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人事典
第七十三卷目录
荣辱部总论
礼记〈曲礼〉
道德经〈厌耻〉
晏子〈问下篇〉
荀子〈荣辱篇 正论篇〉
潜夫论〈论荣〉
黄宪外史〈耻辱〉
文中子〈王道篇〉
册府元龟〈困辱 忍耻〉
清暑笔谈〈宠辱〉
荣辱部艺文一
君子无荣辱解 唐韦瑞符
荣辱部艺文二〈诗〉
绝句 唐童翰卿
效古 僧澹交
歌 僧元寂
荣辱部纪事
荣辱部杂录
礼记〈曲礼〉
道德经〈厌耻〉
晏子〈问下篇〉
荀子〈荣辱篇 正论篇〉
潜夫论〈论荣〉
黄宪外史〈耻辱〉
文中子〈王道篇〉
册府元龟〈困辱 忍耻〉
清暑笔谈〈宠辱〉
荣辱部艺文一
君子无荣辱解 唐韦瑞符
荣辱部艺文二〈诗〉
绝句 唐童翰卿
效古 僧澹交
歌 僧元寂
荣辱部纪事
荣辱部杂录
人事典第七十三卷
荣辱部总论
《礼记》《曲礼》
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地广大,荒而不治,此亦士之辱也。〈注〉垒者,屯军之壁。卿大夫不能谋国,数见侵伐,故多垒。土广人稀、荒秽不理,此二者固皆卿大夫之责。士卑不与谋国,而田里之事则其职也,故曰亦士之辱。
《道德经》《厌耻》
宠辱若惊,何谓宠辱。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晏子》《问下篇》
叔向问晏子曰:何若则可谓荣矣。晏子对曰:事亲孝无悔往,行事君忠无悔往。辞和于兄弟,信于朋友。不谄,过不责得,言不相坐,行不相反。在上治民足以尊君,在下莅修足以变人。身无所咎,行无所创。可谓荣矣。《荀子》《荣辱篇》
憍泄者,人之殃也;恭俭者,偋五六也。虽有戈矛之刺,不如恭俭之利也。故与人善言,煖于布帛;伤人之言,深于矛戟。故薄薄之地,不得履之,非地不安也,危足无所履者,凡在言也。巨涂则让,小涂则殆,虽欲不谨,若云不使。快快而亡者、怒也,察察而残者、忮也,博而穷者、訾也,清之而俞浊者、口也,豢之而俞瘠者、交也,辩而不说者、争也,直立而不见知者、胜也,廉而不见贵者、刿也,勇而不见惮者、贪也,信而不见敬者、好剸行也。此小人之所务,而君子之所不为也。斗者,忘其身者也,忘其亲者也,忘其君者也。行其少顷之怒,而丧终身之躯,然且为之,是忘其身也;室家立残,亲戚不免乎刑戮,然且为之,是忘其亲也;君上之所恶,刑法之所大禁也,然且为之,是忘其君也。忧忘其身,内忘其亲,上忘其君,是刑法之所不赦也,圣王之所不畜也。乳彘不触虎,乳狗不远游,不忘其亲也。小人,忧忘其身,内忘其亲,上忘其君,则是人也,而曾狗彘之不若也。凡斗者,必自以为是,而以人为非也。己诚是也,人诚非也,则是己君子,而人小人也;以君子与小人相贼害也,忧以忘身,内以忘亲,上以忘君,岂不过甚矣哉。是人也,所谓以狐父之戈钃牛矢也。将以为智耶。则愚莫大焉;将以为利耶。则害莫大焉;将以为荣耶。则辱莫大焉;将以为安耶。则危莫大焉。人之有斗,何哉。我欲属之狂惑疾病耶。则不可,圣王又诛之。我欲属之鸟鼠禽兽耶。则不可,其形体又人,而好恶多同。人之有斗,何哉。我甚丑之。有狗彘之勇者,有贾盗之勇者,有小人之勇者,有士君子之勇者。争饮食,无廉耻,不知是非,不辟死伤,不畏众强,然惟利饮食之见,是狗彘之勇也。为事利,争货财,无辞让,果敢而振,猛贪而利,然惟利之见,是贾盗之勇也。轻死而暴,是小人之勇也。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重死持义而不挠,是士君子之勇也。倏者,浮阳之鱼也,胠于沙而思水,则无逮矣。挂于患而欲谨,则无益矣。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失之己,反之人,岂不亦迂哉。荣辱之大分,安危利害之常体: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荣者常通,辱者常穷;通者常制人,穷者常制于人:是荣辱之大分也。材悫者常安利,荡悍者常危害;安利者常乐易,危害者常忧险;乐易者常寿长,忧险者常夭折:是安危利害之常体也。夫天生烝民,有所以取之:志意致修,德行致厚,智虑致明,是天子之所以取天下也。政法令,举措时,听断公,上则能顺天子之命,下则能保百姓,是诸侯之所以取国家也。志行修,临官治,上则能顺上,下则能保职,是士大夫之所以取田邑也。修法则、度量、刑辟、图籍、不知其义,谨守其数,慎不敢损益也;父子相传,以持王公,是故三代虽亡,治法犹存,是官人百吏之所以取秩禄也。孝悌原悫,拘录疾力,以敦比其事业,而不敢怠傲,是庶人之所以取煖衣饱食,长生久视,以免于刑戮也。饰邪说,文奸言,为倚事,陶诞突盗,惕悍憍暴,以偷生反侧于乱世之间,是奸人之所以取危辱死刑也。其虑之不深,其择之不谨,其定取舍楛僈,是其所以危也。材性知能,君子小人一也;好荣恶辱,好利恶害,是君子小人之所同也;若其所以求之之道则异矣:小人也者,疾为诞而欲人之信己也,疾为诈而欲人之亲己也,禽兽之行而欲人之善己也;虑之难知也,行之难安也,持之难立也,成则必不得其所好,必遇其所恶焉。故君子者,信矣,而亦欲人之信己也;忠矣,而亦欲人之亲己也;修正治辩矣,而亦欲人之善己也;虑之易知也,行之易安也,持之易立也,成则必得其所好,必不遇其所恶焉。是故穷则不隐,通则大明,身死而名弥白。小人莫不延颈举踵而愿曰:知虑材性,固有似贤人也。夫不知其与己无以异也。则君子注错之当,而小人注错之过也。故熟察小人之知能,足以知其有馀,可以为君子之所为也。譬之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是非知能材性然也,是注错习俗之节异也。仁义德行,常安之术也,然而未必不危也;污慢突盗,常危之术也,然而未必不安也。故曰君子道其常,而小人道其怪。凡人有所一同:饥而欲食,寒而欲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目辨白黑美恶,耳辨声音清浊,口辨碱酸甘苦,鼻辨芬芳腥臊,骨体肤理辨寒暑疾养,是又人之所常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可以为尧舜,可以为桀蹠,可以为工匠,可以为农贾,在势注错习俗之所积耳。是又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为尧禹则常安荣,为桀蹠则常危辱;为尧禹则常愉佚,为工匠农贾则常烦劳;然而人力为此,而寡为彼,何也。曰:陋也。尧禹者,非生而具者也,夫起于变故,成乎修修之为,待尽而后备者也。人之生固小人,无师无法则惟利之见耳。人之生固小人,又以遇乱世,得乱俗,是以小重小也,以乱得乱也。君子非得势以临之,则无由得开内焉。今是人之口腹,安知礼义。安知辞让。安知廉耻隅积。亦呥呥而噍,乡乡而饱已矣。人无师无法,则其心正其口腹也。今使人生而未尝睹刍豢稻梁也,惟菽藿糟糠之为睹,则以至足为在此也,俄而粲然有秉刍豢稻粱而至者,则瞲然视之曰:此何怪也。彼臭之而无嗛于鼻,尝之而甘于口,食之而安于体,则莫不弃此而取彼矣。今以夫先王之道,仁义之统,以相群居,以相持养,以相藩饰,以相安固邪。以夫桀蹠之道,是其为相悬也,几直夫刍豢之悬糟糠尔哉。然而人力为此,而寡为彼,何也。曰:陋也。陋也者,天下之公患也,人之大殃大害也。故曰:仁者好告示人。告之、示之、靡之、儇之、铅之、重之,则夫塞者俄且通也,陋者俄且僩也,愚者俄且知也。是若不行,则汤武在上曷益。桀纣在上曷损。汤武存,则天下从而治,桀纣存,则天下从而乱。如是者,岂非人之情,固可与如此,可与如彼也哉。人之情,食欲有刍豢,衣欲有文绣,行欲有舆马,又欲夫馀财蓄积之富也;然而穷年累世不知不足,是人之情也。今人之生也,方多蓄鸡狗猪彘,又蓄牛羊,然而食不敢有酒肉;馀刀布,有囷窌,然而衣不敢有丝帛;约者有筐箧之藏,然而行不敢有舆马。是何也。非不欲也,几不长虑顾后,而恐无以继之故也。于是又节用御欲,收敛蓄藏以继之也。是于己长虑顾后,几不甚善矣哉。今夫偷生浅知之属,曾此而不知也,粮食太侈,不顾其后,俄则屈安穷矣。是其所以不免于冻饿,操瓢囊为沟壑中瘠者也。况夫先王之道,仁义之统,诗书礼乐之分乎。彼固天下之大虑也,将为天下生民之属,长虑顾后而保万世也。其㳅长矣,其温厚矣,其功盛姚远矣,非熟修为之君子,莫之能知也。故曰:短绠不可以汲深井之泉,知不几者不可与及圣人之言。夫诗书礼乐之分,固非庸人之所知也。故曰:一之而可再也,有之而可久也,广之而可通也,虑之而可安也,反铅察之而俞可好也。以治情则利,以为名则荣,以群则和,以独则足,乐意者其是耶。夫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是人情之所同欲也;然则从人之欲,则势不能容,物不能赡也。故先王案为之制礼义以分之,使有贵贱之等,长幼之差,知贤愚能不能之分,皆使人载其事,而各得其宜。然后使悫禄多少厚薄之称,是夫群居和一之道也。故仁人在上,则农以力尽田,贾以察尽财,百工以巧尽械器,士大夫以上至于公侯,莫不以仁厚知能尽官职。夫是之谓至平。故或禄天下,而不自以为多,或监门御旅,抱关击柝,而不自以为寡。故曰:斩而齐,枉而顺,不同而一。夫是之谓人伦。诗曰: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蒙。此之谓也。《正论篇》
子宋子曰:明见侮之不辱,使人不斗。人皆以见侮为辱,故斗也;知见侮之为不辱,则不斗矣。应之曰:然则亦以人之情为不恶侮乎。曰:恶而不辱也。曰:若是,则必不得所求焉。凡人之斗也,必以其恶之为说,非以其辱之为故也。今俳优、侏儒、狎徒詈侮而不斗者,是岂讵知见侮之为不辱哉。然而不斗者,不恶故也。今人或人其央渎,窃其猪彘,则援剑戟而逐之,不避死伤。是岂以丧猪为辱也哉。然而不惮斗者,恶之故也。虽以见侮为辱也,不恶则不斗;虽知见侮为不辱,恶之则必斗。然则斗与不斗邪,亡于辱之与不辱也,乃在于恶之与不恶也。夫今子宋子不能解人之恶侮,而务说人以勿辱也,岂不过甚矣哉。金舌蔽口,犹将无益也。不知其无益,则不知;知其无益也,直以欺人,则不仁。不仁不知,辱莫大焉。将以为有益于人邪,则与无益于人也,则得大辱而退耳。说莫病是矣。子宋子曰:见侮不辱。应之曰:凡议必将立隆正,然后可也。无隆正则是非不分,而辩讼不决,故所闻曰:天下之大隆也,是非之封界,分职名象之所起,王制是也。故凡言议期命是非,以圣王为师。而圣王之分,荣辱是也。是有两端矣。有义荣者,有势荣者;有义辱者,有势辱者。志意修,德行厚,知虑明,是荣之由中出者也,夫是之谓义荣。爵列尊,贡禄厚,形势胜,上为天子诸侯,下为卿相士大夫,是荣从外至者也,夫是之谓势荣。流淫污僈,犯分乱理,骄暴贪利,是辱之由中出者也,夫是之谓义辱。詈侮捽搏,捶笞膑脚,斩断枯磔,藉靡舌,是辱之由外至者也,夫是之谓势辱。是荣辱之两端也。故君子可以有势辱,而不可以有义辱;小人可以有势荣,而不可以有义荣。有势辱无害为尧,有势荣无害为桀。义荣势荣,唯君子而后兼有之;义辱势辱,唯小人而后兼有之。是荣辱之分也。圣王以为法,士大夫以为道,官人以为守,百姓以为成俗,万世不能易也。《潜夫论》《论荣》
所谓贤人君子者,非必高位、厚禄、富贵、荣华之谓也。此则君子之所宜有,而非其所以为君子者也。所谓小人者,非必贫贱、冻馁、困阨、穷之谓也。此则小人之所宜处,而非其所以为小人者也。奚以明之哉。夫桀纣者,夏殷之君王也;崇侯恶来,天子之三公也,而犹不免于小人者,以其心行恶也。伯夷、叔齐饿夫也,傅说胥靡而井臼处虏也。然世犹以为君子者,以为志节美也,故论士苟定于志行,勿以遭命。则虽有天下,不足以为重,无所用不可以为轻,处隶圉不足以为耻,抚四海不足以为荣,况乎其未能相悬若此者哉。故曰:宠位不足以为尊我,而卑贱不足以卑己。夫令誉从我,兴而二命。自天降之诗云:天实为之,谓之何哉。故君子未必富贵,小人未必贫贱,或潜龙未用,或亢龙在天,从古以然。今观俗士之论也,以族举德以位,命贤兹,可谓得论之一体矣。而未获至论之,淑贞也,尧圣父也。而丹凶傲舜圣子也,而叟顽恶叔向贤兄也,而鲋贪暴季友贤弟也。而庆父淫乱论若,必以族是丹宜禅,而舜宜诛鲋宜赏,而友宜夷也。论之不可必以族也,若是昔祁。奚有言鲧殛而禹兴,管蔡为戮,周公祐王,故书称父子兄弟不相及也。幽厉之贵,天子也,而又富;有四海颜原之贱匹庶也,而又冻馁屡空。论若必以位,则是两王,是为世士而二处为愚鄙也。论出不可必以位也,又若是焉。故曰:仁重而势轻,位辱而义荣。今之论者多此之反,而又以九族;或以所来则亦远于获真贤矣。昔自周公不求备于一人,况乎其德义。既举乃可以宅,故而弗之采乎。由余生于五狄越象产,于八蛮而功。施齐秦德,立诸夏令,名美誉载,于图书至今不灭。张仪,中国之人也,卫鞅康叔之孙也。而皆谗佞,反覆交乱,四海由斯。观之人之善恶,不必世族性之贤鄙,不必世俗中堂生负。苞山野生兰芷夫。和氏之璧出于璞石,隋氏之珠产于蜃蛤。诗云:采葑采菲,无以下体。故苟有大美可尚于世。则虽细行小瑕曷,足以为累乎。是以用士不患其非国士,而患其非中世;非患无臣,而患其非贤,盖无羁縻。陈平、韩信,楚俘也,而高祖以为藩辅实,平四海,安汉室。卫青、霍去病,平阳之私人也,而武帝以为司马实,攘北狄,郡河西唯其任也。何卑远之有。然则所难于非此士之人,非将相之世者。为其无是能而处是位,无是德而居是贵,无以我尚而不乘我势也。《黄宪外史》《耻辱》
楚王问曰:贤士之处贫贱也,富贵者可以辱乎。徵君对曰:昔者仲尼之钓于沂也,李孙过其车,耕者皆遁男女不得。有从者引仲尼之衣而叱之,仲尼扬竿而行。从者抚其竿,曰:勿扬仲尼。乃负竿而歌,从者裂竿而击之。鲁人曰:此孔丘也。从者曰:吾知孔丘,故击之耳。以鲁国之众,辱一贱士,奚足道哉。及孔丘摄相于鲁,鲁人与其从者斗。从者将死,季孙闻而怒。遂捕从者百人,桎梏以见孔子。当是时,鲁人皆相率而往,以观孔子之政,为从者之有怨,季氏之执鲁命也。既而从者死,孔子曰:吾闻讼之窒者,折于天刑君子之幸也;罪未成,而桎梏小人之幸也。由此观之,贫贱者奚辱于富贵哉。夫贫贱而不辱,则进而无党出,而无求独行其志,而尽天者乎。故舜不以耕稼为辱,禹不以诛鲧为辱,文王不以拘羑为辱,周公不以流言为辱,仲尼不以裂竿为辱,圣人之心尽于天而奚迹之为。楚王曰:善。《文中子》《王道篇》
靖君亮问辱子曰:言不中,行不谨,辱也。《册府元龟》《困辱》
夫鸷兽罹乎。网罟则不能奋攫噬之威,应龙潜于污潢则不能效神灵之用。乃有负王霸之略,躬明哲之属,命不我与。时无己知困于石,而若愚辱在涂,而无告阽危颠踬,殆无所容。及夫遇明哲之君,丁好贤之世,奋庸廊庙之上,预议缙绅之列,铭勋于钟鼎,垂誉于简册,则蹇剥之患。庸何伤乎。是知处困而亨,先贱后贵者,士君子之常也。《忍耻》
士有时运之。未亨饥寒之切己,忍耻自适,志在功名。苟活土粪之中,甘心佣保之下。或负薪以自给,或涤器而杂作,或略卖而为奴,或乞食以见辱。及夫君臣交感,智略获伸,则龙蛇起陆,非复蚯蚓之类;鸿鹄远引,何伤燕雀之比哉。《清暑笔谈》《宠辱》
失生于得者也,辱生于宠者也,故得为失先,宠为辱先。惟能以未得为失,则失不足患矣;以遗宠待辱,则辱不能惊矣。故曰:得者时也,失者顺也。以得委时,何宠之有。以顺处失,何辱之有。荣辱部艺文一
《君子无荣辱解》唐·韦瑞符
所谓荣与辱者,贤不肖之辨也,朝暮之所存也。君子小人所以异道而殊名也,君子无荣辱,小人有辱而无荣。志意修术业明,德行备饰,是荣之自内者也。由之,而爵列、尊谷、禄厚,无择而不宜,是荣之自外者也。君子有诸内而外者至焉,犹是艺之、耨之、鏄之。水泽以时而苗之猥大者也,而世谓之荣,是果不足为君子荣也。以至贵于天下,立国家偃然若固有之者,彼修之非一日也,得之诚有术也,吾所以待之无愧也,又何荣乎哉。阨穷詈侮,暴怒横逆,以至于系悴逐磔,世所谓之辱者,是又果不足为君子辱也。问其逢何物也。其遭何时也。吾之所以不容用,吾之所修可于尧禹孔子,而不可于斯时也,吾又何辱乎哉。君子无荣非不荣也,所以为荣者出于吾道耳,异乎。世之所谓幸而荣者也,谓种而收者幸,可乎。君子无辱非不辱也。吾之道大彼不足用,吾之说是彼不足闻。辱诚有所在也,犹河海之不可内于坳涔也,是岂河海辱哉。故曰:君子无荣辱。由是为说也,小人有辱无荣。曲哆险诡,突诞嫉贼,是辱自内者也。由之,而得刑杀流放,是亦有诸内而外者至焉,是犹秽芜之、郁涩之而蓬乱疽结也。谓饭肉死者,不幸可乎。幸而集奸容邪,盗有位势。则当时之贤者,阴指而默笑之、愤之,甚者,笔之于书以示戒于后。视其所处,如鼠之肥肆于廪也,豕之腯泽于栏也,其荣乎哉。故曰:小人有辱无荣也。小人之有辱无荣,内外备至而不容说焉。然则就是说,吾又有明焉。君子非有荣者,有仁义之荣而无势仕之荣也。在吾之修者,尧禹、孔子,吾将坦荡荡而君师之。立其朝,跻其堂,悟而有之,流千万世。鼻口吾芳醲,故曰:有仁义之荣也。若势与仕,吾又恶取哉。得之,吾不屑也。流千万世不遂者,称道而自信焉。恶在乎得与否也,故曰:无势仕之荣也。若小人,则无适而不辱也。学者述道行,吾说而审取,焉君子小人分矣。荣辱部艺文二〈诗〉
《绝句》唐·童翰卿
大朴逐物尽,哀我天地功。争得荣辱心,洒然归西风。《效古》僧澹交
荣辱又荣辱,一何翻与覆。人生百岁中,孰肯死前足。元鬓忽如丝,青丛不再绿。自古争名徒,黄金是谁禄。《歌》僧元寂
酒秃酒秃,何荣何辱。但见衣冠成古丘,不见江河变陵谷。荣辱部纪事
《说苑·权谋篇》:楚成王赞诸属诸侯,使鲁君为仆,鲁君致大夫而谋曰:我虽小,亦周之建国也。今成王以我为仆,可乎。大夫皆曰:不可。公仪休曰:不可不听楚王,身死国亡,君之臣乃君之有也;为民,君也。鲁君遂为仆。《左传》:成公三年,齐侯朝于晋,将授玉,郤克趋进曰:此行也。君为妇人之笑辱也。寡君未之敢任。
襄公三年,晋侯之弟扬干,乱行于曲梁,魏绛戮其仆,晋侯怒谓羊舌赤曰:合诸侯以为荣也。扬千为戮,何辱如之,必杀魏绛,无失也。对曰:绛无贰志,事君不辟难,有罪不逃刑,其将来辞,何辱命焉。
《说苑·建本篇》:赵简子以襄子为后,董安干曰:无恤不才,今以为后,何也。简子曰:是其人能为社稷忍辱。异日,智伯与襄子饮,而灌襄子之首,大夫请杀之,襄子曰:先君之立我也,曰能为社稷忍辱,岂曰能刺人哉。处十月,智伯围襄子于晋阳,襄子疏队而击之,大败智伯,漆其首以为饮器。
《列子·说符篇》:齐有贫者,常乞于城市。城市患其亟也,众莫之与。遂适田氏之厩,从马医作役而假食。郭中人戏之曰:从马医而食,不以辱乎。乞儿曰:天下之辱莫过于乞。乞犹不辱,岂辱马医哉。
《史记·张仪传》:仪尝从楚相饮,已而楚相亡璧,门下意张仪,曰:仪贫无行,必此盗相君之璧。共执张仪,笞掠数百,不服,释之。其妻曰:嘻。子毋读书游说,安得此辱乎。张仪谓其妻曰:视吾舌尚在不。其妻笑曰:舌在也。仪曰:足矣。于是之赵,求见苏秦。苏秦乃诫门下人不为通,又使不得去者数日。已而见之,坐之堂下,赐仆妾之食。因而数让之曰:以子之材能,乃自令困辱至此。吾宁不能言而富贵子,子不足收也。谢去之。张仪之来也,自以为故人,求益,反见辱,怒,念诸侯莫可事,独秦能苦赵,乃遂入秦。
《范睢传》:睢先事魏中大夫须贾,须贾为魏昭王使于齐,范睢从。齐襄王闻睢辩口,乃使人赐睢金十斤及牛酒。须贾知之,大怒,以为睢持魏国阴事告齐,故得此馈。既归,以告魏相魏齐。魏齐大怒,使舍人笞击睢,折胁摺齿。睢佯死,即卷之箦,置厕中。宾客饮者醉,更溺睢,故僇辱以惩后,令无妄言者。范睢得出。既相秦,秦号曰张禄,魏使须贾于秦。须贾归辞范睢,范睢大供具,尽请诸侯使,与坐堂上,食饮甚设。而坐须贾于堂下,置莝豆其前,令两黥徒夹而马食之。
《张耳陈馀传》:馀年少,父事张耳,两人相与为刎颈交。秦之灭大梁也,张耳家外黄。高祖为布衣时,尝数从张耳游,客数月。秦灭魏数岁,已闻此两人魏之名士也,购求有得张耳千金,陈馀五百金。张耳、陈馀乃变名姓,俱之陈,为里监门以自食。两人相对。里吏尝有过笞陈馀,陈馀欲起,张耳蹑之,使受笞。吏去,张耳乃引陈馀之桑下而数之曰:始我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陈馀然之。秦诏书购求两人,两人亦反用门者以命里中。
《淮阴侯韩信传》:信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淮阴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众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裤下。于是信孰视之,俛出裤下,蒲伏。一市人皆笑信,以为怯。
《季布传》:季布者,楚人也。为气任侠,有名于楚。项籍使将兵,数窘汉王。及项羽灭,高祖购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及三族。季布匿濮阳周氏。周氏曰:汉购将军急,迹且至臣家,将军能听臣,臣敢献计;即不能,愿先自刭。季布许之。乃髡钳季布,衣褐衣,置广柳车中,并与其家僮数十人,之鲁朱家处卖之。朱家心知是季布,乃买而置之田。
《汉书·韩安国传》: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甲辱安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甲曰:然即溺之。《吴志·步骘传》:骘字子山,临淮淮阴人也。世乱,避难江东,单身穷困,与广陵卫旌相善,俱以种瓜自给,昼勤四体,夜诵经传。会稽焦征羌,郡之豪族,人客放纵。骘与旌求食其地,惧为所侵,乃共修刺,奉瓜以献征羌。征羌方在内卧,驻之移时,旌欲委去,骘止之曰:本所以来,畏其强也;而今舍去,欲以为高,祇结怨耳。良久,征羌开牖见之,身隐几坐帐中,设席致地,坐骘、旌于牖外,旌愈耻之,骘辞色自若。征羌作食,身享大案,殽膳重沓,以小盘饭与骘、旌,惟菜茹而已。旌不能食,骘极饭致饱乃辞出。旌怒骘曰:何能忍此。骘曰:吾等贫贱,是以主人以贫贱遇之,固其宜也,当何所耻。《晋书·石勒载记》:勒居武乡北原山下。相者曰:此胡状貌奇异,终不可量。时多嗤笑,维邬人郭敬以为信然。会东瀛公腾执诸胡于山东卖充军实,腾使将军郭阳、张隆虏群胡将诣冀州,两胡一枷。勒时年二十馀,亦在其中,数为隆所殴辱。敬先以勒属郭阳及兄子时,阳,敬族兄也,是以阳、时每为解请,道路饥病,赖阳、时而济。
《南史·刘穆之传》:穆之少时,家贫诞节,嗜酒食,不修拘检。好往妻兄家乞食,多见辱,不以为耻。
《梁书·沈瑀传》:瑀为振武将军、馀姚令。县大姓虞氏千馀家,请谒如市,前后令长莫能绝。自瑀到,非讼所通,其有至者,悉立之阶下,以法绳之。县南又有豪族数百家,子弟纵横,递相庇荫,厚自封殖,百姓甚患之。瑀召其老者为石头仓监,少者补县僮,皆号泣道路,自是权右屏迹。瑀初至,富吏皆鲜衣美服,以自彰别。瑀怒曰:汝等下县吏,何自拟贵人耶。悉使著芒屩粗布,侍立终日,足有蹉跌,辄加搒捶。瑀微时,尝自至此鬻瓦器,为富人所辱,故因以报焉,由是士庶骇怨。然瑀廉白自守,故得遂行其志。
《册府元龟》:唐马周,字宾王。武德中,补博州助教。日饮醇酒,不以讲授为心。刺史达奚怒,屡加咎责,乃拂衣游于曹江境。复为浚仪令崔贤首所辱,周遂感激西游长安。后至中书令。
李进,代宗初为工部侍郎。宝应元年五月,德宗为天下兵马元帅平河雒,以进为参佐,时元帅在陕兼统番兵回纥,恃功而骄,恣狠戾。进与中书舍人韦少华,皆为皮鞭所辱。进数月病疮,仅以全生。
《唐书·裴坦传》:坦历楚州刺史。令狐绹当国,荐为职方郎中,知制诰,而裴休持不可,不能夺。故事,舍人初诣省视事,四丞相送之,施一榻堂上,压角而坐。坦见休,重愧谢,休勃然曰:此令狐丞相之举,休何力。顾左右索肩舆亟出,省吏眙骇,以为唐兴无有此辱,人为坦羞之。
《册府元龟》:唐路随,元和初,以通经调授润州参军。为李锜所困,使知市事随翛。然坐市中,一不介意。《五代史·赵在礼传》:晋亡,契丹入汴,在礼自宋驰至洛阳,遇契丹拽剌等,拜于马首,拽剌等兵共侵辱之,诛责货财,在礼不胜其愤。行至郑州,闻晋大臣多为契丹所锁,中夜惶惑,解衣带就马枥自经而卒。
《慕容彦超传》:杜重威反于魏,高祖以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为都部署以讨之,以彦超为副。彦超数以事凌辱行周,行周不能忍,见宰相涕泣,以屎塞口以自诉。
荣辱部杂录
《易经·否》六三:包羞。按程传:小人情状,其所包蓄谋虑,邪滥无所不至,可羞耻也。《恒》九三:不恒其德,或承之羞。
《系辞上传》: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
《礼记·内则》:将为不善,思为父母羞辱,必不果。
《祭义》:不辱其身,不羞其亲,可谓孝矣。
《儒行》:儒有可杀,而不可辱者。
《老子·立戒章》:知足不辱。
《管子·枢言篇》:先王重荣辱,荣辱在为,天下无私爱也,无私憎也。
《申鉴·政体篇》:荣辱者,赏罚之精华也。故礼教荣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扑以加小人,治其刑也。君子不犯辱,况于刑乎。小人不忌刑,况于辱乎。
《中说·关朗篇》:子曰:辱莫大于不知耻。
《避暑录话》:俗言忍事敌灾星,此司空表圣诗也。表圣休休亭记,自言尝为匪人所辱,宜以耐辱自警,因号耐辱居士。盖指柳璨岂白马之祸,璨将为不利。有不得已而忍辱以免者,故为是言耶。
《贵耳集》:古人有言:登公卿之门,而不见公卿面目,一辱也;对公卿面目,而莫测公卿之心,二辱也;识公卿之心,不知我之心,三辱也。大丈夫宁就万死,不受一辱。
笔畴辱之一事,最所难忍,自古豪杰之士多由此败也,窃意辱之来也。察其人如何。彼为小人耶。则直在我何。怒之。有彼为君子耶。则直在彼何。怒之。有世之人,不审辱之所自来一,以怒应之。此其所以相雠,而相害也。欤书曰:必有忍其,乃有济意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