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一百二十二卷目录
书经部总论二
宋朱子全书一〈尚书纲领十六则 虞书尧典二十一则 舜典二十八则 大禹谟十九则 皋陶谟九则 益稷四则 夏书禹贡四则 商书汤誓一则 仲虺之诰三则 汤诰三则 伊训四则 太甲三则 咸有一德五则 盘庚一则 说命十则 西伯戡黎一则 微子一则〉
宋朱子全书一〈尚书纲领十六则 虞书尧典二十一则 舜典二十八则 大禹谟十九则 皋陶谟九则 益稷四则 夏书禹贡四则 商书汤誓一则 仲虺之诰三则 汤诰三则 伊训四则 太甲三则 咸有一德五则 盘庚一则 说命十则 西伯戡黎一则 微子一则〉
经籍典第一百二十二卷
书经部总论二
《朱子全书一》《尚书纲领》伯丰问《尚书》古文、今文有优劣否?曰:孔壁之传,汉时却不传,只是司马迁曾师授。如伏生《尚书》,汉世却多传者,晁错以伏生不曾出,其女口授有齐音,不可晓者,以意属成。此载于史者,及观经传,及孟子引享多仪,出自《洛诰》却无差,只疑伏生。偏记得难底却不记得易底,然有一说可论。难易古人文字,有一般如今人书简说话,杂以方言一时记录者。有一般是做出告戒之命者,疑《盘诰》之类,是一时告语。百姓《盘庚》劝谕百姓迁都之类,是出于记录。至于蔡仲之命,微子之命,囧命之属,或出当时做成底诏,诰文字如后世朝廷词臣所为者,然更有《脱简》可疑处,苏氏传中于乃洪大诰治之下,略考得些小。胡氏皇王大纪考究得《康诰》,非周公成王时,乃武王时。盖有孟侯,朕其弟。小子封之语,若成王则康叔为叔父矣。又其中首尾,只称文考成王,周公必不只称文考。又有寡兄之语,亦是武王与康叔无疑。如今人称劣兄之类。又唐叔得《禾传记》所载成王先封唐叔,后封康叔,决无侄先叔之理。吴才老又考究梓材,只前面是告戒其后,都称王恐自是一篇。不应王告臣下,不称朕而自称王耳。兼《酒诰》亦是武王之时,如此则是断简残编,不无遗漏。今亦无从考正。只得于言语句读中,有不可晓者,阙之。又问壁中之书不及伏生书否?曰:如《大禹谟》。又却明白条畅,虽然如此,其间大体义理,固可推索。但于不可晓处阙之,而意义深远处自当推究玩索之也。
《书》有两体,有极分晓者,有极难晓者,某恐如《盘庚》、《周诰》多方多士之类,是当时召之来而面命之,面教告之,自是当时一类说话。至于《旅獒》毕命微子之命,君陈君牙囧命之属,则是当时修其辞命,所以当时百姓都晓得者,有今时老师宿儒之所不晓。今人之所不晓者,未必不当时之人,却识其词义也。
某尝患《尚书》难读,后来先将文义分明者读之,聱讹者且未读。如《二典》《三谟》等篇。义理明白,句句是实理,尧之所以为君,舜之所以为臣,皋陶、稷、契、伊、傅辈所言所行,最好细绎玩味,体贴向自家身上,来其味自别。
《二典》《三谟》,其言奥雅,学者未遽晓会。后面《盘诰》等篇,又难看,且如《商书》中《伊尹告太甲》五篇,说得极切。其所以治心修身处,虽为人主言,然初无贵贱之别。宜取细读。极好今人不于此等处理会,却只理会小序。某看得书小序,不是孔子自作,只是周秦间低手人作。然后人亦自理会他本义未得。且如《皋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申重》也。序者,本意先说《皋陶》,后说《禹》。谓《舜》欲令禹重说,故将申字系禹字。盖伏生书以《益稷》合于《皋陶谟》。而思日赞赞襄哉。与帝曰:来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考考相连,申之二字便见是舜令禹重言之意。此是序者本意。今人都不如此说。说得虽多,皆非其本意也。
问可学近读何书?曰读《尚书》。曰《尚书》如何看?曰须要考历代之变。曰世变难看,唐虞三代事浩大阔远,何处测度?不若求圣人之心,如尧则考其所以治民,舜则考其所以事君,且如《汤誓》汤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熟读。岂不见汤之心?大抵《尚书》有不必解者,有须著意解者,不必解者如仲虺之诰,太甲诸篇只是熟读,义理自分明,何俟于解!如《洪范》则须著意解。如《典谟》诸篇,辞稍雅奥,亦须略解。若如《盘庚》诸篇,已难解,而《康诰》之属,则已不可解矣。昔日伯恭相见语之,以此渠云,亦无可阙处。因语之云。若如此则是读之未熟,后二年相见,云诚如所说。
《尚书》孔安国传,此恐是魏晋间人所作。托安国为名,与《毛公诗传大段》不同。今观序文,亦不类汉文章。
汉时文字粗,魏晋间文字细。
如孔丛子亦然,皆是那一时人所为。
某尝疑孔安国书,是假书。如《毛公诗》。如此高简大段争似汉儒,训释文字多是如此。有疑则阙,今此却尽释之,岂有千百年前人说底话,收拾于灰烬屋壁中,与口传之馀更无一字讹舛,理会不得。兼小序皆可疑。《尧典》一篇,自说尧一代为治之,次序至让,于舜方止。今却说是让于舜后方作《舜典》,亦是见一代政事之终始。却说历试诸艰,是为要受让时作也。至后诸篇皆然。况先汉文章重厚有力量,今大序格致极轻,疑是晋宋间文章。况孔书至东晋方出,前此诸儒皆不曾见,可疑之甚。
或问《书解》谁者最好?莫是东坡书为上否?曰然。又问:但若失之简?曰:亦有,只消如此解者。
荆公不解《洛诰》,但云其间,煞有不可强通处,今姑择其可晓者释之。今人多说荆公穿凿,他却有如此处,若后来人解书,又却须要解尽。
先生因说古人说话,皆有源流。不是胡乱。荆公解聪明文思处,牵合《洪范》之五事,此却是穿凿。如《小旻诗》云: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却合《洪范》五事。此人往往曾传箕子之学,刘文公云人受天地之中以生等语,亦是有所师承。不然亦必曾见上世。圣人之遗书,大抵成周时于王都建学尽收。得上世许多遗书,故其时人得以观览而剽闻其议论。当时诸国,想亦有书。若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但比王都差少耳。故孔子看了鲁国书犹有不足,得孟僖子以车马送至周,入王城见老子,因得遍观上世帝王之书。
胡安定《书解》未必是安定所注。行实之类不载,但言行录。上有少许不多不见,有全部专破古说,似不是胡平日意。又间引东坡说,东坡不及见安定,必是伪书。
问《书》当如何看?曰:且看易晓处。其他不可晓者,不要强说。纵说得出,恐未必是当时本意。近世解书者,甚众。往往皆是穿凿。如吕伯恭,亦未免此也。
以上语类十二条
世传《孔安国尚书》序言伏生口传书二十八篇。《尧典》、《皋陶谟》、《禹贡》、《甘誓》、《汤誓》、《盘庚》、《高宗肜日》、《西伯戡黎》、《微子牧誓》、《洪范》、《金縢》、《大诰》、《康诰》、《酒诰》、《梓材》、《召诰》、《洛诰》、《多士》、《无逸》、《君奭》、《多方》、《立政》、《顾命》、《吕刑》、《文侯之命》、《费誓》、《秦誓》。孔氏壁中书增多二十五篇。《大禹谟五子之歌》引《征仲虺之诰》,《汤诰伊训》,《太甲》上,《太甲》中,《太甲》下,咸有一德。《说命》上,《说命》中,《说命》下。《泰誓》上,《泰誓》中,《泰誓》下。《武成旅獒》、《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周官君陈毕命君牙囧命分。伏生书中,四篇为九篇。又增多五篇。《舜典》、《益稷》、《盘庚》中,《盘庚》下,《康王之诰并序》一篇合之。凡五十九篇,及安国作传,遂引序以冠其篇首而定为五十八篇.今世所行,公私版本是也。然汉儒以伏生之书为今文,而谓安国之书为古文,以今考之,则今文多艰涩而古文反平易。或者以为今文自伏生女子口授晁错时失之,则先秦古书所引之文皆已如此。或者以为记录之实语难工,而润色之雅词易好,则暗诵者不应偏得所难,而考文者反专得其所易。是皆有不可知者,至诸序之文,或颇与经不合。如《康诰》、《酒诰》、《梓材》之类。而安国之序,又绝不类西京文字。亦皆可疑。独诸序之本,不先经则赖安国之序而可见。故今别定此本,一以诸篇本文为经而复合序篇于后。使览者得见圣经之旧而不乱乎诸儒之说。又论其所以不可知者,如此使读者姑务沈潜反复乎?其所易而不必穿凿傅会,于其所难者云。绍熙庚戌十月壬辰,新安朱某识。〈书临漳所刊四经后〉。
古今书文杂见先秦古记,各有證验。岂容废绌?不能无可疑处,只当玩其所可知而阙其所不可知耳。《小序》决非孔门之旧,安国序亦决非西汉文章,向来语人,人多不解。惟陈同父闻之不疑。要是渠识得文字体制意度耳。读书玩理外考證,又是一种工夫。所得无几,而费力不少。向来偶自好之,固是一病。然亦不可谓无助也。孔氏书序与孔丛子文中子大略相似。所书孔臧不为宰相而礼赐如三公等事,皆无其实。而通鉴亦误信之,则考之不精甚矣。
此条答孙季和
《书小序》可考,但如《康诰》等篇,决是武王时书。却因周公初基以下,错出数简遂误。以为成王时书。然其词以康叔为弟,而自称寡兄,追诵文王而不及武王。其非周公成王时语的甚。〈吴才老胡明仲皆尝言之〉。至于《梓材》半篇,全是臣下告君之词。而亦误以为周公诰康叔而不之正也。其可疑处,类此非一。太史公虽用其体,而不全取,其文如商纪中所载,《汤诰》全非今孔氏书也。虽其词庞乱,不若今书之懿。然亦见迁书之体或未必全是师法书序也。〈按汉书迁尝从孔安国受书〉。大抵古书多此体。如《易序卦》亦是此类。若便断为孔子之笔,恐无是理也。
此条答孙季和
《尚书》顷尝读之,苦其难而不能竟也。注疏程张之外,苏氏说亦有可观。但终是不纯粹。林少颖说《召诰》已前亦详备,闻新安有吴才老裨传,颇有发明,却未曾见。试并考之,诸家虽或浅近,要亦不无小补。但在详择之耳。不可以篇帙浩汗而遽惮其烦也。
此条答或人
《虞书尧典》
若稽古帝尧作书者叙起。
林少颖解放勋之放,作推。而放之四海之放,比之程氏说为优。
安安只是个重叠字,言尧之聪明文思,皆本于自然。不出于勉强也。允则是信实,克则是能。
以上语类三条
问钦明文思,某谓恐当从去声读。若只作思虑之思,未见其发挥于事业处。曰作去声读为是。
此条答潘子善
克明俊德,只是明己之德。词意不是明俊德之士任道。问:《尧典》以亲九族,说者谓上至高祖,下至元孙。林少颖谓若如此,只是一族所谓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是否?曰:父族谓本族,姑之夫、姊妹之夫、女子之夫家。母族谓母之本族,母族与姨母之家。妻族则妻之本族,与其母族是也。上杀,下杀,旁杀只看所画宗族图可见。
平章百姓只是近处百姓,黎民则合天下之民。言之矣。《典谟》中百姓,只是说民如罔咈百姓之类。若是《国语》中说百姓,则多是指百官族姓。
百姓昭明百姓,只是畿内之民。昭明只是与他分别善恶辨是与非,以上下文言之,即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
以上语类四条
问克明俊德〈至〉黎民于变时雍俊德,或以为己之明德,或以为俊德之士。百姓或以为民,或以为百官,未知二说如何?若以《大学》之序观之,则俊德为己之明德,百姓为民,似无可疑者。曰俊德当依《大学》说,百姓,程先生以为畿内之民是也。
此条答潘子善
羲和,即是那四子。或云有羲伯、和伯共六人,未必是。羲和主历象授时而已,非是各行其方之事。
历是古时一件大事,故炎帝以鸟名官首。曰凤鸟氏。历正也。岁月日时既定,则百工之事可考其成。程氏、王氏两说相兼其义,始备。
历是书象,是器,无历则无以知三辰之所在。无玑衡则无以见三辰之所在。
问寅宾出日,寅饯纳日,如何?曰:恐当从林少颖解寅宾出日。是推测日出时候。寅饯纳日,是推测日入时候。如土圭之法是也。旸谷南、交昧、谷幽都是测日景之处宅度也。古书度字有作宅字者,东作、南讹、西成,朔易皆节候也。东作如立春,至雨水节之类,寅宾则求之于日星,鸟则求之于夜厥。民析因夷隩非是使民如此,民自是如此。因者因其析后之事,夷者万物收成,民皆优逸之意。孳尾至氄毛,亦是鸟兽自然如此。如今历书记鸣鸠拂羽等事,程泰之解旸谷、南交、昧谷、幽都以为筑一台而分为四处,非也。古注以为羲仲居治东方之官,非也。若如此只是东方之民得东作,他处更不耕种矣。西方之民享西成,他方皆不敛穫矣。大扺羲和四子,皆是掌历之官,观于咨汝羲暨和之辞,可见敬致乃冬夏致日。春秋致月是也。东作只是言万物皆作,当春之时,万物皆有发动之意,与南讹、西成为一类,非是令民耕作。
敬致只是冬夏致日之致,寅宾是宾其出,寅饯是饯其入,敬致是致其中,北方不说者,北方无日,故也。自畴咨若时登庸到篇末,只是一事皆是。为禅位设也。一举而放齐,举引子,再举而驩兜,举共工,三举而四岳,举鲧,皆不得其人,故卒。以天下授舜,
正淳问四岳,百揆曰:四岳是总在外诸侯之官,百揆则总在内百官者。又问四岳是一人,是四人?曰:汝能庸命巽朕位不成,让与四人?又如咨二十有二人,乃四岳九官十二牧尤,见得四岳,只是一人。因言孔壁《尚书》汉武帝时方出,又不行于世。至东晋时方显,故扬雄、赵岐、杜预诸儒悉不曾见。如周官乃孔氏书说得三公、三孤、六卿极分明。汉儒皆不知,只见伏生书。多说司徒、司马、司空遂以此为三公,不知此只是六卿之半。武王初,是诸侯,故只有此三官。又其他篇说此三官者,皆是训诰诸侯之词。如三郊、三遂亦是用天子之半。伏生书只顾命排得三公、三孤、六卿齐整。如曰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召公与毕公,毛公是三公,芮伯、彤伯、卫侯是三孤,太保是冢宰。芮伯是司徒。卫侯是康叔,为司寇。所以《康诰》中多说刑三公,只是以道义傅保王者,无职事官属却下行六卿事。
庸命、方命之命,皆谓命令也。庸命者,言能用我之命以巽朕位也。方命者,言止其命令而不行也。王氏曰圆则行,方则止,犹今言废阁。诏令也。盖鲧之为人,悻戾自用,不听人言语,不受人教令也。
先儒多疑舜乃前世帝王之后,在尧时不应在侧陋。此恐不然。若汉光武只是景帝七世孙,已在民间耕稼。了况上古人寿长传数世,后经历之远,自然有微而在下者。
以上语类十一条
《尧典》卒章我其试哉,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皆尧言也。釐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乃史氏记尧下嫁二女于妫水之旁,而为妇于虞氏耳。帝曰钦哉者,戒敕二女之言。犹所谓往之女家,必敬必戒者也。今自孔传及诸家皆失之,殊不成文理也。
此条记尚书三义
《舜典》
浚哲文明,温恭允塞。细分是八字,合而言之,却只是四事。浚是明之发处,哲则见于事也。文是文章,明是明著。易中多言文明。允是就事上说,塞是其中实处。浚哲文明,温恭允塞,是八德。问徽五典是使之掌教,纳于百揆是使之宅百,揆宾于四门是使之为行人之官,纳大麓恐是为山虞之官。曰若为山虞,则其职益卑。且合从《史记》说,使之入山,虽遇风雨弗迷其道也。
尧命舜曰:三载汝陟帝位,舜让于德弗,嗣则是不居其位也。其曰受终于文祖,只是摄行其事也。故舜之摄,不居其位,不称其号,只是摄行其职事耳。到得后来舜逊于禹,不复言位止。曰总朕师尔。其曰汝终陟元,后则今不陟也。率百官若帝之初者,但率百官如舜之初尔。
问:六宗曰古注说,得自好郑氏宗读为禜。即祭法中所谓祭时。祭寒暑。祭日。祭月。祭星。祭水、旱者。如此说则先祭上帝,次禋六宗,次望山川,然后遍及群神,次序皆顺问五峰,取张髦昭穆之说如何?曰:非唯用改《易》经文兼之,古者昭穆不尽,称宗唯祖有功,宗有德,故云祖文王而宗武王。且如西汉之庙,唯文帝称太宗,武帝称世宗。至唐庙乃尽称宗,此不可以为据。问: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恐只是王畿之诸侯。辑敛瑞玉是命。圭合信如点检牌印之属,如何?曰:不当指杀王畿,如顾命太保率东方诸侯,毕公率西方诸侯,不数日间,诸侯皆至。如此之速。汪季良问望禋之说。曰:注以至于岱宗,柴为句。某谓当以柴望秩,于山川为一句。
协时月正日,只是去合同其时月日,尔非谓作历也。每遇巡狩,凡事理会,一遍如文字之类。
或问舜之巡狩,是一年中遍四岳否?曰观其末后,载归格于艺祖,用特一句则是一年遍巡四岳矣。问四岳惟衡山最远,先儒以为非今之衡山。别自有衡山,不知在甚处?曰恐在嵩山之南。若如此,则四岳相去甚近矣。然古之天子,一岁不能遍及四岳。则到一方境上,会诸侯亦可。周礼有此礼。
铢录云唐虞时,以潜山为南岳,五岳亦近。非是一年只往一处。
以上语类八条
《舜典》肆觐东后,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便当属此文。下言其见东方诸侯,而使各以其物为贽也。其下乃云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如五器,乃得事之序而文。势亦顺,如亦齐同之义。卒乃复者,言既讫事而旋反。二句皆张子说也。
此条记《尚书》三义。
《仲默集注尚书》至肇,十有二州因云禹即位后,又并作九州。曰也见不得。但后面皆只说帝命式于,九围以有九有之师,不知是甚时又复并作九州。
问:舜不惟德盛,又且才高,嗣位未几,如齐七政、觐四岳、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肇十二州,封十二山及四罪而天下服一齐,做了其功用神速如此。曰:圣人作处,自别故书。称三载底可绩。
以上语类二条
《虞书论刑》最详。而《舜典》所记尤密。其曰象以典刑者,象如天之垂象以示人,而典者常也示人。以常刑所谓墨、劓、剕、宫、大辟,刑之正也。所以待夫元恶、大憝、杀人、伤人、穿窬、淫放,凡罪之不可宥者也。曰:流宥五刑者,流放窜殛之类,所以待夫罪之。稍轻虽入于五刑,而情可矜法,可疑与夫。亲贵勋劳而不可加以刑者也。〈四凶正合此法〉。曰: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者,官府、学校之刑以待夫罪之轻者也。曰金作赎刑罪之极轻,虽人于鞭扑之刑,而情法犹有可议者也。〈疑后世始有赎五刑法非圣人有也〉。此五句者,从重及轻各有条理法之正也。曰眚灾肆赦者,眚谓过。误灾谓不幸,若人有如此而入于当赎之刑,则亦不罚其金而直赦之也。
此一条专为轻刑,设春秋肆大眚则过误之。大入于典刑者亦肆之矣。所以为失刑也,书又曰宥过无大明过之,大入于典刑者,特用流法以宥之耳。
曰怙终贼刑者,怙谓有恃终。谓再犯若人,有如此而入于当宥之法,则亦不宥以流而必刑之也。此二句者,或由重而即轻,或由轻而入重,犹今律之有名例。又用法之权衡,所谓法外意也。圣人立法制刑之本末,此七言者大略尽之矣。虽其轻重取舍,阳舒阴惨之不同,然钦哉!钦哉!,惟刑之恤之意,则未始不行乎?其间也盖其轻重毫釐之间,各有攸当者,乃天讨不易之定理。而钦恤之意,行乎其间,则可以见圣人好生之本心矣。夫岂一于轻而已哉。又以舜命皋陶之辞,考之士官所掌,惟象流二法而已。
鞭扑以下官府学校随事施行,不领于士官事之宜也。
其曰:惟明克允,则或刑或宥,亦惟其当而无以加矣。又岂一于宥而无刑哉。今必曰尧舜之世,有宥而无刑,则是杀人者不死,而伤人者不刑也。是圣人之心不忍于元恶大憝而反忍于衔冤抱痛之良民也。是所谓怙终贼刑,刑故无小者,皆为空言,以误后世也。其必不然也。亦明矣。夫刑虽非先王所恃,以为治然。明刑弼教禁民为非,则所谓伤肌肤以惩恶者,亦既竭心思而继之。以不忍人之政之一端也。今徒流之法,既不足以止穿窬淫放之奸,而其过于重者,则又有不当死。而死如彊暴赃满之类者,苟采陈群之议一以宫剕之辟当之,则虽残其支体而实全其躯命。且绝其为乱之本,而使后无以肆焉。岂不仰合先王之意,而下适当世之宜哉。况君子得志,而有为则养之之,具教之之,术亦必随力之所至,而汲汲焉。固不应因循苟且,直以不养不教为当然而熟视其争夺相杀于前也。
此条答郑景望
圣人之心,未感于物。其体广大而虚明,绝无毫发偏倚。所谓天下之大本者也。及其感于物也,则喜怒哀乐之用,各随所感,而应之无一不中节者。所谓天下之达道也。盖自本体而言,如镜之未有。所照则虚而已矣。如衡之未有,所加则平而已矣。至语其用,则以其至虚,而好丑无所遁。其形以其至平,而轻重不能违。其则此所以致其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虽以天下之大,而举不出乎吾心造化之中也。以此而论,则知圣人之于天下,其所以为庆赏威刑之具者,莫不各有所由。而《舜典》所论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与夫制刑明辟之意,皆可得而言矣。虽然喜而赏者,阳也。圣人之所欲也。怒而刑者,阴也。圣人之所恶也。是以圣人之心,虽曰至虚至平,无所偏倚,而于此二者之间,其所以处之者,亦不能无小不同者。故其言又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此则圣人之微意也。然其行之也,虽曰好赏而不能赏无功之士,虽曰恶刑而不敢纵有罪之人,而功罪之实,苟已晓然。而无疑则虽欲轻之重之而不可得,是又未尝不虚不平。而大本之立,达道之行,固自若也。故其赏也,必察其言,审其功而后加以车服之赐其刑也。必曰象以典刑者,画象而示民。以墨、劓、剕、宫、大辟五等肉刑之常法也。其曰流宥五刑者,放之于远,所以宽。夫犯此肉刑而情轻之人也。其曰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者,官府学校之刑,所以驭夫罪之小而未丽于五刑者也。其曰金作赎刑使之入金,而免其罪所以赎夫,犯此鞭扑之刑而情之又轻者也。此五者刑之法也。其曰眚灾肆赦者,言不幸而触罪者。则肆而赦之。其曰怙终贼刑者,言有恃而不改者,则贼而刑之。此二者法外之意,犹今律令之名例也。其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者?此则圣人畏刑之心,闵夫死者之不可复生。刑者之不可复续,惟恐察之有不审,施之有不当。又虽已得其情,而犹必矜其不教无知而抵冒至此也。呜呼!详此数言,则圣人制刑之意可见。而其于轻、重、浅、深出、入、取、舍之际,亦已审矣。虽其重者,或至于诛、斩、断、割而不少贷然。本其所以至此,则其所以施于人者,亦必当有如是之酷矣。是以圣人不忍其被酷者,之衔冤负痛而为。是以报之,虽若甚惨,而语其实则为适得其宜。虽以不忍之心畏刑之甚,而不得赦也。唯其情之轻者,圣人于此乃得以施其不忍。畏刑之意,而有以宥之然。亦必投之远方,以禦魑魅。盖以此等所犯,非杀伤人,则亦或淫或盗,其情虽轻而罪实重。若使既免于刑而又得便还乡里,复为平民则彼之被其害者,寡妻孤子将何面目以见之。而此幸免之。人发肤支体了无所伤,又将得以遂其前日之恶而不知悔,此所以必曰流以宥之,而又有五流有宅,五宅三居之文也。若夫鞭扑之刑,则虽刑之至小而其情之轻者,亦必许其入金以赎,而不忍辄以真刑加之。是亦仁矣。然而流专以宥肉刑而不下及于鞭扑赎,专以待鞭扑而不上及于肉刑,则其轻重之间,又未尝不致详也。至于过误必赦,故犯必诛之法,则又权衡乎?五者之内,钦哉,钦哉,惟刑之恤之旨,则常通贯乎?七者之中,此圣人制刑明辟之意,所以虽或至于杀人而其反覆表里,至精至密之妙皆一一从广大虚明心中流出,而非私智之所为也。而或者之论,乃谓上古,惟有肉刑。舜之为流为赎,为鞭,为扑,乃不忍民之斩戮,而始为轻刑者。则是自尧以上,虽犯鞭扑之刑者,亦必使从墨、劓之坐。而舜之心乃独不忍于杀伤淫盗之凶贼,而反忍于见杀见伤为所侵犯之良民也。圣人之心,其不如是之。残贼偏倚而失其正,亦已明矣。又谓周之穆王五刑,皆赎为能复舜之旧者,则固不察乎?舜之赎,初不上及于五刑,又不察乎穆王之法,亦必疑而后赎也。且以汉宣之世,张敞以讨羌之役兵食不继建为入谷赎罪之法,初亦未尝。及夫杀人及盗之品也,而萧望之等犹以为如此。则富者得生,贫者独死,恐开利路以伤治化。曾谓三代之隆而以是为得哉!呜呼!世衰学绝士不闻道,是以虽有粹美之资,而不免一偏之弊,其于圣人公平正大之心有所不识,而徒知切切焉。饰其偏见之私,以为美谈,若此多矣。可胜辨哉!若夫穆王之事,以予料之,殆必由其巡游无度,财匮民劳。至其末年,无以为计,乃特为此一切权宜之术,以自丰而又托于轻刑之说,以违道而干誉耳。夫子存之,盖以示戒,而程子策试。尝发问焉。其意亦可见矣。或者又谓四凶之罪不轻于少正卯。舜乃不诛而流之,以为轻刑之验。殊不知共兜朋党鲧功不就其罪,本不至死,三苗拒命,虽若可诛而蛮夷之国,圣人本以荒忽不常待之,虽有负犯不为畔臣,则姑窜之远方亦正得其宜耳。非故为是以轻之也。若少正卯之事,则予尝窃疑之。盖《论语》所不载。子思、孟子所不言。虽以《左氏春秋》内外传之诬,且驳而犹不道也。乃独荀况言之,是必齐鲁陋儒愤圣人之失职。故为此说以夸其权耳。吾又安敢轻信其言而遽稽以为决乎。聊并记之,以俟来者。
右《舜典象刑说》
尧崩,百姓如丧考妣。此是本分。四海遏密,八音以礼,论之则为过,为天子服三年之丧,只是畿内,诸侯之国则不然。为君为父皆服斩衰君,谓天子诸侯及大夫之有地者,大夫之邑以大夫为君,大夫以诸侯为君,诸侯以天子为君,各为其君服斩,衰诸侯之大夫,却为天子服齐衰三月,礼无二斩故也。公之丧诸达官之长杖,达官谓通于君得奏事者,各有其长杖,其下者不杖可知。
问:明四目,达四聪,是达天下之聪明否?曰:固是。曰孔安国言广视听于四方如何?曰亦是以天下之目为目,以天下之耳为耳之意。
柔远能迩,柔远却说得轻能迩,是奈何得他使之帖服之意。三就只当从古注,五宅三居宅只训居。惇德允元,只是说自己德使之,厚其德,信其仁,难字只作平声,任如字难,任人言不可轻,易任用人也。禹以司空行宰相事汝平水土,则是司空之职。惟时懋哉,则又勉以行百揆之事。
敬敷五教在宽圣贤于事,无不敬。而此又其大者,故特以敬言之。在宽是欲其优,游浸渍以渐而入也。五服三就,若大辟则就市宫刑,则如汉时就蚕室。其墨、劓、剕三刑,度亦必有一所在刑之。既非死刑,则伤人之肌体,不可不择一深密之所。但不至如蚕室,尔问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曰五刑,各有流法。然亦分作三项,如居四海之外,九州之内,或近甸皆以轻重为差。
惟寅故直惟直故清。
古者教人多以乐,如舜命夔之类,盖终日以声音养。其情性,亦须理会得乐方能听。
古人以乐教,冑子缘平和中正,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古人诗,只一两句歌,便衍得来,长声是宫、商、角、徵,羽是声依所歌而发。却用律以和之。如黄钟为宫,则太簇为商之类,不可乱其伦序也。
直而温只是说所教冑子要得如此,若说做教者事,则于教冑子上都无益了。
或问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曰古人作诗,只是说他心下所存事,说出来人便将他诗来歌,其声之清浊、长短,各依他诗之语言。却将律来调和其声。今人却先安排下腔调,了然后做语言去合腔子,岂不是倒了?却是永依声也。古人是以乐去就他诗,后世是以诗去就他乐,如何解兴起得!人
问《礼》书学礼,首引舜命契为司徒,敷五教命夔典乐教冑子两条,文蔚切谓古人教学,不出此两者契敷。五教是欲使人明于人伦,晓得这道理,夔典乐教冑子,是欲使人养其德性,以实有诸己。此是一篇纲领,曰固是如此,后面只是明此一意,如大司徒之教,即是契敷教事,大司乐之教,即是夔典乐事。因曰直而温,宽而栗,直与宽,本自是好。但济之以温与栗,则尽善至如刚简二字,则微觉有弊。故戒之以无虐、无傲。盖所以防其失也。某所以特与分开,欲见防其失者,专为刚简而设,不蒙上直宽二句,直宽但曰而温,而栗,至刚简则曰无虐、无傲,观其言意,自可见。文蔚曰教以人伦者,固是又欲养其德性,要养德性,便只是下面。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四句上曰然。讽诵歌咏之间,足以和其心气,但上面三句抑扬高下,尚且由人到律,和声处直是不可走作,所以咏歌之际,深足养人情性。至如播之金石,被之管弦,非是不和,终是不若人声自然。故晋人孟嘉有言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谓渐近自然至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此是言祭祀燕享时事,又是一节。
问夙夜出纳,朕命惟允曰纳言之官,如今之门下,审覆自外而进入者,既审之。自内而宣出者,亦审之。恐谗说殄行之震惊朕师也。
以上语类十五条
《大禹谟》
儆戒无虞至从己之欲,圣贤言语自有个血脉,贯在里。如此一段,他先说儆戒无虞,盖制治未乱,保邦未危,自其未有可。虞之时,必儆必戒能如此,则不至失法度,淫于逸,游于乐矣。若无个儆戒,底心欲不至,于失法度,不淫逸,不游乐,不可得也。既能如此,然后可以知得贤者、邪者、正者、谋可疑者、无可疑者。若是自家身心颠倒,便会以不贤为贤,以邪为正,所当疑者亦不知矣。何以任之去之,勿成之哉!盖此三句便是从上面有三句了方会恁地又如此。然后能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盖于贤否。邪正疑审,有所未明,则何者为道?何者为非道?何者是百姓所欲?何者非百姓之所欲哉!
问: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正德是正民之德否?曰固是。水如堤防灌溉,金如五兵田器,火如出火内火禁焚莱之类,木如斧斤以时之类,良久云古人设官掌此六府,盖为民惜此物不使之妄用,非如今世之民,用财无节也。戒之用,休言戒谕。以休美之事劝之,以九歌感动之意,但不知所谓九歌者如何?周官有九德之歌,大抵禹只说纲目。其详不可考矣。
法家者流,往往常患其过于惨刻。今之士大夫,耻为法官,更相循袭以宽大为事。于法之当死者,反求以生之,殊不知明于五刑,以弼五教虽舜,亦不免教之不从刑,以督之惩一人而天下人知所劝戒。所谓辟以止辟,虽曰杀之,而仁爱之实已行乎中。今非法以求其生,则人无所惩,惧陷于法者,愈众虽曰仁之适以害之。
以上语类三条
向蒙面诲尧舜之世,一用轻刑。当时尝以所疑为请,匆匆不及究其说,近熟思之,亦有不可不论者,但观皋陶所言,帝德罔愆以下一节,便见圣人之心,涵育发生真与天地同德。而物或自逆于理,以干天诛则夫轻重、取舍之间,亦自有决然不易之理。其宥过非私恩,其刑故非私怒,罪疑而轻,非姑息。功疑而重,非过。予如天地四时之运,寒凉肃杀常居其半而涵育发生之心未始不流行乎?其间此所以好生之德,洽于民心,而自不犯于有司,非既抵冒而复纵舍之也。夫既不能止民之恶,而又为轻刑以诱之,使得以肆其凶暴于人而无所忌,则不惟彼见暴者,无以自伸之。为冤而奸民之犯于有司者,且将日以益众。亦非圣人匡直辅翼使民迁善远罪之意也。
此条答郑景望
或问:人心、道心之别。曰只是这一个心,知觉从耳目之欲,上去便是人心,知觉从义理上去,便是道心。人心则危而易陷,道心则微而难著。微亦微妙之义。舜功问:人心惟危?曰:人心亦不是全不好底,故不言凶咎,只言危。盖从形体上去,泛泛无定向,或是或非不可知,故言其危。故圣人不以人心为主,而以道心为主。盖人心倚靠不得。人心如船,道心如柁,任船之所在无所向,若执定柁,则去住在我。
问:人心惟危?程子曰:人心,人欲也。恐未便是人欲。曰人欲也,未便是不好。谓之危者,危险欲堕未堕之间。若无道心以御之,则一向入于邪恶又不止于危也。
方子录云:危者,欲陷而未陷之辞,子静说得是。
又问:圣人亦有人心,不知亦危否?曰:圣人全是道心主宰,故其人心自是不危。若只是人心也,危。故曰惟圣罔念作狂。又问:此圣字寻常,只作通明字看,说得轻。曰:毕竟是圣而罔念便狂,
人心亦只是一个知觉。从饥、食、渴、饮便是人心知觉、从君、臣、父、子处便是道心。微是微妙,亦是微晦。又曰:形骸上起底见识,
或作从形体上生出来底见识,
便是人心义理上起底见识,
或作就道理上生出来底见识,
便是道心。心则一也,微则难明。有时发见些子,使自家见得。有时又不见了,惟圣人便辨之。精守得彻头彻尾学者,则须是择善而固执之。
饥、食、渴、饮,人心也。如是而饮食,如是而不饮食,道心也。唤做人便有形气,人心较切近于人,道心虽先得之,然被人心隔了一重,故难见道心。如清水之在浊水,惟见其浊,不见其清,故微而难见。人心如孟子言耳目之官,不思道心。如言心之官,则思故贵先。立乎其大者,人心只见那边利害、情欲之私。道心只见这边道理之公。有道心则人心为所节制,人心皆道心也。
饥欲、食渴欲、饮者,人心也。得饮食之正者,道心也。须是一心只在道上,少閒那人心,自降伏得不见了。人心与道心为一,恰似无了那人心,相似只是要得道心纯一,道心都发见在那人心上。
林武子问:道心是先得,人心是形气,所有但地步较阔,道心却在形气中,所以人心易得陷了,道心也是如此否?曰:天下之物,精细底便难见,粗底便易见。饥、渴、寒、煖,是至粗底。虽至愚之人,亦知得。若以较细者言之,如利害,则禽兽已有。不能知者若是义理,则愈是难知。这只有些子不多,所以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言所争也不多。
问:微是微妙难体,危是危动难安否?曰:不止是危动难安。大凡徇人欲,自是危险。其心忽然在此,忽然在彼,又忽然在四方万里之外,庄子所谓其热焦火,其寒凝冰,凡苟免者皆幸也。动不动便是堕坑落堑,危孰甚焉。文蔚曰:徐子融尝有一诗末句云:精一危微共一心。文蔚答之曰:固知妙旨存精一,须别人心与道心。曰他底未是,但只是答他底亦慢下一句救得少紧,当云须知妙旨存精一,正为人心与道心。又问:精一曰精,是精别此二者,一是守之,固如颜子择。中庸处便是精得一善,拳拳服膺,弗失处便是一伊川。云惟精惟一,所以至之。允执厥中,所以行之。此语甚好。
因论惟精惟一曰虚明安静,乃能精粹而不杂,诚笃确固,乃能纯一而无间。
问尧舜禹大圣人也,允执厥中,执字似亦大段吃力如何?曰:圣人固不思不勉,然使圣人自有不思不勉之意,则罔念而作狂矣。经言此类,非一更细思之符。舜功问学者,当先防人欲。正如未上船先作下水计,不如只于天理上做工夫。人欲自消。曰尧舜说,便不如此。只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渠只于两者交界处理会。尧舜时未有文字,其相授受口诀,只如此。方伯谟云人心道心,伊川说天理人欲,便是曰固是。但此不是有两物,如两个石头样相挨相打。只是一人之心,合道理底是天理,徇情欲底是人欲。正当于其分界处理会。五峰云天理人欲同行异情说得最好。及至理会了精底,一底只是一个人。又曰执中,是无执之执。如云以尧舜之道,要汤何曾要来?
舜禹相传,只是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只就这心上理会也。只在日用动静之间求之,不是去虚中讨一个物事来。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天叙有典,天秩有礼,天便是这个道理。这个道理便在日用间存养,是要养这许多道理在中间。这里正好著力。
窦初见先生,先生问前此所见如何?对以欲察见私心云云。因举张无垢人心道心,解云:精者深入而不已,一者专志而无二,亦自有力。曰人心道心,且要分别得界限,分明彼所谓深入者,若不察见将入从何处去窦。曰人心者,喜怒哀乐之已发。未发者,道心也。曰然则已发者,不谓之道心乎?窦曰了翁言人心,即道心。道心即人心。曰然则人心何以谓之危?道心何以谓之微?窦曰:未发隐于内,故微。发不中节,故危。是以圣人欲其精一求合夫中。曰:不然。程子曰:人心,人欲也。道心,天理也。所谓人心者,是气血和合做成,嗜欲之类,皆从此出,故危。道心是本来禀受得仁义礼智之心,圣人以此二者对待而言,正欲其察之精而守之一也。察之精,则两个界限分明。专一守著一个道心,不令人欲得以干犯。譬如一物判作两片,便知得一个好,一个恶。尧舜所以授受之妙,不过如此。问:允执厥中,曰书传所载多是说无过不及之。中只如中庸之中,亦只说无过不及。但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一处却说得重也。
以上语类十四条
问:此心之灵,其觉于理者,道心也。其觉于欲者,人心也。可学蒙谕此语,极有开发。但先生又云,向答季通书语未莹不足据以为说,可学窃寻中庸序云人心出于形气,道心本于性命,而答季通书乃所以发明此意。今如所说,却是一本性命说。而不及形气。可学窃疑向所闻,此心之灵一段,所见差谬。先生欲觉其愚迷,故直于本原处,指示使不走作。非谓形气无预而皆出于心,愚意以为觉于理,则一本于性命而为道心,觉于欲则涉于形气而为人心。如此所见如何?曰:中庸序后亦改定别纸录去来,谕大概亦已得之矣。
此条答郑子上
《皋陶谟》
问:允迪厥德,谟明弼谐,疑是称皋陶,未知是否?曰:若以为称皋陶,则下句禹曰俞者为何所俞耶?恐此八字,是皋陶之言。禹善之而问其详。故皋陶复说下句。解此八字之义,或云此八字是言皋陶之德,谐字下别有皋陶之言,今脱去,未知是否,姑存之可也。
此条答潘子善
问:亦行有九德,亦言其人有德?曰:此亦难晓,若且据文势解之,当云亦言其人有德。乃言曰载采采,言其人之有德,当以事实言之。古注谓必言其所行某事,某事以为验是也。
或问:圣贤教人如克己复礼等语,多只是教人克去私欲,不见有教人变化气质处如何?曰:宽而栗,柔而立,刚而无虐,这便是教人变化气质处。又曰有人生下来便自少物欲者,看来私欲是气质中一事。
以上语类二条
问:夙夜浚明,有家止亮。采有邦古注,以为可以为卿大夫及诸侯。林氏以为卿大夫、诸侯用此三德,六德之人未知孰是?曰:林说恐得之。犹《孝经》说争臣之类,盖曰如是足矣。非必以是为限也。
此条答潘子善
因其生而第之以其所当处者,谓之叙因。其叙而与之,以其所当得者,谓之秩天叙。便是自然底次序,君便教他居君之位,臣便教他居臣之位,父便教他居父之位,子便教他居子之位。秩便是那天叙里面,物事如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其先天子,八诸侯,六大夫,四皆是有这个叙。便是他这个自然之秩。
天工人其代之天秩,天叙、天命、天讨,既曰天便,自有许多般在其中,天人一理,只有一个分不同。
同寅协恭,是上下一于敬,
要五礼,有庸,五典,五惇须是同寅协恭,和衷要五服,五章,五刑,五用,须是政事懋哉懋哉。
以上语类四条
问: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不知明畏,是两字还是一字?林氏以为,聪明言视听明,畏言好恶,未知如何?曰:林氏似是。明畏言天之所明所畏,所明如明明扬侧陋之明,〈上明字〉所畏如董之用威威,用六极之意。
此条答潘子善
《益稷》
问:《益稷篇》《禹》与《皋陶》,只管自叙其功是如何?曰:不知是怎生地那夔。前面且做是《脱简》,后面却又有一段。那禹前面时,只是说他无可言。但予思日孜孜,皋陶问他如何,他便说也要恁地孜孜,却不知后面一段是怎生地。良久云,他上面也是说那丹朱,后故恁地说丹朱缘如此,故不得为天子。我如此勤苦,故有功。以此相戒其君,教莫如丹朱而如我,便是古人直不似今人便要瞻前顾后。
义刚点《尚书》作会,作一句先生曰公点得是。
明庶以功,恐庶字误。只是试字。
苗顽弗即工,此是禹治水时调役他国人,夫不动也。后方征之,既格而服,则治其前日之罪,而窜之窜之。而后分北之今,说者谓苗既格而又叛,恐无此事。又曰三苗想只是如今之溪洞相似,溪洞有数种,一种谓之媌,未必非三苗之后也。史中说三苗之国,左洞庭,右彭蠡,在今湖北江西之界。其地亦甚阔矣。
以上语类四条
《夏书禹贡》
《禹贡》一书所记地理治水曲折多不甚可晓窃意。当时治水事毕,却总作此一书,故自冀州王都始,如今人方量毕,总作一门单耳。禹自言予决九州,距四海浚畎,浍距川一篇《禹贡》不过此数,语极好。细看今人,说禹治水始于壶口凿龙门,某未敢深信。方河水汹涌其势,迅激纵使凿下龙门,恐这石仍旧壅塞,又下面水未有分杀必且溃决四出,盖禹先决九川之水,使各通于海,又浚畎浍之水使各通于川,使大水有所入,小水有所归,禹只是先从低处下手,若下面之水尽杀,则上面之水渐浅,方可下手。九川尽通,则导河之功已及八分,故某尝谓禹治水必当始于碣石九河。盖河患惟兖为甚,兖州是河曲处。其曲处两岸无山,皆是平地,所以溃决,常必在此。故禹自其决处导之用功,尤难孟子。亦云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之海,盖皆自下流疏杀其势耳。若鲧则只是筑堙之,所以九载而功弗成也。
《禹贡》地理不须大段用心,以今山川都不同了。理会禹贡,不如理会如今地理。如《禹贡》济水,今皆变尽了。又江水无沱,又不至沣九江,亦无寻处。后人只白捉江州,又上数千里,不说一句。及到江州数千里间,连说数处,此皆不可晓者,《禹贡》但不可不知今地理,亦不必过用心。今人说中原山川者,亦是儿说,不可见。无考处,旧郑樵好说。后识中原者见之云,全不是因说三江之说,多不同铢。问东坡之说如何?曰:东坡不曾亲见东南水势,只是意想。硬说且江汉之水到汉阳军已合为一,不应至扬州。复言三江薛士龙说,震泽下有三江入海,疑他曾见东南水势,说得恐是。因问味别地脉之说如何?曰:禹治水不知是要水有所归,不为民害,还只是要辨味点茶如陆羽之流。寻脉踏地,如后世风水之流耶。且太行山自西北发脉,来为天下之脊,此是中国大形势。其底柱王屋等山,皆是太行山脚。今说者分阴阳列言,导岍及岐至于荆山山脉,逾河而过为壶口。雷首底柱析城王屋碣石,则是荆山地脉,却来做太行山脚。其所谓地脉,尚说不通。况禹贡本非理会地脉耶。
问:《禹贡》地理曰禹贡过字,有三义。有山过,水过,人过。如过九江至于敷浅原,只是禹过此处去也。若曰山过,水过,便不通。
以上语类四条
《商书汤誓》
问:升自陑先儒,以为出其不意如何?曰:此乃序。说经无明文要之。今不的见陑是何地。何以辨其正。道奇道汤武之兴。决不为后世之谲诈、若陑是取道。近亦何必迂路。大抵读书须求其要处。如人食肉。毕竟肉中有滋味,有人却要于骨头上咀嚼,纵得些肉,亦能得多少。古人所为味道之腴,最有理。可学。因问凡书传中如此者,皆可且置之。曰固当然。
右语类一条
《仲虺之诰》
问:矧予之德言足听闻,据古注云,道德善言,某窃意言,足听闻自当作一句言。吾之德言之,足使人听闻。彼安得不忌之,未知是否?曰是。
此条答潘子善
问:礼义本诸人心,惟中人以下为气,禀物欲所拘蔽,所以反著求礼义。自治若成汤尚,何须以义制事?以礼制心,曰汤武反之也。便也是有些子不那底了。但他能恁地,所以为汤若不恁地,便是惟圣罔念作狂。圣人虽则说是生知安行便,只是常常恁地不已。所以不可及。若有一息不恁地,便也是凡人了。
以义制事,以礼制心,此是内外交相养法,事在外,义由内制,心在内礼,由外作铢。问礼莫是摄心之规矩否?曰:礼只是这个礼。如颜子非礼勿视,听言动之类,皆是也。又曰今学者别无事,只要以心观众理,理是心中所有,常存此心以观众理,只是此两事耳。
以上语类二条
《汤诰》
蔡问《书》所谓降衷?曰:古之圣贤,才说出便是这般话。成汤当放桀之初,便说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常性克绥厥猷,惟后武王伐纣时,便说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傅说告高宗便说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惟天聪明,惟圣时宪见古圣贤。朝夕只见那天在眼前,孔安国以衷为善,便无意思。衷只是中与民受天地之中一般。
问:天道福善祸淫,此理定否?曰:如何不定自是道理。当如此赏善罚恶,亦是理当如此。不如此便是失其常理。又问:或有不如此者何也?曰:福善祸淫,其常理也,若不如此,便是天也。把捉不定了。又曰天莫之为,而为他亦何尝有意?只是理自如此,且如冬寒夏热。此是常理,当如此。若冬热夏寒便是失其常理。又问失其常者,皆人事有以致之耶?抑偶然耶?曰:也是人事有以致之,也有是偶然如此时。又曰大底物事也。不会变,只是小小底物会变。
以上语类三条
《伊训》
问:《伊训》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是时汤方在殡宫,太甲于朝夕奠常在如何?伊尹因祠而见之。曰此与顾命《康王之诰》所载冕服事同意者,古人自有一件。人君居丧之礼,但今不存。无可考据。
古书错谬甚多,如《史记》载《伊训》有方明二字,诸家遂解如反祀方明之类,某考之,只是方字之误。方当作乃即尚书,所谓乃明言烈祖之成德也。
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大概是汤急己缓人,所以引为日新之实。
以上语类三条
臣下不匡之刑,盖施于邦君大夫之丧国亡家者,君臣一体不得不然,如汉废昌邑王贺,则诛其群臣。而本朝太祖下岭南,亦诛其乱臣。龚澄枢李托之类是也。
澄枢等实亡刘氏,乃飞廉恶来之比诛之。自不为冤,若昌邑群臣与贺。同恶者固不得不诛其馀正,可当古者,墨刑之坐耳。乃不分等级,例行诛杀,是
则霍光之私意也。
又如文定论楚子纳孔仪处事,虽不同意,亦类此。试参考之,则知成汤之制官刑,正是奉行天讨豪发不差处,何疑之有哉?
此条答吴晦叔
《太甲》
问:王惟庸罔念。闻诸家皆于庸字绝句,窃谓只作一句读以庸训。用如《说命》中王庸作书,以告之庸。未知是否?曰:六字一句。
此条答潘子善
问:若虞机张诸家,皆训虞为度。窃谓只作虞人说,如何?曰:作虞人为是。
此条答潘子善
并其有邦厥邻,乃曰徯我后。后来无罚言汤与彼,皆有土。诸侯而邻国之人乃以汤为我后,而徯其来此,可见汤得民心处。
右语类一条
《咸有一德》
问:左右惟其人,何所指?曰:只是指亲近之臣,任官是指任事底人也。任官惟贤才多,是为下为民底意思。左右惟其人多,是为上为德底意思。其难其慎言人君任官,须是贤才左右。须是得人当难之慎之也。惟和惟一言人臣为上为下,须是为德为民必和必一为此事也。
至之问四为字当作何音。曰:四字皆作去声,言臣之所以为上者,盖为君德也。臣之所以为下者,盖为民也。为上犹言为君。
问: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或言主善人而为师,若仲尼无常师之意如何?曰:非也。横渠说德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最好此四句三段,一段紧似一段,德且是大体,说有吉德,有凶德,然必主于善,始为吉尔善。亦且是大体说。或在此为善,在彼为不善,或在彼为善,在此为不善,或在前日则为善,而今日则为不善,或在前日则不善,而今日则为善,惟取协于克一是乃为善,谓以此心揆度彼善,尔故横渠言原,则若善定于一尔。盖善因一而后定也。德以事言,善以理言。一以心言,大抵此篇只是几个一字。上有精神须与细看,此心才一便终始不变而有常也。协字虽训合字,却是如以此合彼之合,非己相合之合。与《礼记》协于分艺书,协时月正日之协同义。盖若揆度参验之意耳。张敬夫谓虞书精一四句,与此为《尚书》语之最精密者,而虞书为尤精。
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上两句是教人以其所从师,下两句是教人以其所择善而为之师道。夫问协于克一,莫是能主,一则自默契于善否?曰:协字难说,只是个比对裁断之义。盖如何知得这善不善,须是自心主宰得定始得。盖有主宰,则是是非非,善善恶恶瞭然于心目间,合乎此者便是。不合者便不是。横渠云德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这见得他说得极好处。盖从一中流出者,无有不善。所以他伊尹从前面说来,便有此意。曰常厥德,曰庸德,曰一德,常庸一只是一个,蜚卿谓一,恐只是专一之一。曰如此则绝说不来道夫。曰上文自谓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曰才尺度不定,今日长些子明日短些子,便二三道夫。曰:到底说得来,只是个定则明,明则事理见。不定则扰,扰则事理昏杂。而不可识矣。曰:只是如此。
以上语类四条
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此言于天下之德,无一定之师。惟善是从。则凡有善者,皆可师也。于天下之善,无一定之主。惟一其心则其所取者,无不善矣。协犹齐也如所谓协时月。
此条答石子重
《盘庚》
问:《盘庚》言其先王与其群臣之祖父,若有真物在其上,降灾降罚与之周旋,从事于日用之间者,铢。窃谓此,亦大概言理之所在。质诸鬼神而无疑耳。而殷俗尚鬼,故以其深信者导之夫,岂亦真有一物耶。乞赐垂诲曰鬼神之理,圣人盖难言之,谓真有一物固不可谓,非真有一物亦不可,若未能晓然见得且阙之可也。
此条答董叔重
《说命》
高宗命傅说据此,则是真有个天帝与高宗对答曰,吾赉汝以良弼,今人但以主宰说帝谓无形象,恐也不得。若如世间,所谓玉皇大帝,恐亦不可毕竟此理。如何学者,皆莫能答。
问:高宗梦说如伊川言是有个,傅说便能感得高宗之梦,琮谓高宗旧学于甘盘,既乃遁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其在民间,久矣。当时天下有个,傅说岂不知名当,恭默思道之时,往往形于梦寐,于是审象而求之不然贤否初不相闻,但据一时梦寐便取来做宰相,或者于理未安。曰:遁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是说高宗,是说甘盘,众未应。曰据来暨厥终罔显,只是寻甘盘,不见然高宗。旧劳于外,爰暨小人,亦尝是在民间来。
惟天聪明,至惟干戈,省厥躬八句,各一义不可牵连。天自是聪明,君自是用时,宪臣自是用钦,顺民自是用从,乂口则能起羞甲胄,所以禦戎也。然亦能兴戎如秦筑长城以禦胡,而致胜广之乱。衣裳者,赏也。在笥犹云在箱箧中,甚言其取之易。如云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惟其予之之易。故必审其人,果贤耶?果有功耶?则赏不妄矣。干戈刑人之具,然犹省察自家真个是否,恐或因怒而妄刑人,或虑思之不审,而无辜者被祸则刑之施当矣。盖衣裳之予在我,而必审其人之贤否。干戈施之于人,而必审自己之是非也。
惟甲冑起戎,盖不可有阙防他底意。
南轩云非知之艰,行之艰,此特傅说告高宗尔。盖高宗旧学甘盘于义理,知之亦多,故使得这说若常人,则须以致知为先也。此等议论尽好。
予小子旧学于甘盘,既乃遁于荒野云云。东坡解作甘盘遁于荒野。据某看恐只是高宗自言。观上文曰予小子,可见。但不知当初高宗因甚遁于荒野,不知甘盘是甚样人,是学个甚么,今亦不敢断。但据文义,疑是如此。兼《无逸》云高宗旧劳于外,亦与此相应。想见高宗三年,不言恭默思道,未知所发。又见世间未有个,人强得甘盘,所以思得一大贤如傅说。高宗若非傅说,想不能致当日之治。傅说若非高宗,亦不能有所为。故曰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言必相须也。
经籍古人言学字,方自《说命》始有。
惟学逊志务,时敏至厥,德修罔觉,逊志者逊,顺其志捺下这志入那事中子细低心下意与他理会,若高气不伏以为无紧要,不能入细理会得,则其修亦不来矣。既逊其志,又须时敏,若似做不做,或作或辍,亦不济事。须是逊志务,时敏则厥,修乃来为学之道,只此二端而已。又戒以允怀于兹二者,则道乃积于厥躬积者,来得件数多也。惟敩学半盖己学,既成居于人上,则须教人自学者,学也。而教人者,亦学。盖初学得者,是半既学,而推以教人,与之讲说。己亦因此温得此段文义,是敩之功亦半也。念终始典于学,始之所学者,学也。终之所以教人者,亦学也。自学教人,无非是学。自始至终,日日如此,忽不自知,其德之修矣。或举葛氏解,云傅说与王说我教你者,只是一半事。那一半要你自去行取,故谓之终始。曰某旧为同安簿时学中一士子,作书义如此,说某见他说得新巧,大喜之后见喻子才。跋某人《说命》解后,亦引此说。又曰傅说此段说,为学工夫极精密,伊尹告太甲者,极痛切。
如说敩只得一半,不成那一半,掉放冷处教他自得,此语全似禅语,只当依古注。
夔孙录云此却似禅语,五通仙人问佛,六通如何?是那一通,那一通便是妙处。且如《学记》引此,亦只是依古注说。
以上语类九条
惟后非贤不乂,言人君必任贤,而后可以致治也。惟贤非后,不食言。人君当任养贤之责也。高宗本意如此,问者疑其成病,固察之不详。而答者亦无一人说破此意,何耶?
此条答或人
《西伯戡黎》
问;伯戡黎旧说,多指文王。惟陈少南、吕伯恭、薛季隆以为武王,吴才老亦曰,乘黎恐是伐纣时事。
武王未称王。亦只称西伯而已。
铢按书序言,殷始咎周,周人乘黎,则殷自此以前,未尝恶周也。殷始有恶周之心,而周又乘袭戡胜,近畿之黎国,迫于王都,且见征伐。
黎在汉上党郡壶关纣都朝歌,上党在朝歌之西,
此祖伊所以恐而奔告,于受曰天既讫我殷命,曰恐,曰奔告,曰讫我殷命,则其事势亦且迫矣。恐非文王时事也。文王率殷之叛国以事纣,而孔子亦称其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为至德。所谓有事君之小心者,正文王之事。孔子所以谓之至德也。当时征伐,虽或有之,未必迫于畿甸,然史记又谓文王伐犬戎,密须败耆国耆即黎也。史记文王得专征伐,故伐之二说,未知孰是。乞赐垂诲曰,此等无證据,可且阙之。
此条答董叔重
《微子》
问:《微子篇》曰诏王子出迪我旧云刻子一段,铢于三仁之去,就死生未知其所以,当留、当去、当死之切,当不可易处,尝读微子书见其所以深忧宗国之将亡。至于成疾为狂聩,耄无所置身,其心切矣。然终不言于纣,以庶几万一感悟而遽为之,去是必有深意者,东坡则曰箕子在帝,乙时以微子长且贤,欲立之。而帝乙不可卒,立纣。纣忌此两人,故箕子曰子之出,固其道也。我旧所云者,害子子若不出,则我与子皆危矣。微子之告箕子,若欲与之俱去。然箕子曰吾三人者,各行其志,自用其心之所安者而已。人各自以其意,贡于先王微子去之,以续先王之国。箕子为之奴,以全先王之祀。比干以谏而死,为不负先王也。而林少颖亦从其说,以为二人处危疑之地,身居嫌隙不可强谏,徒死又无益。故微子虽欲谋于箕子以救纣之颠隮,然箕子以为我兴受其败。
犹言我起而谏,则受其祸。
不可以复谏,又不可居位,故微子遁逃以避祸。而箕子隐晦以自存。惟比干不处嫌疑,故强谏而死。三人所处之势不同,故各行其志以自达于先王而已。审如是说,则微子、箕子皆未尝谏,无乃屑屑然避嫌远祸以苟存乎?唐孔氏曰,我兴受其败者,我适起而受其祸,败不可逃免。然殷灭之后,我不事异姓,不能与人为臣仆,示必欲以死谏纣。但箕子之谏,适值纣怒,未甚故得不死耳。微子告二人,而独箕子答者,比干与箕子意同。经省文也窃谓孔氏去古未远。
唐孔氏盖推本安国之意。
其言必有所据,盖尝因是妄谓微子以宗国,将亡不胜其忧愁,无聊之心而谋出处于箕子、比干。故箕子为言我兴受其败,不可逃免,当与宗国俱为存亡。故虽商祀或至沦亡,我亦誓不臣属他人。盖将谏纣,纣不听,亦不敢苟全逃死。而比干无一言者,孔子所谓心同不复重言是也。其后比干果以谏死,而箕子乃不死者,比干初心岂欲徒死以沽名哉!所以谏者庶几,吾言得行而纣改焉耳。纣既不改,而言益切。故纣遂杀之,则比干亦不得而逃死耳。箕子初心亦岂欲隐晦自存苟全其生哉。亦犹比干之谏冀吾言得行,而纣改焉耳。纣既不改而囚之,偶不死耳。纣囚之而不置之死,则箕子岂固欲自经于沟渎而为匹夫之谅哉!故因遂佯狂而为奴。盖亦未欲即死庶几。弥缝其失而冀其万一。有开悟耳。盖谏行而纣改过者,二子之本心也。谏不行而或死或囚者,二子所遇之不同耳。使纣而囚比干,意比干亦未敢即死也。使纣而杀箕子,箕子敢求全哉?二子易地,则皆然矣。至于箕子为微子之计,则其意岂不以谓吾二人者,皆宗国之臣利害休戚事。同一体皆当与社稷俱为存亡。不可复顾明哲保身之义。然而微子,国之元子也。往者纣未立,吾尝言于帝乙而立子。帝乙不从,而立纣。是以纣卒,疑吾两人故吾旧所云者,足以害于子。若起谏纣,则纣益生疑。非惟不从害,必先及子而并我危矣。死分也不足惜。而未有豪发益于纣,而遽死可惜也。东莱所谓人先有疑心,则虽尽忠于言而未必不疑。盖疑心先入而为之主是也。故微子不可留,但当遁逃而出,乃合于道。又况我与比干既留谏以事纣,则存亡未可知。万一不死罔为人臣仆,此心已坚定。则亦不可使成汤以来,庙不血食。况汝为元子,又居危疑之地,义当逃去。万有一全宗祀可也。此三子者其制行不同,各出于至诚,恻怛之心无所为而为之。故孔子并称三仁。或以此与妄意,如此乞赐谆切垂诲,曰此说得之史记,亦说箕子谏而被囚也。
此条答董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