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艺术典
第五百四十卷目录
医部杂录
医部外编
医部外编
艺术典第五百四十卷
医部杂录
古谚古语:有病不治,常得中医。《战国策》:张丑谓韩相国曰:人之所以善扁鹊者,为有拥肿也,使善扁鹊而无拥肿也,则人莫之为之也。今君以所事善平原君者,为恶于秦也,而善平原君,乃所以恶于秦也,愿公之熟计之也!
《尸子》:有医竘者,秦之良医也,为宣王割痤,为惠王疗痔,皆愈。张子之背肿,命竘治之,谓医竘曰:背非吾背也,任之制焉,治之遂愈。竘诚善治疾也,张子委制焉。夫身与国亦犹此,必有所委制,然后治。
《韩子》:医,善吮人疡,含人血,非有肌骨之亲也,利之所在也。
《庄子·天地篇》:有虞氏之药疡也,秃而施,病而求医,孝子操药以修慈父,其色燋然,圣人羞之。
《庚桑楚篇》:南荣趎曰:里人有病,里人问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犹未病也。若趎之闻大道,譬犹饮药以加病也,趎愿闻卫生之经而已矣。《老子》曰:卫生之经,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无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诸人而求诸己乎?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儿子乎?儿子终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终日视而目不瞬偏,不在外也,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已。南荣趎曰:然则是至人之德已乎?曰:非也,是乃所谓冰解冻释。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来,是谓卫生之经已。
《墨子·贵义篇》:子墨子曰:惟其可行,譬若药然,草之本,天子食之以顺其疾,岂曰:一草之本而不食哉?今农夫入其税于大人,大人为酒醴粢盛,以祭上帝鬼神,岂曰:贱人之所为而不享哉?故虽贱人也,上比之农,下比之药,曾不若一草之本乎?且主君亦尝闻汤之说乎?昔者,汤将往见伊尹,令彭氏之子御。彭氏之子半道而问曰:君将何之?汤曰:将往见伊尹。彭氏之子曰:伊尹!天下之贱人也,君若欲见之,亦令召问焉,彼受赐矣。汤曰:非女所知也。今有药于此,食之则耳加聪,目加明,则吾必说而强食之。今夫伊尹之于吾国也,譬之良医善药也,而子不欲吾见伊尹,是子不欲吾善也。因下彭氏之子,不使御。
《列子·周穆王篇》:秦人逢氏有子少而惠,及壮而有迷罔之疾,闻歌以为哭,视白以为黑,飨香以为朽,尝甘以为苦,行非以为是,意之所之,天地四方,水火寒暑,无不倒错者焉。杨氏告其父曰:鲁之君子多术艺,将能已乎?汝奚不访焉?其父之鲁过陈,遇老聃,因告其子之證。老聃曰:汝庸知汝子之迷乎?今天下之人,皆惑于是,非昏于利害,同疾者多,固莫有觉者。且一身之迷,不足倾一家,一家之迷,不足倾一乡,一乡之迷,不足倾一国,一国之迷,不足倾天下,天下尽迷,孰倾之哉!向使天下之人,其心尽如汝子,汝则反迷矣。哀乐声色臭味是非,孰能正之?且吾之言未必非迷,况鲁之君子,迷之邮者,焉能解人之迷哉?荣汝之粮,不若遄归也。
《韩诗外传》:《传》曰:太平之时,无瘖跛眇尪蹇侏儒折短,父不哭子,兄不哭弟,道无襁负之遗育,然各以其序终者,贤医之用也。故安止平正,除疾之道无他焉,用贤而已矣。《诗》曰:有瞽有瞽,在周之庭。纣之馀民也。人主之疾,十有二发,非有贤医,莫能治也。何谓十二发?痿蹶逆胀,满支膈盲,烦喘痹风,此之曰十二发,贤医治之何?曰:省事轻刑则痿不作,无使小民饥寒则蹶不作,无令财货上流则逆不作,无令仓廪积腐则胀不作,无使府库充实则满不作,无使群臣纵恣则支不作,无使下情不上通则膈不作,上材恤下则盲不作,法令奉行则烦不作,无使下怨则喘不作,无使贤伏匿则痹不作,无使百姓歌吟诽谤则风不作。夫重臣群下者,人主之心腹支体也,心腹支体无疾,则人主无疾矣。故非有贤医,莫能治也。人皆有此十二疾而不用贤医,则国非其国矣。《诗》曰:多将熇熇,不可救药,终亦必亡而已矣。故贤医用则众庶无疾,况人主乎。
《李氏春秋》:鲁有公孙绰者,告人曰:我能治偏枯,今吾俗为偏枯药之则可以起死人矣。《孔丛子》:宰我使齐,反见夫子曰:梁丘据遇虺毒三旬而后瘳,朝于君,君大夫众宾而庆焉。弟子与在宾列,大夫众宾,并复献攻疗之方。弟子谓之曰:夫所以献方,将为病也,今梁丘子已瘳,而诸夫子乃复献方,意欲梁丘大夫复有虺害,当用之乎?众坐默然无辞。弟子此言何如?孔子曰:女说非也。夫三折股而后为良医,梁丘子遇虺毒而获瘳,虑有与同疾者,必问所以已之方焉。众人为此之故,各言其方,欲售之以已人疾也。凡言其方者,称其良也,且以参所以已之之方之优劣也。
《新语》:昔扁鹊居宋,得罪于宋君,出亡之卫,卫人有病将死者,扁鹊至其家,欲为治之。病者之父,谓扁鹊曰:吾子病甚笃,将为迎良医治,非子所能治也。退而不用。乃使灵巫求福请命,对扁鹊而咒,病者卒死,灵巫不能治也。夫扁鹊天下之良医,而不能与灵巫争,用者知与不知也。故事求远而失近,广藏而狭弃,斯之谓也!
《淮南子·主术训》:天下之物,莫凶于鸡毒,然而良医橐而藏之,有所用也。〈注〉鸡毒,乌头也。
《缪称训》:物莫无所不用,天雄乌喙,药之凶毒也,良医以活人。
良工渐乎矩凿之中,矩凿之中,固无物而不周。圣王以治民,造父以治马,医骆以治病,同材而各自取焉。〈注〉医骆,越医。
《说山训》:病者寝疾,医之用针石,巫之用糈藉,所救钧也。
为医之不能自治其病,病而不就药则悖。
《说林训》:与死者同病,难为良医。
忧父之疾者子,治之者医。
《人间训》:患至而后忧之,是犹病者已倦而索良医也。虽有扁鹊俞跗之巧,犹不能生也。
泰训,所以贵扁鹊者,非贵其随病而调药,贵其息脉血,知病之所从生也。
《史记·日者传》:贾谊曰:吾闻古之圣人,不居朝廷,必在医卜之中。
释名释姿容,脉摘,犹谲摘也,如医别人脉,知疾之意,见事者之称也。
《释疾》:病疹诊也,有结气,可得诊见也。
《越绝书》:身死不为医,邦亡不为谋,还自遗灾。
《盐铁论》:扁鹊不能肉白骨,微箕不能存亡国。
扁鹊不能治不受针药之疾,贤圣不能正不食谏诤之君。
所贵良医者,贵其审消息而退邪气也,非贵其下针石而钻肌肤也。
吏不以多断为良,医不以多刺为工。
扁鹊抚息脉而知疾所由生,阳气盛则损乏而调阴,寒气盛则损乏而调阳,是以气脉调和,而邪气无所留矣。夫拙医不知脉理之腠,血气之分,妄刺而无益于疾,伤肌肤而已矣。今欲损有馀,补不足,富者益富,贫者益贫矣。严法任刑,欲以禁暴止奸,而奸犹不止,意者非扁鹊之用针石,故众人未得其职也。
《潜夫论·思贤篇》:夫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与亡国同行者,不可存也,岂虚言哉!何以知人且病也?以其不嗜食也。何以知国之将乱也?以其不嗜贤也。是故病家之厨,非无嘉肴也,乃其人弗之能食,故遂于死也。乱国之官,非无贤人也,其君弗之能任,故遂于亡也。夫生粳粱,旨酒甘醪,所以养生也,而病人恶之,以为不若菽麦糟糠欲清者,此其将死之候也。尊贤任能,信忠纳谏,所以为安也,而闇君恶之,以为不若奸佞阘茸谗谀者,此其将亡之徵也。《老子》曰:夫唯病病,是以不病,易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是故养寿之士,先病服药养世之君,先乱任贤,是以身常安而国脉永也。上医医国,其次下医医疾,夫人治国如治身之象,疾者身之病,乱者国之病也。身之病,待医而愈,国之乱,待贤而治,治身有黄帝之术,治世有孔子之经,然病不愈而乱不治者,非针石之法误,而五经之言诬也。乃用之者非其人,苟非其人则规不圆而矩不方,绳不直而准不平,钻燧不得火,鼓石不下金,金马不可以追速,土舟不可以涉水也。凡此八者,天之张道,有形见物,苟非其人,犹尚无功,则又况乎怀道术以抚民氓,乘六龙以御天心者哉。夫治世不得真贤,譬犹治病不得良医也。治病当得人参,反得支罗服,当得麦门冬,反蒸横麦,已而不识真,合而服之,病以浸剧,不自知为人所欺也,乃反谓方不诚而药皆无益于病,因弃后药而弗敢饮,而惟求巫觋者,虽死可也。人君求贤下,应以鄙与真,不以枉己,不引真受猥官之,国以侵乱,不自知为下所欺也,乃反谓经不信而贤皆无益于救乱,因废真言,不复求进,更任俗吏,虽灭亡可也。三代以下,皆以支罗服蒸横麦合药,病日痁而遂死也。
《述赦篇》:凡治病者,必先知脉之虚实,气之所结,然后为之方,故疾可愈而寿可长也。为国者,必先知民之所苦,祸之所起,然后设之以禁,故奸可塞,国可安矣。叙录篇,买药得雁,难以为医。
《法言·重黎篇》:扁鹊,卢人也,而医多卢。
说苑,三折肱而成良医。
《申鉴》:药者疗也,所以治疾也,无疾则勿药可也。肉不胜食气,况于药乎。寒斯热,热则致滞/阴,药之用也。惟适其宜则不为害,若已气平也,则必有伤,惟针火亦如之。故养性者不多服也,惟在乎节之而已矣。《外史》:士不辅而求霸,犹病者不用医而求愈也。张裘之行也,问临民之道于子。子告之曰:汝盍医乎?曰:何谓也?曰:世将无道,则天子有虚眩之疾,诸侯有怠荒之疾,百姓有饥馁之疾,大臣有贪蔽之疾,有司有夤缘侵渔之疾,受黜之臣有要君附权沽举之疾。夫国家如寄也,而有上下之险疾扰而攻之,国焉不危?子欲临民,医是而已矣。曰:何以医也?曰:子能以仁义为药,以政教为汤,先瘳乎主疾,而后瘳乎诸侯臣庶,不亦善乎?曰:此夫子之医也,弟子何敢逮!曰:畏党将医诸侯,若诸侯瘳,国亦不危,诸侯不瘳,岂惟藩篱之祸,亦国之灾也。由此观之,士之交乎诸侯,犹医者之交乎疾,不能离也。而夫子云云,无欲以晋人之故而自释与?曰:子何以为士交于诸侯乎?昔郑人有膏肓之疾,三年而不出户,或告之曰:子之疾危矣,求良医以瘳之可乎?曰:市无良医,何以求为?曰:有良医者,在于楚,子以百金致之,彼必不远千里而赴。郑人果得楚之良医以瘳其疾,是医者未尝求疾而治也。医在而疾者求之耳。然则为士者,亦诸侯之求之也,岂求诸侯而交与?吾受晋王之聘,犹楚医受郑人之金也,郑人得之而瘳疾,晋王得之而不瘳,吾岂不若楚人之医乎?亦信与不信也。今党锢又告难于朝,王室之疾,殆甚于晋,吾已矣哉!
蜀王得徵君而喜,闻有疾,忽焉而蹙,乃以单车造其门。徵君知蜀王至,掩帷而卧,命李元候于阶。蜀王见李元而问曰:徵君不能出与?曰:不能。曰:寡人入以见可乎?曰:既卧矣,俟寤,然后请入。曰:徵君得无癠乎?曰:癠不为疾也。曰:然则何为?曰:元闻之,天以薄蚀为疾,地以崩溢为疾,天子以幽厉为疾,王侯以骄泰为疾,士以贫蹇为疾,大夫以酷佞为疾,庶人以饥寒为疾,今徵君之疾蹇也,国不举贤,使士有蹇疾,羁于道路,轩冕者多豺狼之群,膏粱者多犬豕之辈,由此观之,士安得而无疾也?夫疾以薄蚀崩溢,故天地以圣人为医,疾以幽厉骄泰,故天子王侯以贤士为医,疾以贫蹇,故士以梦卜为医,疾以酷佞,故大夫以明主为医,疾以饥寒,故庶人以循吏为医,然则徵君之疾,药石有所不制,鬼神有所不虐,寒暑有所不侵,徵于色而不见其槁,动于声而不见其戚,歌于鼓琴而不见其乐,叹于临川而不见其忧,此徵君之所以为疾也。中论,怀疾者,人不使为医,行秽者,人不使画法,以无验也。
《梁·刘孝绰·谢给药启》:一物之微,遂留停育,名医上药,爰自城府,虽巫咸视诊,岐伯下针,松子玉浆,卫卿云液,比妙众珍,实云多愧。
《颜氏家训》:医方之事,取妙极难,不劝汝曹以自命也。微解药性,小小和合,居家得以救急,亦为胜事,皇甫谧殷仲堪则其人也。
《中说》:内关之疾也,非有痛痒烦苛于身,情志慧然,不觉疾之已深也。然而期日既至,则血气暴竭,故内关之疾,疾之中夭,而扁鹊之所甚恶也。以卢医不能别而遘之者,不能攻也。
《朝野佥载》:各医言虎中药箭食清泥而解,野猪中药箭啄荠苨而食物犹知解毒之药何况人乎?荠苨即沙参也,尔雅谓之菧苨。
《李氏刊误》:夫医切脉指下能知生死者,非天授其性,则因积学而致。然始或著能,末而寡效,论者以始能命通也,末缪数穷也。余曰:不然。其初屡中,喜于积财,记忆未衰,诊理方锐,及其久也,筋力已疲,志怠心劳,获效遂鲜,则始能末缪,于斯见矣。若以数之通塞,岂曰知理哉?
《韩愈杂说》:善医者不视人之瘠肥,察其脉之病否而已矣。善计天下者,不视天下之安危,察其纪纲之理乱而已矣。天下者,人也,安危者,肥瘠也,纪纲者,脉也,脉不病,虽瘠不害,脉病而肥者死矣。通于此说者,其知所以为天下乎?夏殷周之衰也,诸侯作而战伐日行矣,传数十王而天下不倾者,纪纲存焉耳。秦之王天下也,无分势于诸侯,聚兵而焚之,传二世而天下倾者,纪纲亡焉耳。是故四支虽无故,不足恃也,脉而已矣。四海虽无事,不足矜也,纪纲而已矣。忧其所可恃,惧其所可矜,善医善计者谓之天扶与之,《易》曰:视履考祥,善医善计者为之。
《松窗寤言》:人食五味以养五气,疾则捍味而气消,药以去之。凡使味之得畅也,人之道也,君臣父子以相生,桑麻谷粟以相养,有暴民生焉,侵弱犯尊,反厥民常,故刑以正之。甚者合党盛与,逆厥上罚,故兵以克之。暴者服而人道通矣。无疾则药不可试也。暴者泯则省刑戢兵可也。夫甘味肥膏,过食之且伤气,况于药乎。而况于舛施者乎。
《东谷所见》:方今药材,鄙贱者且数十倍于前,贵细者又数十倍于前,至携金绕市铺,求之不获者,人孰不知真药之难得如此。凡设铺而招人赎伪药者,愚也,赎伪药而愿疗病者,愚亦甚矣。吾辈宜何策,且宜于饮食衣服而加谨。古人首重食医,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调以滑甘,平居必节饮食,饭后行三十步,不用开药铺,饮食之加谨者此也。急脱急著,胜如服药,衣服之加谨者此也。或有疢疾,奉行不服药得中医之说,药石虽贵未害也。最是孝子慈孙,侍奉亲庭,岂忍坐视其病而不救?家有馀蓄,尚可得良剂,贫窭所迫,将若之何?贫者固难得良剂,富者纵得良剂,又未必有良医。余用念及此,仰天而祝曰:愿天下人安乐!
《省心录》:欲去病则正本,本固则病可攻,药石可以效,欲齐家则正身,身端则家可理,号令可以行,固其本,端其身,非一朝一夕之事也。
《艾子杂说》:艾子事齐王,一日朝而有忧色,宣王怪而问之。对曰:臣不幸,稚子属疾,欲谒告,念王无与图事者,虽朝然心实系焉。王曰:盍早言乎?寡人有良药,稚子顿服其愈矣。遂索以赐。艾子拜受而归,饮其子,辰服而巳卒。他日,艾子甚忧戚,王问之故,戚然曰:卿丧子可伤!赐黄金以助葬。艾子曰:殇子不足以受君赐,然臣将有所求。王曰:何求?曰:只求前日小儿得效方。演繁露医有按摩法,按者,以手捻捺病处也,摩者,挼搓之也。字当从手,则其书当为按矣。《玉篇·手部》无按字,广韵有按字,却从才别出,案字从木,注曰:几属也。栾城遗言箴,眼医王彦若,在张文定公门下,坡公于文定坐上赠之诗,引喻證据博辨详切高深,后学读之茫然。坡公敏于著述如此。
《老学庵笔记》:陈亚诗云:陈亚今年新及第,满城人贺李衙推。李乃亚之舅,为医者也。今北人谓卜相之士为巡官,巡官唐五代郡僚之名,或谓以其巡游卖术,故有此称。然北方人市医,皆称衙推,又不知何谓。石藏用,名用之,高医也。尝言今人禀赋怯薄,故按古方用药,多不能愈病,非独人也。金石草木之药,亦皆比古力弱,非倍用之,不能取效,故藏用以喜用热药得谤,群医至为谣言曰:藏用檐头三斗火。人或畏之,惟以道大喜其说,每见亲友蓄丹,无多寡尽取食之,或不待告主人,主人惊骇,急告以不宜多服,以道大笑不顾,然亦不为害,此盖禀赋之偏,他人不可效也。晚乃以盛冬伏石上书丹,为石冷所逼,得阴毒伤寒而死。
《泊宅编》:蜀人石藏用,以医术游都城,其名甚著。馀杭人陈承亦以医显,然石好用煖药,陈好用凉药,古之良医,必量人之虚实,察病之阴阳,而后投之汤剂,或补或泻,各随其證,二子乃执偏见,一概于冷煖,而皆有称于一时,何也?俗语云:藏用檐头三斗火,陈承箧里一盘冰。服金石药者,潜假药力以济其欲,然多讳而不肯言,一日疾作,虽欲讳不可得也。吴兴吴景渊刑部服硫黄,人罕有知者其后二十年,子橐为华亭市易官,发背而卒,乃知流毒传气,尚及其子,可不戒哉!
《墐户录》:许引寄医,常云:病与药值,惟用一物攻之,气纯而愈速。今之人不善为脉,以情度病,多其物以幸有功,譬之猎不知兔,广络原野,冀一人获之,术亦疏矣。一药偶得他味相制,勿能专力,此难愈之验也。云麓漫抄医书论人脉有寸关尺三部,手掌后高骨下为寸,寸下为关,关下为尺,自高骨下至切寸脉指尽处,得寸为寸,则自切尺脉指尽处上至中指尖岂非尺乎?古人以身为度,故寓于脉以言之,今医家但屈中指,以两纹尽处为寸,或侧手论夫长短,虽不相远,至问寸尺何以名脉,则不能答。
《病榻寤言》:杨朱之友季梁有疾,其子三致医,其一矫氏之医曰:病在有生之后,欲攻其渐。季梁曰:众医也。其一俞氏之医曰:病在未生之前,其甚弗可已也。季梁曰:良医也。其一为卢氏之医曰:病出于禀生未形之先,齐生死而一之也。季梁曰:神医也。遣之而疾瘳。夫季梁之疾,三致医而疾瘳,余也齐居三月,内达于生死而疾自愈若季梁则犹有外之心也。
《群碎录》:孔子主痈疽赵岐,以为痈疽之医,按《说苑》:雍雎,人姓名,赵岐传之误。
《寒檠肤见》:昔者秦缓死,其长子得其术而医之,名齐于秦缓,其二三子者,不胜其忌,于是各为新奇而托之于父,以求胜其兄,非不爱其兄也,以为不有以异于兄,则不得以同于父,天下未有以决也。他日,其东邻之父,得缓枕中之书而出以證焉,然后长子之术,始穷于天下。少史子曰:有所讼者,必有所质也。苟不稽实,讼可听虖?是以争鸡之讼,有菽粟之證,争牛之讼,有放归之證,辨贼之讼,有摸钟之證,否则鼠牙雀角,穿屋穿墉者,谁能胜其辨耶?岂惟辨医缓三子之术而已哉?故曰:简不听,又曰阅实其罪。
比事摘录,物有吾所用而不能无弊者。病齿之人,服苦参,齿愈矣,而腰重不举。世不有类是者耶?蓝蛇有毒,尾却解毒,当归生血,须却破血,麻黄发汗,根节复止汗,酸枣醒睡,仁复令人贪睡,蝼蛄腰以前治大小便之过滑者,腰以后治闭结者,一物也,为用不同如此。又盐以浸鱼肉,则能经久不败,以沾布帛,则易朽烂,一物也,所施处各有所宜。惟医亦然。阿魏性极臭,用以入食饵,乃能去臭,葫气极荤,然置臭肉中能掩臭气,荤臭非所常宜也。君子医国,有兴废除害之责,人才用舍,可不审其所处者哉?
《兼明书》:世上医人,见人病不能饮食,即云脾不磨者。明曰:按凫鹜鹅鸡之类,口无牙齿,不能嚼,须脾磨然后能消,故其脾皮悉皆坚厚,若人则异畜兽,既有牙齿能嚼食物,故脾皆虚软,唯气用化耳。病人脾胃气弱,即不能化食,非不磨也。家语云:龁吞者,八窍而卵生,龃龉者九窍而胎生。胎卵既殊,脾胃亦别,而医人不喻斯理,一概而言,历代虽多,曾无悟者。
《玉笑零音》:昔文公二竖入于膏肓,扁鹊识之,秦孝崔妃入灵府,许智藏识之非察其疾也,乃诊其心也。三馀赘笔,世言老医少卜,则医者以年老为贵,卜者以年少为贵,老医人皆知之,问之少卜不知,何谓?按王彦辅麈史云:老取其阅,少取其决,乃知俗语,其来久矣。
《长安客话》:太医院署,有古铜人虚中注水,关窍毕通,古色苍碧,莹然射目,相传海潮中出者。
《清异录》:凡病膏肓之际,匕药难效,此针灸之所以用也。针长于宣壅滞,灸长于达气血,古人谓之延年火,又曰火轮三昧。
《雪涛小说》:盖闻里中有病脚疮者,痛不可忍,谓家人曰:尔为我凿壁为穴。穴成,伸脚穴中,入邻家尺许,家人曰:此何意?答曰:凭他去邻家痛,无与我事。又有医者,称善外科,一裨将阵回,中流矢,深入膜内,延使治,乃持并州剪,剪去矢管,跪而请谢。裨将曰:镞在膜内者,须急治。医曰:此内科事,不意并责我。噫!脚入邻家,然犹我之脚也,镞在膜内,然亦医者之事也。乃隔一壁,辄思委脚,隔一膜,辄欲分科,然则痛安能已?责安能诿乎?
昔有医人自媒,能治背驼,曰:如弓者,如虾者,如曲环者,延吾治,可朝治而夕如矢。一人信焉,而使治驼乃索板二片,以一置地下,卧驼者其上,又以一压焉,而即焉。驼者随直亦复随死。其子欲鸣诸官,医人曰:我业治驼,但管人直,那管人死?呜呼!世之为令但管钱粮完,不管百姓死何以异于此医也哉虽然,非仗明君躬节损之政,下宽恤之诏,即欲有司,不为驼医,可得耶?
《遒徇篇》:用药治病,病好后便须抛药,犹复服药不已,必且积药成病。
《求志编》:为政莫大于兵刑,民生莫重于医,是以周官有询听宥赦之详,无滥刑矣。田氏讲武之预,无败兵矣。十全十失之察,无庸医矣。今大理刑部都察审录重囚,用一己之见都督都司挥户战敌,乏多算之谋,惠民药局废而不讲,奈何能兴亲民之治也。
医部外编
《芸窗私志》:神农时,白民进药兽,人有疾病则拊其兽,授之语,语如白民所传,不知何语,语已,兽辄如野外,一草归,捣汁服之即愈。后黄帝命风后纪其何草起何疾,久之,如方悉验。古传黄帝尝百草,非也,故虞卿曰:黄帝师药兽而知医。《列子·汤问篇》:鲁公扈赵齐婴二人有疾,同请扁鹊求治,扁鹊治既,同愈,谓公扈齐婴曰:汝曩之所疾自外而干腑脏者,固药石之所已,今有偕生之疾,与体偕长,今为汝攻之何如?二人曰:愿先闻其验。扁鹊谓公扈曰:汝志强而气弱,故足于谋而寡于断齐婴志弱而气强,故少于虑而伤于专。若换汝之心,则均于善矣。扁鹊遂饮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药。既悟如初,二人辞归,于是公扈反齐婴之室而有其妻子,妻子弗识,齐婴亦反公扈之室而有其妻子,妻子亦弗识。二室因相与讼,求辨于扁鹊,扁鹊辨其所由,讼乃已。
《齐谐记》:钱塘徐秋夫善治病,宅在湖沟桥东,夜闻空中呻吟声甚苦,秋夫起,至呻吟处问曰:汝是鬼耶?何为如此?饥寒须衣食耶?抱病须治疗耶?鬼曰:我是东阳人,姓斯名僧平,昔为乐游吏,患腰痛死,今在湖北虽为鬼,苦亦如生,为君善医,故来相告。秋夫曰:但汝无形,何由治?鬼曰:但缚茅作人,按穴针之讫,弃流水中可也。秋夫作茅人,为针腰目二处,并复薄祭遣人送后河中。及暝,梦鬼曰:已差。并承惠食,感君厚意。秋夫宋元嘉为奉朝请。
《朝野佥载》:久视年中,襄州人杨元亮,年二十馀,于虔州汶山观佣力,昼梦见天尊云:我堂舍破坏,汝为我修造,遣汝能医一切病。悟而说之,试疗无不愈者。赣县里正背有肿,大如拳,亮以刀割之,数日平复,疗病日获十千。造天尊堂成,疗病渐渐无效。
如意年中,洛州人赵元景病,卒五日而苏,云:见一僧与一木,长尺馀,教曰:人有病者,汝以此木拄之即愈。元景得见机上尺,乃是僧所与者,试将疗病拄之立差。门庭每日数百人,御史马知己以其聚众,追禁左台,病者满于台门。则天闻之,追入内,宫人病,拄之即愈。放出任救病百姓,数月以后,得钱七百馀贯,后渐无验,遂绝。
《稽神录》:陈寨,泉州晋江巫也。善禁祝之术,为人治疾多愈者。有漳州逆旅苏猛,其子病狂,人莫能疗,乃往请陈,陈至,苏氏子见之,戟手大骂,寨曰:此疾入心矣。乃立坛于堂中,戒人无得窃视。至夜,乃取苏氏子劈为两片,悬堂之东壁,其心悬北檐下,寨方在堂中作法,所悬之心,遂为犬食,寨求之不得,惊惧,乃持刀宛转于地,出门而去。主人弗知,谓其作法耳。食顷,乃持心而入,内于病者之腹,被发连叱,其腹遂合。苏氏子既悟,但连呼递铺递铺。家人莫之测,乃其日去家数里,有驿吏手持官文书,死于道傍,初南中驿路二十里置一递铺,驿吏持符牒以次传授,欲近前铺,辄连呼以警之,乃寨取驿吏心而活苏氏子,遂愈如故。《东坡杂记》:王斿元龙言:钱子飞有治大风方极验,常以施人,一日,梦人云:天使己以此病人,君违天怒,若施不已,君当得此病,药不能救。子飞惧,遂不施。仆以为天之所病不可疗耶?则药不应复有效。药有效者,则是天不能病,当是病之祟畏,是药假天以禁人耳。晋侯之病为二竖子,李子豫赤丸亦先见于梦,盖有或使之者。子飞不察,为鬼所胁,若余则不然。苟病者得愈,愿代受其苦。家有一方,以傅皮肤,能下腹中秽恶,在黄州试之,病良已,今当常以施人。
《闻见近录》:张文定守蜀,重九药市,拂晨骤雨,随行医官张子阳避雨玉局观,须臾晴霁,树上白衣翁立,顾视子阳曰:我有一事,要尔通意主人。子阳唯唯,即出药二粒如粟米大,使遗文定。子阳曰:尝识尹否?翁姓何氏?翁曰:我姓葛,侍郎已两守蜀,我尝见之。子阳曰:止此一来耳。翁曰:说与主人,他日再来此相寻。子阳持药,具白文定,以汞一两,置药一粒煅之,须臾有声,如远磬然,清越非常,谛听间,忽有圆光出合内,焕耀满室,惊而取之,汞成黄金。文定乃饵其馀药一粒,使再访之,不复见矣。
《龙川别志》:张安道知成都,日以医官自随,重九请出观药市,五更市方合而雨作,入玉局观避之,至殿上,医见一道人临阶而坐,往就之,相问劳已,道人曰:张端明入蜀,今已再矣。医曰:始一至蜀耳。曰:子不知也。凡人元气十六两,渐老而耗,张公所耗过半矣。吾与之夙相好,今见子,非偶然也。解衣裙出药两圆,曰:一圆可补一两气。医曰:张公虽好道,然性重慎,恐未信也。道人曰:所以二圆,正为尔也。取一圆并水银一两纳铫中以盏盖之,烧之良久,札札有声,揭盏以松脂木投之,觉有异,三投而药成,当知此非凡药也。医径归,白公试之,如其言,每投松脂燄起,照所坐小亭,至三投,燄如金色,倾出则紫金也。乃服其一圆,而使医遍游成都,冀复遇焉。后见之孔明庙前,复得一圆药,然服之亦无他异。
《稽神录》:江南吉州刺史张耀卿,有傔力者陶俊,性谨直,尝从军征江西,为飞石所中,因有腰足之疾,恒扶杖而行。张命守舟于广陵江口,至白沙市避雨酒肆,同立者甚众有二书生过于前,独顾俊相与言曰:此人好心,宜为疗其疾。即呼俊,与药二丸曰:服此即愈。乃去。俊归舟吞之,良久,觉腹中痛楚甚,顷之痛止,疾亦多差,操篙理缆,尤觉轻健。白沙去城八十里,一日往复,不以为劳。后访二书生,竟不复见,人疑为神。江南刑部郎中张易少居菑川,病热困惙,且甚恍惚,见一神人长可数寸,立于枕前,持药三丸,曰:吞此可愈。易受而亟吞之二丸,嗛之一丸,落席有声,因自起求之不得。家人惊问何为?具述所见,病因即愈。即日出入里巷,了无所苦。
《曹州志》:嘉靖初,郡人吴侍御楷,年方数岁,感痞疾,烦闷困殆,自拟莫救。一日夜半,忽梦黄冠者,就榻呼之起,以刀抉其胁,出肠胃,刮摩洗涤讫,复纳之,外傅以膏。楷醒,顿觉胸膈冰冷,宽爽异常,因以梦语其父。其父引手摸其腹,积块已消大半矣。惊喜,沉思曰:必神医示灵活汝也。次早抱楷,诣三皇祠,遍认配享诸名医,至孙真人象,遂跃然指之曰:此即梦中医我疾者也。其父因设祭,并新其祠,楷自是脱然。登第后,每宦游旋里,必诣祠祭享,视栋楹瓴甋,加葺饰以终其身焉。
《平阳府志》:杨栋,字世资,蒲州人,聪敏博览,尤精医。灵宝何御史以童子致帏帐中,以为女之有疾者,令诊之,察脉曰:乃童男无病者。因大奇之。殁后,行医于河东运司,识其面者,讶曰:此莫非蒲州之杨世资也邪?遂不复见。芮城水门村翟炳,一日诣蒲,向药室询姓名,子叙曰:乃故父也,何以问及?炳曰:我与尔父,今月九日,言别有约相访。时有郭惟良辈诘其故炳曰:某乃老医,在我村治病。众因惊,疑其为神矣。
《虞初新志》:刘云山,万历间医也。然当时其术未行,身死,三十七年而名始著。陈子闻之曰:异哉理可信哉!客曰:杭州巨室某者,子患恶疾垂毙,其家已环而哭之,有一医突至,曰:我刘云山也,视毕而病者愈赠以金,不受去,曰:他日晤我毗陵城司徒庙巷。踰月,巨室子果至觅云山,巷之老人曰:子谬矣!云山死且三十七年矣。然云山生时信鬼神,曾梦授斯庙之神,募钱尚书地以广祠宇,因自为像于神傍,其形容尚可识也。巨室子跃入,惊顾骇愕,抱其像哭泣而去。由是吾郡之人,观者拜者祭祷者,奔走无虚日,亦复有验。陈子闻之曰:异哉,理可信哉!虽然,使云山之术得展于生时,我固知云山之志可毕也。乃负其术而不遇其时,此云山之所以至死而犹不肯泯没者乎?虽其事近于荒唐怪异,君子亦当悯其志而姑信之也。蜀中刘文季为余言,昔献贼中有所谓老神仙者,事甚怪,能生已死之人,续已断之肢与骨,贼众敬如神明焉。其初被掳时将杀之贼,掳人不即杀,审其人凡一技一艺者皆得免。神仙比能以泥塑像获免,贼中遂以塑匠呼之。一日,塑匠,涤大釜,沃水拆屋,为薪燎之,水沸,沸凡数,以一棒右左搅成膏,贼众骇,争相传。献贼闻谓妖人,又将杀之。塑匠曰:愿一言以死,王不欲成大事耶?何故杀异士?献贼异而问之,曰:臣有异术,能生人,此膏乃仙授,或刀斧,或搒掠受重创者,臣能顷刻完好。献贼即搒一人试之,立验。献贼残忍,日杀人劓刵人,至笞掠无算,笞凡数百,血肉糜溃,气息仅属者,付塑匠,以白水膏傅之,无不生,且立刻杖而行。军中争趋之,馈遗饮食无虚日,以是衣食囊橐渐充矣。献贼有爱将某者,攻城为飞所中,去其颏,奄奄一息矣,塑匠曰:易与耳。即生割一人颏按之,傅以膏,一日而苏,饮啖如未创也。时孙可望在贼为监军,夜被酒,杀一嬖妾,旦行二十里,醒而悔之,道遇塑匠,笑问曰:监军夜来未醉耶?何有不豫色然?可望告以故,塑匠曰:监军果念其人乎?吾当回马觅之。可望曰:唉!起营时尸不知何在,想为犬豕啖矣。何从觅?塑匠曰:监军若令我觅,何物犬豕,敢啖贵人乎?可望曰:鼠子绐我!汝欲逃耶?我当遣介士押汝觅。塑匠笑曰:何处觅?觅何能得?可望怒曰:汝何戏我!塑匠指道傍舁一毡橐曰:何需觅,即此是也。可望曰:已朽之骨,何舁之?塑匠笑谓:监军曷启之?可望下马解毡,则星眸宛转,厌厌如带雨梨花,帐中之魂已反矣。可望喜噪,一军皆惊,闻于献贼。献贼曰:此神仙也!当封之。口封恐众未知,时营大泽中,下令军中人备一几,以次日集广原。是时贼数十万,令以数十万几累之,最高者谓拜仙台。于是衣塑匠以深衣,巾以纶巾,方履丝绦。塑匠身长六尺,广颡阔面,有须,望之如世所绘社神者。然命之升台,台高且危,塑匠怯,不欲登。献贼令军士各持弓矢引满以向之,曰:不登即射!塑匠不得已,及其半,惴慄惶惧,而万矢拟之如的,不敢止,勉登其上。献贼令三军释弓矢,罗拜其下,呼老神仙者三。于时声震天地,自此不复呼塑匠,而皆曰老神仙矣。老神仙亦自此不轻试其术。有渠贼某者,战败伤足,胫骨已折,所不断者,皮仅寸耳,求老神仙治。辞以不易,某哀号宛转,盛陈金帛以请,老神仙挥之曰:此身外物,吾无需,虽然,吾不忍将军之创也。吾无子,将军能养我乎?某指天而誓,愿终身父事之。老神仙从容解所佩囊,出小锯锯断其足,上下各寸许,取生人胫,度其分寸以接之,傅药不数日而愈。自此贼中凡求其药者,皆不敢侈馈遗,争投身为养子矣。献贼有幸婢曰老脚者,美而慧,善书画,脚不甚纤,因名。凡贼中移会侦发文字,皆所掌,献贼嬖之。燕处有所思,老脚见其独坐,私往侍之,贼不知为老脚,疑旁人伺,以所偑刀反手击之,中其腰,折骨剸腹出肠而死。献贼省之,悔恨惋痛,急召老神仙。老神仙曰:已死不能救。献贼骂曰:老狡监军妾,不亦已死者乎?汝不能救,当杀汝以殉。老神仙逡巡曰:需时日乃可。献贼急欲其生,限三日,老神仙请期三七,比以酒合药灌之,一匕喉间格格有声,老神仙贺曰:可救矣!七日当复。因取水润其肠,纳腹中,引针缝之,傅以药,夹以木板,约以绳,果七日而老脚走履如常时。及献贼死,贼众溃,从蜀奔滇,生平素德于老神仙者,卫之来滇。永历至,贼众多为伪王侯,老神仙啸傲王侯间,拥厚赀,辟室城东隅,累石成山,凿井为池,旁植花木,蓄朱鱼数百头,客至浮白,呼鱼出水以娱,醉则高歌而卧,不顾也。迄永历奔缅甸,老神仙从之,行及腾越,居常向空咄咄,若有所诉。一日,谓文季云:吾老矣!将奈何?文季曰:等死耳,公何惜。但公之异术,素靳不与人,致绝其传,是可惜。老神仙曰:吾非靳也。吾师授我时有戒也。因讯其所授之由,曰:某陈姓,河南邓州人,名家子,少尝入乡塾,性不乐章句,塾侧有塑神佛者,时就与嬉,塾师时扑责之,归而父母复责以不学,不能耐,遂出亡,伥伥无所适,因祷于关帝,得一签云:他日王侯却并肩。自顾一丧家子,何得并肩王侯哉?然神不诬我,与王侯并肩者惟仙人,素闻终南山多隐仙,愿往从之。穷登涉,忍饥寒,遍访无可从者。一日至山后,遥望绝壁上有洞人出入,因披荆棘,踞巉岩,达于洞,见一道者坐石上,翛然异凡人。余幸曰:此吾师也!因长跪以请。道者不顾,拂袖归洞。余不敢入,即洞口稽首而已。如是者三日,忽一童子,持一物示余云:师食尔。状如糕,色白,方仅二寸,味甘如饴,食之,遂不复饥。余窃喜,益信拜求。至七日,道者忽出问余曰:痴子!汝欲何为?余告以求仙,道者哂曰:去!汝非此中人,何自苦为?余自念无所归,惟投崖死耳,涕泣以求。道者已而曰:吾念汝诚,有书一卷授汝,资一生衣食,好为之,勿轻泄,泄则雷击也。速去!毋久留,徒饱虎狼耳。余得书惊喜,仓皇下山,省之皆禁方也,可三十页。道延安,人争传某巡抚者,有爱女戏鞦韆,伤足骨出于外,医莫能疗,募能疗者,金二百,骡一匹。余往应募,依方试之,果瘥。余于是囊金乘骡归。吾父怒出亡,且疑多金,是时贼已起,谓余必从不义,首于官,将置之法。余族兄孝廉某白无辜,出狱,讯其故,因出书。余父闻余出,持大杖奔族兄家,余族兄反覆解喻,不信,并陈书以实。余父愈怒裂书火之。族兄从火中夺得仅四页余急怀而逃。今之所用者,皆烬馀之页耳。年久,其四页者亦不知往矣。其自述如此。居无何,以疾死呜呼不龟手药一也一以封侯一不免于洴澼洸顾,所用异耳。向使老神仙能体父志,不陷于贼,挟此术游当世,卢扁华佗不得专于前矣。惜其狃于货利,遂安神仙之名,而终以贼死。虽然人之遇仙与不遇仙,惟视福德之厚薄,老神仙得其书而不能全其福可知矣。尝见稗官所志,侯元者,樵山,遇老人授兵法,卒以作贼,戮其身,事颇类此。常怪仙人不得其人,即秘其传可也,何往往传非其人,以致戕害?仙亦何忍哉!且终南道者,亦未必真仙,闻其膏乃以处子阴户油炼之,火光满室,燄升屋梁,光息而膏成,此岂仙人救人之方乎?本草以多用虫鱼,致迟上升十年,况杀人以救人,不独一人,且数十百人,是老神仙者,则亦始终一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