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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四百四十三卷目录

 荀子部汇考一
  周〈总一则〉
  汉〈成帝河平一则〉
  唐〈文宗元和一则〉
  金〈废帝天德一则〉
 荀子部汇考二
  汉刘向校孙卿子〈自序〉
  唐杨倞荀子注〈自序〉
  明王纳谏删注荀子〈自述〉
 荀子部汇考三
  汉书艺文志〈儒家〉
  隋书经籍志〈儒家〉
  唐书艺文志〈儒家〉
  宋史艺文志〈儒家〉
  宋郑樵通志〈儒家〉
  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證〈儒家〉
  马端临文献通考〈儒家考〉
 荀子部总论
  宋周子通书后录〈荀子〉
  程子遗书〈荀子〉
  王安石文集〈荀卿论〉
  苏轼文集〈荀卿论〉
  黄震文集〈荀子〉
  朱子语录〈荀子〉
  朱子全书〈诸子〉
  真西山文集〈荀子〉
  叶适习学记言〈辨家语为荀氏之传〉
 荀子部艺文
  读荀卿子说        唐韩愈
  读荀子         明王世贞
 荀子部纪事
 荀子部杂录

经籍典第四百四十三卷

荀子部汇考一

周时,荀卿著《荀子》数万言。

《史记·周本纪》不载。按《荀卿列传》:荀卿,赵人。年五十始来游学于齐。驺衍之术迂大而闳辨;奭也文具难施;淳于髡久与处,时有得善言。故齐人颂曰:谈天衍,雕龙奭,炙毂过髡。大夫之𡙇,而荀卿三为祭酒焉。齐人或谗荀卿,荀卿乃适楚,而春申君以为兰陵令。春申君死而荀卿废,因家兰陵。李斯尝为弟子,已而相秦。荀卿嫉浊世之政,亡国乱君相属,不遂大道而营于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如庄周等又滑稽乱俗,于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兴坏,序列著数万言而卒。因葬兰陵。而赵亦有公孙龙为坚白同异之辨,剧子之言;魏有李悝,尽地力之教;楚有尸子、长卢;阿之吁子焉。自如孟子至于吁子,世多有其书,故不论其传云。盖墨翟,宋之大夫,善守禦,为节用。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

成帝河平三年,刘向校《荀子新书》
《汉书·成帝本纪》:河平三年秋八月乙卯,光禄大夫刘向校中秘书。按《艺文志序》:成帝时,诏光禄大夫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
《晁氏读书志》《荀子》荀况撰,刘向校定。除其重复著三十二篇,为十二卷。题曰《新书》

文宗元和十三年,杨倞注《荀子》
《唐书·文宗本纪》不载。按《容斋续笔》:唐杨倞注《荀子》,乃元和十三年。

废帝天德三年,国子监印本《荀子》,授诸学校。
《金史·废帝本纪》不载。按《选举志》:国子监,始置于天德三年,《荀子》用杨倞注,自国子监印之,授诸学校。

荀子部汇考二

《汉·刘向·校孙卿子十二卷》《向后序》:卿名况,赵人也。楚相春申君以为兰陵令或谓春申君曰: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孙卿贤者。今与之百里地,楚其危乎?春申君谢之。孙卿去之赵,
后客谓春申君曰:伊尹去夏入殷,殷王而夏亡;管仲去鲁入齐,鲁弱而齐强。故贤者所在君尊国安,今孙卿天下贤人所去之国其不安乎?春申君使人聘孙卿,乃还复为兰陵令。
《唐·杨倞·荀子注 卷》《倞自序》:昔周公稽古三五之道损益夏殷之典,制礼作乐以仁义理天下,其德化刑政存乎?诗至于幽厉失道,始变风变雅作矣。平王东迁,诸侯力政,逮五
霸之后则王道不绝。如线故仲尼定礼乐,作春秋,然后三代遗风弛而复张,而无时无位功烈不得被干天下,但门人传述而已。陵夷至于战国,于是申商苛虐,孙吴变诈,以族论罪杀人,盈城谈说者又以慎墨苏张为宗,则孔子之道几乎熄矣!有志之士所为痛心疾首也。故孟轲阐其前,荀卿振其后,观其立言指事,根极理,要敷陈,往古掎挈,当世拨乱,兴理易于反掌真名世之士,王者之师;又其书亦所以羽翼六经增光,孔氏非徒诸子之言也,盖周公制作之,仲尼祖述之,荀孟赞成之,所以胶固王道至深至备。虽春秋之四夷交侵,战国之三纲弛绝,斯道竟不坠矣!倞以末宦之暇,颇窥篇籍窃感炎黄之风未洽于圣代,谓荀孟有功于时政,尤所忻慕。而孟子有赵氏章句,汉代亦尝立博士传世不绝,故今之君子多好其书。独荀子未有注解,亦复编简烂脱,传写谬误,虽好事者时亦览之,至于文义难通,屡掩卷焉。夫理晓则惬心,文舛则忤意,未知者谓异端,不览览者以脱误不终,所以荀氏之书千载而未光焉。辄用申抒鄙思,敷寻义理,其所徵据则博求诸书,但以古今字殊。齐楚言异事,资参考,不得不广或取偏傍相近,声类相通或字少增,加文重刻削或求之古字或徵诸方言,加以孤陋寡俦、愚昧多蔽穿凿之。责于何?可逃曾未足,粗明先贤之旨,适增其芜秽耳,盖以自备省览,非敢传之将来。
《明·王纳谏删注荀子二卷》《纳谏自述》自晋以孟与荀为在伯仲之间,既而醇者,益以尊疵者,益以讥于是焉。荀氏失据,退而夷于诸子杂家之流,而其为书若存若亡,虖荀氏固仲
尼之徒也,仲尼没,而诸子之嵬嵬噂沓㠯相非也。荀卿氏者案为之通统类、綦文理、立隆正、绌百家。百家故未易绌也,譬如捕鹿,孟氏角之,荀氏掎之。夫以庄周之辨有口,齐鲁诸儒莫能自解免也,而一言以蔽之,曰: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虽圣人复起。其孰能易之哉?且夫言者人之肖也,荀子吾不得而见之矣!意其人必健有决挢然自信者也。斯孔子之所谓狂矣!而讥荀者亦有说彼以性为恶,无本统矣!今有农夫日号于人,曰:我田瘠其田实,不瘠也自见病焉。然而其耕也,力疾其芸也,除秽以自见病,故其作之也不止。若是者可谓力田矣而未可谓知田,然则荀氏可谓力田矣而未可谓知田。则吾将一言以蔽之,荀子蔽于人而不知天。噫嘻!自昔仲尼罕言性与天道,七十子之徒未尽知性也,而俎豆不废;近世若王伯安其说,以性无善无不善,知性未尽也,而俎豆不废。独以废荀氏,何邪夫?亦其矫然自信之过欤?醇疵之辨昉自韩退之,退之欲削荀氏之不合者附于圣人之籍,斯公于求善者欤吾为成其志,作《删注荀子》,芜城王纳谏,圣俞父述。

荀子部汇考三

《汉书·艺文志》《儒家》

《孙卿子》三十三篇。〈注〉名况,赵人,为齐稷下祭酒,有列传。师古曰:本曰荀卿,避宣帝讳,故曰孙。

《隋书·经籍志》《儒家》

《孙卿子》十二卷。〈注〉楚兰陵令荀况撰。

《唐书·艺文志》《儒家》

《荀卿子》十二卷。〈注〉荀况。
杨倞注《荀子》十二卷。〈注〉汝士子,大理评事。

《宋史·艺文志》《儒家》

《荀卿子》二十卷。〈注〉战国赵人荀况书。
杨倞注《荀子》二十卷。

《宋·郑樵·通志》《儒家》

《荀卿子》二卷。〈注〉楚兰陵令荀况撰。
《荀子》二十卷。〈注〉杨倞注。
《非荀》二十八篇。〈注〉吴申撰。
《削荀》一卷。〈注〉陈之方撰。

《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證》《儒家》

《孙卿子》三十三篇。
《刘向校雠书录·序》云:所校雠中,孙卿书凡三百三十三篇,以相校除复重二百九十篇,定著三十二。
篇皆以定杀青简书可缮写〈劝学至赋篇〉
杨倞分易卷,第更名荀子。韩文公曰:荀卿之书语圣人必曰孔子,子弓子弓之事业不传,惟太史公书弟子传有馯臂。子弓子弓受易于商,瞿《论语·释文引》王弼注,朱张字。子弓荀卿以比孔子,后山陈氏曰:子弓者,仲弓也唐氏曰:向博极群书序,卿事大抵本司马迁于迁书有,三不合:春申君死,当齐王建二十八年,距宣王八十七年,向言卿以宣王时来游学,春申君死而卿废,设以宣王末年游齐,年已百三十七矣!迁书记孟子以惠王三十五年至梁当齐宣王七年,惠王以叟称孟子,计亦五十馀,后二十三年,子之乱燕,孟子在齐,若卿来以宣王时不得,如向言后孟子百馀岁,田忌荐孙膑为军师,败魏桂陵。当齐威王二十六年,距赵孝成王七十八年,临武君与卿议兵于王前,向以为孙膑、倞以败魏马陵,疑年马陵去桂陵又十三年矣!

《马端临·文献通考》《儒家考》

杨倞注《荀子》二十卷。
晁氏曰:赵荀况撰,汉刘向校定,除其重复著三十二篇,为十二卷。题曰:新书称卿赵人,名况。当齐宣王威王之时聚天下贤士稷下,是时荀卿为秀才,年十五,始来游学至齐襄王,时荀卿最为老师。后适楚相春申君,以为兰陵令,已而归赵按,威王死其子嗣立,是为宣王。楚考烈王初,黄歇始相,年表自齐宣王元年至楚考烈王元年,凡八十一年,则荀卿去楚时近百岁矣。杨倞唐人始为之注,且更新书为《荀子》,易其篇第,析为二十卷。其书以性为恶,以礼为伪,非诤谏,傲灾祥,尚强霸之道,论学术则以子思、孟轲为饰,邪说文奸言与墨翟惠施同诋焉;论人物则以平原信陵为辅,拂与伊尹比干同称焉,其指往往不能醇粹,故后儒多疵之。云昌黎韩氏曰:荀氏书考其辞时,若不粹要。其归与孔子异者鲜矣,抑犹在轲雄之间乎?孔子删诗笔、削春秋合于道者,著之离于道者,黜去故诗春秋无疵。余故削荀氏之不合者,附于圣人之籍,亦孔子之志欤?孟子醇乎?醇者也。荀与扬大醇而小疵。东坡苏氏曰:昔者常怪李斯事荀卿,既而焚灭其书,大变古先圣王之法,于其师之道不啻若寇雠。及今观荀卿之书,然后知李斯之所以事秦者,皆出于荀卿而不足怪也。荀卿者,喜为异说而不让,敢为高论而不顾者。其言愚人之所惊,小人之所喜也。子思、孟轲世之所谓贤人君子也!荀卿独曰:乱天下者子思、孟轲也!天下之人如此其众也,仁人义士如此其多也。荀卿独曰:人性恶,桀纣性也,尧舜伪也。由是观之,意其为人必也刚愎不逊而自许太过,彼李斯者又特甚者耳。
程氏曰:荀卿才高,其过多,扬雄才,短其过;少韩子称其大醇非也。若二子可谓大驳矣!且性恶一句大本已失矣!
朱子语录曰:荀子尽有好处胜似扬子,然亦难看,看来荀卿亦是刚明底人,只是粗。
陈氏曰:《汉志》作孙卿子者避宣帝讳也,至杨倞始复改为荀,分为二十卷而注释之,淳熙中钱佃耕道,用元丰监本参校江西漕司其同异,著之篇末,凡二百二十六条,视他本最为完善。

荀子部总论

《宋·周子通书后录》《荀子》

荀子云:养心莫善于诚。荀子元不识诚,既诚矣,心安用养邪?

《程子遗书》《荀子》

荀子谓博闻多见,可以取道,欲力行尧禹之所行,其所行皆外也。 有学不至而言至者,循其言可以入道,门人曰:何谓也?曰:真积力久,则入荀卿之言也。优而柔之使自求之,厌而饫之使自趋之,若江河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顺理杜预之言也,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而不通鬼神将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诚之极也,管子之言也,此三者循其言皆可以入道,而三子初不能及此也。

《王安石文集》《荀卿论》

荀卿载孔子之言曰:由,智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路曰:智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爱己。子曰:可谓士矣!子曰:赐,智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贡曰:智者知人,仁者爱人。子曰:可谓士君子矣!子曰:回,智者若何仁者若?何颜渊曰:智者知己,仁者爱己。子曰:可谓明君子矣!是诚孔子之言欤吾知其非也,夫能近见而后能察远,能利狭而后能泽广,明天下之理也。故古之欲知人者必先求诸己欲,爱人者必先求爱己,此亦理之所必然,而君子之所不能易者也,请以事之近而天下之所共知者论之。今有人于此不能见泰山于咫尺之内者,则虽天下之至愚知,其不能察秋毫于百步之外也。盖不能见于近则不能察于远,明矣!而荀卿以谓知己者贤于知人者,是犹能察秋毫于百步之外为不若见泰山于咫尺之内者之明也。今有人于此食不足以厌其腹,衣不足以周其体者,则虽天下之至愚知,其不能以赡足乡党也。盖不能利于狭,则不能泽于广明矣!而荀卿以谓爱己者贤于爱人者,是犹以赡足乡党为不若食足以厌腹衣足以周体者之富也。由是言之,荀卿之言其不察理已甚矣!故知己者智之端也,可推以知人也;爱己者仁之端也,可推以爱人也。夫能尽智仁之道,然后能使人知己爱己,是故能使人知己爱己者,未有不能知人爱人者;也能知人爱人者,未有不能知己爱己者也!今荀卿之言一切反之,吾是以知其非孔子之言,而为荀卿之妄矣!杨子曰:自爱仁之至也,盖言能自爱之,道则足以爱人耳,非谓不能爱人而能爱己者也。噫!古之人爱人不能爱己者,有之矣!然非吾所谓爱人,而墨翟之道也。若夫能知人而不能知己者,亦非吾所谓知人矣!

《苏轼文集》《荀卿论》

尝读孔子世家,观其言语文章,循循然莫不有规矩,不敢放言高论,言必称先王,然后知圣人忧天下之深也。茫乎不知其畔岸而非远也,浩乎不知其津涯而非深也。其所言者匹夫匹妇之所共知,而所行者圣人有所不能尽也。呜呼!是亦足矣!使后世有能尽我说者,虽为圣人,无难而不能者,不失为寡过而已矣!子路之勇,子贡之辨,冉有之智,此三者皆天下之所难能而可贵者也,然三子者每不为夫子之所说。颜渊默然不见其所能,若无以异于众人者,而夫子亟称之,且夫学圣人者,岂必其言之云尔哉?亦观其意之所向而已,夫子以为,后世必有不足行其说者矣!必有窃其说而为不义者矣!是故,其言平易正直而不敢为非常可喜之论要,在于不可易也。昔者尝怪李斯师事荀卿,既焚灭其书,尽变古先圣王之法,于其师之道不啻若寇雠。及今观荀卿之书,然后知李斯之所以事秦者,皆出于荀卿而不足怪也。荀卿者,喜为异说而不让,敢为高论而不顾者也!其言愚人之所惊,小人之所喜也。子思、孟轲世之所谓贤人君子也!荀卿独曰:乱天下者,子思、孟轲也!天下之人如此其众也,仁人义士如此其多也。荀卿独曰:人性恶,桀纣性也,尧舜伪也!由是观之,意其为人必刚愎不逊而自许太过,彼李斯者又特甚者耳。今夫小人之为不善犹必有所顾忌,是以夏商之亡,桀纣之残暴,而先王之法度礼乐刑政,犹未至于灭绝而不可考者。是桀纣犹有所存而不敢尽废也。彼李斯者独能奋然而不顾,焚烧夫子之六经,烹灭三代之诸侯,破坏周公之井田,此亦必有所恃者矣!彼见其师历诋天下之贤人,以自是其愚,以为古先圣王皆无足法者,不知荀卿特以快一时之论而不自知其祸之至于此也。其父杀人报雠,其子必且行劫。荀卿述王道明礼乐,而李斯以其学乱天下,其高谈异论有以激之也!孔孟之论未尝异也,而天下卒无有及者。苟天下无有及者,则尚安以求异为哉?

《黄震文集》《荀子》

余读荀卿书,然后知昌黎公之不可及。虽欧阳子最尊,昌黎公其议论亦有时而异者,大抵诵述正论干义理开明之日,易辨明正理于是非迷谬之世难。自战国纵横之说兴,而处士横议之风炽,极而至于庄周,并收一世之怪,大肆滑稽之口以戏薄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而天下之正理世无复知于斯时也。知尊王而贱霸,知尊孔氏而黜异端孟子之后,仅有荀子一人,而世不称荀子,何哉?盖尝考其故由。汉及唐皆尊老庄,其间溢出。而为禅学者亦庄老之馀涨,而荀子尝斥老聃为知诎,而不知伸斥庄周为蔽于天,而不知人其说正由与汉及唐之学者相背驰,宜其不之称也。独一昌黎公奋自千载无传之后,破除千载迷谬之说,尊孟子以续孔氏,而表荀子以次孟子,卓哉!正大之见孔孟以来一人而已。其关系正邪之辨为何如哉?迨至我朝理学大明,三尺孺子亦知向方矣!老苏以杰然不世出之才,反独远追战国纵横之学,此与荀子正相南北。识者已疑之欧阳子,一见乃惊叹以为荀子。夫荀子明儒术于战国纵横之时,而老苏祖纵横于本朝崇儒之日,同耶异耶?而谓苏为荀耶,或者特于其文而言之耶?又曰:昌黎谓荀子大醇小疵,世之因而指实其小疵者。曰:非子思、孟子也。曰:谓性为恶而谓为善者,伪也。若然则岂止小疵而已哉?余观其非子思、孟子,盖其妄以知道自任,故欲排二子而去之,以自继孔子之传,其意尽于篇末可见矣!正坐不自量耳!至其以为善为伪,则其说虽可惊,其意犹可录。盖彼所谓伪者,人为之名非诈伪之伪。若曰:人性本恶,修为斯善。其意专主习而不主性,其说遂堕一偏,而又古今字义渐变不同。如古以媚为深爱而后世以为邪;古以佞为能言而后世以为谄。荀子之所谓伪,殆类中庸之所谓矫而择言不精,遂犯众骂。不然,何至以为善为诈,伪之伪也哉?惟其本意之所指初不期然,此昌黎姑恕其说,而指为小疵欤。抑荀子之小疵,虽其议论之近理者亦或不免,不但非孟言性而已,也大扺荀子之所主者。在礼而曰礼之,敬文也则礼之。本于内心者,卿殆未之深考,故其议礼之效,惟欲辨分以足用其干论。王霸曰:粹而王,驳而霸。曰:义立而王信立而霸。几谓王霸无异道,特在醇不醇之间,至于内外义利之分则略不之,及又谓能治其国,则文绣为当然,而厚葬为无害,其与他日讥齐威淫佚而犹许其有大节者无以异。然则,使荀卿而用于世,亦不过富国强兵,善致邻国成霸功尔。

《朱子语录》《荀子》

荀子说:能定而后能应。此是荀子好话 或言性,谓荀卿亦是教人践履。曰:须是有是物而后可践履。今于头段处既错,又如何践履。天下事从其是。曰同,须求其真个同;曰异,须求其真个异。今则不然,只欲立异,道何由明。 问荀子言性恶礼伪,其失盖出于一大要,不知其所自来,而二者亦互相资也。其不识天命之懿,而以人欲横流者为性;不知天秩之自然,而以出于人为者为礼。所谓不知所自来也。至于以性为恶,则凡礼文之美,是圣人制此以返人之性而防遏之,则礼之伪明矣!以礼为伪,则凡人之为礼返其性矫揉以就之,则性之恶明矣!此所谓互相资也。告子杞柳之论,则性恶之意也。义外之论,则礼伪之意也。曰:亦得之。

《朱子全书》《诸子》

不要看扬子,他说话无好处,议论亦无的实处。荀子虽然是有错,到说得处也自实,不如他说得恁地虚胖。
荀卿之学杂于申商子,云之学本于黄老,而其著书之意,盖亦姑托空文以自见耳。非如仲淹之学颇近于正,而粗有可用之实也。至于退之原道诸篇,则于道之大原若有,非荀扬仲淹之所及者。
孟子说,义理说得来精细明白活泼泼地,如荀子空说许多使人看著如吃糙米饭相似。
荀卿全是申韩,观《成相》一篇可见。他见当时庸君暗主,战斗不息,愤闷恻怛,深欲提耳而诲之,故作此篇。然其要,卒归于明法制,执赏罚而已。那做处粗,如何望得王通。
世人说坑焚之祸起于荀卿。荀卿著书立言,何尝教人焚书坑儒。只是观他无所顾忌,敢为异论,则其末流便有坑焚之理。

《真西山文集》《荀子》

荀子云: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之贵也。其论似矣!至其论性,则以为恶,论礼则以为。伪何自相戾耶? 荀子论心,如君子大心则乐天,而道小心则畏、义而节等语,皆可取若所谓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则有可疑。盖心之虚灵知觉者万理具焉,初岂有一毫之污浊哉?自夫汨于物欲而后有污浊耳。学者必尽去物欲之害,则本然之清明。自全今曰: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是物欲之害初未尝去,但伏而未作耳。岂可恃以为安邪?水不能不遇风,长川巨浸泓澄无底,虽大风不能使之浊;心不能不应物,欲尽理明表里莹彻,虽酬酢万变不能使之昏。无风则清,有风则浊者,尘滓之伏于下也;静之则明,动之则昏者,利欲之藏于中者也。

《叶适习学记言》《辨家语为荀氏之传》

《论语》: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公西赤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孔子曰: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然则,君在其国而宗庙出其境,而会朝固皆有相,择能而使无常官,事毕而止夹谷之会。孔子与齐人辨争最著其效,至于能还郓欢龟阴之田,而孔子及子路由此预鲁政矣!故学者讹传以为相鲁也。相与不相,于孔子无所加损,然弟子名实之不知,而后世以虚言为实用,则学者之心术疏矣!又按《论语》: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详此则孔子见用子路以为喜,而孔子不喜;子路以为贵,而孔子不贵。又孔子自言:以吾从大夫之后者再,皆明其义非乐其官。则所谓有喜色而乐,贵以下人者果非也!又按:始诛少正卯子贡进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今夫子为政而始诛之,其为失乎?详此则少正卯之闻次于孔子。又按:下文有父子讼者同狴执之,三月不决,其父请止,孔子舍之。夫父子讼真大罪,而孔子尚欲化之使复于善。少正卯为国闻人其罪未彰而孔子乃先事设诛,播扬其恶由后为夫子本旨,则其前为非夫子本旨明矣!按:舜谗说殄行震惊朕师,故命龙作纳言出、纳惟允,而周召之于顽民待之数世。然则汤诛尹谐,文王诛翻正,以至华士付乙史何?少正卯殆书生之寓言,非圣贤之实录也。使后世谓圣人之用不量先后缓急,教未加而遽震干大讨轻举妄发,以害中道。而曰:孔子实然,盖百世所同患矣!自子思、孟子犹皆不然,独荀况近之,故余以为荀氏之传也。

荀子部艺文《读荀卿子说》唐·韩愈

始吾读孟轲书,然后知孔子之道尊圣人之道。易行王易王霸易霸也。以为孔子之徒没尊圣人者孟子而已矣!晚得扬雄书,盖尊信孟子,因雄书而孟子益尊。则雄也者,亦圣人之徒欤圣人之道不传乎世?周之衰,好事者各以其说干,时君纷纷藉藉相乱六经与百家之说错杂,然老师大儒犹在火于秦,黄老于汉,其存而醇者孟轲氏而止耳,扬雄氏而止耳。及得荀氏书,于是又知有荀氏而已,考其辞时有若不粹要,其归与孔子异者鲜矣!抑其犹在轲雄之间乎?孔子删诗书,笔削春秋合于道者,著之离于道者黜之,故诗书春秋无疵,予欲削荀氏之不合者附于圣人之籍,亦孔子之志欤孟氏醇乎?醇者也!荀与扬大醇而小疵。

《读荀子》明·王世贞

吾读荀氏书,其言性恶礼矫,大氐多愤嫉过中之旨,则岂唯小疵已哉?至云养心莫善乎诚,有味乎?其言之也,夫诚者,真实不妄也,对诚之者而言则圣人事也偏,而言之则彻上下语也。宋儒举而非之曰:既诚矣,心安用养耶?如以辞而已矣!孔子之告哀公曰: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其为荀氏语也。宋儒当复举非之曰:是天亲而外铄也,是上达而下学也,抑何谬戾失序也?宋儒之好刺诽古而颛其尊若此。又庄子之言曰:父子不可解于心,君臣无所逃于天地也,名言也夫无所逃于天地亦已过矣!宋儒复举而非之:夫父子主恩,君臣主敬,天也人也,宁无纤毫乎哉?尧崩四海若丧考妣,必尧而后,若丧考妣也,父不慈即瞽叟为吉甫,若晋献者逝而子可无恸哉?

荀子部纪事

《史记·韩非传》: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著书。与李斯俱事荀卿。
《李斯传》:李斯喟然叹曰:嗟乎。吾闻之荀卿曰物禁太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驽下,遂擢至此。当今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可谓富贵极矣。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也。
《宋史·赵汝谈传》:淳熙十一年进士。历国史院同修撰。所著有《荀子》《庄子》注。

荀子部杂录

《东坡志林》:孙卿子书,有韵语者其言鄙,近多言成相,莫晓其义。前汉《艺文志》诗赋类中有《成相》杂词十一篇,则《成相》者,盖古讴谣之名也,疑所谓邻有丧,舂不相杵及乐记,云治乱以相讯也。亦恐由此得名更当细考之。
《容斋续笔》:唐杨倞注《荀子》乃元和十三年,然臣道篇所引书曰:从命而不拂,微谏而不倦,为上则明,为下则逊。注以为《伊训》篇,今本无此语。《致士》篇所引曰:义刑义杀勿庸以即。《汝惟》曰:未有顺事注为康诰而不言其有不同者。
《井观琐言》:孟子说道理明白正大,但比孔门犹失之粗;荀子言语暗,使学者不得其门而入。孟子是从大路上行,荀卿是从旁蹊曲径里寻路头
《丹铅总录》:朱子本义: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引张子天地无心而成化圣人。有心而无为,据本书乃是天地不宰而成化,不宰字有理,复其见天地之心岂可谓天地无心乎?参、伍以变。注引《韩非子》参之以比物、伍之以合参据。本文乃是伍之以合虚比物,合虚皆参互考之,以知物之虚实也。若云伍之以合参,则上文当云:参之以比伍矣!原其误乃是《荀子》注中引。此朱云自荀注而见之,原不自《韩非子》中采出也。岂可谓出于朱子一仍其误而不敢改正者乎!荀子曰:其为人也多暇日,其出人也不远矣!今本作出入非言饱食终日而不学,岂能过人乎?出人如古言加人一等后世言出人一头地云尔。
荀卿云:赋行远疾速而不能托讯,书问也行远疾速宜于托讯。今云者虚无,故不可托讯也,《楚辞·九章》愿寄言于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亦此意也。荀卿、屈原相去不远,命辞盖同
弇州山人,宛委馀编。韩之张去疾、赵之奉阳、齐之孟尝可谓篡臣也。注:去疾张良之祖,然则去疾乱韩,而良能为韩克。盖前人之愆者也。 说苑云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左师触龙者谄谀不止。荀子云:曹触龙之于纣可谓国贼矣!赵又有左师触龙说太后,长安君为质事,是有三触龙二谄而一忠。又二触龙俱为左师亦奇事也!
《日知录》:荀子案角鹿埵陇种东笼而退耳。注云:其义未详,盖皆摧败披靡之貌。今考之《旧唐书·窦轨传》:高祖谓轨曰:公之入蜀车骑骠骑,从二十人为公所斩,略尽我陇种车骑未足给公。《北史·李穆传》:芒山之战,周文帝马中流矢惊逸坠地,穆下马以策击文帝背骂曰:笼冻军士尔,曹主何在尔独住此?盖周隋时人尚有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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