,其可苟乎哉。《古今乐制辞度曲不同》
臣按子夏之言,以圣人治定功,成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为古乐,以郑卫齐宋淫溺骄烦之音为新乐。郑卫齐宋之乐,与圣人之乐,本同器,其曲本同律也。特其辞淫荡无耻,惰慢不恭,而又务于奸,声繁节以悦人,此其所以不同耳。孟子曰:今之乐犹古之乐,虽至于讽,切时君与民同乐,然古乐今乐之同异,亦自可见,非徒春秋战国之时为然,纣好北鄙之音,师延作靡靡之乐,是有周以前固有今乐矣,非独殷周古者,建国禁其淫过凶慢之声,是三代以前固有,今乐矣。夫今乐与古乐同者,器也,律也。其不同者,制词有邪正、敬慢也,度曲之节有繁简、严媚、浓淡也,用其所同,而去其所不同,使其词一归于正,其曲淡而不艳,其节稀而不密,则古乐岂外是哉。白居易曰:正始之音,其若何朱弦疏,越清庙歌一弹一唱,再三叹曲淡节稀声不多,盖有以识此矣。苟徒曰:今乐非古乐,而不知其所以异,古乐即今乐,而不知其所以同,几何而不为臆说也哉。《论短箫铙歌》
汉之大予雅颂黄门鼓吹者,其乐章无存,惟短箫铙歌二十二曲,大率叙战阵之事,然明之曰,上之回巡幸之事也,上陵祭祀之事也,朱鹭祥瑞之事也,艾如张巫山、高钓竿篇之属,则各指其事,非专为战伐也,晋魏以来,仿汉制为之,而易其名,各述其伐叛,讨乱肇造区宇之事,是晋魏以来,短箫铙歌,即古雅颂矣。雅颂何尝亡哉,书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盖谓诗者,所以言其心之所向也。歌者,所以引其言使之长也。金石丝竹之声,必依循乎,所永之言也,五凡工尺上等字之律,所以和乐之声也,歌即咏也,咏即永言也,宋志大乐七失其一,曰:歌不永言,声不依永,律不和声,盖金声舂容失之,则重石声温润失之,则轻土声函胡失之,则下竹声清越失之,则高丝声纤微失之,则细革声隆大失之,则洪匏声丛聚失之,则长木声无馀失之,则短惟人禀中和之气,而有中和之声,八音律吕皆以人声为度,言虽永不可以愈其声。今歌者,或咏一言,而滥及数律,或章句已阕,而乐音未终,所谓歌不永言也,请节其繁,声以一声歌一言,且诗言人志,咏以为歌,五声随歌,是谓依永律,吕协奏是谓和声,先儒以为依人音,而制乐,托乐器以写音乐,本效人非人效乐者此也,今祭祀乐章,并随月律声,不依永,以永依声,律不和声,以声和律,非古制也。章潢《图书编》《乐以声歌为主议》
乐可易言乎,明之而疏天地幽之,而速鬼神奥之,而兴性灵广之,而作动植自,非圣哲孰能窥测,何其洪钜也,乐终难言乎,节之以三调,合之以七始本乎,造化顺乎,自然妙悟,独得存之,一心何其易简也,其理洪钜,故必通天、通地、通人,斯可以谭律吕,其道简明,故诵之、歌之、弦之、舞之、皆足以成节奏,而要之声诗,其本乎,仲尼闻韶闻此者也,季札观乐观此者也,舍是而莩葭之轻,重缇缦之疏密,径围之广狭,雌雄之应违,皆土梗焉耳矣,尝考之古之达乐,有三曰:风曰:雅曰:颂,而金石丝竹匏土革木皆主此以成乐均者。也,信乎,乐非有外于声诗也,虞帝命夔典乐教胄,不过曰:汝闻音律出纳五言,而周官大司乐所掌歌,奏徵诸虞谟商颂,较若画一,然则乐以诗为本,诗以声为用,自古迄今其义未有改矣,羲轩以降,世代绵邈,声诗不存,其义可考而知也,黄帝何以为咸咸之,为言皆也,谓德皆渐被也。颛顼何以为茎茎之,为言根也,谓泽及根荄也。尧何以为章章之,为言明也,谓帝德显暴也。舜何以为韶韶之,为言绍也,谓继绍唐尧也。禹何以为夏夏之,为言大也,谓能光大姚姒也。汤何以为濩濩之,为言救也,谓除邪去虐能护民也。知六代立乐之义,则虽神农五奏,葛天八阕此其推也,而曰:声与诗不可缘义以起乎,周武作大武,公旦作大句,而和之以六律、六吕、五声、八音、六舞,乐云备矣,大司徒以乐防民淫,大司马以乐舞教国子,大司乐掌宿县,小胥正乐县之位,春官大司乐掌六律,六同以合阴阳,地官舞师掌教兵,舞旄人掌四裔乐,无一人而不知乐,无一乐而不设官,官云:备矣,官备而乐益备,此后之诵,声诗者,必以六典为宗也,周衰雅微溺,音腾沸,瞽工歌工奔散四方,乐官之缺,从玆始矣。孔子悯而正之,列十五国风,以辨风土之音。分大小二雅,以辨朝廷之音。陈周鲁商三颂,以辨侑祭之音。定南陔、白华、华黍、崇丘、由庚、由仪、六笙,以辨协歌之音。得诗而得声者,则序之三百篇是也。得诗而不得声者,则置之河水祈招之类是也。四始既别唱,叹有谱,沨沨洋洋六代,其庶几乎,秦燔乐经汉袭,秦陋诗官不采言,乐官不被律,而声诗之学,称贱业焉,故杜氏有曰:汉制氏世业,但能纪铿锵鼓舞,而不能言其义,言知声诗,而不知义也。齐鲁毛韩诸家,以序说相雄长,以义理相授受,而经生学者,始不识诗,言知义,而不知声诗也。夫德为乐心,声为乐体,义为乐精,得诗则声有所依,得声则诗有所被。知声诗而不知义,尚可备登歌充庭舞,彼知义而不知诗者,穷极物情工则工矣,而丝簧弗协将焉,用之甚哉,声诗不可不讲也。曹孟德平刘表,得雅乐。郎杜夔问其所业三百篇,惟知鹿鸣,驺虞伐檀文王四什,而馀皆不传,非无传也,当是时,延年以曼声,协律朱马以骚体作歌,桂华丽而不经赤雁,靡而非典,声诗俱郑俗听飞驰,正乐之湮,此实阶之矣,迨太和末而左延年,所得者,惟鹿鸣一篇浸淫,至魏晋而鹿鸣,亦复绝唱,中和之韵阙焉,不还盖鹿鸣亡,而诗亡矣,非诗之亡也,诗在而声谱散,逸诗犹亡也,所以继鹿鸣之响者,不在乐府乎,乐府之体有行、有曲、有引、有操、有吟、有弄,而皆可列之乐部,然而去三百篇风旨则远矣,述通志者,病之风颂不分二雅淆杂,乃取而汇之,君子之作,如上之回,圣人出者,归乎。雅野人之作,如艾如张稚子班者,归乎。风音本幽蓟如燕歌,行者为列国之风音,本中华如煌煌,洛京行者为都人之雅,品藻良亦当矣,然上之回圣人出词多取于誇耀,燕歌行京洛行名惟混于国都,大圣删诗岂若是乎,要之曰:行歌曲主乎人声,引操吟主乎丝竹。主乎人者,有辞而必有声,主丝竹者,有声不必有辞,则亦声诗皆协而足备,燕享之乐奏者也。
《乐诗总论》
昔者先王之乐,非徒戛金石鸣,柷敔而已也,彼有所自始也,天之以息相吹也,不能不发,而为籁。籁也者。天地自然之音也,人心之感物而动也,不能不形之言,而为诗。诗也者,各言其心之所之也。是故天子列侯、公卿大夫、士庶人之异,其位治世庇国之异,其时明君硕辅忠臣孝子骚人羁旅之异,其感而彼皆各以情之所至,而抑扬讽咏于其閒,固有不得而相假借,掩袭焉者。故曰:诗也者,人心自然之音也。音之所出,则必有长短高下之节,非比之器数则不得相属之,以叶其至也,于是乎,被之钟鼓管磬羽籥干戚之閒,缀其声以成文焉,而乐所由作矣。故曰:诗言志,律和声,此言乐之非自外来,而由人声以为之也。是故先王之世,乐官以诗为职,方其坐明堂,而端委以临天下也,必命乐官以诗察政治,考人材之得失。故曰:工以纳言时而飏之。又曰: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以出纳,五言其出而省方巡,狩以朝诸侯也,亦必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民风者,田夫野妇之所自歌咏,闾里而为之言者也,而天子犹命之乐官以播之金石丝竹之閒,由此观之,可见当世自王公大人,凡至中林兔罝之士,无一人之不能言而为之诗。而其诗也,由朝廷宗庙,以至国都里巷之閒,无一言之不奏于乐官,而为之乐。是以其音之流行于天下,而曲畅乎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閒,以及祭祀燕享军旅会同入学,献馘投壶习射之际,无非本乎。人声相为感发,中挑外引,呜咽喷吻以和鸣,其至者耳,何莫非诗,何莫非乐也哉。故世儒虽尝恨五经无乐书,殊不知乐有诗而无书,诗存则乐与俱存,诗亡则乐与俱亡。诗乐固相关也,若瞽矇大师籥师之属,乐之庶司也。而其所职,则或以讽诵诗,或以歌射节,或以奏九夏,或以鼓太和,邠风以逆寒暑皆诗也。彻乐、燕乐、祭乐、射乐、乐之异用也,而其所歌,则或雍之什,或恺之什,或昭夏肆夏之什,或采蘋采蘩之什,皆诗也。季札观周乐而为歌,二南国风雅颂说者,谓当时能辨存亡,明大小徵得失,此则季札之因诗,而得乎乐也。孔子自卫反鲁,以正乐而雅颂,各得其所说者,谓当时三百篇之诗,相与弟子共习而弦歌之,此则孔子之删诗,以合乎乐也。然则其他所谓知韶濩之未亡,与武商之已坏固,皆幸其尚存之诗,以知其未亡之乐焉耳,然则先王之乐,固未尝不由声诸诗者,以为之本而能达先王之乐者,又何尝不待于上圣大贤之独智,而能之乎。奈何周自黍离以降王道,不宣采诗之职,不复设,而乐官相与抱器,踰河蹈海,遂秘而不见,及秦燔诗书坑学士,其道大坏幸,而三百篇之遗,不独以竹帛固有出于学士大夫,与其闾里所日诵者,往往不绝汉兴立,博士申公辕固之徒,相与聚而明之。故古者雅颂之作,虽已微响,而世之所谓文学之能言,与其迁臣怨女幽人处士,或稍稍窃习其道,各以其心之所至,而舒写忧愁羁愤忠孝隐约之情,犹当列之。秦齐邶鄘郑卫之次,似可与国风相表里,其诗谓未之尽亡,亦可也,而古者之乐,卒不可考,见当魏时,雅乐郎杜夔稍能肄业,鹿鸣驺。虞文王伐檀四篇,太和以后寻亦就废,其在汉唐诸臣,若李延年鲍邺牛弘吕才之流,亦閒尝欲仿古者,声诗之意,播之管弦。然古者之乐,制既绝其所遗者,不过变宫变徵之调,大略世之教坊所传者,近之而已,而其诗所歌,又并当时淫艳之曲,骄侈之辞,则又何从。而复古昔先王之盛乎愚,故尝为之说,曰:三代而上,天下之诗,与乐出于一,故其至者,可以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三代而下,天下之诗,与乐出于二,其微也,俗流失世败坏。而天下之变,犹江河之日趋而不可复返也,惟太祖高皇帝建极之初,礼制大定,即命礼部尚书陶凯讲究古乐,因制成九奏乐章,以备燕享之用,固已完太古之遗音,而复太和之至治矣。而丘浚建议之说,其大要犹欲请朝廷诏求天下精知音律之士,按世之所谓正宫越调之稍近者,以究古人清宫清商之概。然后本钟律之法,明候气之术,以制律吕,律吕既定,则以歌声齐箫声,以箫声定十六声,又以十六声齐八器,由是以复古昔先王之盛,此亦丘浚献忠之意,或亦可为圣治,万分之助矣乎。今欲举古者三百篇之遗,以鸣国家之盛,岂非欲考诗乐之所自,将举天下于三代之隆与,抑不知古之乐,盖有出乎声诗之外者,而未之及也。盖乐以和为本也,使人心咸和,而乐音与之相宣,则虽举今之词而按之,以今调而谓今之乐,即古之乐可也,否则虽举古之诗,而和之以古律,而谓古之乐。即今之乐可也,盖惟有虞廷都俞吁咈之治,而后有敕天卿云之诗,大韶之乐,有周家文武成康之治,而后有关雎驺虞之诗,大武之乐。是故言诗乐之至,其成功所奏,固可以致百物,礼天地,而其流风蕴义则又未始,不本于和德感召化行,而俗美者,为之也。昔马迁作律书反覆于黄帝之定火灾,颛顼之平水害,以及武王吹律听声,陈兵牧野之详,而于今人所争尺度秬黍之閒,独略而不及。此其音乐之微妙,必明于道者,然后可与言其至也。《乐歌总叙》
乐之道,主乎声,而声必有取于天籁,以其一出于自然,而非强作也。然则人之声非天籁乎,乐之声有五,不外乎宫、商、角、徵、羽,五声克谐斯谓之乐,人之声一出乎喉舌齿腭唇,而声为律者,即夫人自然之乐也。故本之心,宣之声,则为《诗》曰:风,曰:雅,曰:颂,皆可以被管弦协金石,而谓之为乐章,孔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正此也,雅颂各得其所,而关雎之乱洋洋盈耳,于师挚之,始曾谓乐,而不以声诗为之,主乎尝稽,历代自虞廷命夔,典乐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又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此九德之歌,所自始也,殷周各有雅颂以祀郊庙,《周礼》乡饮酒礼,及燕礼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等,诗大射歌鹿鸣三终,汉叔孙通定乐,有降神纳俎登歌荐祼等曲。武帝定郊祀之歌十九章,魏杜夔旧传雅乐四曲,皆古声调。晋武循魏制,但改乐章。梁武素善钟律,遂改雅乐歌十二以则天数,唐初命祖孝孙制十二和之乐,开元又制三和。宋祖命窦俨改周乐十二顺为十二和,宋真仁高各亲撰乐章,载之典籍,是历代声歌乃乐之所必用者也。乐以诗为本,诗以声为用,凡金石丝竹匏土革木节奏铿锵克,谐律吕,不过用以依永和声焉耳,世之呶呶于律,管短长分寸之辨,而于声诗废之不讲,欲求雅乐之复古也,有是理哉,噫雅颂即古乐也,人声即天籁也,真知乐以人声为主,而五音六律以和之,则雅乐之复也,亦易易耳。王圻《续文献通考》《论歌曲》
汉乐府丝竹更相和,但有歌曲清平瑟三调,清商曲铙歌鼓吹,曲司马相如凤求凰之类,多楚辞体也,自是虽有五言,与三百篇远矣。魏晋多为五言,如明妃曲之类,閒有七言,如陇上壮士之类。若但风飙起,盖山陵之歌,则七言绝句也,唐多用七言律,如龙池乐章,王维渭城绝句亦有散声,谓之阳关三叠,或更作长短句,如调笑令,菩萨蛮六幺河传等曲,至宋益盛西江月,点绛唇等诗,馀皆可弦歌,金元又变为北曲,如正宫,端正,好商调集,贤宾南吕一枝花,黄钟醉花阴中吕,粉蝶儿之类,依腔填词,一定不易以便,快口唱过,亦有曲名,虽与宋同而实异者,教坊歌之,其谱合四等,字与雅乐同,今有南戏则变极矣。俗乐二十八调,唐人用为大曲,有散序、排遍入破、杀衮等套数,始成一曲就本宫调,制引序慢令,盖度曲常态也,入破以曲终繁声得名,有兆乱之谶,江南李晔有念家山破尤非美也,其归宿一声谓之杀,如伊州以凡字杀侧商,则借尺字杀是也,元乐尾声多以杀名,如赚煞十煞之类,多至百馀声,至正末贼将杀戮无禁,程子谓:音义气理相通者,此也。
何氏瑭曰:诗言志。今俗乐词曲各陈其情,乃其遗法也,歌永言,今俗乐唱词曲,乃其遗法也。当歌之时,和以乐器之声,与歌声清浊高下相应,是谓声依永,俗乐唱曲应以丝竹,乃其遗法也,此则小成矣。若奏众音清浊高下难得齐一,须律以齐之,如作黄钟、宫调,则众音之声皆用,黄钟为节太蔟商亦然,清浊高下自齐一,而不乱,是谓律和声,俗乐以合四工尺等字为板眼,如作工字则众音皆以工为节,尺亦然,而从律不乱,乃其遗法也,八音克谐,则乐乃大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