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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二百四十五卷目录

 周礼部总论一
  《后汉·王充·论衡》〈《正说篇》〉
  《唐·贾公彦·周礼疏》〈《序周礼废兴》〉
  《宋·郑樵·周礼辨》〈《周礼总说》 《五服九服辩》〉
  《程迥·经史说论辨》〈《考工记》〉
  《朱子全书》〈《周礼总论》 《天官》 《地官》 《春官》 《秋官》 《冬官》〉
  《朱子语录》〈《论陈君举周礼说》〉
  《王炎·周礼考》〈《辨诸儒疑周礼》〉

经籍典第二百四十五卷

周礼部总论一

《后汉王充论衡》《正说篇》

按礼夏、殷、周三家相损益之制,较著不同。如以周家在后,论今为《周易》,则礼亦宜为周礼。六典不与今礼相应,今礼未必为周,则亦疑今《易》未必为周也。说《礼》者,皆知礼也,为礼何家礼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由此言之,夏、殷、周各自有礼。方今周礼邪。夏、殷也。谓之周礼,《周礼》六典。按今《礼经》不见六典,或时殷礼未绝,而六典之礼不传,世因谓此为周礼也。按周官之法不与今礼相应,然则《周礼》六典是也。其不传,犹古文《尚书》《春秋》《左氏》不兴矣。

《唐贾公彦周礼疏》《序周礼废兴》

周公制礼之日,礼教兴行,后至幽王,礼义纷乱,故孔子云:诸侯专行,征伐十世,希不失。郑注云,亦谓幽王之后也,故晋侯赵简子见仪,皆谓之礼。孟僖子又不识其仪也,至于孔子更脩而定之时,已不具故仪礼,注云:后世衰微,幽厉尤甚,礼乐之书,稍稍废弃。孔子曰:吾自卫反于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谓当时在者,而复重杂乱者也。恶能存其亡者乎,至孔子卒后,复更散乱,故《艺文志》云:昔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二弟子丧而大义乖,诸子之书纷然杂乱,至秦患之乃燔灭文章,以愚黔首。又云:礼经三百,威仪三千,及周之衰,诸侯将踰法度恶其害己,灭去其籍,自孔子时而不具。至秦大坏,汉兴至高堂生《博士传》十七篇。孝宣世后仓最明礼,戴德、戴圣庆普,皆其弟子三家立于学官。按《儒林传》,汉兴《高堂生传礼》十七篇。而鲁徐生善为容,孝文时,徐生以容为礼,官大夫而瑕丘萧奋以礼。至淮阳太守孟卿,东海人也,事萧奋以授后仓,后仓说礼数万言,号曰:《后氏曲台记》,授戴德、戴圣。郑云:五传弟子,则高堂生、萧奋、孟卿、后仓,戴德、戴圣是为五也。此所传者谓十七篇,即《仪礼》也。周官孝武之时始出秘而不传《周礼》后出者以其始皇特恶故也,是以《马融传》云:秦自孝公已下,用商君之法,其政酷烈,与《周官》相反,故始皇禁挟书,特疾恶,欲绝灭之,搜求焚烧之,独悉是以隐藏百年,孝武帝始除挟书之律,开献书之路,既出于山岩屋壁,复入于秘府,五家之儒莫得见焉。至孝成皇帝达才通人,刘向子歆校理秘书,始得列序著于录略,然亡其冬官一篇,以《考工记》足之时,众儒并出,共排以为非是,唯歆独识其年尚幼,务在广览博观,又多锐精于春秋末年,乃知其周公致太平之迹,具在斯,奈遭天下仓卒,兵革并起,疾疫丧荒,弟子死丧,徒有里人,河南缑氏杜子春,尚在永平之初,年且九十家于南山,能通其读,颇识其说。郑众、贾逵往受业焉,众、逵洪雅博闻,又以经书记转相證明为解,逵解行于世,众解不行,兼揽二家为备,多所遗阙,然众时所解说,近得其实,独以书序言,成王既黜殷命,还归在丰作《周官》,则此《周官》也失之矣。逵以为六乡大夫,则冢宰以下,及六遂为十五万家,縆千里之地,甚谬焉,此比多多。吾甚闵之久矣。六乡之人,实居四同地,故云縆千里之地者,误矣。又六乡大夫,冢宰以下,所非者不著,又云多,多者如此解,不著者多。又云:至六十为武都守郡,小少事,乃述平生之志,著《易》《尚书》《诗》《礼》传,皆讫,惟念前业未毕者,惟《周官》
年六十有六目瞑意倦自力补之,谓之
《周官传》也。按《艺文志》云: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挍《书》《经传》,诸子诗赋,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旨意录而奏之会。向卒,哀帝复使向子歆卒父业,歆于是总群书,奏其七略,故有六艺七略之属,歆之录,在于哀帝之时,不审马融何云。至孝成皇帝,命刘向子歆考理秘书,始得列序著于录略者。成帝之时,盖刘向父子,并被帝命至。向卒,哀帝命歆卒父所脩者,故今文乖理,则是也。故郑元序云:世祖以来,通人达士大中大夫,郑少赣,名兴,及子,大司农仲师名众,故议郎卫次,仲侍中贾君景伯,南郡太守马季长,皆作《周礼解诂》,又云元窃观二三,君子之文章,顾省竹帛之浮辞,其所变易灼然,如晦之见明,其所弥缝奄然,如合符复析,斯可谓雅达广揽者也。然犹有参错同事相违,则就其原文字之声类,考训诂捃秘逸,谓二郑者,同宗之大儒,明理于典籍,觕识皇祖大经周官之义,存古字,发疑正读,亦信多善徒寡,且约用不显传于世,今赞而辨之庶,成此家世所训也。 其名《周礼》,为《尚书》周官者,周天子之官也。书序曰:成王既黜,殷命灭淮夷,还归在丰作《周官》是言,盖失之矣。按《尚书》盘庚康诰说命泰誓之属三篇序,皆云某作若干篇,今多者不过三千言。又《书》之所作,据时事为辞君臣相诰命之,语作《周官》,之时,周公又作《立政》上下之别,止有一篇,《周礼》乃六篇,文异数万,终始辞句,非《书》之类,难以属之时有若兹焉得从诸又云:斯道也,文武所以纲纪。周国君临天下,周公定之致隆平龙凤之瑞,然则周礼起于成帝刘歆,而成于郑元,附离之者大半,故林孝存以为,武帝知《周官》,末世渎乱不验之书,故作十论七难,以排弃之,何休亦以为六国阴谋之书,唯有郑元遍览群经,知《周礼》者,乃周公致太平之迹,故能答林硕之论难使《周礼》义得条通,故《郑氏传》曰:元以为,括囊大典网罗众家,是以《周礼》大行后王之法,易曰神,而化之存乎,其人此之谓也。〈按林孝存《后汉书·郑元传》作临孝存后人俱作林疑误〉

《宋郑樵周礼辨》《周礼总说》

《周礼》一书,详周之制度,而不及道化,严于职守,而阔略人主之身,所以学者疑其非圣人之书。按《书》传曰:周公一年救乱,二年伐商,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成王。则是书在于周公摄政六年之后,周公将复辟于成王,此是书之所由作,故《周礼》六官之首,皆云辨方正位者,此也。《周官序》云成王黜商,灭淮夷,还归在丰作《周官》,按周公摄政时,淮夷奄已与管蔡同乱,成王即政之后,淮夷又叛,成王乃亲征之,故云灭淮夷,还归在丰作《周官》,当是营洛既成之后,作《周礼》,还归在丰之后作《周官》,是《周官》作于《周礼》之后明矣。而郑众以《书》序言作《周官》《周礼》,则失之矣。郑康成又以成王作《周官》在摄政三年,周公制礼在摄政六年,愈失矣。
殊不知成王作《周官》既成,《书》然后作,诰命之辞,以戒臣下。二郑之误,皆因不见古文《尚书》

后来求其说而不得,或谓文王治岐之制,或谓成周理财之书,或谓战国阴谋之书〈何休云〉,或谓汉儒附会之说〈乃刘歆作〉,或谓末世渎乱不验之书,纷纭之说,无所折衷。予谓非圣人之智,不及此五等之爵,九畿之服。九州十二境,闽蛮夷貊祭天祀地,朝觐会同之事,皆非文王时政所得及也,以是书,而加文王非爱文王者也。虽其书固详于理财,然其规画也,似巧而惠下也,甚厚其经入也,若丰而奉上也,甚约谓为理财之书,又非深知周礼者也。使战国有如是之法,则战国为三代矣,使汉儒有如是之学,尚或为汉儒乎。惟见其所传不一,故武帝视为末世渎乱不验之书,而不知好也。至后世孙处,又独为之说,曰《周礼》之作,周公居摄六年之后书成,归丰而实未尝行也。
谓:周公居摄六年,将致政于成王,故作《周官》以遗之,而老焉,及周公卒,成王受其书,而归丰,遂令君陈主其事,而训焉,实未尝行之也。

盖周公之为《周礼》,亦犹唐之显庆开元礼也,唐人预为之,以待他日之用,其实未尝行也。惟其未经行,故仅述大略俟。其临事而损益之故,建都之制不与召诰洛诰合,封国之制不与武成孟子合,设官之制不与周官合,九畿之制不与禹贡合,凡此皆预为之未经行也,虽然此一说也,而不知《周礼》之所以难通者,其规模与他经不类,《周礼》一书有缺文,
军司马舆司马之类。

有省文
遂人、匠人之类。

有兼官
三公、三孤不必备,教官无,府史、胥徒皆兼官。

有预设
凡千里封公、四封侯、六伯十一之类是也。

有不常制
夏采方相氏之类。

有举其大纲者
四为两卒之类,司马法云。

有相副贰者
自卿至下士,同各随才高下,而同治此事。
有常行者六官分职,各率其属,正月之吉垂法象魏之类是也。

有不常行者
二至祀方泽大裘,事上帝合民,诲国迁珠盘盟诸侯之类是也,注云圆丘服,大裘方泽之祀,经无其服,周无迁国,事至平王,东迁盟诅,不及三王,以上事皆预为之,而未经行也。

今观诸经,其措置规模不徒于弼,亮天地和洽人神,而盟诅雠伐,凡所以待衰世者,无不及也,使之维持一世,则一世之人安;使之维持百世,则百世之人安;使之维持千万世,则千万世之人安。贻谋燕翼后世岂无僻王,皆赖前哲以免则周公之用心也,所谓兼三王监二代,尽在于是,是《书》之作于《周公》,与他经不类,《礼记》就于汉儒则王制所说,朝聘为文襄时事,月令所说,官名为战国间事,曾未若《周礼》之纯乎,周典也惜乎,自成帝时虽著之七略,终汉迄唐,寥寥千百载间,靳不置学官博士。
王莽立博士生,徒废,唐有生徒,无博士。

文中子居家,未尝废《周礼》,太宗叹《周礼》为真圣作,其深知《周礼》者欤。若夫后世用《周礼》,王莽败于前,荆公败于后,此非《周礼》不可行,而不善用《周礼》者之过也。
或谓使《周礼》果出于周,孟子答:北宫锜毕战井地之问,故不取之,以为据而仅见言,其大略,何耶。
《五服九服辨》
禹贡有五服,各五百里,是禹之时,地方五千里,职方有九服,亦各五百里,并王畿千里,则周之时,地方万里矣。五服九服之制,虽若不同,详考制度无不相合。禹之五服,各五百里,自其一面而数之,职方九服,各五百里,自其两面而数之也。周之王畿,即禹之甸服,各方千里,禹贡之甸服,五百里,据一面而数之,周畿千里,不在九服之内,王畿之外,定制为九服,各五百里,以两面相方而数之。大扺周之王畿,即禹之甸服;周之侯甸,即禹之侯服;周之男采,即禹之绥服;周之卫蛮,即禹之要服;周之镇夷,即禹之荒服。大率二畿当一服,而周人镇服之外,又有五百里,藩服去王城,二千五百里,乃九州之外地,增于禹贡五百里而已。故行人之职,其言九州之外,谓之藩服,则九州之外,又有五百里之藩服,明矣。且禹贡五服而止,周人必加以五百里藩服,何也?求之禹贡,亦莫不然禹贡既叙五服,又曰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是九州之外地也。又如益稷曰: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谓四海之外,各建诸侯为之长,岂非周之藩服乎?详考制度,无不相合求之里数,未始不同,先儒有禹加弼百里之说,周斥大封疆之说,后人又为图以实之,皆考古未精耳。然《尚书》之周官,《周礼》之行人,又有六服承辟,六服一朝之文,何也?盖王巡狩及于六服,六服之外夷服镇服,即禹之荒服,言六服,则不及夷镇,言九州之内,则不及藩服,明矣!如此不特见二畿当一服,藩服当四海之外,今制而为图,则周之王畿,有乡遂稍县都,即禹之甸服;纳总铚秸槁米之地也。周之侯服,即禹采男之地;周之甸服,即禹诸侯之地;周之男服,即禹揆文教之地;周之采服,即禹奋武卫之地;周之卫服,即禹三百里夷之地;周之要服,即禹二百里蔡之地;周之夷服,即禹三百里蛮之地;周之镇服,即禹二百里流之地;周之藩服,即禹九州之外地。
《周礼》第一疑难考之禹贡分毫皆合。

《程迥经史说论辨》《考工记》

五官体制皆同,而冬官以《考工记》补之,又自一体,有似造物者,特亡彼而存此,以成是经之妙。《考工记》不特为周制,盖记古百工之事,故匠人以世室重屋明堂,并言之三代制度皆在此,但书不全矣。汉人以金帛购书,多是伪作,如此文字非汉世以后铅椠所存也,又庐柄也,戈戟之柄,专命一人主之古字,不通于后世者,何限庐字,若非训诂,何以知其为物柄哉?又椁其漆内而中诎之。椁注家训度看来,《考工记》须是齐人为之,又详于车制而不及舟,其为西北人之书,无疑也。凫氏、栗氏、筑氏,名义无考,筑氏为削,削书刀也,不记纸而记削,其非晚,周书可知。

《朱子全书》《周礼总论》

大抵说制度之书,惟周礼仪礼可信,礼记便不可深信。周礼毕竟出于一家。
周礼,胡氏父子以为是王莽令刘歆撰,此恐不然。周礼是周公遗典也。
周礼一书好看,广大精密,周家法度在里。
今人不信周官。若据某言,却不恁地。盖古人立法无所不有,天下有是事,他便立此一官,但只是要不失正耳。如女巫之职,掌宫中巫、祝之事,凡宫中所祝皆在此人。如此,则便无后世巫蛊之事矣。
五峰以周礼为非周公致太平之书,谓如天官冢宰,却管甚宫阃之事。其意只是见后世宰相请托宫闱,交结近习,以为不可。殊不知,此正人君治国、平天下之本,岂可以后世之弊而并废圣人之良法美意哉。又如王后不当交通外朝之说,他亦是惩后世之弊。要之,仪礼中亦分明自载此礼。
子升问:周礼如何看。曰:也且循注疏看去。第一要见得圣人是个公平底意思。如陈君举说,天官之职,如膳羞衣服之官,皆属之,此是治人主之身,此说自是。到得中间有官属相错综处,皆谓圣人有使之相防察之意,这便不是。天官是正人主之身,兼统百官;地官主教民之事,大纲已具矣。春夏秋冬之官,各有所掌,如太史等官属之宗伯,盖以祝、史之事用之祭祀之故;职方氏等属之司马,盖司马掌封疆之政。最是大行人等官属之司寇,难晓。盖仪礼觐礼,诸侯行礼既毕,出,乃右肉袒于庙门之东。王曰:伯父无事,归宁乃拜。然后再拜稽首,出自屏。此所谓怀诸侯则天下畏之,是也,所以属之司寇。如此等处,皆是合著如此,初非圣人私意。大纲要得如此看。其间节目有不可晓处,如官职之多,与子由所疑三处之类,只得且缺之,所谓其详不可得而闻也。或谓周公作此书,有未及尽行之者,恐亦有此理。只如今时法令,其间颇有不曾行者。
陈徐周礼制度,讲三公宰相处甚详,然皆是自秦汉以下说起。云汉承秦旧,置三公之官。若仍秦旧,何不只仿秦为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却置司马司徒司空者,何故。盖他不知前汉诸儒未见孔壁古文尚书有周官一篇,说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尔。孔安国古文尚书藏之秘府,诸儒专门伏生二十五篇,一向不取孔氏所藏古文者。及至魏晋间,古文者始出。汉初亦只仍秦旧,置丞相御史太尉为三公。及武帝始改太尉为大司马。然武帝亦非有意于复古,但以卫霍功高官大,上面去不得,故于骠骑大将军之上,加大司马以宠异之,如加阶官冠军之号尔,其职无以异于大将军也。及何武欲改三公,他见其时大司马已典兵,兼名号已正,故但去大字,而以丞相为司徒,御史大夫为司空。后汉仍旧改司马为太尉,而司徒司空之官如故。然政事归于台阁,三公备员。后来三公之职遂废,而侍中中书尚书之权独重,以至今日。周礼有井田之制,有沟洫之制。井田是四数,沟洫是十数。今永嘉诸儒论田制,乃欲混井田、沟洫为一,则不可行。郑氏注解分作两项,却是。
先生以礼钥授直卿,令诵一遍毕。先生曰:他论封国,将孟子说在前,而后又引周礼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说,非是。直卿问:孟子所论五等之地,是如何与周礼不合。曰:先儒说孟子所论乃夏商以前之制,周礼是成王之制,此说是了。但又说是周斥大封域而封之,其说又不是。若是恁地,每一国添了许多地,便著移了许多人家社稷,恐无此理。这只是夏商以来,渐渐相吞并,至周自恁地大了。周公也是不奈他何,就见在封他。且如当初许多国,也不是先王要恁地封。便如柳子厚说样,他是各人占得这些子地,先王从而命之以爵,不意到后来相吞并得恁大了。且如孟子说:周公之封于鲁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这也不是。当时封许多功臣亲戚,也是要他因而藩卫王室。他那旧时国都恁大了,却封得恁地小,教他与那大国杂居,也于理势不顺。据左传所说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齐是恁地阔。诗复周公之宇,鲁是恁地阔。这个也是势著恁地。陈君举却说只是封疆方五百里,四维每一面只百二十五里;以径言,则只百二十五里。某说,恁地,则男国不过似一耆长,如何建国。职方氏说一千里封四公,一千里封六侯之类,极分明。这一千里,纵横是四个五百里,便是破开可以封四个公。他那算得国数极定,更无可疑。君举又却云,一千里封四公外,馀地只存留在那里。某说,不知存留作甚么。直卿曰:武王分土惟三,则百里、七十里、五十里似是周制。曰:武王是初得天下,事势未定,且大概恁地。义刚问:孟子想不见周礼。曰:孟子是不见周礼。〈以上语类九条〉

《天官》

天官之职,是总五官者。若其心不大,如何包得许多事。且冢宰内自王之饮食衣服,外至五官庶事,自大至小,自本至末,千头万绪,若不是大其心者区处应副,事在面前,便且区处不下。况于先事措置,思患预防,是著多少精神。所以记得此,复忘彼。佛氏只合下将那心顿在无用处,才动步便疏脱。所以吾儒贵穷理致知,便须事事物物理会过。舜明于庶物,物即是物,只是明,便见皆有其则。今文字在面前,尚且看不得,况许多事到面前,如何奈得他。须襟怀大底人,始得。
周礼天官兼嫔御宦官饮食之人,皆总之。则其于饮食男女之欲,所以制其君而成其德者至矣,岂复有后世宦官之弊。古者宰相之任如此。
问:宫伯、宫正所率之属五百人皆入宫中,似不便否。曰:此只是宿卫在外,不是入宫,皆公卿王族之子弟为之,不是兵卒。

《地官》

问:司徒职在敬敷五教,而地官言教者甚略,而言山林陵麓之事却甚详。曰:也须是教他有饭吃,有衣著,五方之民各得其所,方可去教他。若不恁地,教如何施。但是其中言教也不略,如闾师书其孝弟姻恤,属民读法之类,皆是。
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酂,五酂为鄙,五鄙为县,五县为遂,制田里之法也。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此乡遂出兵之法也。故曰:凡起徒役,无过家一人。既一家出一人,则兵数宜甚多;然只是拥卫王室,如今禁卫相似,不令征行也。都鄙之法,则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然后出长毂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以五百一十二家,而共只出七十五人,则可谓甚少。然有征行,则发此都鄙之兵,悉调者不用,而用者不悉调。此二法所以不同,而贡、助之法亦异。大率乡遂以十为数,是长连排去;井田以九为数,是一个方底物事;自是不同。而永嘉必欲合之,如何合得。〈以下小司徒。〉
问:都鄙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出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不审乡遂车赋则何如。曰:乡遂亦有车,但不可见其制。六乡一家出一人,排门是兵。都鄙七家而出一兵,在内者役重而赋轻,在外者役轻而赋重。六军只是六乡之众,六遂不与。六遂亦有军,但不可见其数。侯国三军,亦只是三郊之众,三遂不与。大国三郊,次国二郊,小国一郊。蔡季通说,车一乘不止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此是轻车用马驰者,更有二十五人将重车在后,用牛载糗粮戈甲衣装,见七书。如鲁颂公徒三万,亦具其说矣。
问:郑氏旁加一里之说是否。曰:如此方得数相合,亦不见所凭据处,今且大概依他如此看。〈以下小司徒注。〉直卿问:古以百步为亩,今如何。曰:今以二百四十步为亩。百亩当今四十一亩。
丰镐去洛邑三百里,长安所管六百里。王畿千里,亦有横长处,非若今世之为图画方也。恐井田之制亦是类此,不可执画方图以定之。
周家每年一推排,十六岁受田,六十者归田。其后想亦不能无弊,故蔡泽言商君决裂井田,废坏阡陌,以静百姓之业,而一其志。唐制,每岁十月一日,应受田者皆集于县令廷中,而升降之。若县令非才,则是日乃胥吏之利耳。
卿大夫既献贤能之书,王拜受,登于天府;其副本则内史掌之,以内史掌策命诸侯群臣故也。〈卿大夫〉问:周礼德行道艺。德、行、艺三者,犹有可指名者。道字当何解。曰:旧尝思之,未甚晓。看来道字,只是晓得那道理而已。大而天地事物之理,以至古今治乱兴亡事变,圣贤之典策,一事一物之理,皆晓得所以然,谓之道。且如礼、乐、射、御、书、数,礼乐之文,却是祝史所掌;至于礼乐之理,则须是知道者方知得。注云:德行是贤者,道艺是能者。盖晓得许多事物之理,所以属能。〈以上语类九条〉
亲亲长长贵贵尊贤,皆天下之大经,固当各有所尚。然亦不可以此而废彼,故乡党虽上齿,而有爵者,则俟。宾主献酬礼毕,然后入,又席于尊东,使自为一列,不为众人所压,亦不压却他人,即所谓遵也〈遵亦作僎〉。如此,则长长贵贵,各不相妨,固不以齿先于爵,亦不以爵加于齿也〈答严时亨 文集〉
问:商贾是官司令民为之。抑民自为之耶。曰:民自为之,亦受田,但少耳,如载师所谓贾田者,是也。〈以下载师〉近郊十一,远郊二十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此即是田税。然远近轻重不等者,盖近处如六乡,排门皆兵,其役多,故税轻;远处如都鄙,井法七家而赋一兵,其役少,故税重。所谓十二者,是并杂税皆无过此数也。都鄙税亦只纳在采邑。
载师云: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闾师又云:凡民无职者出夫布。前重后轻者,前以待士大夫之有土者,后方是待庶民。宅不毛,为其为亭台也;田不耕,为其为池沼也。凡民无职事,此是大夫家所养浮汎之人也。师氏居虎门,司王朝。虎门,路寝门也。正义谓路寝庭朝,库门外朝,非常朝;此是常朝,故知在路门外。文蔚问:路寝庭朝,库门外朝,如何不是常朝。曰:路寝庭在门之里,议政事则在此朝。库门外,是国有大事,询及众庶,则在此处,非每日常朝之所。若每日常朝,王但立于寝门外,与群臣相揖而已。然王却先揖,揖群臣就位,王便入。胡明仲尝云,近世朝礼每日拜跪,乃是秦法,周人之制元不如此。〈师氏 以上语类四条〉或问师氏之官以三德教国子。一曰:至德以为道本;二曰:敏德以为行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恶。何也?曰:至德云者,诚意正心端本清源之事,道则天人性命之理,事物当然之,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术也。敏德云者,彊志力行畜德广业之事,行则理之所当为曰可见之迹也。孝德云者,尊祖爱亲不忘其所由生之事,知逆恶,则以得于己者,笃实深固有以真知,彼之逆恶而自不忍为者也。
至德以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敏德,以为行本,司马温公以之孝德,以知逆恶,则赵无愧徐仲车之徒是也。

凡此三者,虽曰各以其材品之高下,资质之所宜而教之,然亦未有专务其一,而可以为成人者也。是以列而言之,以见其相,须为用而不可偏废之意,盖不知至德则敏德者,散漫无统,固不免乎。笃学力行而不知道之讥,然不务敏德而一于至,则又无以广业,而有空虚之病,不知敏德,则孝德者仅为匹夫之行,而不足以通于神明,然不务孝德而一于敏,则又无以立本,而有悖德之累。是兼陈备举而无所遗,此先王之教,所以本末相资,精粗两尽,而不倚于一偏也。其又教三行,一曰:孝行以亲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贤良;三曰:顺行以事师长。何也?曰:德也者,得于心而无所勉者也,行则其所行之法而已,盖不本之以其德,则无所自得,而行不能以自修,不实之以其行,则无所持循,而德不能以自进,是以既教之三德,而必以三行继之,则虽其至未至粗,亦无不尽,而德之修也,不自觉矣。然是三者,似皆孝德之行而已,至于至德敏德则无与焉,盖二者之行本无常,师必协于一,然后有以独见而自得之,固非教者所得,而预言也。惟孝德,则其事为可指,故又推其类而兼为友顺之目,以详教之以为学者,虽或未得于心,而事亦可得,而勉使其行之不已,而得于心焉,则进乎德而无待于勉矣,况其又能即是而充之以周,于事而溯其原则,孰谓敏德之不可至哉。或曰三德之教,大学之学也,三行之教,小学之学也,乡三物之为教也。亦然而已。详〈三德说 文集〉
古者教法,礼、乐、射、御、书、数,不可阙一。就中乐之教尤亲切。夔教胄子只用乐,大司徒之职也是用乐。盖是教人朝夕从事于此,拘束得心长在这上面。盖为乐有节奏,学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久之,都换了他一副至当的情性。〈保氏〉
问:乡遂为沟洫,用贡法;都鄙为井田,行助法。何以如此分别。曰:古制不明,虽不晓古人是如何。遂人沟洫之法,田不井授,而以夫数制之,岁时登其夫家之众寡,以令贡赋,便是用贡法。〈以下遂人〉
子约疑井田之法,一乡一遂为一万有馀夫,多沟洫川浍,而匠人一同为九万夫,川浍沟洫反少者;此以地有远近,故治有详略也。乡遂近王都,人众稠密,家家胜兵,不如此则不足以尽地利而养民;且又纵横为沟洫川浍,所以寓设险之意,而限车马之冲突也,故治近为甚详。若乡遂之外,则民少而地多,欲尽开治,则民力不足,故其治甚略。晋郤克帅诸国伐齐,齐来盟,晋人曰:必以萧同叔子为质,而尽东其亩。齐人曰: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云云,晋谋遂塞。盖乡遂之亩,如中间是田,两边是沟,向东直去,而前复有横亩向南,沟复南流。一东一南,十字相交在此,所以险阻多,而非车马之利也。
乡遂虽用贡法,然巡野观稼,以年之上中下出敛法,则亦未尝拘也。〈司稼 以上语类四条〉

《春官》

周礼载用赤璋、白璧等敛,此岂长策。要是周公未思量耳。观季孙斯死用玉,而孔子历阶言其不可,则是孔子方思量到,而周公思量未到也。〈典瑞类语〉问司服卿大夫加以大功小功,则自卿大夫而上,皆无此者,何也?曰:此义周礼疏中其说已备,《中庸》所谓期之丧达乎,大夫是也。乃古人贵贱之义,吕氏之说,详矣。
精义君子反经处亦有说。

然亦是周公制礼,而后方如此,故檀弓又云:古者不降上下,各以其亲〈答余彝孙 文集〉
黄问:周礼祀天神、地示、人鬼之乐,何以无商音。曰:五音无一,则不成乐。非是无商音,只是无商调。先儒谓商调是杀声,鬼神畏商调。〈大司乐〉
因说及梦,曰:圣人无所不用其敬,虽至小没紧要底物事,也用其敬。到得后世儒者方说得如此阔大,没收杀。如周礼,梦亦有官掌之,此有甚紧要。然圣人亦将做一件事。某平生每梦见故旧亲戚,次日若不接其书信及见之,则必有人说及。看来惟此等是正梦,其他皆非正。〈占梦 以上语类二条〉
疏云:此九拜之中,四种是正拜,五者逐事主名,还依四种正拜而为之也。又云:稽首、顿首、空首,此三者正拜也,肃拜,妇人之正拜也。其馀五者附此四种,振动、吉拜、凶拜、褒拜附稽首,奇拜附空首。又云:空一拜,其馀皆再拜肃拜,或再三,故郤至三肃使者, 一曰:稽首,注曰:拜头至地也。疏曰:先以两手拱至地,及头至手,又引头至地,多时也。稽首,稽留之字也,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君之拜。哀十七年,公会齐侯,盟于蒙孟,武伯相齐侯稽首,公则拜,齐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无所稽首。襄三年,公如晋,孟献子相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君辱稽首,寡君惧矣。郊特牲曰:大夫之臣不稽首,非尊家臣,以避君也。是诸侯于天子,大夫于诸侯,皆当稽首。 二曰:顿首,注曰:拜头叩地也。疏曰:先以两手拱至地,乃头至手,而又引头即举也,头叩地谓若以首叩物,然此平敌自相拜家臣于大夫及凡自敌者,皆当从顿首之拜也。记疏曰:头叩地,不停留地也,又曰:诸侯相拜则然。 三曰:空首,注曰:拜头至手,所谓拜手也。疏曰:先以两手拱至地,乃头至手也以,其头不至地,故名空首。君答,臣下拜也,其有敬事,亦稽首。洛诰曰:拜手,稽首是也。又曰:稽首、顿首、空首,此三者相因而为之。空首而引头顿地,即举故名顿首,顿首而引头至地,稽留多时,故名稽首,此三者之正拜也。 四曰:振动,注曰:战栗变动之拜。《书》曰:王动色变。记疏曰:谓有敬惧,故为振动。疏曰:案中候膺云:季秋七月甲子,赤雀衔丹入,酆王再拜,稽首受案。今文太誓得火乌之瑞,使以周公书报于王,王动色变,虽不见拜文,与文王受赤雀之命,为稽首拜也。五曰:吉拜,六曰:凶拜。注曰:吉拜,拜而后稽颡,谓齐衰不杖以下者,言吉者,此殷之凶拜,周以其拜,与顿首相近,故谓之吉拜。云:凶拜,稽颡而后拜,谓三年服者。疏曰:拜而后稽颡,谓先作顿首,后作稽颡,稽颡还是顿首,但触地无容,则谓之稽颡。记曰:拜而后稽颡,颓乎其顺也,稽颡而后拜,颀乎其至也。疏曰:拜是为亲痛深貌恻隐之至也。记又曰:晋献公薨,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劝其反国,重耳稽颡而不拜,哭而起。穆公曰:稽颡而不拜,则未为后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则爱父也。疏曰:若为后,则当拜谢其恩,今不受劝,故不拜谢,所以稽颡者,自为父丧哀号也,凡丧礼,先稽颡而后拜乃成直,稽颡而不拜,故云不成拜也。今既闻父死,劝其反国之义,哀恸而起,若欲攀辕然,故云则爱父也。 七曰:奇拜,八曰:褒拜。注曰:杜子春云:奇读为奇偶之奇。郑大夫云:奇拜,谓一拜答臣下拜。褒拜,再拜神与尸。杜子春书又曰:奇拜,先屈一膝,今雅拜是疏云后,郑不从此说。 九曰:肃拜,注曰:肃拜,但俯下手,今时揖是也,介者不拜,故曰为事故敢肃使者。疏曰:肃拜者,拜中最轻,惟军中有此肃拜,妇人亦以肃拜为正。又曰:仪礼宾揖入门,推手曰揖,引手曰揖记疏曰:少仪妇人吉事虽有君赐肃拜〈大祝 九拜辨 文集〉

《秋官》

问:周礼五服之贡,限以定名,不问其地之有无,与禹贡不合,何故。曰:一代自有一代之制。大概是近处贡重底物事,远处贡轻底物事,恰如禹贡所谓纳铚、纳秸之类。〈大行人 语类〉

《冬官》

车所以揉木,又以围计者,盖是用生成圆木揉而为之,故坚耐,堪驰骋。〈轮人〉
问:侯国亦仿乡遂都鄙之制否。曰:郑氏说,侯国用都鄙法。然观鲁人三郊三遂,及孟子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则亦是如此。〈匠人注 以上语类二条〉

《朱子语录》《论陈君举周礼说》

陈君举推周官制度亦稍详,然亦有杜撰错说处。如云冢宰之职,不特朝廷之事,凡内而天子饮食、服御、宫掖之事无不毕管。盖冢宰以道诏王,格君心之非,所以如此。固是。但云,主客行人之官,合属春官宗伯,而乃掌于司寇。宗伯典礼,司寇典刑。土地疆域之事,合掌于司空,乃掌于司马。盖周家设六官互相检制之意,此大不然。何圣人不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其臣,既任之而复疑之耶。或问:如何。曰:宾客属秋官者,盖诸侯朝觐、会同之礼既毕,则降而肉袒请刑,司寇主刑,故以属之,有威怀诸侯之意。夏官掌诸侯土地封疆,如职方皆为夏官。盖诸侯有变,则六师移之。所以属之司马也。或问:冬官司空掌何事。曰:次地是管土田之事。盖司马职方氏存。其疆宇之定制,至于中画井田,创制纤悉,必属于司空,而今亡矣。

《王炎周礼考》《辨诸儒疑周礼》

周官六典,周公经治之法也。秦人举竹简以𢌿炎火。汉兴诸儒掇拾于煨烬,藏于岩穴之间,其书已亡,而幸存。汉既除挟书之律,武帝时,六典始出,帝不以为善作,十论七难以排之,藏于秘府不立于学官,其书虽存如亡。夫天下之治,不可无法犹之。为圆必以规,为方必以矩,为平直必以准绳,六典之书备焉。武帝之志,欲驰骛于规矩准绳之外,虽四代之书,且以为朴学而弗好,其于周礼何有立论,排之宜矣。东都诸儒知有周礼,而其说不同,以为战国阴谋之书者,何休也,以为周公致太平之迹者,郑康成也。六官所掌纲正而目举,井井有条而诋之,以为战国之阴谋,休谬矣。而康成以为致太平之迹,其说亦未然也,治法至太平大备,而所以致太平者,不专系于法之详也。周公辅政,管蔡流言,不安于朝,而之东都及鸱鸮之诗作金縢之书启,然后成王逆公以归,既归之后,伐管蔡,作洛邑,迁殷民。管蔡既平,殷民既迁,洛邑既成,公则归政于成王矣,当归政之时,成王莅政之初,淮夷犹未定也,而况公未归政,管蔡未平,殷民未迁,洛邑未成,虽有六典,安得尽举而行之?成王即位,巡侯甸伐淮夷,中外无事,还归在丰作周官之书,以戒饬卿士大夫则周公之经制,盖施行于此时。吾是以知六典之法至太平而后备,非用六典能致太平也。夫为治有定法,天下无定时,时异则法异,虽尧、舜、禹相受以道法,亦不能无损益也。分画九州,尧之制也,至舜则析为十有二州,分命羲和尧之制也,至夏则羲和合为一,官圣人,察人情,观世变立法经治,虽不可变古,亦不可泥古,此周公之意也。而读《周礼》者,至今不能无疑,王畿不可以方千里也,五服不可以分为九也,三等之国不可析之,以为五也,井田之制积同为成积丘为县都内外不容异制也,或者见其可疑,则曰:《周礼》非周公之全书,盖汉儒以意易之者,多矣,汉儒之言《周礼》,诚不能无失,然亦不敢遽变其意也。考之于经见其可疑,举而归罪于汉儒,岂得为至论哉?且夫禹之五服,服五百里,各指一面言之,故东西相距而为五千;周之九服,方五百里,则以其方广言之,东西相距其地,亦止于五千,又何斥大封域之有。且梁州之地职方所无,周公岂不能复先王之故土而治之,然而不在封域之内者,务广德不务广地,可知矣。言其斥大封域而为九服,考之不详之故也,周之洛邑,虽曰天地之中,北近大河,东西长而南北狭,不可以规方千里。然温在今之河北,洛阳在今之河东,皆畿内地不以河为限也。若曰洛在河南,不能规方千里,则商人之都在河北涯,邦畿千里,何以见于《商颂》,则言千里王畿之非实者,亦考之不详之故也?井田之法,凡九夫为井,皆以成田,言之沟洫道涂不与焉,内而乡遂外而县,都其法一也。然在乡遂,则自一井积之方十里为成,又自一成积之方百里为同,所以言乡遂授田之数也,在家邑则自一井积而为邑,为丘,为甸。四甸为县,四县为都,所以定公卿之采地也。郑康成不察内之成同外之邑,都皆自一井积之见,其广狭不同,而以为井田异制,又为之说曰一甸之地,旁加一里以为成,一都之地,旁加十里而为同,此康成之误,有以汨经之文,而遂与先王井田之制,不应内外异法,此又考之不详之过也。若三等之国,分为五等,则周公之意,盖逆虑世变而求有以制之也。唐虞之世,天下号为万国,然强则肆,弱则屈,敌则争,于是迭相兼并。至周之初,宇内不过千八百国,则向之万国社稷丘墟十七八矣。周公于是欲分而为五等,自公以下,所食之地少附庸之国,多欲以其大比小,以小事大庶,几可以小大相维,然必建邦国之时方定其地,初非取先王已制之国,尽从而更张之也。盖周公虽定六官之制,亦度时措之宜而行之,盖有定其制而未行者矣,亦有已行之后世,随时而变者矣。定鼎郏鄏谓之建国,以为民极,然成康未尝都洛幽王之败周始东徙,此所谓定其制而未行者,三等之国分为五等,法虽立而未行,亦此意也。五刑之罪二千五百,穆王变为祥刑,凡三千条,穆王去成王未远也,然不用周公之法,吕刑一书,夫子盖有取焉,此所谓后世随时而变者也。若曰徙封数大国,则诸侯尽扰司徒之制,言封国不言徙,国以封为徙,此又考之不详之过也。虽然前辈之所疑者,吾固推经意而辨之矣,《周礼》犹有可疑者,先儒盖未之疑也。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且祀昊天于南至服裘为宜,祀黄帝于季夏盛暑之月,而亦服裘可乎。王搢大圭又执镇圭以朝日,以《考工记》考之,大圭,其长三尺,抒上终葵首。郑康成谓玉方一寸,其重一斤,若圭三尺,其博二寸有半,其厚四分,则其重殆三十斤,而王能搢之乎?王乘玉辂建太常维者,六人服皆衮冕,夫衮冕王与上公之服也,维太常者,徒行车后乃亦衣龙衮,与王同服,不几于尊卑无辨乎?太宰,六官之长也,其属六十而内,小臣、寺人、九嫔、世妇、女御之职皆与焉,以天子之正卿,而宦寺宫妾悉为之属,不以亵乎,天官既有世妇,春官又有世妇,且曰:每宫卿二人谓之妇,则不得以为卿。郑康成乃曰:如汉有长秋亦以士人居之,夫士人为卿,则又不得谓之妇矣。且王后六宫,而天子六卿,若宫有二卿,则卿十有二人,何其数之多耶?《周礼》一书,今学者所传,康成之训释也,则康成可谓有功于《周礼》矣,虽然六官之制度,以康成而传,亦以康成而晦,盖康成之于经,一则以纬说汨之,一则以臆说汨之,是以周公之典,其意不得不晦也,周公之典既晦,是以学者不得不疑也。前辈之所疑者,不揆其僭而释之。吾之所疑则世未有辨之者,后必有能辨之者矣。故表其说,以待来者考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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