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一百五十五卷目录
任道部总论一
朱子全书〈董子 韩子 文中子 周子 濂溪先生事实记 江州重建濂溪先生书堂记 与汪尚书 程子 答张敬夫 答刘子澄 张子 邵子〉
朱子学的〈道统〉
性理大全一〈道统 周子 二程子〉
朱子全书〈董子 韩子 文中子 周子 濂溪先生事实记 江州重建濂溪先生书堂记 与汪尚书 程子 答张敬夫 答刘子澄 张子 邵子〉
朱子学的〈道统〉
性理大全一〈道统 周子 二程子〉
学行典第一百五十五卷
任道部总论一
《朱子全书》《董子》
仲舒所立甚高。后世之所以不如古人者,以道义功利关不透耳。 仲舒识得本原,如云正心修身可以治国平天下,如云仁义礼智皆其具,此等说话皆好。若陆宣公之论事,却精密,第恐本原处不如仲舒。然仲舒施之临事,又却恐不如宣公也。 贾谊之学杂。他本是战国纵横之学,只是较近道理,不至如仪秦范蔡之甚尔。他于这边道理见得分数稍多,所以说得较好。然终是有纵横之习,缘他根脚只是从战国中来故也。汉儒惟董仲舒纯粹,其学甚正,非诸人比。只是困苦无精彩,极好处也只有正谊、明道两句。下此诸子皆无足道。如张良诸葛亮固正,只是太粗。问:正其谊者,凡处此一事,但当处置使合宜,而不可有谋利占便宜之心;明其道,则处此事便合谊,是乃所以为明其道,而不可有计后日功效之心。正谊不谋利,在处事之先;明道不计功,在处事之后。如此看,可否。曰:恁地说,也得。他本是合掌说,看来也须微有先后之序。《韩子》
遗书第一卷言韩愈近世豪杰,扬子云岂得如愈。第六卷则曰:扬子之学实,韩子之学华,华则涉道浅。二说取予,似相牴牾。曰:只以言性论之,则扬子善恶混之说,所见仅足以比告子。若退之见得到处,却甚峻绝。性分三品,正是说气质之性。至程门说破气字,方有去著。此退之所以不易及,而第二说未得其实也。问:退之原性三品之说是否。曰:退之说性,只将仁
义礼智来说,便是识见高处。如论三品亦是。但以某观,人之性岂独三品,须有百千万品。退之所论却少了一气字。程子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此皆前所未发。如夫子言性相近,若无习相远一句,便说不行。如人生而静,静固是性,只著一生字,便是带著气质言了,但未尝明说著气字。惟周子太极图却有气质底意思。程子之论,又自太极图中见出来也。 问:韩文公说,人之所以为性者五,是他实见得到后如此说耶。惟复是偶然说得著。曰:看他文集中说,多是閒过日月,初不见他做工夫处。想只是才高,偶然见得如此。及至说到精微处,又却差了。因言:惟是孟子说义理,说得来精细明白,活泼泼地。如荀子空说许多,使人看著,如吃糙米饭相似。 问: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虚位之义如何。曰:亦说得通。盖仁义礼智是实,此道德字是通上下说,却虚。如有仁之道,义之道,仁之德,义之德,此道德只随仁义上说,是虚位。他又是说道有君子小人,德有凶有吉。谓吉人则为吉德,凶人则为凶德;君子行之为君子之道,小人行之为小人之道。如道二:仁与不仁;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之类。若是志于道,据于德,方是好底,方是道德之正。
《文中子》
道之在天下,未尝亡而其明,晦通塞之,不同则如昼夜寒暑之相反。故二帝三王之治,诗书六艺之文,后世莫能及之。盖非功效言语之不类,乃其本心事实之不侔也。虽然,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彼所谓道者则固未尝亡矣,而大学之教,所谓明德,新民,止于至善者,又已具有明法若可阶而升焉,后之读其书,考其事者,诚能深思熟讲以探其本,谨守力行以践其实,至于一旦豁然而晦者,明塞者通则古人之不可及者固已,倏然而在我矣,夫岂患其终不及哉。苟为不然,而但为模仿假窃之,计则不惟精粗悬绝终无可似之理,政使似之然于其道亦何足以有所发明,此有志为己之士所以不屑而有所不暇为也。王仲淹生乎百世之下,读古圣贤之书而粗识其用,则于道之未尝亡者盖有意焉,而于明德新民之学,亦不可谓无其志矣。然未尝深探其本而尽力于其实以求必得,夫至善者,而止之顾乃挟其窥觇想像之彷佛,而谓圣之所以圣,贤之所以贤,与其所以修身,所以治人,而及夫天下国家者,举皆不越乎此,是以一见隋文而陈十二策,则既不自量其力之不足以为伊,周又不知其君之不可以为汤武,且不待其招而往,不待其问而告,则又轻其道以求售焉,及其不遇而归,其年盖亦未为晚也。若能于此反之,于身以益求其所未至,使明德之方新民之具皆足以得其至善而止之,则异时得君行道,安知其卒不逮于古人政使不幸终无所遇,至于甚不得已而笔之于书,亦必有以发经言之馀蕴而开,后学于无穷顾乃不知出,此而不胜,其好名欲速之心汲汲乎。日以著书立言为己任,则其用心为已外矣,及其无以自托乃复捃拾,两汉以来,文字言语之陋,功名事业之卑,而求其天资之偶合与其窃取而近似者,依仿六经次第采辑,因以牵挽其人,强而跻之,二帝三王之列今其遗编虽不可见,然考之中,说而得,其规模之大,略则彼之赞易是,岂足以知先天后天之相为,体用而高文,武宣之制是,岂有精一执中之传曹刘颜谢之诗是,岂有物则秉彝之训,叔孙通公孙述曹褒荀勖之礼乐,又孰与伯夷后夔周公之懿,至于宋魏以来,一南一北校功度德盖未有以相君臣也,则其天命人心之向背,统绪继承之偏正,亦何足论,而欲攘臂其閒夺彼予此以自列于孔子之《春秋》哉。盖既不自知其学之不足以为周孔,又不知两汉之不足以为三王,而徒欲以是区区者比而效之于形似影响之閒,傲然自谓足以承千圣而绍百王矣,而不知其初不足以供儿童之一戏,又适以是而自纳于吴楚僭王之诛,使夫后世知道之君子,虽或有取于其言而终不能无恨于此,是亦可悲也。已至于假卜筮象《论语》而强引唐初文武名臣以为弟子,是乃福郊福畤之所为而非仲淹之雅意,然推原本始乃其平日好高自大之心有以启之,则亦不得为无罪矣,或曰:然则仲淹之学固不得为孟子之伦矣,其视荀扬韩氏亦有可得而优劣者耶。曰:荀卿之学,杂于申商子云之学,本于黄老而其著书之意盖,亦姑托空文以自见耳,非如仲淹之学,颇近于正而粗有可用之实也,至于退之《原道》诸篇则于道之大原,若有非荀扬仲淹之所及者然,考其平生意向之所在,终不免于文士浮华放浪之习,时俗富贵利达之求,而其览观古今之变,将以措诸事业者,恐亦未若仲淹之致恳恻而有条理也。是以予于仲淹独深惜之而有所不暇于三子,是亦《春秋》责备贤者之遗意也,可胜叹哉。 天下皆忧,吾独得不忧;天下皆疑,吾独得不疑。又曰:乐天知命吾何忧。穷理尽性吾何疑。盖有当忧疑者,有不当忧疑者,然皆心也。文中子以为有心、迹之判,故伊川非之。又曰:惟其无一己之忧疑,故能忧疑以天下;惟其忧以天下,疑以天下,故无一己之忧疑。《周子》
问:周子是从上面先见得。曰:也未见得是恁地否。但是周先生天资高,想见下面工夫也不是大费力。而今学者须是从下学理会,若下学而不上达,也不成个学问。须是寻到顶头,却从上贯下来。 季通云:濂溪之学,精悫深密。 周子看得这理熟,纵横妙用,只是这数个字都括尽了。周子从理处看,邵子从数处看,都只是这理。刘砥曰:毕竟理较精粹。曰:从理上看则用处大,数自是细碎。 濂溪在当时,人见其政事精绝,则以为宦业过人;见其有山林之志,则以为襟怀洒落,有仙风道气,无有知其学者。惟程大中独知之。这老子所见如此,宜其生两程子也。《濂溪先生事实记》
先生博学力行,闻道甚蚤,遇事刚果有古人风,为政精密严恕务尽道理。尝作《太极图》、《易说》、《易通》数十篇。在南安时,年少不为守所知,洛人程公珦摄通守事,视其气貌非常人,与语,知其为学,知道也,因与为友,且使二子往受学焉,及为郎,故事当举代每一迁授辄以先生名闻,在郴时,郡守李公初平知其贤,与之语而叹曰:吾欲读书,何如先生曰公老无及矣,某也请得为公言之。于是初平日听先生语,二年果有得,而程公二子即所谓河南二先生也。南安狱有囚,法不当死,转运使王逵欲深治之,逵苛刻,吏无敢相可否,先生独力争之,不听,则置手板,归取告身委之而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逵亦感悟,囚得不死。在郴桂阳皆有治绩。来南昌,县人迎,喜曰:是能辨分宁狱者,吾属得所诉矣。于是更相告语,莫违教令,盖不惟以抵罪为忧实,以污善政为耻也。在合州,事不经先生手,吏不敢决。苟下之,民不肯从。蜀之贤人君子皆喜称之,赵公时为使者,人或谗先生,赵公临之甚威,而先生处之超然,然赵公疑终不释,及守虔先生适佐州事赵公,熟视其所为,乃悟。执其手曰:几失君矣,今日乃知周茂叔也。于邵州新学校以教其人,及使岭表不惮出入之勤,瘴毒之侵,虽荒崖绝岛,人迹所不至者,必缓视徐按,务以洗冤泽物为己任,施设措置未及尽,其所为而病以归矣,自少信古好义,以名节自砥砺,奉己甚约,俸禄尽以周宗族,奉宾友家,或无百钱之储。李初平卒,子幼护其丧归葬之,又往来经纪其家,终始不懈。及分司而归,妻子餰粥或不给而亦旷然不以为意也。襟怀飘洒,雅有高趣,尤乐佳山水,遇适意处或徜徉终日,庐山之麓有溪焉,发源于莲华峰下,洁清绀寒,下合于湓江。先生濯缨而乐之,因寓以濂溪之号而筑书堂于其上。豫章黄太守庭坚诗而序之曰:茂叔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知德者亦深有取其言云。《江州重建濂溪先生书堂记》
道之在天下者未尝亡,惟其托于人者,或绝或续,故其行于世者有明有晦,是皆天命之所为,非人智力之所能及也。夫天高地下,而二气五行纷纶错糅,升降往来于其閒,其造化发育品物散殊,莫不各有固然之理,而其最大者则仁义礼智之性,君臣父子昆弟夫妇朋友之伦,是已是其周流充塞无所亏閒夫,岂以古今治乱为存亡者哉。然气之运也,则有醇漓判合之不齐,人之禀也,则有清浊昏明之或异,是以道之所以托于人而行于世者,惟天所𢌿乃得与焉,决非巧智果敢之私所能臆度,而强探也河图出而八卦画,洛书呈而九畴叙,而孔子于斯文之兴丧亦未尝不推之于天,圣人于此其不我欺也,审矣若濂溪先生者,其天之所𢌿而得乎。斯道之传者,与不然何其绝之久而续之易,晦之甚而明之亟也,盖自周衰孟轲氏没而此道之传不属,更秦及汉,历晋隋唐以至于我,有宋圣祖受命五星,聚奎实开文明之运,然后气之漓者醇判者合清明之禀,得以全付乎人而先生出焉,不由师传默契道体建,图属书根极领要当时见而知之有程氏者,遂扩大而推明之,使夫天理之微,人伦之著,事物之众,鬼神之幽,莫不洞然毕贯于一,而周公孔子孟氏之传焕然复明于当世,有志之士得以探讨服行,而不失其正如出于三代之前者,呜呼。盛哉,非天所𢌿,其孰能与于此。《与汪尚书》
蒙谕及二程之与濂溪,亦若横渠之于范文正,耳先觉相传之秘,非后学所能窥测,诵其诗,读其书,则周范之造诣固殊,而程张之契悟亦异如,曰:仲尼颜子所乐吟风弄月以归,皆是口传心受的当亲切处,后来二先生举似后学,亦不将作第二义看,然则行状所谓反求之《六经》,然后得之者,特语夫功用之大全耳。至其入处则自濂溪,不可诬也。若横渠之于文正,则异于是,盖当时粗,发其端而已,受学乃先生自言此,岂自诬者耶。大抵近世诸公知濂溪甚浅,如吕氏童蒙训记,其尝著通书而曰用意高远,夫《通书》、《太极》之说所以明天理之根源,究万物之终始,岂用意而为之。又何高下远近之可道哉。《程子》
明道当初想明得煞容易,便无那渣滓。只一再见濂溪,当时又不似而今有许多言语出来。不是他天资高,见得易,如何便明得。德明问:遗书中载明道语,便自然洒落明快。曰:自是他见得容易。伊川易传却只管修改,晚年方出其书。若使明道作,想无许多事。或问明道五十年犹不忘游猎之心。曰:人当以此自点检。须见得明道气质如此,至五十年犹不能忘。在我者当益加操守方是,不可以此自恕。 实问:前辈多言伊川似孟子。曰:不然。伊川谨严,虽大故以天下自任,其实不似孟子放脚放手。孟子不及颜子,颜子常自以为不足。 伊川说话,如今看来,中閒宁无小小不同。只是大纲统体说得极善。如性即理也一语,直自孔子后,惟是伊川说得尽。这一句便是千万世说性之根基。理是个公共底物事,不解会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却不是坏了著修。 东坡见伊川主司马公之丧,讥其父在,何以学得丧礼如此。后人遂为伊川解说,道伊川先丁母艰。也不消如此。人自少读书,如礼记仪礼,便都已理会了。古人谓居丧读丧礼,亦平时理会了,到这时更把来温审,不是方理会。 伊川好学论,十八时作。明道十四五便学圣人,二十及第,出去做官,一向长进。定性书是二十二三时作。是时游山,许多诗甚好。 问:明道可比颜子,伊川可比孟子否。曰:明道可比颜子。孟子才高,恐伊川未到孟子处。然伊川收束检制处,孟子却不能到。闻伯夷柳下惠之风者,顽廉薄敦,皆有兴起;此孟子之善想像者也。孔子,元气也;颜子,景星庆云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此程夫子之善想像者也。今之想像大程夫子者,当识其明快中和处;小程夫子者,当识其初年之严毅,晚年又济以宽平处。岂徒想像而已哉。必还以验之吾身者如何也。若言论风旨,则诵其诗,读其书,字字而订之,句句而议之,非惟求以得其所言之深旨,将并与其风范气象得之矣。 明道言语尽宽平;伊川言语初难看,细读有滋味。某说大处自与伊川合,小处却时有意见不同。 郑问:明道到处响应,伊川入朝成许多事,此亦可见二人用处。曰:明道从容,伊川都挨不行。陈后之问:伊川做时似孟子否。曰:孟子较活络。问:孟子做似伊尹否。先生首肯。又曰:孟子传伊尹许多话,当时必有一书该载。《答张敬夫》
明道之言发明,极致通透,洒落善开发人,伊川之言即事明理,质悫精深尤耐咀嚼,然明道之言一见便好,久看愈好,所以贤愚皆获其益,伊川之言乍见未好,久看方好,故非久于玩索者不能识其味,此其自任所以有成人材,尊师道之不同。《答刘子澄》
明道德性宽大,规模广阔,伊川气质刚方,文理密察,其道虽同,而造德各异,故明道尝为条例司官不以为浼,而伊川所作行状乃独不载其事,明道犹谓青苗可且放过,而伊川乃于西监一状,较计如此,此可谓不同矣。然明道之放,过乃孔子之猎较为兆,而伊川之一一理会,乃孟子之不见诸侯也,亦何害其为同耶。但明道所处,是大贤以上事,学者未至,而轻议之恐失所守,伊川所处虽高,然实中人皆可跂及,学者以此为法则,庶乎寡过矣。然又当观用之浅深,事之大小,裁酌其宜难,执一意,此君子所以贵穷理也。《张子》
叔器问:横渠似孟子否。曰:一人是一样,规模各不同。横渠严密,孟子宏阔。孟子是个有规矩底康节。安卿曰:他宏阔中有缜密处,每常于所谓不见诸侯,何也。曰:不敢也。赐之则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此两处,见得他存心甚畏谨,守义甚缜密。曰:固是。至之曰:孟子平正;横渠高处太高,僻处太僻。曰:是。 问:孔子六经之书,尽是说道理内实事故,便觉得此道大。自孟子以下,如程张之门,多指说道之精微,学之要领,与夫下手处,虽甚亲切易见,然被他开了四至,便觉规模狭了,不如孔子六经气象大。曰:后来缘急欲人晓得,故不得不然,然亦无他不得。若无他说破,则六经虽大,学者从何处入头。横渠最亲切。程氏规模广大,其后学者少有能如横渠辈用功者。近看得横渠用功最亲切,直是可畏。学者用功,须是如此亲切。 闾丘次孟云:诸先生说话,皆不及小程先生,虽大程亦不及。曰:不然。明道说话尽高,邵张说得端的处,尽好。且如伊川说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大段宽而不切。如横渠说心统性情,这般所在,说得的当。又如伊川谓鬼神者造化之迹,却不如横渠所谓二气之良能也。直卿曰:如何。曰:程子之说固好,但只浑沦在这里。张子之说,分明便见有个阴阳在。曰:如所谓功用则谓之鬼神,也与张子意同。曰:只为他浑沦在那里。《邵子》
康节学于李挺之,请曰:愿先生微开其端,毋竟其说。此意极好。学者当然须是自理会出来,便好。 厚之问:康节只推到数。曰:然。某问:须亦窥见理。曰:虽窥见理,却不介意了。 问:康节学到不惑处否。曰:康节又别是一般。圣人知天命以理,他只是以术。然到得术之精处,亦非术之所能尽。然其初只是术耳。 康节本是要出来有为底人,然又不肯深犯手做。凡事直待可做处,方试为之;才觉难,便拽身退,正张子房之流。 直卿问:康节诗,尝有庄老之说,如何。曰:便是他有些子这个。曰:如此,莫于道体有异否。曰:他尝说老子得易之体,孟子得易之用,体、用自分作两截。曰:他又说经纶,如何。曰:看他只是以术去处得这事恰好无过,如张子房相似,他所以极口称赞子房也。二程谓其粹而不杂。以今观之,亦不可谓不杂。曰:他说风花雪月,莫是曾点意思否。曰:也是见得眼前这个好。曰:意其有与自家意思一般之意。曰:也是他有这些子。若不是,却浅陋了。 某看康节易了,都看别人底不得。他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又都无元妙,只是从来更无人识。扬子太元一元、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亦只是这个。他却识,只是他以三为数,皆无用了。《朱子学的》《道统》
朱子曰:上古圣人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道之在天下者未尝亡,惟其托于人者,或绝或续,
故其行于世者有明有晦,是皆天命之所为,非人智力之所能及也。 韩子言: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此非深知所传者,何事则未易言也。 由尧舜至孔子率五百馀岁,而圣人一出,所以异世同心,历圣同道,道统绳绳相续不绝者,实赖同时之见,而知之者知之于先,而异世之闻而知之者得以知之于后耳。天理民彝不可泯灭,百世之下必将有神会而心得之者。
《性理大全一》《道统》
朱子曰: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唐子西尝于一邮亭梁閒见此语。蔡季通云:天先生伏羲尧舜文王,后不生孔子,亦不得;后又不生孟子,亦不得;二千年后又不生二程,亦不得。 自邹孟氏没而圣人之道不传,世俗所谓儒者之学,内则局于章句文词之习,外则杂于老子释氏之言,而其所以修己治人者,遂一出于私。智人为之凿,浅陋乖离莫识正统,使其君之德不得比于三代之隆,民之俗不得跻于三代之盛,若是者,盖已千有馀年,于今矣,濂溪周子奋乎百世之下,乃始深探圣贤之奥,疏观造化之原而独心得之,立象著书,阐发幽秘词义虽约,而天人性命之微,修己治人之要莫不毕举。河南两程先生既亲见之而得其传,于是其学遂行于世,士之讲于其说者始得以脱于俗学之陋,异端之惑,而其所以修己治人之意,亦往往有能卓然不惑于世,俗利害之私而慨然有志于尧舜其君民者,盖三先生者,其有功于当世,于是为不小矣。勉斋黄氏曰:道原于天具于人,心著于事,物载于方,策明而行之存乎其人,圣贤迭兴体道经世,三纲既正,九畴既叙,则安且治,圣贤不作,道术分裂,邪说诬民,充塞仁义,则危且乱。世之有圣贤,其所关系者甚大,生而荣,死而哀,秉彝好德之良心所不能自已也。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生,而道始行,孔子孟子生,而道始明,孔孟之道,周程张子继之,周程张子之道,文公朱先生又继之,此道统之传,历万世而可考也。 有太极而阴阳分,有阴阳而五行具,太极二五妙合而人物生,赋于人者,秀而灵精气凝而为形,魂魄交而为神,五常具而为性,感于物而为情,措诸用而为事。物之生也,虽偏且塞,而亦莫非太极二五之所为此,道原之出于天者然也,圣人者又得其秀之秀而最灵者焉,于是继天立极而得道统之传,故能参天地赞化育而统理,人伦使人各遂其生,各全其性者,其所以发明道统以示天下,后世者皆可考也。尧之命,舜则曰:允执厥中,中者无所偏倚,无过不及之名也。存诸心而无偏倚,措之事而无过不及,则合乎太极矣,此尧之得统于天者,舜之得统于尧也,舜之命,禹则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舜因尧之命而推其所以执中,之由以为,人心形气之私也,道心性命之正也,精以察之,一以守之,则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焉则存之心,措之事,信能执其中,曰精曰一此又舜之得统于尧,禹之得统于舜者也。其在成汤,则曰:以义制事,以礼制心,此又因尧之中,舜之精一而推其制之之法制心,以礼制事,以义则道心常存而中可执矣。曰礼曰义,此又汤之得统于禹者也,其在文王,则曰:不显亦临无射,亦保此汤之以礼制心也,不闻亦式,不谏亦入,此汤之以义制事也,此文王之得统于汤者也,其在武王受丹书之戒,则曰:敬胜怠者,吉义胜欲者,从周公系易爻之辞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曰敬者,文王之所以制心也,曰:义者,文王之所以制事也,此武王周公之得统于文王者也,至于夫子,则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又曰:文行忠信。又曰:克己复礼,其著之《大学》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亦无非数圣人制心制事之意焉,此又孔子得统于周公者也,颜子得于博文约礼,克己复礼,之言曾子得之,大学之义,故其亲受道统之传者,如此至于子思则先之,以戒惧慎独次之,以智仁勇而终之,以诚至于孟子则先之,以求放心而次之,以集义终之,以扩充此又孟子得统于子思者然也,及至周子,则以诚为本,以欲为戒,此又周子继孔孟不传之绪者也,至二程子,则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又曰:非明则动无所之,非动则明无所用,而为四箴以著克己之义焉,此二程得统于周子者也。先师文公之学见之四书,而其要则尤以《大学》为入道之序,盖持敬也。自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而见于齐家治国平天下,外有以极其规模之大而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此又先师之得其统于二程者也,圣贤相传,垂世立教,灿然明白若天之垂象昭昭然而不可易也。故尝撮其要指而明之,居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克己以灭其私,存诚以致其实,以是四者而存诸心,则千圣万贤所以传道而教人者不越乎此矣。
北溪陈氏曰:粤自羲皇作易首阐浑沦,神农黄帝相与,继天立极而宗统之传有自来矣,尧舜禹汤文武更相授受中天地为三纲五常之主,皋陶伊傅周召又相与,辅相施诸天下为文明之治,孔子不得行道之任,乃集群圣之法,作《六经》为万世师,而回参伋轲实传之,上下数千年无二说也,轲之后,失其传,天下骛于俗学,盖千数百馀年,昏昏冥冥,醉生梦死不自觉也,及濂溪先生与,河南二程先生卓然以先知先觉之资相继而出,濂溪不由师传独得于天提纲,启钥其妙具在《太极》一图,而《通书》四十章又以发图之所未尽,上与羲皇之易相表里而下以振孔孟不传之坠绪,所谓再辟浑沦,二程亲受其旨,又从而光大之,故天理之微,人伦之著,事物之众,鬼神之幽与凡造道,入德之方,修己治人之术,莫不秩然有条理,备见于易传遗书,使斯世之英才志士得以探讨服行而不失其所归,河洛之閒斯文洋洋与洙泗并闻,而知者有朱文公又即其遗言遗旨益精明而莹白之,上以达群圣之心,下以统百家而会于一,盖所谓集诸儒之大成而嗣周程之嫡统粹乎,洙泗濂洛之渊源者也。
果斋李氏曰:太极之妙,立乎形气未具之先,而行乎气形已具之内,盖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柢也。人之生也,全而得之,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而心兼统焉以之,应事接物莫不各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己者,是则所谓道也斯道也,无物不有,大而至于天地之运,小而至于一尘之微,不能外也,无时不然,远而至于古今之变,近而至于一息之顷,不能违也,分而言之,一物各具一太极也,合而言之,万物统体一太极也,是故,自一而万则体统灿然而不可乱,自万而一则根本浑然而未尝离,体用一源也。隐显无閒也,朱子之道之至,其与太极为一者欤。盖自夫子设教,沬泗以博文约礼授学者,颜子子思孟子相与共守之,未尝失坠,其后正学失传,士各以意为学,其务于该洽者,既以闻见积累自矜而流于泛滥驳杂之归,其溺于径约者,又谓不立文字,可以识心,见性而陷于旷荡空虚之域,寥寥千载而后,周程张子出焉,历时未久,浸失其真,朱子出而后合伊洛之正传,绍邹鲁之坠,绪前贤后贤之道,该遍全体,其亦可谓盛矣,盖古者易更三古而混于八索,诗书烦乱礼乐散亡而莫克正也,夫子从而赞之,定之,删之,正之,又作《春秋》六经始备以为万世道德之宗主,秦火之馀,六经既已烂脱,诸儒各以己见妄穿凿为说,未尝有知道者也,周程张子其道明矣,然于经言,未暇釐正,一时从游之士,或殊其旨遁而入于异端者有矣,朱子于是考订讹谬,探索深微,总裁大典,勒成一家之言,仰包纯古之载籍,下采近世之文献,集其大成以定万世之法,然后斯道大明如日中天,有目者皆可观也,夫子之经得先生而正,夫子之道得先生而明,起斯文于将坠,觉来裔于无穷,虽与天壤俱敝可也,后世虽有作者其不可及也夫。
西山真氏曰:道之大原出于天,其用在天下,其传在圣贤,此子思子之《中庸》所以有性道教之别也,盖性者智愚所同得道者,古今所共由而明道阐教以觉斯人则非圣贤莫能与,故自尧舜至于孔子率五百岁而圣人出,孔子既没,曾子子思与,孟轲氏复先后而推明之,百有馀年之閒,一圣三贤更相授受,然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所以开天,常立人纪者,灿然昭陈垂示罔极,然则天之生圣贤也,夫岂苟然哉。不幸战国嬴秦以后,学术涣散无所统盟,虽以董相韩文公之贤相望于汉唐,而于渊源之正,体用之全犹有未究其极者,故仅能著卫道之功于一时,而无以任传道之责于万世,迨至我宋,大儒继出,以主张斯文为己任,盖孔孟之道,至周子而复明,周子之道至二程子而益明,二程之道至朱子而大明,其视曾子子思邹孟氏之传,若合符节,岂人之所能为也哉。天也。
临川吴氏曰:道之大原出于天,羲农黄帝继天立极,是谓三皇道统之传实始于此,黄帝而后少皞颛顼高辛继之通尧舜谓之五帝尧舜禹汤君臣也,而并生唐虞之际所以为盛也,成汤伊尹生于商之初兴,而傅说生于商之中世,文武周召生于周之盛时,而夫子生于周之既衰,夫子以来始不得位而圣人之道不行,于是始教授弟子,而惟颜曾得其传,颜子早死,曾子传之子思,子思传之孟子,孟子没而不得其传焉,至周子始有以接乎孟子之传,于千载之下,二程子则师于周子而传其学,后又有朱子集周程之大成,是皆得夫道统之传者也,圣贤继作,前后相承,吾道正脉赖以不坠。
《周子》
山谷黄氏曰:茂叔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好读书雅意林壑,初不为人窘束。短于取名而专于求志,薄于徼福而厚于得民,菲于奉身而燕及嫠,陋于希世而尚友千古。程子曰:自尔见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意又曰:茂叔窗前草不除。问之,云与自家意思一般。
延平李氏曰:黄山谷谓周子洒落如光风霁月,此善形容有道者气象。
朱子曰:山谷谓周子洒落者,只是形容一个清明高远之意,若有一毫私吝心,何处更有此等气象耶。只如此有道者,胸怀表里亦自可见。 先生在当时,人见其政事精绝,则以为宦业过人;见其有山林之志,则以为襟怀洒落,有仙风道气,无有知其学者。惟程大中知之。宜其生两程夫子也。 先生博学力行闻道甚早,遇事刚果有古人风,为政精密,严恕务尽道理。 先生信古好义,以名节自砥砺,奉己甚约,俸禄尽以周宗族,奉宾客,家无百钱之储,襟怀飘洒,雅有高趣,尤乐佳山水,遇适意处,或徜徉终日,庐山之麓有溪焉发源于莲华峰下,洁清绀寒,下合于湓江,先生濯缨而乐之,因寓以濂溪之号。 濂溪清河。季通云其学精悫深密。孔经甫尝祭以文曰:公年壮盛,玉色金声,从容和毅,一府皆倾。墓碑亦谓其精密严恕气象可想矣。 周子看得这理熟,纵横妙用,只是这数个字都括尽了。周子从理处看,邵子从数处看,都只是这理。刘砥曰:毕竟理较精粹。曰:从理上看则用处大,数自是细碎。 问:周子是从上面先得。曰:也未见得是恁地否。但是周先生天资高,想见下面工夫也不大段费力。 今人多疑濂溪出于希夷,郑可学曰:濂溪书具存,如太极图,希夷如何有此说。曰:张忠定,公尝云:公事有阴阳,此说全与濂溪同。忠定见希夷,盖亦有些来历。但当时诸公知濂溪者,未尝言其有道。曰:此无足怪。程大中独知之。曰:然。又道:明道之学,后来故别。但其本自濂溪发之,只是此理推广之耳。但不如后来程门受业之多。曰:当时既未有人知,无人往复,只得如此。 秦汉以来,天下之士莫知所以为学,是以天理不明而人欲炽,道学不传而异端起,人挟其私智以驰骛一世,宋兴有濂溪者作,然后天理明而道学之传复续,盖有以阐,夫太极阴阳五行之奥,而天下之为中正仁义者,得以知其所自来,言圣学之有要,而下学者知胜私,复礼之可以驯致于上达明天下之有本,而言治者知诚心端绪之可以举而措之于天下,其所以上接洙泗千载之统,下启河洛百世之传者,脉络分明而规模亦宏远矣。先生之学,性诸天,诚诸己,而合乎前圣,授受之,统又得二程以传之,而其流遂及于天下,非有爵赏之劝,刑辟之威,而天下学士靡然乡之。
南轩张氏曰:濂溪始学陈希夷,后来自有所见,其学问如此,而举世不知,为南安狱,掾日惟程大中始知之,可见无分毫矜誇,此方是朴实头下工夫底人。自孟子没,圣学失传,历世久远,其閒儒者非不知尊敬孔孟而讲习六经至考,其所得则不越于诂训文义之閒而止矣。于所谓圣人之心,所以本诸天地而措诸天下与来世者,盖鲜克涉其藩而况睹其大全者哉。惟周先生出乎千载之后而有得于太极之妙,今其图与书具存,道学有传,实在乎此。 自秦汉以来,言治者汨于五伯功利之习,求道者沦于异端空虚之说,故言治者若无预于学而求道者,反不涉于事孔孟之书仅传,而学者不得其门,而入生民不克睹乎三代之盛可胜叹哉。惟濂溪先生崛起于千载之后,独得微旨,于残编断简之中推本太极以及乎。阴阳五行之流,布人物之所以生化,于是知人之为至灵而性之为至善,万理有其宗,万事循其则,举而措之则可见,先生之所以为治者,皆非私智之所出,孔孟之意于以复明。 先生之学,渊源精粹,实自得于其心,而其妙乃在《太极》一图,穷二气之所根,极万物之所行,而明主静之为本以见,圣人之所以立人极,而君子之所当修为者,故其所养,内充闇然而日章,虽不得大施于时,而莅官所至,如春风和气,随时发见,被饰万物,百世之下,闻其风者犹将咨嗟兴起之不暇。 去古益远,儒学陵夷先生起于远,方乃超然有所自得,于其心本乎易之太极中庸之,诚以极乎天地万物之变化,其教人使之志伊尹之志,学颜子之学,推之于治先生之礼乐,刑政可举而行,如指诸掌,于是河南二程先生兄弟从而得其说,推明究极之广大精微,殆无馀蕴,学可以至于圣治,不可以不本于学,而道德性命初不外乎日用之实,而诐淫邪遁之说皆无以自隐其形,可谓盛矣,然则先生发端之功顾不大哉。
北山陈氏曰:昔夫子之道其精微在易,而所以语门人者皆日用常道,未尝及易也。夫子没,门人各以所闻传道于四方者,其流或少差,独曾子子思之传得其正,子思复以其学授孟轲氏,斯时也,百氏之说昌矣,孟轲氏没,又旷千载而泯不传,濂溪周子出,始发明孔子易道之蕴,提其要以授哲人,既又手为图笔为书,然后孔氏之传复续,凡今之学知有孔子大易之蕴《大学》、《中庸》七篇之旨归者,皆自先生发之,先生之功在后学深长且远者以此也。
鹤山魏氏曰:周子奋自南服,超然独得以上承孔孟氏垂绝之绪,河南二程子神交心契,相与疏瀹阐明而圣道复著,曰诚曰仁曰太极曰性命曰阴阳曰鬼神曰义利,纲条彪列分限晓然,学者始有所准的,于是知身之贵,果可以位天地,育万物,果可以为尧舜,为周公仲尼,而其求端用力又不出乎暗室屋漏之隐躬行日用之近,亦非若异端之虚,寂百氏之支离也。 濂溪奋乎百世之下,始探造化之至,赜建图著书阐发幽秘,即斯人日用常行之际,示学者穷理,尽性之归,使诵其遗言者始得以晓然,于洙泗之正传而知世之所谓学者非滞于俗,师则沦于异端,盖有不足学者于是,二程亲得其传而圣学益以大振,虽三人于时,皆不及大用,而嗣往圣开来哲发天理正人心,使孔孟绝学独盛于宋朝而超出乎百代,功用所关诚为不小。
臧氏格曰:先生所得之奥不俟师传,匪由知索神交心契固已,得其本流不然,嗜溪流之绀寒,爱庭草之交翠体,夫子之无言穷,颜渊之所以乐是果,何味而独嚅哜之耶。故能发前圣之所未发,觉斯人之所未觉,使高远者不堕于荒,忽循守者不沦于滞,固私意小智何所容其巧,诡经僻说何所肆其诬,功用岂不伟哉。
《程子》〈明道〉
伊川序先生行实曰:先生资禀既异而充养有道,纯粹如精金,温润如良玉,宽而有制,和而不流,忠诚贯于金石,孝悌通于神明,视其色则接物也。如阳春之温,听其言则入人也如时雨之润,胸怀洞然,彻视无閒,测其蕴则浩乎若沧溟之无际,极其德美言盖不足以形容,其行己内主于敬,而行之以恕见善,若出诸己,不欲弗施于人,居广居而行大道,言有物而动有常,自十五六时闻汝南周茂叔论道,遂厌科举之业,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滥于诸家,出入于老释者几十年,反求诸六经而后得之,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知尽性至命必本于孝悌,穷神知化由通于礼乐,辩异端似是之非,开百代未明之惑,秦汉而下未有臻斯理也,谓孟子没而圣学不传,以兴起斯文为己任,其言曰:道之不明,异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难辩,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自谓之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言为无不周遍,实则外于伦理穷深极微而不可入尧舜之道,天下之学,非浅陋固滞则必入于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诞妖异之说竞起,涂生民之耳目,溺天下于污浊,虽高才明智胶于见闻,醉生梦死不自觉也,是皆正路之蓁芜圣门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以入,道先生进将觉斯人退,将明之书,不幸早世,皆未及也,其言平易易知,贤愚皆获其益,如群饮于河,各充其量,其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循循有序,其接物辩而不閒感而能通,教人而人易从,怒人而人不怨,贤愚善恶咸得其心狡伪者,献其诚暴,慢者致其恭闻风者,诚服觌德者心醉。蓝田吕氏曰:先生负特立之才,知大学之要,博闻强记,躬行力究,察伦明物极其所止,涣然心释,洞见道体,其造于约也,虽事变之感不一应之,以是心而无穷,虽天下之理至,众知反之,吾身而自足其致于一也,异端并立而不能移,圣人复起而不与易,其养之成也和气充浃,见于声容然,望之崇深不敢慢也,遇事优为从容不迫然,诚心恳恻弗之措也,其自任之重也,宁学圣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成名,宁以一物不被泽为,己病不欲以一时之利为己功,其自信之笃也,吾志可行,不苟洁其去就,吾义所安,小官有所不屑也。
广平游氏曰:时有同明道先生在台列者,志未必同,然心慕其为人,尝语人曰:他人之贤者犹可得而议也,乃若伯淳则如美玉然,反覆视之,表里洞彻,莫见疵瑕。
或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如伯淳,莫将做天下一人看。龟山杨氏曰:固是。
上蔡谢氏曰:先生坐如泥塑人,接人则浑是一团和气。 学者须是胸怀摆脱得开始得,有见先生在鄠县作簿时,诗云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予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看他胸怀直是好与曾点底事一般,又诗云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自豪雄。明道摆脱得开为他所过者化。华阳范氏曰:先生以独智自得去圣人千有馀岁,发其关键直睹堂奥,一天地之理,尽事物之变,故其貌肃而气和,志定而言厉,望之可畏,即之可亲,叩之者无穷从容以应之,其出愈新,真学者之师也。
河閒刘氏曰:先生德性充完,粹和之气盎于面背,乐易多恕,终日怡悦,未尝见其忿厉之容。
河南朱氏曰:先生之学,以诚为本,仰观乎天清明穹窿日月之运,行阴阳之变化所以然者诚而已,俯察乎地广博持载山川之融,结草木之蕃殖,所以然者诚而已,人居天地之中,参合无閒纯亦不已者其在兹乎。先生得圣人之诚者也,才周万物而不自以为,高学济三才而不自以为是,行贯神明而不自以为异,识照古今而不自以为得,至于六经之奥义,百家之异说研穷搜抉判然,胸中天下之事,虽万变交于前而烛之不失毫釐,权之不失轻重,凡贫贱富贵死生皆不足以动其心,非所得之,深所养之,厚能至是,与盖其所知,上极尧舜三代帝王之治,其所以包涵博大悠远,纤悉上下与天地同流,下至行师用兵战阵之法,皆造其极外之外国,情状山川道路之险易边鄙防戍斥堠控带之要,靡不究知,其吏事操决文法簿书又皆精密详练,而所有不能试其万一。河閒邢氏曰:先生德性绝人,外和内刚,眉目清峻,语声铿然,恕早从先生之弟学,初见先生于磁州,其气貌清明夷静,其接人和以有容,其断义刚而不犯,其思索妙通精义,其言近而测之益远,恕盖始恍然自失而知天下有成德,君子所谓完人者若先生是已。武夷胡氏曰:圣人志在天下国家与,常人志在功名,全别孟子传圣人之道,故曰予岂若是小丈夫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悻悻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力,且看圣人气象则别明道,却是如此元丰中,有诏起吕申公司马温公,温公不起,明道作诗送申公,又诗寄温公,其意直是眷眷在天下国家,虽然如此,于去就又却分明不放过一步。
范阳张氏曰:明道书窗前,有草茂覆砌,或劝之芟,明道曰:不可,欲常见造物生意。又置盆池畜小鱼数尾,时时观之,或问其故,曰:欲观万物自得意,草之与鱼,人所共见,惟明道见草则知生意,见鱼则知自得意,此岂流俗之见可同日而语哉。
朱子曰:明道说话浑沦煞高,学者难看。 明道说底话恁地动弹流转。
《程子》〈伊川〉
司马光吕公著尝言于朝曰:程颐之为人,言必忠信,动遵礼义,实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又曰:颐道德纯备,学问渊博,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制礼作乐之具,实天民之先觉,圣代之真儒也。公著又言曰:程颐年三十四有特立之操,出群之姿,洞明经术,通古今治乱之要,实有经世济物之才,非同拘士曲儒徒,有偏长使在朝廷,必为国器。王岩叟尝言于朝曰:程颐学极圣人之精微,行全君子之纯粹,与其兄颢俱以德行显于时。又曰:颐抱道养德之日久,而潜神积累之功深静,而阅天下之义理者多必有嘉言以新圣听。
明道尝曰:异日能尊师道是,吾弟若接引后学随人才而成就之,则不敢让。
或谓自秦汉以下卓乎天下之习不能蔽也,程正叔而已观正叔所言,未尝务脱流俗,只是一个是底道理,自然不堕流俗中,龟山杨氏曰:然,观其论妇人不再适人以谓宁饿死,若不是见得道理分明,如何敢说这样话。
邵氏伯温曰:先生尝渡汉江,中流船几覆,舟中人皆惧,先生独正襟安坐如常,问之,曰:心存诚敬尔。河南朱氏曰:伊川先生以言乎道,则贯彻三才而无一毫之有閒,以言乎德则并包众美而无一,善之或遗,以言乎学则博古通今,而无一物之不知,以言乎才则开物成务,而无一理之不总。
胡安国言于朝曰:程颐修身行法规矩准绳,独出诸儒之表,虽崇宁閒,曲加防禁学者私相传习,其后门人稍稍进用传者浸广,士大夫争相淬砺而其閒志利禄者托其说以自售,分党相排众论,汹汹深诮其徒而乃上及于颐,窃以为过矣,夫圣人之道所以垂训万世,无非《中庸》,然中庸之义不明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然后其义可思而得也,不然,则或谓高明所以处己,中庸所以应事接物,本末上下析为二途而其义不明矣,士学宜师孔孟,此其至论也,然孔孟之道不传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而后其道可学而至也,不然,则或以六经语孟之书资口耳,取世资以干禄愈不得其门而入矣,今欲使学者蹈中庸师孔孟,而禁使不得从颐之学,是入室而不由户也,不亦误乎。
范阳张氏曰:伊川之学,自践履中入,故能深识圣贤气象如曰孔子元气也,颜子景星庆云也,孟子有泰山岩岩气象,自非以心体之安能别白如此。
朱子曰:先生游太学时,胡翼之方主教导,尝以颜子所好何学论试诸生,得先生所试大惊,即延见,处以学职,吕希哲与先生邻斋首以师礼事焉,既而四方之士从游者日益众。 先生年十八上书阙下,劝仁宗以王道为心,生灵为念,黜世俗之论,期非常之功。
问前辈,多言伊川似孟子,曰:不然,伊川谨严虽大,
故以天下自任其实,不似孟子。 问:程先生当初进说只以圣人之说为可,必信先王之道为可,必行不狃滞于近规不迁惑于众,口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何也。曰:也不得不恁地说,如今说与学者也,只得教他依圣人言语,恁地做去,待他就里面做工夫,有见处,便自知得圣人底是确然恁地。 有咎伊川著书不以示门人者,再三诵之,先生不以为然也。因坐复叹。曰:公恨伊川著书不以示人,某独恨当时提撕也不紧。故当时门人弟子布在海内,炳如日星,自今观之,皆不满人意。只今易传一书散满天下,家置而人有之,且道谁曾看得他个。果有得其意者否。果曾有行得他个否。 问:伊川临终时,或曰:平生学底,正要今日用。伊川开目曰:说要用,便不是。此是如何。曰:说要用,便是两心。 书伊川帖曰:近世学者阅理不精,正坐读书太草草耳,况春秋大义数十,炳若日星,固已见于传序而所谓不容遗忘者,又非先生决不能道也,夫三纲五常,人伦大法有识以上即能言之,而临小利害辄以失其所守,正以学不足以全其本心之正,是以无所根著而忘之耳,既有以自信其不容遗忘又不觉因事而形于笔,札之閒非先生之德盛仁,熟左右逢原能及是耶。
张子曰:昔尝谓伯淳优于正叔,今见之。果然,其救世之志甚诚切,亦于今日天下之事尽记得熟。 学者不可谓少年,自缓便是四十五十二,程从十四五岁时便锐然欲学圣人,今尽及四十未能及颜闵之徒,伊川可如颜子然,恐未如颜子之无我。
荥阳吕氏曰:二程之学,以圣人为必可学而至,而己必欲学而至于圣人。
嵩山晁氏曰:伊川尝谓明道云吾兄弟近日说话太多,明道云使见吕晦叔则不多不少,见司马君实则不得不多。
武夷胡氏曰:程氏之文,于易则因理以明象而知体用之一源,于春秋则见诸行事而知圣人之大用,于诸经语孟则发其微指而知求仁之方入德之序,程氏之行,其行己接物,则忠诚动于州里,其事亲,从兄则孝弟显于家庭,其辞受取舍,非其道义则一介不以取与诸人,虽禄之千钟不顾也。 昔尝见邹志完论近世人物,因问程明道如何,志完曰:此人得志使万物各得其所。又问:伊川如何。曰:却不得比明道。又问:何以不得比。曰:为有不通处。曰:伊川不通处必有言行可證,愿闻之。志完色动,徐曰:有一二事恐门人或失其传,后来在长沙再论二先生学术。志完却曰:伊川见处极高。因问何以言之,曰:昔鲜于侁曾问颜子在陋巷不改其乐,不知所乐者何事。伊川却问曰:寻常道颜子所乐者何,侁曰,不过是说颜子所乐者道,伊川曰:若说有道可乐,便不是颜子。以此知伊川见处极高。
五峰胡氏曰:二程倡久绝之学于今日,其功比于孔子作春秋孟子辟杨墨。
冯氏忠恕曰:王霖言,明道伊川随侍大中知汉州,宿一僧寺,明道入门而右从者皆随之,伊川入门而左独行,至法堂上相会,伊川自谓,此是颐不及家兄处,盖明道和易人皆亲近,伊川严重人不敢近也。朱子曰:明道伊川先生之学以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为标,指而达于六经,使人读书穷理,以诚其意,正其心,修其身,而自家而国以及天下,其道坦然而明,其说简而通,其行端而实,是盖将有以振百代之沈迷而纳之圣贤之域,其视一时之事业,词章论议气节所系孰为轻重,所施孰为短长,当有能辨之者。 明道德性宽大,规模广阔,伊川气质刚方,文理密察,其道虽同而造德各异,故明道尝为条例司官不以为浼,而伊川所作行状乃独不载,其事明道犹谓青苗可且放过而伊川乃于西监一状,较计如此,此可谓不同矣,然明道之放过乃孔子之猎较为兆,伊川之一一理会乃孟子之不见诸侯也,此亦何害其为同耶。但明道所处是大贤以上事,学者未至而轻议之,恐失所守,伊川所处虽高,然实中人皆可跂及,学者只当以此为法则,庶乎寡过矣,然又当观用之浅深,事之大小,裁酌其宜,难执一意,此君子所以贵穷理也。 濂溪在当时,无有知其学者。惟程大中独知之。明道当初想明得煞容易,便无那渣滓。只一再见濂溪,当时又不似而今有许多言语出来。不是他天资高,见得易,如何便明得。或问:遗书中载明道语,便自然洒落明快。曰:自是他见得容易。伊川易传却只管修改,晚年方出其书。若使明道作,想无许多事。尝见门人有祭明道文云:先生欲著乐书,有志未就。不知其书要如何作。 问:明道濂溪俱高,不如伊川精切。曰:明道说话超迈,不如伊川说得的确。濂溪也精密,不知其他书如何,但今所说这些子,无一字差错。明道之言,发明极致,通透洒落,善开发人,伊川之言,即事明理,质悫精深,尤耐咀嚼,然明道之言,一见便好,久看愈好,所以贤愚皆获其益,伊川之言,乍见未好,久看方好,故非久于玩索者不能识其味,此其自任所以有成人材,尊师道之不同。 明道浑然天成,不犯人力,伊川工夫造极,可夺天巧。 明道语宏大,伊川语亲切。 明道所见甚俊伟,故说得较快,初看时便好,子细看亦好。 明道言语尽宽平;伊川言语初难看,细读有滋味。其说大处自与伊川合,小处却时有意见不同。 问:明道曾看释老书,伊川则庄列亦不曾看。曰:后来须著看。不看,无缘知他道理。 伊川好学论,十八时作。明道十四五便学圣人,二十及第,出去做官,一向长进。定性书是二十二三时作。是时游山,许多诗甚好。 问:明道可比颜子,伊川可比孟子否。曰:明道可比颜子。孟子才高,恐伊川未到孟子处。然伊川收束检制处,孟子却不能到。 问:明道到处响应,伊川入朝成许多事,此亦可见二人用处。曰:明道从容,伊川都挨不到。问:伊川做时似孟子否。曰:孟子较活络。问:孟子做似伊尹否。先生首肯。 或谓二程之于濂溪亦若横渠之于范文正公耳。曰:先觉相传之秘,非后学所能窥测,诵其诗,读其书,则周范之造诣固殊,而程张之契悟亦异,如曰仲尼颜子所乐,吟风弄月以归,皆是当时口传心授的当亲切处,后来二先生举示后学,亦不将作第二义看,然则行状所谓反求之六经然后得之者,特语夫功用之大全耳,至其入处,则自濂溪不可,诬也,若横渠之于文正则异于是,盖当时粗发其端,而已受学乃先生,自言此,岂自诬者耶。大抵近世诸公知濂溪甚浅,如吕氏童蒙训记,某尝著通书,而曰用意高远,夫通书太极之说所以明天理之根源,究万物之终始,岂用意而为之。又何高下远近之可道哉。 问:学于明道,恐易开发;学于伊川,恐易成就。曰:在人用力。若不用力,恐于伊川无向傍处。明道却有悟人处。 某自十四五时读程张书,至今四十馀年,但觉其义之深,指之远,而近世纷纷所谓文章议论者,殆不足复过眼,信乎。孟氏以来一人而已,然非用力之深者亦无以自信其必然也。
南轩张氏曰:二程先生始尝受学于周先生,而其自得之深充养之至精粹纯密,更益光大,圣门之大全至是发明无馀憾矣。 读诸先生之书,惟觉二程先生完全精粹,愈读愈无穷,不可不详,味也。 二先生所以教学者不越于居敬穷理二事,取其书反复读之则可以见盖,居敬有力则其所穷者愈精,穷理浸明则其所居者有地,二者盖互相发也。 二先生其犹一气之周流乎。何其理之该而不偏,辞之平而有味也,读遗书《易传》,他书真难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