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一百五十六卷目录
任道部总论二
性理大全二〈张子 邵子 罗从彦 李侗 胡安国〉
性理大全二〈张子 邵子 罗从彦 李侗 胡安国〉
学行典第一百五十六卷
任道部总论二
性理大全二
《张子》
程子曰: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使学者先有所据守。某接人治经论道者亦甚多,肯言及治体者诚未
有如子厚。 子厚才高,其学更先从杂博中过来。问:子厚立言将无有几于迫切者乎。曰:子厚之为人谨且严,是以其言似之方之,孟子则宽弘,舒泰有不及也,然孟子犹有英气存焉,是以未若颜子之懿浑,然无圭角之可见也。 某接人多矣不,杂者三人,张子厚,邵尧夫,司马君实。 子厚之气似明道。 答横渠书曰:所论大概有极力苦心之象而无宽裕温柔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时有之明睿所照者,如目所睹纤微尽识之矣,考索至者如揣料于物约见,彷佛耳能无差乎更望完养思虑涵泳义理,他日自当条畅。
吕晦叔荐先生于朝曰:张载学有本源西方之学者,皆宗之,神宗即命召见,问:治道皆以复三代为对,他日见执政,执政语之曰:新政之更惧不能任事求助于子,何如。先生曰:朝廷将大有为,天下士愿与下风,若与人为善,则孰敢不尽。如教玉人追琢,则人亦故有不能,执政默然。
蓝田吕氏曰:先生志气不群,少孤自立,无所不学,与邠人焦寅游,寅喜谈兵,先生说其言,当康定用兵时,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许,上书谒范文正公,公一见,知其远器,欲成就之,乃责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于兵。因劝读《中庸》,先生读其书,虽爱之,犹未以为足也,于是又访诸释老之书,累年尽究其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嘉祐初,见洛阳程伯淳正叔昆弟于京师,共语道学之要,先生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乃尽弃异学,淳如也閒起,从仕日益久,学益明,方未第时,文潞公以故相判长安,闻先生名行之美,聘以束帛,延之学宫,异其礼,际士子矜式焉,晚自崇文移疾西归,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其志道精思未始须臾息,亦未尝须臾忘也,学者有问,多告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之道学必如圣人而后已,闻者莫不动心,有进而自得之者,穷神知化,一天人,立大本斥异学,自孟子以来未之有也。 先生气质刚毅,德盛貌严,然与人居久而日亲,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己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语人,虽有未喻安行而无悔,故识与不识闻风而畏,闻人之善喜见颜色,答问学者虽多不倦,有不能者未尝不开其端,有可语者必丁宁以诲之,惟恐其成就之晚。
广平游氏曰:子厚学成德尊与孟子比,然犹秘其学,明道曰:处今之时当随其资教之,虽识有明暗,亦各有得焉。子厚用其言,故关中学者躬行之多与洛人并。
或论横渠,龟山杨氏曰:正叔先生亦自不许他曰先生尝言自孟子之后无他见识何也。曰:如彼见识秦汉以来何人到得。
和靖尹氏曰:横渠昔在京,坐虎皮,说周易,听从甚众,一夕,二程先生至,论易,次日,撤去虎皮,曰:吾平日与诸公说者皆乱道,有二程近到,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辈,可师之,乃归陕西。
或问:横渠言十五年学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学不成有多少病在,莫是如伊川说若不知得只是觑却尧学,他行事无尧许多聪明睿智,怎生得似他动容周旋中礼,朱子曰:也是如此,更有多少病。良久曰:人便是被一个气质局定变得些子了,又有些子变得些子,又便有些子,问:横渠只是硬把捉故不安否。曰:他只是学个恭自验见不曾熟,不是学个恭又学个安。 横渠云:吾学既得于心,则修其辞命,辞无差,然后断事,断事无失,吾乃沛然。看来理会道理须是说得出一字不稳便无下落,所以横渠终夜便笔之于纸,只要有下落。而今理会得有下落底临事尚脚忙手乱,况不曾理会得下落,横渠如此若论道理,他却未熟,然他地位却要如此高明底则不必如此。
横渠之学是苦心得之,乃是致曲与,伊川异以孔
子为非生知渠,盖执好古敏以求之,故有此说,不知好古敏以求之非孔子做不得。 闻横渠之教以礼为先,某恐谓之礼则有品节,每遇事须用秤停当,礼方可遵守,初学者或未尝识礼,恐无下手处,敬则有一念之肃便已更容改貌,不费安排,事事上见得,此意如何。曰:古人自幼入小学便教以礼,及长自然在规矩之中,横渠却是以官法教人,礼也易学,今人乍见,往往以为难,某尝要取三礼编成一书,事多蹉过,若有朋友只两年工夫可成。 横渠教人道,夜閒自不合睡,只为无可应接,他人皆睡了,己不得不睡,他做正蒙时,或夜里默坐彻晓,他直是恁地勇方做得,因举曾子任重道远,一段曰:子思曾子恁地方被他打得透。 问:程张之门于六经多指说道之精微,学之要领与夫下手处虽甚精切易见,然被他开了四至便觉规模狭了。曰:横渠最亲切,程氏规模广大,学者少有能如横渠辈用功者,近看得横渠用功最亲切,直是可畏。 问:横渠似孟子否。曰:横渠严密,孟子宏阔。又问:孟子平正,横渠高处太高,僻处太僻。曰:是。又曰:横渠之于程子犹伯夷伊尹之于孔子。 或云:诸先生说话皆不及小程先生,虽大程亦不及。曰:不然,明道说话尽高,邵张说得端的处尽好,且如伊川说,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大段宽而不切,如横渠说心统性情,这般所在说得的当,又如伊川谓鬼神者造化之迹,却不如横渠所谓二气之良,能也。 明道之学从容,涵泳之味洽,横渠之学,苦心力索之功深。 曾子刚毅立得墙壁,在而后可传之子思孟子,伊川横渠甚严,游杨之门倒塌了,若天资大段高,则学明道,若不及明道,则且学伊川横渠。
西山真氏曰:张子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极,为前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又曰:此道自孟子后千有馀岁,若天下欲此道复明,则不使今人有知者,既使人有知者,则必有复明之理,此皆先生以道自任之意。
《邵子》
程子曰:邵尧夫先生始学于百源,坚苦刻厉,冬不炉,夏不扇,夜不就席者数年,卫人贤之,先生叹曰:昔人尚友于古,而吾未尝及四方遽可已乎。于是走吴适楚过齐鲁客梁晋,久之而归,曰:道其在是矣,盖始有定居之意。先生少时,自雄其材,慷慨有大志,既学,力慕高远,谓先王之事为可必致,及其学,益老德益劭,玩心高明,观天地之运化,阴阳之消长,以达乎万物之变,然后怡然,其顺浩然,其归在洛,几三十年,始至蓬荜环堵不蔽风雨,躬爨以养其父母,居之裕如讲学于家,未尝强以语人,而就问者日众,乡里化之远近尊之,士人之过洛者有不之公府而必之先生之庐,先生德气粹,然望之可知其贤,然不事表暴,不设防畛,正而不谅,通而不污,清明坦夷,洞彻中外,接人无贵贱亲疏之閒,群居燕饮,笑语终日,不敢甚异于人,顾吾所乐何如。耳病畏寒暑,常以春秋时行游,城中士大夫家听其车音,倒履迎致,虽儿童奴隶皆知欢喜尊奉,其与人言,必依于孝悌忠信,乐道人之善而未尝及其恶,故贤者悦其德,不贤者服其化,所以厚风俗成人材者,先生之功多矣,又曰:先生之学得之于李挺之,挺之得之于穆伯长,推其源流,远有端绪,今穆李之言及其行事概可见矣,而先生纯一不杂汪洋浩大乃其所自得者多矣。 谓周纯明曰:吾从尧夫先生游,听其议论,振古之豪杰也,惜其无所用于世,周曰:所言何如。曰:内圣外王之道也。 尧夫于物理上尽说得,亦大段漏泄他天机。 尧夫襟怀放旷如空中楼阁四通八达也。 尧夫诗雪月风花未品题,他便把这些事便与尧舜三代一般,此等语自孟子后无人曾敢如此语来,直是无端,又如言须信画前元有易,自从删后更无诗,这个意思从古未有人道来。 尧夫诗云梧桐月向怀中照,杨柳风来面上吹真风流人豪也。又诗云频频到口微成醉,拍拍满怀都是春,不止风月言皆有理,万事皆出于理,自以为皆有理,故要得从心妄行,总不妨尧夫又得诗云圣人吃紧些儿事其言太急迫,此道理平铺地放著里何必如此。 世之博文强识者众矣,其终未有不入于禅学者,特立不惑子厚尧夫而已,然其说之流亦未免于有弊也。 子厚尧夫之学善自开大者也,尧夫细行或不谨,而其卷舒运用亦熟矣。 邵尧夫病革且言,试与观化,一遭子厚言观化,他人便观得自家,自家又如何观得化。尝观尧夫诗意才做得识道理,却于儒术未见所得。上蔡谢氏曰:尧夫直是豪才,尝有诗云当年志气欲横秋,今日看来甚可羞。事到强为终屑屑,道非心得竟悠悠。鼎中龙虎忘看守,棋上山河废讲求。又有诗云斟有浅深存燮理,饮无多少系经纶。卷舒万古兴亡手,出入千重云水身。此人在风尘时节,便是偏霸手段学。须是天人合一始。得又有诗云万物之中有一身,一身中有一乾坤。能知造化备于我,肯把天人别立根。天向一中分体用,人从心上起经纶。天人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问此诗如何。曰:说得大体亦是,但不免有病,不合说一中分体用。又问曰:此句何故有病。曰:昔富彦国问尧夫云:一从甚处起。曰公道从甚处起。富曰:一起于震。邵曰:一起于乾。问:两说如何。曰:两说都得震,谓发生乾,探本也。若会得天理更说甚一二。 问:尧夫所学如何。曰:与圣门却不同。问:何故却不同。曰:他也只要见物理到逼真处,不下工夫便差却。问:何故却不著工夫。曰:为他见得天地进退万物消长之理,便敢做大于圣门下学上达底事,更不施工,尧夫精易之数,事物之成败,始终人之祸福修短算得来,无毫发差错,如指此屋,便知起于何时,至某年月日而坏,无不如其言,然二程不贵其术,尧夫吃不过一日问伊川曰:今岁雷从甚处起。伊川曰:起处起。如尧夫,必用推算某更,无许多事,邵即默然。
和靖尹氏曰:康节之学本是经世之学,今人但知其明易,数知未来事,却小了他学问,如陈叔易赞云先生之学志在经纶,最为尽之。
吕氏家塾记曰:邵尧夫先生居洛四十年,安贫乐道,自云未尝皱眉,所居寝息处为安乐窝,自号安乐先生,又为瓮牖,读书燕居其下,旦则焚香独坐,晡时饮酒三四瓯,微醺便止,不使至醉也,中閒州府以更法不饷馈寓,宾乃为薄粥以待之,好事者或载酒以济其乏,尝有诗曰莫道山翁拙于用,也能康济自家身。喜吟诗,作大字书,然遇兴则为之不牵强也,大寒暑则不出,每出乘小车,用一人挽之,为诗以自咏曰花似锦时高阁望,草如茵处小车行。司马公赠以诗曰林閒高阁望已久,花外小车犹未来随意所之,遇主人喜客则留三五宿,又之一家亦如之,或经月忘返,虽性高洁而接人无贤不肖,贵贱皆欢然如亲,尝自言:若至大病自不能支其遇小疾,若有客对话,不自觉疾之去体也,学者来,从之问经义,精深浩博,应对不穷,思致幽远妙极道,数閒与相知之深者,开口论天下事,虽久存心世务者不能及也。
张氏岷曰:先生少受学于北海李之才,挺之又游河汾之曲以至淮海之滨,涉于济汶,达于梁宋,苟有达者必访以道,无常师焉,乃退居共城庐于百源之上,大覃思于易,经夜不设寝,日不再食,三年而学以大成大名,王豫,天性博达之士,尤长于易,闻先生之笃志,爱而欲教之,既与之语三日,得所未闻,始大惊服,卒舍其学而学焉,北面而尊师之,卫人乃知先生之为有道也,年三十馀来游于洛,以为洛邑天下之中,可以观四方之士,乃定居焉,先生清而不激,和而不流,遇人无贵贱贤不肖,一接以诚,长者事之,少者友之,善者与之,不善者矜之,故洛人久而益尊信之,四方之学者与大夫之过洛者,莫不慕其风而造其庐,先生之教人必随其才分之高下,不骤语而强益之,或闻其言若不适其意,先生亦不屑也,故来者多而从者少,见之者众而知之者尚寡,及接之久,察其所处无不中于理,叩其所有愈久而愈新,则皆心悦而诚服,先生未尝有求于人,或馈之以礼者,亦不苟辞洛人为买宅,丞相富公为买园以居之,年六十始为隐者之服,隆寒盛暑闭门不出,曰:非退者之宜也。其于书无所不读,诸子百家之学皆究其本原而释老技术之说,一无所惑其志,晚尤喜为诗,平易而造于理。
欧阳氏棐曰:康节邵先生尝以为,学者之患在于好恶先成乎心,而挟其私智以求于道,则蔽于所好而不得其真,故求之至于四方万里之远,天地阴阳屈伸消长之变无所不可,而必折衷于圣人,虽深于象数先见默识,未尝以自名也,其学纯一而不杂,居之而安,行之而成,平夷浑大不见圭角,其自得深矣。朱子曰:康节本是要出来有为底人,然又不肯深犯手做凡事,直待可做处方,试为之,才觉难便拽身退,正张子房之流。 康节学于李挺之,请曰:愿先生微开其端,毋竟其说。此意极好,学者当然须是自理,会出来便好。 伊川之学,于大体上莹彻,于小小节目上犹有疏处,康节能尽得事物之变,却于大体上有未莹处,刘用之云:康节善谈《易》见得透彻,曰:然。伊川又轻之,尝有简,与横渠云:尧夫说易好听,今夜试来听他说看,某尝说,此便是伊川不及孔子处,只观孔子便不如此。 程邵之学固不同,然二程所以推尊康节者至矣,盖以其信道不惑,不杂异端,班于温公横渠之閒则亦未可以其道不同而遽贬之也,又曰:康节之学抉摘幻微与佛老之言,岂无一二相似而卓然自信无所污染,此其所见必有端的处,比之温公欲护名教而不言者又有閒矣。 或言康节心胸如此快活如此广大如何得似他。曰:他是甚么样做工夫。 问:近日学者有厌拘检乐舒放恶精详喜简便者,皆欲慕邵尧夫之为人。曰:邵子这道理岂易及哉。他腹里有这个学,能包括宇宙,终始古今,如何不做得大放得下。今人却是个甚么。敢如此。因诵其诗云日月星辰高照耀,皇王帝伯大铺舒,可谓人豪矣。
康节之学,其骨力在皇极经世,其花草便是诗,直
卿云其诗多说闲静恬乐底意思,大煞把个事了曰这个未说,圣人只颜子之乐亦不恁地看,他诗只管说乐,次第乐得来厌了圣人得底如吃饭相似只饱而已,他却如吃酒,又曰他都是有个自私自利底意,所以明道有要之不可以治天下国家之说。 康节诗尽好看杨道夫,问旧张无垢引心赞云廓然心境大无伦尽此规矩有几人。我性即天,天即性,莫于微处起经纶不知如何。曰:是殆非康节之诗也,林少颖云朱内翰作。问:何以辨。曰:若是真实见得必不恁地张皇。道夫曰:旧看此意似与性为万物之一原,而心不可以为限量同曰:固是,但只是摸空说,无著实处如康节云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从心上起经纶多少平易实见得者自别。又问:一中分造化。曰:本是一个而消息盈虚便生阴阳,事事物物皆恁地有消便有息。 问:康节诗尝有庄老之说,如何。曰:便是他有些子。这个曰:如此莫于道体有异否。曰:他尝说老子得《易》之体,孟子得《易》之用,体用是分作两截。曰:他又说经纶,如何。曰:看他只是以术去处得这事恰好无过,如张子房相似,他所以极口称赞子房也,二程谓其粹而不杂,以今观之亦不可谓不杂。曰:他说风花雪月莫是曾点意思否。曰:也是见得眼前这个好。曰:意其有与自家意思一般之意。曰:也是他有这些子,若不是却浅陋了。 邵尧夫诗雪月风花未品题,此言事物皆有造化。 邵尧夫六十岁,作《首尾吟》百三十馀篇,至六七年閒终渠诗,玩侮一世只是一个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之意。 或问:康节诗曰施为欲似千钧,弩磨砺当如百鍊金,问千钧弩如何。曰:只是不妄发,如子房之在汉谩说一句,当时承当者便须百碎。
康节诗云:幽暗岩崖生鬼魅,清明郊野见鸾凰。圣
人道其常也,只是就那光明处理,会说与人,那幽暗处知得有多少怪异。 康节以品题风月自负然,实强似皇极经世书。 问:先生须得邵尧夫先知之术,先生久之,曰:吾之所知者,惠迪吉从逆凶,满招损,谦受益,若是明日晴后日雨,吾又安能知耶。
《罗从彦》
延平李氏曰:罗先生少从审律先生吴国华学,后见龟山乃知旧学之差,三日惊汗浃背。曰:几枉过了一生,于是谨守龟山之学数年,后方心广体胖。 先生性明而修行全而洁,充之以广大,体之以仁恕,精深微妙,多极其至汉唐诸儒无近似者,至于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如春风发物,盖亦莫知其所以然也,凡读圣贤之书,粗有见识者,孰不愿得授经门下以质所疑。朱子曰:龟山先生唱道东南,士之游其门者甚众,然语其潜思力行,任重诣极如罗公盖一人而已。 罗先生严毅清苦殊可畏。 李先生言罗仲素《春秋说》不及文定盖,文定才大设张罗落者大。 杨道夫言罗先生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未发作何气象。李先生以为此意不惟于进学有力,兼亦是养心之要,而遗书有云既思则是已发,昔常疑其与前所举有碍,细看亦甚紧要,不可以不考。黄直卿曰:此问亦甚切,但程先生剖析毫釐,体用明白,罗先生探索本原,洞见道体,二者皆有大功于世,善观之则亦并行而不相悖矣。况罗先生于静坐观之乃其思虑未萌,虚灵不昧,自有以见其气象,则初无害于未发,苏季明以求字为问,则求非思虑不可,此伊川所以力辨其差也,曰:公虽是如此分解,罗先生说终恐做病,如明道亦说静坐可以为学,谢上蔡亦言多著静不妨此说,终是小偏才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动时自有静时,而学者只是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见得,世閒无处不是,道理虽至微至小处,一有道理便以道理处之,不可专要,去静处求所以。伊川谓只用敬不用静便说得平也,是他经历多,故见得恁地正而不偏,若以世之大段纷扰人观之,若会静得固好,若讲学则不可有毫发之偏也,如天雄附子冷底人吃得也好,如要与通天下吃便不可。
陈氏协曰:先生可谓有德有言之隐君子矣,当徽庙时居乡,授徒守道尤笃,而同郡李公侗传其学,厥后朱子又得李公之传,其道遂彰明于世,学者仰之如太山北斗者,其端皆自公发之,公没之后,既无子孙及其遗言不多见于世,嘉定七年,郡守刘允济始加搜,访得公所著遵《尧录》八卷,进之于朝,其书四万言,大要谓艺祖开基,列圣继统,若舜禹遵尧而不变,至元丰改制皆自王安石作俑,创为功利之图,浸兆边裔之侮,是其畎亩不忘君之心,岂若沮溺辈索隐行怪之比邪。
周氏坦曰:先生不求闻达于世,胸次抱负不少概见,独得其大者,所谓道德学问之渊源,上承伊洛之正派,下开中兴以后诸儒之授受,昭然不可泯也。公受学龟山之门,其潜思力行任重诣极,同门皆推敬之,义理之学正郁于时,一线之绪赖是得以仅存,观其在罗浮山静坐三年,所以穷天地万物之理切实若此,著《遵尧录》一篇,述皇朝相传宏规懿范及名臣硕辅论建谟画,下及元丰功利之人纷更宪度,贻患国家,撮要提纲,无非理乱安危之大者,公之学其明体适用略可推矣。
《李侗》
朱子曰:先生少游乡校有声,已而闻郡人罗仲素得伊洛之学于龟山之门,遂往学焉,罗公清介绝俗,虽里人鲜克知之,见先生从游受业或颇非笑,先生若不闻,从之累年,受《春秋》、《中庸》语孟之说,从容潜玩有会于心尽得其所传之奥,罗公少然可亟称许焉,于是退而屏居山里,结茅水竹之閒,谢绝世故四十馀年,箪瓢屡空,怡然自适,中閒郡县学官闻其名而招致之,或遣子弟从游受学,州郡士人有以矜式焉,又曰:先生从罗仲素学,讲诵之馀,危坐终日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何如而求,所谓中者若是者,盖久之而知天下之大本真有在乎。是也盖天下之理无不由是而出,既得其本,则凡出于此者,虽品节万殊,曲折万变,莫不该摄洞贯以次融释而各有条理,如川流脉络之不可乱,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细而品汇之所以化育,以至于经训之微言,日月之小物,折之于此,无一不得其衷焉,由是操存益固,涵养益熟,精明纯一,触处洞然,泛应曲酬,发必中节。又曰:其接后学答问,虽昼夜不倦,随人浅深诱之各不同,而要以反身自得而可以入于圣贤之域。 先生喜黄大史,称濂溪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为善形容有道者气象,常讽诵之而顾谓学者曰:存此于胸中,庶几遇事廓然而义少进矣。 先生资禀劲特,气节豪迈而充养完粹,无复圭角精纯之气达于面目,色温言厉,神定气和,语默动静端详闲泰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居恂恂于事,若无甚可否,及其酬酢事变断以义理,则有截然不可犯者。 先生道德纯备,学术通明,求之当世殆绝伦比然,不求知于世而亦未尝轻以语人,故上之人既莫之知而学者亦莫之识,是以进不获施之于时,退未及传之于后,而先生方且玩其所以乐者于畎亩之中,悠然不知老之将至,盖所谓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者,先生庶几焉。 先君子吏部府君亦从罗公问学,与先生为同门友雅敬重焉,尝与沙县邓迪天启语及先生,邓曰:愿中如冰壶秋月,莹白无瑕,非吾曹所及。先君子深以为知言,亟称道之。 先生终日危坐,而神彩精明,略无颓堕之气。 问先生言行。曰:他却不曾著书,充养得极好。凡为学,也不过是恁地涵养将去,初无异义。只是先生睟面盎背,自然不可及。 先生初閒也是豪迈底人,到后来也是磨琢之功。 先生少年豪勇夜醉,驰马数里而归。后来养成徐缓,虽行二三里路,常委蛇缓步,如从容室中也。问:先生如何养。曰:先生只是潜养思索。他涵养得自是别,真所谓不为事物所胜者。古人云,终日无疾言遽色,他真个是如此。寻常人去近处,必徐行;出远处,行必稍急。先生出近处也如此,出远处亦只如此。寻常人叫一人,叫之一二声不至,则声必厉;先生叫之不至,声不加于前也。又如坐处壁閒有字,某每常亦须起头一看。若先生则不然。方其坐时,固不看也。若是欲看,则必起就壁下视之。其不为事物所胜,大率若此。 先生居处有常,不作费力事。所居狭隘,屋宇卑小。及子弟渐长,逐閒接起,又接起厅屋。又有小书室,然甚整齐潇洒,安物皆有常处。其制行不异于人。亦尝为任希纯教授延入学作职事,居常无甚异同,颓如也。真得龟山法门。 先生说一步是一步。如说仁者其言也讱,某当时为之语云,圣人如天覆万物。曰:不要如是广说。须穷其言也讱前头如何,要得一进步处。 先生不要人强行,须有见得处方行,所谓洒然处。然犹有偏在。洒落而行,固好。未到洒落处,不成不行。亦须按本行之,待其著察。 先生当时说学,已有许多意思。只谓说敬字不分明,所以许多时无捉摸处。 先生好看论语,自明而已。谓孟子早是说得好了,使人爱看了也。其居在山閒,亦殊无文字看读辩正,更爱看春秋左氏。初学于仲素,只看经。后侯师圣来沙县,罗邀之至,问:伊川如何看。云:亦看左氏。要见曲折,故始看左氏。 先生有为,只用蛊卦,但有决烈处。 先生尝云:人之念虑,若是于显然过恶萌动,此却易见易除。却怕于隐僻底事忽爆起来,缠绕思念将去,不能除,此尤害事。熹向来亦是如此。 问:先生所作李先生行状云终日危坐,以验夫喜怒哀乐之前气象为如何,而求所谓中者,与伊川之说若不相似。曰:这处是旧日下得语太重。今以伊川之语格之。则其下工夫处,亦是有些子偏。只是被李先生静坐极了,便自见得有个觉处,不似别人。今终日危坐,只是且收敛在此,胜如奔驰。若一向如此,又似坐禅入定。 问:延平先生何故验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而求所谓中。曰:只是要见气象。陈后之曰:持守良久,亦可见未发气象。曰:延平亦是此意。又问:此与杨氏体验于未发之前者,异同如何。曰:这个亦有些病。那体验字是有个思量了,便是已发。若观时恁著意看,便也是已发。问:此体验是著意观。只恁平常否。曰:此亦是以不观观之。论李先生之学常在目前。曰:只是君子戒谨所不
睹,恐惧所不闻,便自然常存。颜子非礼勿视听言动,正是如此。 问延平静坐之说,闻先生颇不以为然,如何。曰:此亦难说。静坐理会道理,自不妨。只是要讨静坐,则不可。若理会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静。尝见先生说:旧见罗先生说春秋,颇觉不甚好。不知到罗浮极静后,又理会得如何。某心尝疑之。以今观之,是如此。盖心下热闹,如何看得道理出。 人若著些利害,便不免开口告人,却与不学之人何异。向见李先生说,若大段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难,有大不可堪者,特以自比则亦可以少安矣,始者甚卑,其说以为何至如此,后来临事却觉有得力处,不可忽也。旧见先生说:少从师友,幸有所闻,中閒无讲习之助几成废坠,然赖天之灵,此个道理时常在心目閒未尝敢忘,此可见其持守之功矣,然则所见安得而不精,所养安得而不熟耶。 某旧见先生时,说得无限道理,也曾去学禅,先生云:汝恁地悬空,理会得许多面前,事却又理会不得道,亦无元妙只在日用閒,著实做工夫处,理会便自见得。后来方晓得他说,故今日不至,无理会耳。 祭先生文曰:道丧千载,两程勃兴,有的其绪,龟山是承,龟山之南道则与俱有觉,其徒望门以趋,惟是豫章传得其宗,一箪一瓢,凛然高风,猗与先生果自得师,身世两忘,惟道是资精义造约穷深极微,冻解冰释发于天机,乾端坤倪,鬼秘神彰,风霆之变,日月之光,爰暨山川草木昆虫人伦之正,王道之中,一以贯之,其外无馀缕析毫差,其分则殊,体用浑圆,隐显昭融万变,并酬浮云太空,仁孝友弟,洒落诚明清通和乐展也大成,婆娑丘林,世莫我知,优哉游哉,卒岁以嬉,迨其季年,德盛道尊,有来抠衣发其蔽昏,侯伯闻风,拥彗以迎,大本大经,是度是程,税驾云初,讲意有端,疾病乘之医穷技殚,呜呼,先生而止于斯,命之不融,谁寔尸之合散屈伸,消息满虚廓然大公与化为徒,古今一息,曷计长短,物我一身,孰为穷达。嗟惟圣学不绝如线,先生得之既厚以全进未获施退,未及传,殉身已殁,孰云非天。熹也小生,丱角趋拜,恭惟先君,实共源派,訚訚侃侃敛衽推先,冰壶秋月谓公则然,施及后人,敢渝斯志。从游十年,诱掖谆至,春室朝荣,秋堂夜空,即事即理,无幽不穷,相期日深,见励弥切,蹇步方休,鞭绳以掣安车,暑行过我衡门,返旆相遭,凉秋已分,熹于此时适有命,召问所宜言,反覆教诏,最后有言,吾子勉之,凡兹众理,子所自知,奉以周旋,幸不失坠,归装朝严,讣音夕至,失声长号,泪落悬泉,何意斯言而决,终天病不举扶没不饭含奔走,后人死有馀憾,仪形永隔卒业,无期坠绪茫茫,孰知我悲,伏哭柩前,奉奠以贽不忘者,存鉴此诚意。
《胡安国》
上蔡谢氏尝语朱震曰:胡康侯正如大冬严雪,百草萎死而松柏挺然独秀也,其困厄如此,乃天将降大任焉耳。河东侯氏曰:视不义富贵如浮云者,当今天下胡康侯一人耳。
朱子曰:公传道伊洛,志在春秋,著书立言,格君垂后,所以明天理,正人心,扶三纲,叙九法者,深切著明,体用该贯,而其正色危言,据经论事,刚大正直之气亦无所愧于古人。 问:文定却是卓然有立,所谓非文王犹兴者。曰:固是。资质好,然在太学多闻先生师友之训,所以能然。其学问多得颍昌靳裁之启发。又曰:后来得之上蔡者多。 文定公传家录,议论极有力,可以律贪起懦,但以上工夫不到。 文定云:知至故能知言,意诚故能养气。此语好。又云:岂有见理已明而不能处事者。此语亦好。 问:文定之学与董仲舒如何。曰:文定却信得于己者可以施于人,学于古者可以行于今。其他人皆谓得于己者不可施于人,学于古者不可行于今,所以浅陋。然文定比之仲舒较浅,仲舒比之古人又浅。 文定大纲说得正。微细处,五峰尤精,大纲却有病。 致堂议论英发,人物伟然。向常侍之坐,见其数杯后,歌孔明出师表,诵张才叔自靖人自献于先王义,陈了翁奏状等,可谓豪杰之士也。读史管见乃岭表所作,当时并无一册文字随行,只是记忆,所以其閒有牴牾处。 致堂说道理,无人及得他。以他才气,甚么事做不得。只是不通检点,如何做得事成。我欲做事,事未起,而人已检点我矣。
五峰善思,然思过处亦有之。知言疑议,大端有八:
性无善恶,心为己发,仁以用言,心以用尽,不事涵养,先务知识,气象迫狭,语论极高。 问:知言论中、诚、仁如何。曰:中者性之道,言未发也;诚者命之道,言实理也;仁者心之道,言发动之端也。问:道字疑可改为德字。曰:亦可。德字较紧,然他是特地下此宽字。伊川答吕与叔书亦云:中者性之德,近之。吕伯恭云:知言胜正蒙。似此等处,诚然,但不能纯如此处尔。又问中、诚、仁,一而已,何必别言。曰:理固未尝不同。但圣贤说一个物字时,且随处说他那一个意思。自是他一个字中,便有个正意义如此,不可混说。圣贤书初便不用许多了。学者亦宜各随他说处看之,方见得他所说字本相。若便只混看,则下梢都看不出了。 问:诚者性之德。曰:何者不是性之德。如仁义礼智皆恁地说较不切。不如胡氏诚者命之道乎说得较近傍。 问:诚者物之终始,而命之道。曰:诚是实理,彻上彻下,只是这个。生物都从那上做来,万物流形天地之閒,都是那底做。 诚者命之道,中者性之道,仁者心之道。此数句说得密。如何大本处却含糊了。以性为无善恶,天理人欲都混了,故把做同体。问:同行语如何。曰:此却是只就事言之。黄直卿曰:他既以性无善恶,何故云中者性之道。曰:他也把中做无善恶。 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此语有病。且如颜子其心三月不违仁。若才违仁,其心便不仁矣,岂可谓心无不仁。 伊川初尝言曰: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后复曰:此说未当。五峰却守其前说,以心为已发,性为未发,将心性二字对说。知言中如此处甚多。 知言固有好处,然亦大有差失,如论性,却曰: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既无善恶,又无是非,则是告子湍水之说尔。如曰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己,则是以好恶说性,而道在性外矣,不知此理却从何而出。问:所谓探视听言动无息之际,可以会情,此犹告子生之谓性之意否。曰:此语亦有病。下文谓:道义明著,孰知其为此心。物欲诱引,孰知其为人欲。便以道义对物欲,却是性中本无道义,遂旋于此处才入两端,则是性亦可以不善言矣。如曰:性也者,天地鬼神之奥也,善不足以名之,况恶乎。孟子说性善云者,叹美之辞,不与恶对。其所谓天地鬼神之奥,言语亦大故誇逞。某尝谓圣贤言语自是平易,如孟子尚有些险处,孔子则直是平实。不与恶对之说,本是龟山与总考相遇,因论孟子说性,曾有此言。文定往往得之龟山,故有是言。然总考当时之语,犹曰:浑然至善,不与恶对,犹未甚失性善之意。今去其浑然至善之语,而独以不与恶对为叹美之辞,则其失远矣。如论齐王之爱牛,此良心之苗裔,因私欲而见者,以答求放心之问;然鸡犬之放,则固有去而不可收之理;人之放心,只知求之,则良心在此矣,何必等待天理发见于物欲之閒,然后求之。如此,则中閒空阙多少去处,正如屋下失物,只待去城外求也。爱牛之事,孟子只就齐王身上说,若施之他人则不可。况操存涵养,皆是平日工夫,岂有等待发见然后操存之理。今胡氏子弟议论每每好高,要不在人下。才说心,便不说用心,以为心不可用。至如易传中有连使用心字处,皆涂去用字。某以为,孟子所谓: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何独不可以用言也。 黄直卿言:五峰说性云:好恶,性也。本是要说得高,不知却反说得低了。曰:依旧是气质上说。某尝要与他改云:所以好恶者,性也。
好恶,性也。既有好,即具善;有恶,即具恶。若只云有
好恶,而善恶不定于其中,则是性中理不定也。既曰天,便有天命、天讨。 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义全具,无适无莫;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无过也,无不及也,此中之所以名也。即告子性无善无不善之论也。惟伊川性即理也一句甚切至。问:五峰言:天命不囿于善,不可以人欲对。曰:天理固无对,然有人欲,则天理便不得不与人欲对为消长。善亦本无对,然既有恶,则善便不得不与恶对为盛衰。且谓天命不囿于物,可也;谓不囿于善,则不知天之所以为天矣。谓恶不足以言性,可也;谓善不足以言性,则不知善之所从来矣。 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为有善恶,故有好恶。善恶字重,好恶字轻。君子顺其性,小人拂其性。五峰言: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欲。是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亦是性也。而可乎。 问:天理人欲,同体异用之说如何。曰:当然之理,人合恁地底,便是体,故仁义礼智为体。如五峰之说,则仁与不仁,义与不义,礼与不礼,智与不智,皆是性。如此,则性乃一个大人欲窠子。其说乃与东坡子由相似,是大凿脱,非小失也。同行异情一句,却说得去。又曰:胡氏之病,在于说性无善恶。体中只有天理,无人欲,谓之同体,则非也。同行异情,盖亦有之,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圣人与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圣人之情不溺于此,所以与常人异耳。问:圣贤不视恶色,不听恶声,此则非同行者。曰:彼亦就其同行处说耳。某谓圣贤立言,处处皆通,必不若胡氏之偏也。龟山云: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胡氏不取其说,是以人欲为性矣。此其甚差者也。又曰:天理人欲如何同体得。如此,却是性可以为善,亦可以为恶,却是一团人欲窠子,将甚么做体。却是韩愈说性自好,言人之为性有五,仁义礼智信是也。指此五者为性,却说得是。性只是一个至善道理,万善总名。才有一毫不善,自是情之流放处,如何却与人欲同体。今人全不去看。 为学当勉,不可据见定。盖道理无穷,人之思虑有限,若只守所得以为主,则其或堕于偏者,不复能自明。如五峰只就其上成就所学,亦只是忽而不详细反覆也。 明仲常畏五峰议论精确,五峰亦常不有其兄,常欲焚其论语解,并读史管见。以今观之,殊不然。如论语管见中虽有粗处,亦多明白。至五峰议论,反以好高之过,得一说便说,其实与这物事都不相干涉,便说得无著落。五峰辨疑孟子之说,周遮全不分晓。若是恁地分疏孟子,划地沈沦,不能得出世。 明仲甚畏仁仲议论,明仲亦自信不及。盖人不可不遇敌己之人。仁仲当时无有能当之者,故恣其言说出来。然今观明仲说,较平正。
南轩张氏曰:文定虽不及河南之门,然与杨游谢讲其说,其自得之奥在于《春秋》被遇明时执经入侍,正大之论竦动当世,所以扶三纲,明大义,抑邪说,正人心,亦可谓有功于斯文矣。 五峰先生优游南山之下馀二十年,玩心神明不舍昼夜,力行所知,亲切至到析太极精微之旨,穷皇王制作之原,综事物于一原,贯古今于一息,指人欲之偏以见天理之全,即形而下者而发无声无臭之妙,使学者验端倪之不远而造高深之无极,体用该备,可举而行先生之于斯道,可谓见之明而扩之至矣。 《五峰知言》一书乃其平日之所自著,其言约,其义精,诚道学之枢要,制治之蓍龟也。 序五峰文集曰:先生非有意于为文者也,其一时咏歌之所发,盖所以纾写其性情,而其他述作与夫问答往来之书,又皆所以明道义而参异同,非若世之为文者,徒从事于言语之閒而已也,粤自早岁服膺文定公之教,至于没齿,惟其进德之日新,故其发见于辞气议论之閒者,亦月异而岁不同,虽然以先生之学而不得大施于时,又不幸仅得中寿,其见于文字閒者,复止于此,岂不甚可叹息。至其所至之远,所造之深,纲领之大,义理之精,后之人亦可以推而得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