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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图书编卷十一
             明 章潢 撰
  学诗叙
 小子何莫学夫诗尝庄诵斯言未尝不三复而动予
 衷也且日不学诗无以言曰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
 面而立也小子于诗学之有年矣何面墙如故耶盖
 风雅颂赋比兴各有体雅之大小风雅之正变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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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有体也虽其本无邪之心以达诸言者一也而体
 各不同故夫子删诗俾雅颂各得其所也今识其体
 者谁与日用间人孰无言即风雅变体且未之吻合
 又何有于二南欤此学诗多识学诗原体所由述也
 惟其识其体然后乃知一言以蔽之只在思无邪是
 故闲邪以存诚修词以立诚体立用行各有攸当庶
 不负圣人学诗之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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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大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故
 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成夫
 妇训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故诗有六义焉曰
 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
 上主文而谲諌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
 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雅
 作矣故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止
 乎礼义先王之泽也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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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
 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大小故有大雅焉有小雅焉
 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功告于神明者也是谓四
 始诗之至也
 (史记曰关睢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所谓四始也)
 周礼太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以六
 德(中和祇/庸孝友)为之本以六律为之音
 王制曰天子五年一巡狩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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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
 虽多亦奚以为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
 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
 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程颐曰周南召南如乾坤二南之诗盖圣人取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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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天下国家之法使邦国乡人皆得歌咏之也有天
 下国家者未有不自齐家始故先言后妃次言夫人
 又次言大夫妻而古人有能修之身以化在位者文
 王是也故继之以文王之诗又曰学者不可不看诗
 看诗使人长一格
 张载曰置心平易然后可以言诗涵泳从容则忽不
 自知而自解颐矣
 谢良佐曰君子之于诗非徒诵其言又将以考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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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又将以考先王之泽
 游酢曰学诗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如观天保之诗
 则君臣之义修矣观常棣之诗则兄弟之爱笃矣观
 伐木之诗则朋友之交亲矣观关睢鹊巢之风则夫
 妇之经正矣昔王裒有至性而子弟至于废蓼莪则
 诗兴发善心于此可见矣
 朱子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
 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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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
 涵濡以体之察之性情隐微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
 始则修身及家均平天下之道得之于此矣
 孔子雅言诗曰兴于诗曰不学诗无以言小子何莫
 学夫诗诗诚不可以不学也然诵诗三百不足以致
 用诗亦未易学也学之当何如亦惟取法孔子而已
 矣即如诗云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
 德孔子诵之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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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只转换二三字而性情之
 道了然矣诗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
 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诵之曰为此诗者其知道
 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只提醒一语而治国家之
 道了然矣此孔子所以善说诗孟子所以愿学孔子
 而说诗亦以此为准绳也但一则曰知道二则曰知
 道三百篇岂只此二诗为知道哉欲求知道之旨岂
 徒区区于名物之训释而不思以意逆其志哉大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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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赋比兴风雅颂虽各不同其发乎性情止乎礼义知
 道则一而已观周召之告君也七月章惓惓于蚕桑
 稼穑之艰难卷阿章谆谆于冯翼孝德之引翼成王
 所以兴起于善而夙夜基命宥密盖以此也故甘棠
 之爱九罭之留一皆人心不容自己者即此推之君
 之燕臣也曰人之好我示我周行臣之答君也曰天
 保定尔俾尔戬谷臣之戒君也曰敬之敬之天惟显
 思命不易哉君之答臣也曰学有缉熙于光明弼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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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肩示我显德行君之于农也曰我田既臧农夫之
 庆农之答君也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上下之感应
 捷于影响一皆真心之见乎词也今读缁衣隰桑即
 知其好贤之诚读巷伯何人斯即知其恶恶之切读
 伐檀衡门即知其守己之正读宛丘株林即知其行
 己之邪读采采芣苢即知其太平之乐读彼黍离离
 即知其东迁之忧读鱼丽南山蓼萧湛露即知周之
 所以盛读民劳板荡苕之华何草不黄即知周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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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衰读车攻吉日云汉庭燎即知宣王之所以中兴
 读祈父黄鸟我行其野即知宣王之所以终怠此其
 感发惩创一讽咏即得之矣虽意之所指或不齐孰
 非知道之言乎至于飨祀朝会则历举先祖之德如
 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
 帝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羡诞先登于岸帝谓
 文王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不识不知
 顺帝之则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显文王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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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纯所以形容其心神者至矣故凡上而后稷公刘
 太王王季下而武王成康各举其实以昭示后裔而
 子孙臣工得与闻于朝廷之间有不感发兴起者哉
 是故不特抑抑威仪维德之隅与宾筵淇澳之咏可
 以为知道也甚至兵旅之兴有严有翼既敬既戒一
 皆自其德心而充广之耳若夫里巷之歌谣则一出
 于妇人女子之口在汝坟乃曰王室如燬虽则如燬
 父母孔迩在雄雉乃曰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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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何用不臧在鸡鸣之妇乃曰知子之来之杂佩以
 赠之然犹处其常也如柏舟绿衣燕燕终风以及白
 华之雅一则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一则曰我思古
 人实获我心所以至今读之犹足以动人也道在人
 心一触之而即兴秉彝好德同焉故也孔子谓思无
 邪之一言足以蔽三百篇之旨兹可默会矣虽然古
 天子巡狩列国必命太史陈诗以观政谓治道风俗
 所攸关也迨诗变而骚犹为近古至汉魏而下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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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推可谓工矣然发乎性情止乎义礼谓之知道则
 槩乎未之闻也诗不足以兴何以诗为哉
  诗大旨
 学易莫要于玩象学诗莫要于辨体象者何阴阳奇
 偶爻位是也象明而六十四卦了然矣体者何风赋
 比兴雅颂是也体明而三百篇了然矣是诗之有体
 与易之有象同而体定于未删之先与象定于未画
 之先亦同也奈何有画之后犹不明夫所画之象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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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删之后犹不辨乎删定之体伏羲何必于画孔子何
 事于删乎岂诗之外别有所谓体乎哉天无别体日
 月星辰即天之体也苟于日也月也星与辰也诸体
 不辨何以仰观于天之文地无别体水山土石即地
 之体也苟于水也山也土与石也诸体不辨何以俯
 察乎地之理人无别体首腹股肱即人之体也苟于
 首也腹也股与肱也诸体不辨何以中尽乎人之道
 昔人以风雅颂为三经赋兴比为三纬经纬虽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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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一耳但赋也兴也比也各一其义亦各一其体或
 一章而三义具备体则不殊或赋以直述其事而中
 寓兴意或比与兴虽各别以之为比即以之为兴亦
 于经之体无与也此所以为经中之纬也若夫风不
 可为雅小雅不可为大雅而雅不可以为颂正风不
 可以为变风二雅三颂正变亦然非真识其体如苍
 素不可淆如丝竹不可混则各任意识注述篇章艺
 工理昌反沉灭其本旨尊雅而卑风者谓雅可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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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风贵正而贱变者谓变非盛时所有此以国异王
 侯地异朝野世异盛衰自生分别心而于本然之体
 则茫乎其未之识也故意本委婉每认比兴以为赋
 词本假托每认质言以为真或以鄙亵之词释其深
 邃之意或于忠臣义士之讽刺指为淫慝邪僻之歌
 谣诗之晦塞可胜慨哉然非古人混六义为一途而
 莫之讲也由辨体不清则诠义不澈孔子谓雅颂各
 得其所若有意以升降之矣岂知体裁一定圣人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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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次之特去其无意义者存其有关风教者一切咸
 据体以分别而次第之耳虽欲于体外加以毫发意
 见不可得也是故风雅颂无卑高也赋兴比无浅深
 也正变无关于隆替也得其体则六义炳炳如仰天
 俯地近取诸身色色信其本来而已矣况诸书皆假
 言以阐明其理义诗独随声以宣泄其性灵其体固
 别于声响节奏之间其情则起于讽咏音律之外学
 诗者于词外见意则意味津津乎其无穷若先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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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解文则性情反为义理所拘不能洒然于歌咏之
 表矣潢鄙人也敢自以为识体乎哉但学诗久之知
 有体之当辨也乃敢僭妄陈述辨体一端以为学诗
 之指南云
 周礼太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即
 大序所谓诗有六义是也程子曰国风大小雅三颂
 诗之名也六义诗之义也一篇之中有备六体者有
 数义者又曰学诗而不分六义岂能知诗之体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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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体即义之所由辨也何也风雅颂各有体不可混
 也但风非无雅雅非无颂又风雅颂正变所由分也
 苟不能先辨其体何以俾风雅颂各得其所
 古人于六义先风即次赋比兴者何盖赋比兴虽风
 雅颂所通用然首之以国风而三纬即备于国风中
 焉如关睢首篇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赋之义也关
 雎荇菜皆因物起兴雎鸠之和鸣荇菜之柔顺则又
 取之以为比也此三纬所以即次乎风而先雅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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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也
 六义先风而风之义何居大序曰风者风也教也风
 以动之教以化之又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
 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是也
 朱子曰国者诸侯所封之域而风者民俗歌谣之诗
 也谓之风者以其被上之化以有言而其言又足以
 感人如物因风之动而有声而其声又足以动物也
 是以诸侯采之以贡于天子天子受之而列于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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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以考其俗尚之美恶而知其政治之得失焉皆是
 也然未尽其义也盖风乃天地阴阳之气鼓动万汇
 无所不被无所不入而各国之风土不齐则各国之
 风气不一故各国之风化因之善者矫其偏而归之
 中不善者循其流习而莫之返也记曰郑声好滥淫
 志卫音促数烦志齐音傲僻骄志是列国之音亦不
 同天子巡狩列国太史陈诗以观民风者此也但列
 国之风化不齐声气不类而体则一焉是故风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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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扬和婉微讽谲諌托物而不着于物指事而不滞
 于事义虽寓于音律之间意尝超于言词之表虽使
 人兴起而人不自觉如参差荇菜与樛木螽斯之三
 叠如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母也天只不谅人
 只重复咏之如麟趾三章止更易子姓族数字而咏
 叹不已皆风之类也若夫硕人一篇正是称美卫庄
 姜中间止点出卫侯之妻一句而不见答于卫庄公
 全不说出猗嗟一篇全是称美鲁庄公中间止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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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我甥兮一句而不能防闲其母亦不说出美中含
 刺之意却在言外风之体率类此
 国风不曰正风而曰周南召南果文王之化自北而
 南之谓乎盖江汉汝坟不足以尽南国所选之诗亦
 不应止此二篇已也盖南为离明之正方故风为太
 和之正气取其长养万物而不伤也子谓伯鱼曰女
 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
 而立也与又曰不学诗无以言苟不知二南之体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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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之出也不失之发露则失之迫切内则伤己外则
 伤人真有一步不可行者况于修齐治平之道哉惟
 诗之在二南者浑融含蓄委婉舒徐本之以平易之
 心出之以温柔之气如南风之触物而物皆畅茂凡
 人之听其言者不觉其入之深而咸化育于其中也
 试举一二证之即一螽斯可以咏歌后妃之德即一
 甘棠可以形容召伯之仁即兔罝麟趾羔羊驺虞中
 间止移易数字而咏叹不已虽不直言其所以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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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涵蕴于其中此二南所以为正音也知二南之体
 则知正风之义矣否则汉广行露摽梅野有死麇本
 因不识其讽谕乃又从而为之词是于面墙者加桎
 梏也不深负圣人谆切之教耶
 南体裁不长而咏叹不已浑含不露而意趣跃然诵
 其言而其所未言者令人玩味之不忍释紬绎之而
 其义愈无穷也学诗者学二南以立言则终日言而
 人不厌听虽片言亦可以悟人也否则其如朔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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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栗烈何变风云者果如孔氏所谓王道衰诸侯有变
 风王道成诸侯有正风王道明盛政出一人诸侯不
 得有风王道既衰政出诸侯故各从其国有美刺之
 别也据其所云则有道之世天下不宜有风又何为
 黍离降为国风也盖惟以时之盛衰论正变既不识
 体之正又何有于体之变耶不知变者诗之体变乎
 正非世之隆变而污也惟以其时之污隆论正变故
 何彼秾矣在二南者必欲改平王为文王曾不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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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篇非成王周公之盛时乎且谓居变风之末见变
 之可正也今取七月置之二南即可以为正风乎盖
 体合乎正者虽衰世所作不得不归之于二南体异
 乎正者虽盛时圣人之所作不得不归之于变风是
 正变各以体分亦非以正变评品诗之高下也知风
 以南长养万物为正则凡各方稍异乎正南者即为
 变风可见正南一出于和柔馀风未免涉于劲直也
 试即柏舟为变风之首者观之我心匪石六句此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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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也风中杂有雅体谓之为正南可乎苟此诗作于
 成康之时即欲类归二南可乎辨体之正变者辨乎
 此而已矣
 赋之义云何郑氏周礼注曰赋之言铺直铺陈善恶
 程子曰赋者敷陈其事如齐侯之子卫侯之妻是也
 又曰赋者咏述其事如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
 茇是也吕东莱曰赋叙事之由以尽其情状朱子曰
 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皆是也然而未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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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关雎兴也下文窈窕二句非赋之谓乎甘棠赋也
 蔽芾二字非比之意乎葛覃首章本是直陈其事而
 中涵许多兴味便是兴之意义君子于役萹鸡栖于
 埘羊牛下来又是赋中睹物兴思不可确然执定一
 赋字以尽一篇一章之大旨
 比之义云何郑司农周礼注曰比者比方于物程子
 曰以物相比狼跋其胡载疐其尾公孙硕肤赤舄几
 几是也又曰比者直比之蛾眉瓠犀温其如玉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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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也朱子曰比者以物为比而不正言其事又曰比
 方有两例有继所比而言其事者有全不言其事者
 皆是也亦未尽也或兴中含有比意如下泉之类或
 如习习谷风在风以为比在雅以为兴者如北门北
 风皆赋其事以为比又不可不触类而伸之也
 兴之义云何孔氏曰兴者起也程子曰因物而起兴
 关关雎鸠瞻彼淇澳之类是也朱子曰兴者先言他
 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然有两例有以所兴为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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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以下句形容上句之情思下句指言上句之事实
 有全不取义则但取一二字而已要之上句常虚下
 句常实之例则同也皆是也亦未尽也如卷耳桃夭
 草虫皆即所赋以为兴而又有兴兼比与赋者伐木
 鸟鸣则既兴而又兴也须玩味久之自得其不尽之
 意不可便以为无取义也国风用比兴最多美刺虽
 殊亦多讽意盖言之风谓之讽含而不露婉而不迫
 故也如汉广之游女野有死麇之有女怀春皆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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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致讽如谷风与氓皆假弃妇之词以致怨而非实
 言也且其寓意于物如诵关雎便知为夫妇诵螽斯
 便知为子孙诵桃夭便知为婚姻诵螮蝀便知为刺
 淫诵相鼠便知为刺无礼之类由古人明庶物察人
 伦故比兴皆不移易后人伦物俱昧凡其所托讽者
 一切不探其微反指为无意义良可羞也若雅与颂
 则比兴渐少矣如小雅八十篇用比兴者尚四十六
 篇大雅三十一篇用比兴者止八篇颂总四十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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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兴者止四篇盖小雅得风体最多大雅与颂则多
 质言故鲜讽谕之词矣
 雅之义云何大序曰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兴废
 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程子曰雅者陈
 其正理如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是也朱子曰小雅燕飨之乐也大雅朝会之乐受釐
 陈戒之词也论雅之义备是也然以政之小大燕飨
 朝会分属其亦未识小大雅之体乎彼鹿鸣天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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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上下之交孚常棣伐木蓼莪白华乃父子兄弟夫
 妇朋友之恩义伦孰有大于斯者乎湛露彤弓之燕
 飨采薇出车之兵戎楚茨信南山之田事政孰有大
 于斯者乎谓小雅为政之小与燕飨之乐果足以该
 小雅否也凫鹥既醉之燕礼未必大于鱼丽嘉鱼江
 汉常武之征伐未必大于六月采芑安见其为政之
 大乎又安见其为朝会受釐陈戒与小雅异也不知
 雅体较之于风则整肃而显明较之于颂则昌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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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达惟彝伦政事之间尚有讽谕之意皆小雅之体
 也天人应感之际一皆性命道德之精皆大雅之体
 也其中或近于风与颂者则又为小大雅之变体也
 小雅未尝无朝会大雅未尝无燕飨小大雅之正变
 无所与于时世之盛衰要在辨其体而小大雅正变
 之义俱不待言矣
 颂之义云何大序曰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
 告于神明者也吕氏曰颂者美之词也无所讽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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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以尽颂之义乎未也盖颂有颂之体其词则简其
 义味则隽永而不尽也如天作与雅之绵均之美太
 王也清庙维天之命与雅之文王均之美文王也酌
 桓与雅之下武均之美武王也试取而同诵之同乎
 否乎盖雅之词俱昌大在颂何其约而尽也颂之体
 于是乎可识矣敬之小毖虽非告成功而谓之为雅
 可乎哉鲁之有駜泮水则近乎风閟宫与商之伍篇
 则皆近乎雅而其体则颂也故谓为变颂也亦宜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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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文王初婚至陈灵公上下五七百年其所存诗各
 国多者二三十篇少者数篇而已说诗者每牵扯于
 数十年间或有归诸一二人焉如变小雅尽指为平
 王幽王时诗何谓也司马迁谓太师藏诗三千馀篇
 孔子删之存三百馀篇止十之一也盖亦存其可以
 垂世立教者皆纲常道义风教之所系也即孔子所
 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是矣若不辨体且
 曰其中杂有淫僻悖乱之诗在焉不大悖孔子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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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旨乎诗声教也言之不足故长言之性情心术之
 微悉寓于声歌咏叹之表言若有限意则无穷也读
 诗者先自和夷其性情于以仰窥其志从容吟哦优
 游讽咏玩而味之久当自得之也盖其中间有言近
 而指远者亦有言隐而指近者总不可以迫狭心神
 索之不可以道理格局拘之也噫赐商可与言诗其
 成法具在也否则诵诗三百虽多亦奚以为
 善说诗者固不可以辞害意亦可因辞以会意但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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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限意无穷也法语之言小雅之谓也巽语之言二
 南之谓也一部论语其周南召南之体乎
 发乎情止乎礼义三百篇皆然大约风多主乎情小
 雅多主乎事大雅多主乎理颂多主乎德非谓大雅
 之遗德小雅之无情然小雅则情寓于一事之中大
 雅则德见于一篇之内各就其多者见之也
 仲尼于诗三百蔽以思无邪一言则凡有邪思者必
 其所删而所存必无邪思也明矣故惓惓以学诗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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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子而雅言诗也然及门诸贤独商赐可与言诗
 曰起予曰告往知来谓其得意言外不滞泥于文辞
 间耳孟子亦曰善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
 以意逆志是为得之然则学诗者又可寻文泥句逐
 字解义云乎哉盖诗之为教性随物感声逐意宣或
 寓言多质言寡或假此形彼或微露其意不竟其辞
 纵文辞偶同美刺迥别要在悠游涵泳以我心神契
 古人意趣而超然朗悟悬解斯可也是故各经皆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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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探理惟诗则言外传心若一逐字句则滞象迷真
 体且莫辨又奚有于兴观群怨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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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雅颂
 诗各有体也圣人删诗谓之风谓之雅谓之颂者直
 古人作诗之体耳得其所以为风雅颂之体可与言
 诗矣或以为天子诸侯之辨者岂深于诗者哉何以
 谓之风也风之体多重复咏叹轻婉浅淡况百里不
 同风而出于民俗之歌谣者虽各发于性情而各土
 之音因以异各国之风亦因以见也何以谓之雅也
 雅之体多正大整肃虽或各言其情而终非轻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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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矣何以谓之颂也颂之体多庄严恭敬于以发君
 德之渊微扬祖先之勋烈云尔如后世之作诗者有
 律有古有歌有引体制不同而名亦异也自风之体
 观之大率三章四章一章之中每每数句而词多重
 复既曰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又
 曰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既曰葛
 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又曰葛之覃兮施于中
 谷维叶莫莫樛木三章四十有八字惟六字不同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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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三章三十有九字惟十二字不同芣苢三章四十
 有八字亦惟六字不同甚者殷其雷三章七十有二
 字惟六字不同北风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黍
 离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三章皆重
 言之麟之趾三章三十三字而实字止九字耳以此
 观风之体多类此盖以数字咏叹成章一歌咏之间
 风之有声其感人最易入也若雅之正大整肃则异
 乎风焉然而有大雅小雅之别者以小雅之所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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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则雅矣大率多述其事道其情犹未若大雅之浑
 涵也如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云上天之载无声
 无臭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不识不
 知顺帝之则云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
 懿德若此之类涵蓄渊邃此其大雅为何如也此观
 雅之小大而其体裁自殊果惟在于燕飨朝会之别
 乎虽大小雅多道乎人君政事之得失然犹有美有
 刺而颂则无有讽刺要皆铺张其功德焉今试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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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体与雅颂之体详观之然后知圣人辨小大之意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可见圣
 人未反鲁之先风雅颂之混淆也非一日矣彼序诗
 者乃以言谓之风言天下之事谓之雅政有大小故
 有小雅大雅颂则以其成功告于神明后儒又以风
 为被上之化小雅为宴飨之乐大雅为朝会之乐颂
 为宗庙之乐其果然与夫既以风为诸侯矣乃以周
 南为王者之风后妃之德何耶若谓文王在当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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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诸侯故谓之风而豳诗为成王之诗周公之事亦
 列之风何耶况圣人既降黍离为国风矣而豳诗列
 于国风不谓之降又何耶夫既以小雅蓼萧为泽及
 四海湛露为燕诸侯六月采芑为南征北伐是王者
 之政莫此为大而小雅果为政之小乎吾不知常武
 之征伐何以大于六月卷阿之求贤何以加于鹿鸣
 采薇出车何为燕享既醉凫鹥何为专于会朝也颂
 谓其称君之功德则有然矣若谓专于宗庙告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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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焉则闵予小子敬之小毖何有于神明之告载芟良
 耜何与于宗庙之乐也况类而通之七月之诗不有
 类于雅乎而其体则风也瓠叶凫鹥不有类于风乎
 而其体则雅也泮水不有类于雅有駜不有类于风
 乎而其体则颂也审如是也王国侯国各有风天子
 诸侯各有颂周平王诗列于国风不害为天子之尊
 鲁僖诗列于颂不失为诸侯之卑彼谓圣人降王国
 尊诸侯者陋亦甚矣尝自卫武公一人观之淇澳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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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风固诸侯也宾筵列之小雅抑列之大雅果以诸
 侯为政王朝是以列诸雅与若不论其体裁则以淇
 澳列之雅宾筵与抑列之风亦无别与以抑而置之
 小雅以宾筵而置之大雅果以政而分之与噫今田
 夫野妇皆能为乡土之歌是即古风之遗体也唐人
 作平淮夷雅汉人作圣主得贤臣颂之类是即古雅
 颂之遗体也何独于古诗之体裁无所辨哉
  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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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嘘育万物莫疾乎风所以节宣阴阳之气而万
 物之生机赖之以宣畅也然吹万不同一皆随其窍
 之所感而声亦因以异焉是本之气而形之声气和
 则声徐气劲则声肃和则物触之欣欣向荣劲则物
 触之而挠折者多矣其机如此然率土之滨各方风
 气异齐人之声亦因之知风之自其风俗成于下其
 风化则本乎上也故曰君子之德风上有好者下必
 有甚焉者矣易地上有风观君子以省方观民设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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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者天子巡狩列国太史陈诗以观民风观此也诗
 三百篇曰风曰雅曰颂所以列国之风亦区以别焉
 观风者观乎此而列国之教化习俗昭然于声歌之
 表矣或曰自二南至豳均之为国风也周召独谓之
 南子以南为乐章取證以雅以南之诗记亦曰胥鼓
 南信有然者但以二南为正风列国为变风古人岂
 无意义而云然哉盖八方一也而独以南为正由北
 高南下天之象也北幽南明天之气也位北向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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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体也孔子曰恭己正南面而已矣知八方以南面
 为正则八风一也独以南风为正可推矣知南为正
 风则列国为变风可推矣且八方各一其地八风各
 一其时故舜独以解愠归诸南风之薰以阜财归诸
 南风之时惟时乎正夏天地太和万籁俱畅阴阳之
 气有发生而无肃杀故八方均之为风独以南为正
 也试诵二南其体皆优柔委婉含蓄不露犹之乎南
 风鼓荡庶类靡不蕃殖故孔子谓关雎乐不淫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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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亦此意也类观各篇盖莫不然可见同一国风而
 周召二十五章独谓之南不于天地正风之义而有
 取于南哉若夫柏舟绿衣以后未免迫切不平发扬
 太过凡所美刺多直言之虽非后世词家怨讟誇毗
 叫号者比殆不若二南之浑厚无迹令人得意言外
 其入人为尤深矣犹五谏均之为忠也二南比讽谏
 列国比之直諌谲諌未若讽之犹善也深于风体者
 其正变当自得之然则知风之正变凡大小雅之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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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蓄而和婉者必正体也发露而质直者必变体也况
 正变一以体言则虽一人之歌咏亦自有风雅正变不
 齐者在也故朝堂之上未尝无风闾巷之间未尝无
 雅虽盛时未尝无风雅之变虽衰世未尝无风雅之
 正也豳诗七月似雅而实风都人士何草不黄似风
 而实雅者不即此可推矣乎真知二南正风为三百
 篇之首则正以启其端变以尽其赜如易首乾坤二
 卦而诸卦皆易卦之变体书首尧舜二典而誓诰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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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典之变体礼首曲礼二篇而檀弓曾子问皆经曲
 之变体又可推矣虽然正变固各一其体要皆此心
 真机所发泄也惟其一出于人心自然之天机故虽
 闾巷妇人女子所歌谣与帝王典谟并传万世足以
 风动人心无穷尽焉但八风皆能动物尤莫善于南
 风之和列国之诗皆可观风尤莫善于南乐之诗章
 有正必有变凡风气风化风俗在天在人在上在下
 一也奈何诵诗三百不识南乐之名义谓周南召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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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王化自北而南谓胥鼓南为南夷之乐又恶足与
 语国风之正变
  小大雅
 问诗有小大雅之分果政之小者为小雅政之大者
 为大雅与抑小雅为燕享之乐大雅为受釐陈戒之
 词与曰均之未尽也盖朝廷燕享无非祭祀兵农之
 举政孰有大于此者观鹿鸣天保之类固谓为政之
 小矣行苇凫鹥既醉谓非燕享乐歌可乎哉盖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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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也均之为政矣而小大分焉如鹿鸣之乞言皇华
 之遣使天保之答君采薇之遣戍与夫常棣伐木白
 华之于兄弟朋友夫妇要皆事体之正大而章著于
 伦物间者若大雅则一皆天人性命之奥而有未易
 窥测者矣故不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则曰文王陟
 降在帝左右不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则曰明明在
 下赫赫在上不曰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则曰上帝临
 汝无贰尔心不曰无然畔援无然歆羡诞先登于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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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曰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不日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则曰天生蒸民
 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要皆天人交际之间
 其义至精至粹大雅所以异于小雅者此也是故宾
 筵与抑同一卫武诗也在抑则曰抑抑威仪为德之
 隅不愧屋漏岂徒饮酒孔偕惟其令仪已哉黍苗与
 烝民同一召穆诗也在烝民则曰小心翼翼古训是
 式威仪是力岂徒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已哉六月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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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芑与江汉常武同一宣王南征北伐诗也在江汉常
 武则曰矢其文德洽此四国曰王猷允塞徐方既来
 岂徒薄伐猃狁蛮荆来威已哉举此数章引伸触类
 观之均为政之大而雅之大小有辨矣况善读二雅
 者又自有感发之机如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
 旦及尔游衍诵此宁无敬天之思乎如穆穆文王于
 缉熙敬止不显亦临无斁亦保诵此宁无修德之念
 乎试观古人之读诗也如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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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引之言其上下察便见其性道之活泼如自西自
 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只孟子引之言其以德服人
 便见乎王道之精纯如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只孔子
 一赞其知道便见乎性情之本善此皆学诗之法也
 他如小弁与蓼莪常棣与角弓伐木与谷风使皆合
 而诵之有不动其父子兄弟朋友之真情者必非人
 也要皆不在乎寻章摘句而徒泥乎文词斯可矣故
 曰诗可以兴曰小子何莫学夫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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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雅正变
 虞书曰诗言志歌永言孟子曰以意逆志是为得之
 是诗乃志之所发而风雅颂之体所由存也读诗者
 以意逆志则正也变也于以揆其志之所自而得于
 意言之表焉可也旧以二南二十五篇为正风鹿鸣
 至菁莪二十二篇为正小雅文王至卷阿十八篇为
 正大雅皆文武成王时诗周公所定乐歌之词也邶
 鄘至豳十三国为变风六月至何草不黄五十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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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变小雅民劳至召旻十三篇为变大雅皆康昭以
 后所作而正变定于盛衰之时焉不知诗人之志有
 美有刺故见之于词有美有恶而志则一也彼谓二
 南为正风以其多美诗则野有死麇亦以为美词矣
 然则变风无复有美诗也如淇澳美卫武公缁衣美
 郑武公何独与正风大相悬耶彼既以政之小为小
 雅以政之大为大雅则小雅之变是特政之小者变
 于燕飨之间大雅之变是特政之大者变于朝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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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际也然幽王鼓钟于淮水而忧心将将尹氏秉政以
 致乱而忧心如惔犹以为变之小而异乎瞻卬召旻
 之篇也耶若谓变风变雅之作由礼义废政教失故
 作者伤人伦之废哀政刑之苛矣如淇澳缁衣羔裘
 鸣鸠果何所哀而伤也耶楚茨信南山诸篇继于鼓
 钟之后固以为思古之诗矣桑扈鸳鸯鱼藻采菽果
 一皆伤今思古之作也耶民劳板荡信乎其变之大
 矣嵩高烝民江汉常武以宣王中兴之烈申伯山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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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召虎皇父之贤终不得与于大雅之正不知其所谓
 大雅者果何谓耶程元尝问文中子曰豳风何也曰
 变风也曰周公之际亦有变乎曰君臣相诮其能正
 乎成王终疑周公则风遂变矣非周公至诚其孰卒
 正之哉元曰居变风之末何也曰夷王以下变风不
 复正矣夫子盖伤之也故终之以豳风言变之可正
 也斯言也谓其说理不精不可也谓圣人删诗原有
 此意而为诗之定论奚可哉况观豳风则变固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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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矣变小雅终何草不黄变大雅终召旻而雅之变卒
 不克正何耶反变风之正非周公不能矣三颂终殷
 武又何耶即如周公之际亦有变康昭以后独无正
 耶是皆因篇次先后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耳
 文中蔽于汉儒而后儒又崇信之使读诗者习于其
 说而莫之辨良可慨哉然则风雅果无正变耶盖卦
 爻有正变而变卦不出乎正卦之外乐音有正变而
 变音不离乎正音之中如其风肆好穆如清风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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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尝无风猗嗟昌兮三章虽曰美之实则刺之而正
 中之变变中之正或一于正或一于变惟以意逆志
 当自得之也若以风雅之正变拘拘于时之盛衰焉
 岂深于诗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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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南
 诗序非子夏作人皆能辨之矣后儒祖述诗序使万
 世之下悉尊信而不疑可无辨哉即如二南之诗小
 序曰关睢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
 自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
 以教故系之召公后儒遂谓文王使周公为政于国
 中召公宣布于诸侯于是德化大成于内而南国莫
 不从化故三分天下有其二信如是言则文王从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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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周公为政召公宣布而三分有二皆周召致之周
 召亦不待武王伐商已秉政之有年矣且关睢篇既
 谓宫人作于文王后妃初婚之时矣而麟趾为关雎
 之应则其化被南国宜不俟周召为政以宣布之也
 况周公亦在振振公子中乎周召固二公采邑也抑
 亦分于文王三分有二之先乎然则谓之周召者何
 也地志扶风东北有周城东南有召城安知周召非
 地名又安知二公之封非因周召之封国而得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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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以周召二公分土而治主东西方诸侯安知非采
 诗于周之地而得之故名之周南采诗于召之地而
 得之故谓之召南乎然则南非自北而南之谓矣而
 谓之南者何也南乐章也小雅鼓钟篇以雅以南以
 籥不僭亦可证矣夫既以二南系之二公矣遂以其
 诗皆文王时诗见关雎葛覃或出于妇人遂以他诗
 亦皆出于妇人即如汝坟曰既见君子不我遐弃殷
 其雷曰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果皆室家思见君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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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词乎小星曰肃肃宵征夙夜在公肃肃宵征抱衾与
 裯乃谓夫人不妒忌以惠其下盖众妾进御于君抱
 衾裯而往不致怨于往来之勤焉借云进御何用肃
 肃宵征见星而往还为哉夫肃肃宵征者远行不逮
 也夙夜在公者勤劳王事也诗中此类亦多矣安知
 抱衾裯以夜行者非勤劳公事而自安于不均之命
 乎夫既谓南国被文王后妃之化虽江汉之女人望
 见之知其有端庄静一之德非复前日可求矣然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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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夙夜谓行多露而致鼠牙雀角之讼有女怀春吉
 士诱之而致野有死麇之词者何也果文王后妃但
 能化及女子而不能化彼强暴之男乎读舒而脱脱
 无使厖吠之词谓其贞㓗自守吾不信矣凡诗有美
 有刺虽衰世未必无可美虽盛世未必无可刺者即
 如二南之地虽尝被王化矣然所采之诗安知其世
 无后先而尽出于文王周召之盛世乎观何彼秾矣
 篇曰平王之孙齐侯之子考春秋庄公元年书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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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归于齐此乃桓王女平王孙下嫁于齐襄公非平
 王之孙齐侯之子而何若必指为文王时非特不当
 作正义而太公尚未封于齐则齐将谁指乎又谓武
 王女文王孙不知邑姜乃武王元妃果以姜女而下
 嫁于太公之子乎此皆至明至显无可疑者安知唐
 棣桃李非徒美其色或言其时而王姬之车曷不肃
 雍正以刺其德之有不称乎苟时有不同虽文王之
 子孙且不免管蔡鸱鸮之比而后世有小弁白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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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咏安能必王国之无可刺也况丹朱驩兜无损于尧
 舜之二典亢龙龙战无损于乾坤之二卦而野有死
 麇之类即有损于文王之二南乎是故举何彼秾矣
 一篇而二南可类推矣举二南而三百篇可类推矣
 然则诗删于孔子而前之所采者时虽盛衰之不齐
 诗亦美刺之不类地虽周召之如故风则随世态以
 变迁所以同一雅也而美刺之杂出者无害其为雅
 则同一南也而美刺之悉采者何害其为南哉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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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者无为旧见闻所拘始得
  召南
 诗有六义风雅颂赋兴比是也比兴中固有赋而赋
 中亦未尝无比与兴古今凡诗皆然今诵三百篇于
 千百载之下也一一尽以己见揣摩测度求为何事
 何人以实之虽赋体且难知也况比兴哉姑即召南
 言之诗总十六篇除甘棠羔羊驺虞三诗外皆出妇
 人女子周南十一篇除免罝麟趾亦然果风多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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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闾巷必出妇人女子之口而后谓之风所谓之子怀
 人有女游女果皆赋体不可为比兴哉召南既谓召
 伯敷文王之政而化被南国则男女皆化而归乎善
 矣厌浥行露继甘棠之后也贞女为强暴所讼而速
 之狱鼠牙雀角之风方盛行焉使非以礼自守决不
 尔从何能以自免哉如此而云王化浃洽召伯能诞
 敷王政吾不知也殷其雷谓妇人思念君子犹可说
 也摽梅女子惧嫁不及时则有强暴之辱恐非大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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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之世遇极恶之人未必至此乃曰求我庶士迨其
 谓之何急求自售如是哉斯女也谓其贞信自守吾
 不知也至野有死麇章谓诗人美怀春之女贞洁自
 守不为强暴所污末乃述其拒之之词言姑徐徐而
 来毋动我之悦毋惊我之犬而谓其凛然不可犯吾
 不知也且王化肆被南国徒能化及女子耳在在强
 暴之徒梗化如故则是诸诗本以美王化实以丑文
 王也向使不沾文王之化则举男女之在南国者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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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人类乎哉然则诸诗何谓也吾意其多比体也观
 古诗之变始自离骚而屈原去周犹未远其赋有曰
 思美人兮览涕而伫眙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
 蹇蹇之烦冤兮滔滞而不发申且以舒中情兮志沉
 筦而莫达曰众女嫉予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诸赋中所谓娀女姱女宓妃佳人不一而足以屈子
 之清贞亦借此为比诗可类观矣今予亦以鄙见揣
 摩测度而妄言之大抵二南之诗多出于文武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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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出共和以后者恐未必尽无也即厌浥行露首章
 似为比体君子敬慎避祸而祸犹不免故下二章虽
 遭狱讼犹守正不妄从人今以意逆之其志可想见
 矣何必执室家不足之语即谓女子之不从强暴也
 摽有梅亦比体或者诗人伤贤哲之凋谢故寓言摽
 梅使求贤者及时延访之耳藏激切之意于巽顺之
 中只今犹有一唱三叹者在矣野有死麇亦比也惟
 野有死麇故白茅得以包之惟有女怀春故吉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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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诱之今也林有朴樕野有死鹿非特麇之小也白
 茅纯束宁不取以包之哉怀春之女其色且如玉也
 吉士宁不诱之哉是诱在吉士而致其诱者怀春如
 玉之女也既已致其诱矣乃曰舒而脱脱兮无感我
 帨兮无使厖也吠是已既炫才求用于人又欲人勿
 迫于求己也可乎哉诗人不过托言怀春之女以讽
 之耳何必质言怀春女子不污于强暴之徒欤若夫
 平王之孙齐侯之子则又无俟于辨也但执泥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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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时尽归诸赋体故不得不体妇人口气而谓之赋
 耳果不泥其盛衰之时不为直言之赋以意逆志则
 昔固测度以为赋予乃测度以为比昔固测度以为
 妇人之诗予乃测度以为诗人之诗昔固测度以为
 美贞女予乃测度以为美君子或讽君子皆可也引
 而伸之三百篇如此类者不可以达观之哉
  关雎
 孔子序诗必先之以国风者何也颂乃宗庙之乐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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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则朝堂之上燕享朝会及受釐陈戒之词惟风自
 王都达之里巷各随其风俗以形之歌谣如风之动
 物而广被无方也序国风必先之以二南者何也风
 本善入而南为正离惟凯风自南则解愠阜财长养
 万物故八风惟南最善而诗惟二南一出于正非若
 列国之风之多变也序二南必首之以关睢者何也
 知风之自闺门尤为风化之原关睢篇乃风化所自
 始如家人卦大象所谓风自火出是也然则关睢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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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首二南首十五国孔子揭以冠三百篇者必有取
 尔也已是以孔子雅言诗而观其以二南训伯鱼谓
 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今之二
 南具在也学诗者果何以为之而可以免夫面墙之
 失哉彼诗有六义兴其一也诗不尽言言不尽意而
 其寓意于物者为无穷焉即如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向非中庸揭以发明费隐之道则诗人所咏亦若目
 前之景物云尔孰知其形容道妙寓意微奥有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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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则是诗中之比兴亦若易中卦爻之取象也苟不
 得其象而能得其词与意者鲜矣岂若后人点缀风
 花烟柳以玩物适兴已哉是故诗之首篇以关睢荇
 菜起兴其诗夲平常雅淡而其寓意深远乃一章之
 旨要所涵蓄焉当于其兴义得之斯善于诗也何也
 匹配为天地之大义人道之终始诗云窈窕淑女君
 子好逑所以咏歌文王后妃夫妇合德而大雅谓其
 天作之合是也如徒以其词焉虽长言之恐犹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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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形容合德之善而诗人乃独寓意于睢鸠特一羽
 族之微耳关关然和鸣于河洲之上其生有定耦而
 不相乱耦常并游而不相狎故毛传以为挚而有别
 列女传以为人未尝见其乘居而匹处者盖其性然
 也即此玩味之而君子淑女之合德者可得于意言
 之表矣后二章又以参差荇菜起兴夫荇菜特涧溪
 沼沚之毛耳然苟有明信可以荐鬼神可以羞王公
 其物虽微而其所系于荐享者甚重不得则荐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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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无所献如之何而不忧得之则职中馈者尽其诚
 如之何而不乐是以淑女之未得也寤寐辗转之不
 宁其既得也琴瑟钟鼓之偕作玩味于荇菜之兴则
 忧也乐也一出于性情之正而无一毫情欲系于其
 中孔子谓关雎乐不淫哀不伤盖以此也即关睢而
 三百篇可类推矣且文王后妃之德化一倡于关睢
 由此而葛覃樛木螽斯以及江汉汝坟之间莫不被
 其化而公子有麟趾之祥焉由此而鹊巢采蘩采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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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甘棠以溥其化而诸侯有驺虞之瑞焉风化所
 被自近及远所谓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迓于家邦
 其机有如此况由是而列国之诗虽多为变风然弼
 鄘皆首柏舟二诗亦皆善处夫妇之变者历观列国
 闺门肃则其国治闺门乱则其国衰信乎风化以闺
 门为首而君子之道由夫妇以造端也若夫豳居变
 风之末文中子谓其变之可正矣其实豳诗七篇皆
 周公诗也始之以周南终之以周公所以风动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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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不有所归哉要之国风首关睢而夫妇之伦正小
 雅首鹿鸣而君臣之情通大雅首文王而天人之道
 著颂首清庙而幽明之感孚以此观诗则不拘缚于
 字义之训诂庶乎诗人之意与我相默契矣
  鹿鸣
 天下地上为泰天上地下为否君臣天地也天地之
 卑高不可易君臣上下其可乱乎盖阳气本上阴气
 本下阳下于阴则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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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也苟阳自为阳阴自为阴则天地不交而万物不
 通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矣可见卑高者其等也其
 气未始不相通上下者其分也其情未始不相洽诗
 小雅首鹿鸣深有取于地天交泰之义也夫人臣抱
 忠义之怀孰不欲自靖自献愿摅一得之愚以自表
 见然而卒不敢言者以君臣之分若天地悬隔孰敢
 披逆鳞以犯雷霆不测之威乎周王之于臣也至以
 嘉宾待之固所以尊之矣然于燕饮劝酬间必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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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礼必乐之以乐乃曰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我
 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是其尊之者一出于中心
 之孚而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夫固其师臣之志也故
 以鹿之群食夫苹也其鸣呦呦而可听而我之燕饮
 嘉宾也不将有周行之我示乎感鹿之聚食以燕夫
 宾感鹿之和鸣以乞乎言所谓式燕以敖燕乐嘉宾
 之心无非表其精诚以为受教之地焉耳夫以天子
 之尊而宾礼其臣焉尊德乐义学焉后臣之道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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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也惟天气既为之下降则地气必为之上腾君既
 屈己以下贤则臣必献忠而纳诲此亦感应之必然
 者故鹿鸣之歌兴由是天保以下所以惓惓于报礼
 者自不容己凡鱼丽南山蓼萧湛露彤弓菁莪诸篇
 至今读之见其君臣相与蔼然明良喜起之风而当
 时太平气象可想矣要亦有自来也武王克商下车
 之初询常道于尚父而丹书献访彝伦于箕子而洪
 范陈至成王免丧即延访群臣乃曰佛时仔肩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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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德行而周召之所纳诲者若七月卷阿之诗莫非
 周行之示也是求教臣工武王以之永清乎四海成
 王以之日靖乎四方夫固有周家法也小雅首鹿鸣
 其诸周庭燕群臣之乐章乎书曰能自得师者王谓
 人莫己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于此益信虽然
 地天交则泰天地不交则否天地且然而况于君臣
 乎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天子且然而况自公卿大夫
 以下至士庶人乎听鹿鸣者盍自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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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雅
 尝读李白诗云大雅久不作白其深明大雅之旨矣
 乎三代而下如韩退之唐平淮西碑其于小雅犹庶
 几近之至于大雅岂特久不作而已乎而大雅之义
 其不明于世也亦久矣何也大雅篇什皆所以发天
 人之奥也虽后儒终生勤苦探索亦止能敷陈其理
 义云耳求其知性知天洞晰大雅之精奥者几何人
 哉试即大雅之词详玩味之文王在上于昭于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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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陟降在帝左右夫文王已没矣谓其神于昭于天
 理固如此也帝果有所在乎文王陟降在其左右果
 想像而言之亦真知其所在而云然乎神与帝俱犹
 有可信者然而天何言哉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
 歆羡诞先登于岸帝谓文王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
 不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帝果有言乎哉即
 皇矣一篇如帝省帝度帝耆帝作临赫监观究度眷
 顾其于上帝若亲见其然者果测度其理必如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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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咏歌之哉不然谓之为荒唐怪诞之说亦可也噫嘻
 是诗皆周公作也周公岂欺我哉况惟此文王小心
 翼翼昭事上帝盖其缉熙敬止不显亦临文王在宫
 在庙其所以刑寡妻至兄弟迓家邦莫非昭事之道
 也则是上帝文王相与感通殆有非常情所能测度
 者矣岂惟文王前此而诞降嘉种有相之道后稷之
 所昭事非上帝乎后此而上帝临汝无贰尔心武王
 之所昭事非上帝乎且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天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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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生斯人者本如是也昊天日明及尔出王昊天曰
 旦及尔游衍天之所以监斯人者皆如是也神之格
 思不可度思矧可斁思则是事天之学得非斯人之
 所同乎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人感通之机捷于影
 响自文王在上以至召旻篇什不齐莫非此意但是
 诗也向非周召卫武申伯大圣大贤亦孰能有此大
 雅之音也然则诵大雅之诗宜如之何盖上天之载
 无声无臭至矣知中庸所以赞天载之至则知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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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为大雅者端有在也故孔子谓天生烝民之
 诗而赞其为知道也虽然岂必一一言天言帝言俾
 尔弥尔性而后为性天之妙哉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自后之诗家观之不过点缀景物之词尔惟子思子
 一发明之昭明有融触处皆道乃知于昭陟降即鸢
 鱼飞跃之真机也果能小心昭事不愧屋漏而夙夜
 之匪懈焉则自求多福之道即于此乎在而矢音遂
 歌亦莫非大雅之音矣孰谓大雅终不可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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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颂
 诗集传曰颂者宗庙之乐歌大序所谓美盛德之形
 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今果以为美盛德乎如
 雅之文王大明棫朴旱麓思齐皇矣诸章其所以美
 之者至矣果以为告成功乎如雅之江汉常武采芑
 车攻诸章所以告之者详矣至于清庙之颂乃自显
 相多士对越骏奔言之而不显不承亦止一二言已
 耳历观诸颂皆然其所以美盛德告成功反不如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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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之详且尽何也雅固升歌于朝廷未尝不奏之宗
 庙而颂固宗庙之乐也振鹭有客谓二代之后来助
 庙祭臣工噫嘻丰年载芟良耜谓粢盛出之农事尚
 于祭祀有相关者若闵予小子访落敬之小毖诸诗
 槩为宗庙之乐歌可乎盖雅颂各得其所谓雅颂各
 有其体如既醉凫鹥虽奉之宗庙而原非颂体如访
 落敬之虽歌之朝廷终不可以为雅也然则颂之体
 维何其词简而㓗其旨沉而静其音疏越而隽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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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朝廷均有颂也大约主于祭祀而交神明颂之道
 也敷扬先王之盛德成功固不如雅诗之详尽然闻
 清庙之颂显相多士能无感乎闻维天之命曾孙能
 无感乎闻烈文天作辟公与其子孙能无感乎于乎
 前王不忘之音一入于耳而思及前王者不容己也
 噫嘻成王之旨一惕于衷而思及成王者不容己也
 寓悚动儆惕之意于登歌祝颂之间使在朝在庙之
 人莫不精白一心以对越祖考洋洋乎如在其上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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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其左右焉则先人之盛德成功固已洋溢于升歌
 之表而人神欢洽幽明贯通此颂之所以为颂也书
 大传曰周公升歌清庙苟在庙中尝见文王者愀然
 如复见文王焉以此意会通诸颂颂岂有馀蕴哉然
 鲁侯国也有颂者何彼谓鲁本周公后而不系之风
 者不使列之太师所以重鲁重周公也非所以论诗
 之体也又谓风雅皆有变周颂奏诸庙鲁颂奏诸朝
 周祀先鲁祷君周以祭鲁以燕周王而鲁侯非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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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此又以朝庙祭享王侯不同而谓之变亦非所以
 论变体也周之臣工访落得非朝乎鲁之閟宫得非
 庙乎不知颂之体不以朝庙为正变也惟駉与有駜
 有似于风实非风也泮水閟宫有似于雅实非雅也
 鲁四篇本皆颂体特以气扬词夸有似于风雅故谓
 之变颂亦可也虽然周之颂简而文矣商之颂何其
 质周继商而王而录商颂于周诗之末者反本也其
 实商亦颂体故以类附世之后先亦非意为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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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论颂者惟于其体焉则诸说皆不待辨矣噫王之
 风非贬王也体本风也鲁之颂非褒鲁也体本颂也
 诗体有风雅颂之殊非雅重于风颂高于雅也因并
 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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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之诗周公训告成王而作也注云七月夏
 七月也盖火心星退于七月万古不易虽欲不谓之
 为夏正不可得也但以七月流火为夏之七月则三
 百篇凡所云时日皆当谓为夏正而诗即谓之为夏
 诗斯可矣如以周之诗咏夏之时此章归诸邠公犹
 近似也然则二月初吉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六月栖
 栖十月之交将以为夏之时乎抑周之时乎要皆因
 周正建子之说误之也非周正不建子也特改岁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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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子之月以易乎朝会之期耳而其时与月未之改
 也春不可以为冬秋不可以为夏天固不能改乎时
 与月而圣人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虽欲改月与
 时以令臣民而有不能也曾谓武王周公有是事哉
 且不必他有所證试即七月一章观之三之日于耜
 四之日举趾春日载阳蚕月条桑四月秀葽五月鸣
 蜩六月食郁及薁七月烹葵及菽八月载绩九月筑
 场圃十月纳禾稼一之日于貉二之日其同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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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天时人事恐前乎周而唐虞夏商后乎周而秦汉
 唐宋莫不然也曾谓周而独不然乎先儒固以此为
 夏之时也然第五章云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
 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
 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
 处夫以十月而入执宫功将入此室处想夏时亦然
 岂夏时亦改岁于十月之终与咏而玩之似不必谓
 夏正也明矣知周特改岁于十一月而未尝改月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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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岂特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不当谓之为夏正而三
 百篇如六月栖栖十月之交诸篇俱可无疑也予尝
 遍考之易书周礼春秋以證春王正月之误故于此
 复详言之以俟诸论世之君子云
  切磋琢磨
 学之一字千古圣贤明道立德要法也凡有志之士
 孰不患其道不明德不立哉彼用功不力者固不知
 学然优游岁月又不知所以进乎学如此而学焉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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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或辍奚怪其不明不立犹故吾也试观工人治骨
 角玉石尚象制器以利天下之用未有不求其工致
 而滑泽者方其功未加也众器之体质虽已备具不
 过块然一顽梗耳及其功一施焉变化裁成俾骨角
 玉石各适于用是骨角玉石不能自成其器而器用
 之利必藉乎工人之能也夫人生长天地间祗自其
 形言之不过蠢然一血肉之躯与彼骨角玉石何以
 异也然良知良能则已畀于成形之始而道明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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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必由夫践形之功奈之何憧憧逐逐迷蔽终生甘
 自朽腐弃玉石于冈山委骨角于沟渎兹无论已间
 有志乎道德者又皆耽虚寂宗自然不曰人性原无
 善恶则曰此性知能本良一或加功便涉人力稍有
 意念尽属识情岂知骨角玉石之器不能自成而工
 人之技能孰敢卤莽灭裂一蹴而致之哉彼治骨角
 者先之以刀锯之切继之以铝铴之磋其用力亦劳
 且苦矣然必如此而后骨角为有用也治玉石者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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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以椎凿之琢继之以沙石之磨其用力亦苦且劳
 矣然必如此而后玉石为可珍也功深力到方圆小
 大成象成形引伸触类何物不然人之为人何为独
 不然哉虽然同一骨角玉石也又在工人之制器者
 何如耳惟制之得宜或为天下贵器而宝玩之者此
 也可为国家重器而世守之者亦此也不然则亦器
 之小者耳或极其工巧止可以供玩赏而不为大人
 君子所贵重者亦多矣不亦甚可惜哉噫今之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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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谓本体即是功夫或认现在享用良知或寻乐体
 玩弄精魂既不知痛自克责惩窒以变化其气质又
 不肯深自思维究竟以洞彻乎性天尧舜以上其善
 无穷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仲尼老且发愤忘食
 颜子竭才欲罢不能岂虚语哉盖亦非谓本体之自
 然者为不当顺于骨角玉石外别用雕镂之巧也正
 以涵养德性不可不加夫问学之功切磋琢磨斯可
 以利乎骨角玉石之用卫武髦年犹日勤箴警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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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不愧淇澳之咏也是故学者果欲道明德立必思
 反身切磋琢磨而后可
  仪一心结
 心在身中莫不知之矣身在心中咸莫之知焉何哉
 人身中血气凝结锐上而排下者谓其非心不可也
 有象可睹莫不信之然此特神明之舍也若夫至虚
 至灵为一身之主宰在目为视之明在耳为听之聪
 在口为言之从在体为猊之恭脏腑爪发凡有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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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无形者以为之统摄谓身在心之中也非与况
 周流六虚变动不居倏忽间或在几席之前或在万
 里之外或在千百世之上下天飞渊沉莫测端倪虽
 强有智力有术数者莫得而拘执之心之神妙若此
 欲其凝聚身中浑然如结也难矣诗云其仪一兮心
 如结兮有味哉善形容身心合一之学哉但礼仪威
 仪三百三千其形诸一身者若此其繁何以谓之一
 也周旋折旋中规中矩升降进退可象可威其协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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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者何其一乎心之应感靡常何以谓其如结也危
 微操舍存乎其人结则一致散则万分故念虑旁杂
 精神纷扰由事物交接日与心斗如驰骋游骑莫之
 归宿昼焉放逸于识情夜焉奔轶于魂梦安得常如
 结哉可见结则一也所以不曰心结而曰如结云者
 不二以二不参以三精神念虑凝聚坚固正目视之
 无他见也倾耳听之无他闻也如猫捕鼠如鸡覆卵
 如舟子之操舟涉江海遇风涛惟舵是操不得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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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商书以礼制心周雅无贰尔心兹可證矣夫惟
 其心之一也则随其身之动履整齐严肃较若画一
 而民之表仪即于兹乎树焉在家足以仪刑乎一家
 在国足以仪刑乎一国在天下足以仪刑乎天下真
 所谓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民法之也或曰心活物
 也操之至如结焉得无束心之太迫乎曰择乎中庸
 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勿失亦可以急迫疑之否观
 知及而非仁守则虽得必失而如结可悬解矣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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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守必庄涖动礼而如结仪一可意会矣矧谓之如
 结则百虑一致非专守念头以结胎也谓之仪一心
 结则心正身修非徒致饰于动容仪节间也其仪不
 忒谓之正是四国胡不万年则正己而物正一身足
 以植万年之法则非徒摄意念饬行检生无益于时
 死无闻于后者可伦矣是故诵鸤鸠之全篇而益信
 乎身心合一之学
  出幽迁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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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凡近以游高明者莫急于择善资丽泽以求上达
 者莫先于择交何也凡人甘自暴弃固本于无志然
 亦未尝无朋交也观其日与徵逐者匪燕游狎僻之
 陋即货利声色之华群居党集矇然莫觉设有谈道
 义伦理于其侧者不鄙之为庸愚则嗤之为诳诞此
 其在一人也非一朝一夕之故在一国也非一乡一
 邑之弊大抵世之积习使之然也何怪高明鲜人哉
 盖必豪杰之士不肯以凡流自居识超志卓虽一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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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且不肯以擅长标名则必以千古圣哲为归宿矣
 又肯安然于樊笼罗阱中哉但学必须友以成其德
 而友必胜己者斯可以联其交故曰毋友不如己者
 惧其志趣卑暗好行小慧匪徒无益而幽僻中垢一
 或陷溺其身能自振拔者鲜矣尝诵小雅伐木章于
 出幽迁乔有深省也诗云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
 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讽咏
 间岂徒有感于求友之一端哉盖凡有志之士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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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迁善改过以求首出乎庶物又孰不思得良朋以
 自辅翼但既云良朋必不肯联交于下流之夫也友
 也者友其德也我择人人岂不择我乎故云一乡之
 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
 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志同道协声应气
 求风虎云龙不期自合而有朋自远方来必本于时
 习之学也况友天下之善士犹不足以满其愿而必
 欲尚友千古此其出幽迁乔岂猥琐庸流可得而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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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其识量哉夫鸟之求友必迁夫乔木而鸟之迁乔
 必出夫幽谷是幽谷之出鸟自出也乔木之迁鸟自
 迁也友声之求鸟自求也可见鸟之求友必非睍睆
 于幽谷之中凡友之求者必群集于乔木之上今即
 其出幽迁乔则知鸟之能择善矣即其迁乔求友则
 知鸟之能择交矣夫何人之论友道者不过杯酒洽
 情货帛将意已耳况富贵之徒自矢志功名者视之
 不啻幽谷之卑污而功名之士又自以为迁乔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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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能与道德之品相砥砺也然则出幽迁乔谓非求
 友之先务哉虽然因鸟以自警尤有甚焉者色斯举
 矣翔而后集鸟之知几为何如也绵蛮黄鸟止于丘
 隅鸟之知止为何如也是丘隅之止且不徒为乔木
 之迁色举即翔则尤敏于幽谷之出故孔子曰于止
 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是故知止至善必不
 能忘情于友生也
  报德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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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之大德曰生故论德之罔极者必归诸天也以天
 德之大而欲报之难矣子之于亲虽莫不受其鞠育
 之恩若难乎与天并也然得天地之塞以成形而所
 以成其形者非亲乎得天地之帅以成性而性即秉
 于赋形之始所以成其性者非亲乎蓼莪之诗哀父
 母之劬劳而欲报其德谓如昊天罔极者以其生我
 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若止
 言乎我之形骸已耳其于天亲罔极似未之尽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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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性合而成人有是人即有是形有是形即有是性
 形性本不相离天亲原自合一以其生生者一也所
 以孔子谓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
 孟子谓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
 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观参于易箦时启手启
 足以示门人子夏下堂伤足数月尚有忧色何也身
 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而保亲之遗体不敢不
 敬必于其全而生者悉全而归之斯可谓之孝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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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此则知诗人所谓罔极之德不越乎父母生鞠之
 外而口体甘旨之奉特孝养之一端耳不足以尽其
 欲报之恩焉故云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匪莪伊蔚正
 以及其壮且老也非复始生之美其所哀哀者何可
 胜言又云瓶之罄矣惟罍之耻至于生不如死则其
 所深耻者不有出于怙恃之表者乎或问形色天性
 践其形即所以尽其性也穷神善继其志知化善述
 其事而践形惟肖果在天为肖子即为父母之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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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欲报之德谓其犹天之罔极可也然德之报尚可
 勉而能也天德罔极亦可报与曰人生七尺之躯自
 昊天视之不过一尘一芥云耳然而此性之大弥纶
 六合包含万象浩浩乎穷之莫尽其量渊渊乎测之
 莫得其朕即于穆不已之天命也在天为命在人为
 性其如性本大而人自小之何于此真信不疑信乎
 天以此罔极者而生我我即全此罔极者以报天而
 报亲即所以报天也所以孔子谓君子修身不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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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事亲是知人知天又谓能敬其身则能成其亲仁
 人之事亲也如事天事天如事亲是故孝子成身此
 之谓也昔晋王裒每诵蓼莪涕泣沾襟弟子为之废
 讲盖子之慕亲有感即动是篇一字一泪情见乎词
 读是诗而不涕泪者非人子也信哉诗可以兴
  小心昭事
 广大高明覆帱无外所以主宰于其上者帝也聪明
 知虑应感不穷所以主宰于其中者心也在天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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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为心其理一而已矣试观日月星辰水火土石
 飞潜动植何一非天苟非帝以宰之则时行物生不
 将乱其纪乎耳目口体脏腑血脉经络爪发何一非
 人苟非心以宰之则作止语默不将紊其绪乎然亦
 非天自天人自人两不相关涉也盖岐天人而言之
 人之生也一皆在乎上帝主宰中若真信夫诚者天
 之道诚之者人之道尽人正以承天则知天人原自
 通一无二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人一天矣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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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云者岂斋明盛服以承祭祀如郊以事天明堂以
 飨上帝之谓哉又岂若昼之所为夜必焚香以告天
 者可拟之哉盖文王之事事之以心也心粗则气浮
 心散则思杂心怠则念驰惟翼翼然缉熙敬止而此
 心极其小也虽不显而亦临虽无射而亦保朝乾夕
 惕无一息一念不与上帝相为对越虽谓文王之心
 即上帝主宰于其中焉亦可也故曰不识不知顺帝
 之则夫文王之生也惟帝则之默顺斯其没也一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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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降无时不在上帝左右又何存亡之间也然小心
 以事之而谓之昭事何与由此心不能惟精惟一虚
 灵窒塞驰骛纷扰既以失其神明之体安足以语懋
 昭之学若文王则敬以直内故昭明有融帝谓文王
 予怀明德而文王之所以克明德者恪遵乎帝训此
 其事也昭以事之及其没也于昭于天夫复何疑凡
 所谓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有周不显帝命不时而新
 乎旧邦之命者一根诸此耳虽然小心昭事岂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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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为然周祚肇自后稷曰帝命率育太王曰帝省岐
 山王季曰帝作邦作对帝度其心一脉相传盖有自
 也传之武王曰上帝临汝无贰尔心传之成康曰上
 帝是皇逮周公曰我亦不敢宁于上帝孰非昭事之
 家法哉帝心简在明昭有周可默识矣然则后学诵
 法文王当如之何盖天道若此乎高明广大而莫非
 上帝以为之主宰则不宰之宰其机甚微非小心不
 能以相通也况此心本自一物不著而无主则沦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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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本自万物皆备而有主即滞于有惟小心以昭事
 乎上帝虽无形声可睹闻而临下有赫实无物不有
 无时不然此心之神明惟帝是依有而未尝有也一
 身之耳目口体脏腑经络咸有所统凡宰制万变不
 特私欲不能为之扰虽情识意念不能为之参一切
 奉帝则以周旋而一毫人力之莫与矣何简易如之
 故尽心知性以知天存心养性以事天而存文王即
 所以存乎上帝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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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识不知
 凡生天地间者有血气之属必有知有知必有识而
 人为万物灵独无知识乎哉良知学知虽不齐其知
 一也然而必有自焉惟皇上帝降衷下民厥有恒性
 自有生以来孰不知饥寒孰不识父母虽人人完具
 灵明烱然在中而正目视之无形可睹倾耳听之无
 声可闻故不可谓之有及其事物形声之一接则各
 有所知各有所识又不可谓之无无知无不知无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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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不识虽无尺度权衡之形而短长轻重烱然秩然
 此帝之则也即帝降之恒性也夫性一而已矣而有
 识知之别何与知以知来识以藏往一物而二名故
 良知不事乎学虑默识不假乎见闻而见闻学虑莫
 非知识要之莫非上帝之降衷此所以帝则之当顺
 也但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
 知之始焉因知以生识继焉缘识以起知性之寂然
 不动者反为外物所引诱矣辗转起灭憧憧往来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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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知也既为物诱引之于前而聚之为众有其识也
 又以物诱藏之于后而塞其所本无彼聪明不逮者
 固为气禀所拘縳矣稍有灵慧者各以意见开通径
 窦或探赜索隐穷高极远莫不自以为知或博闻强
 记猎古搜今莫不自以为有识也此其所知所识一
 出于见闻思虑未免雕刻乎贞元钻凿其浑朴以人
 力胜天工则性真反为之桎梏而帝则淆乱矣所以
 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匪文王其孰能之试观其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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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夏革不长畔援歆羡之皆无翼翼勉勉惟小心
 以昭事乎上帝故不闻亦式何假乎识也不諌亦入
 何庸乎知也即如庶狱庶慎亦罔敢知伐密伐崇惟
 帝是命王赫斯怒怒以天下已无所怒于乐辟雍乐
 以天下已无所乐所以道岸诞登纯亦不已文王其
 即天乎顺帝则以为知识文王无知知以天也文王
 无识识以天也所以不敢自作聪明而为天聪明之
 尽也是文王与天为徒岂远人以为道乎即其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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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父为人子臣与国人交而一止乎仁敬孝慈信焉
 可见仁敬孝慈信乃人性之至善即上帝之降衷五
 典天叙五礼天秩惟文王为能止之顺之耳尝观之
 论语曰吾有知乎哉孔子亦自以为无知也汝以予
 为多学而识之者与非也孔子亦自谓非识矣但虽
 曰无知却曰五十而知天命知我其天此孔子所以
 不踰矩也信孔子则信文王矣易曰乾元用九乃见
 天则又曰乾知大始乾以易知易知即天则也果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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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泯其知识而洞澈乎知大始之乾元则日用莫非天
 则之显见文王我师岂欺我哉
  有觉德行
 知行之说其来旧矣分之为二者必欲先知而后行
 又以为行难而知易合之为一者既认真知即是行
 且以为行易而知难尝以此反之于身而体贴久之
 本一而二焉何待人之分二而一焉亦何待人之合自
 彼认识见以为知而不肯反躬实践规之以力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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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可矣若谓行难于知固于知体未透自彼不自著
 察而冥行以自是者则当以知难责之俾其求进于
 明焉而率意妄行乃谓行之易易者其亦未尝深省
 夫躬行之不逮与尝于大雅抑抑威仪篇深喜其言
 之约而尽焉诗曰有觉德行盖以觉而不行是谓空
 行不可以语德性之真知行而匪觉是谓冥行乌睹
 庸德之行皆所以明明德哉易系辞曰乾以易知坤
 以简能知能分属乾坤谓之二者非与易则易知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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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易从夫不曰简行而曰易从是从即从夫知也谓
 之一者非与又玩乾坤二卦爻象奇画三爻已成下
 卦之乾体矣曰知至至之知终终之夫知至知终乾
 也至之终之非坤乎偶画三爻已成下卦之坤体矣
 曰或从王事无成有终象曰或从王事知光大也文
 言曰地道也臣道也妻道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
 盖以地必从天臣必从君妻必从夫而坤亦不过代
 乾以有终耳一乎二乎何待辨而后明也且即据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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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详究卫武之学曰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颜不遐有
 愆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合隐显而一之其致力
 德行者亦既密矣又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
 思思者圣功之本必欲通乎神明之德此非真有觉
 者何其言之洞澈一至此哉后云谁夙知而莫成有
 觉德行亦不待他训释矣故大学引淇澳篇以證明
 明德止至善乃申之曰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
 磨者自修也皆此意也或曰佛者觉也儒书从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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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觉外他何所證耶曰说命篇有云德修罔觉亦可
 以大之意训之哉人皆夜暗而朝觉神气交而合则
 寐神气开而醒则觉从之天将明而人皆觉焉日用
 常行虽皆从觉寤中行特不能自觉乎性觉之真体
 固不可以称有道之显德行也是故以卫武而称之
 曰睿圣兹于有觉德行之言而益信
  有物有则
 学者蔽于见闻岂徒承袭师说坚不可破即大学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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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前云物有本末后云致知在格物先儒各有定训
 矣但既云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此物专指有形
 者言矣明明德为本新民为末朱子亦未尝不以明
 德为本也明德亦有形乎胡为乎牿于下文之物格
 并上文明德为本之物莫之会通也大雅烝民篇曰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是物也即
 本文之秉彝懿德不专指有形言也明矣朱子释之
 云自百骸九窍四体而达之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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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无非物也而莫不有法焉如视之明听之聪猊之
 恭言之顺君臣有义父子有亲之类是也试合本篇
 下文详玩味之又有不待训释者在夫云仲山甫之
 德柔嘉维则可见柔嘉之德即物则也不可以形求
 也未已也令仪令色小心翼翼古训是式威仪是力
 统一身之间有形无形何一非物则乎未已也天子
 是若明命使赋以至式百辟保王躬出纳王命赋政
 四方保身事君不吐刚茹柔而总归诸德輶如毛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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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所谓物则者与大学合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
 治国平天下而总谓之物格似无异义胡为乎诗之
 所谓物则举信之勿疑矣乃独疑大学之物格也又
 胡为乎举信明德新民之为物矣乃独致疑于物格
 之物也要皆梏于旧说莫肯脱然于文义外直从敦
 化川流之原以究竟之耳虽然一物各具一太极予
 今所言亦不过自诗与大学之章句而合论之苟观
 其会通于万物统体一太极者得意忘言洞然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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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之义而格物之学当有涣然冰消雾散者矣他经
 书言物不专指有形者最多惟有物有则并格物物
 格而统言之幸有此诗可徵也故并举之以观其会
 通云
  于穆不已
 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圣学之极则也苟不知命不特
 终身贸贸焉无所底止谓之知性可乎性有未知谓
 别有物理当穷究焉志性命之学者可如是乎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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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学者举凡言寂言虚言无言静者莫不曰此玄谈
 此禅诠也然则圣人之学果专于典礼纪法仪文度
 数之显设乎不知喧寂虚实有无动静即道之一阴
 一阳费隐微显不贰不测不可以一偏言也诗曰维
 天之命于穆不已若专自虚无寂静以言天矣然非
 离四时百物以言于穆亦非离时行物生以言于穆
 不已也何也天之象浩浩乎高大而不可穷也天之
 运悠悠乎广远而不可禦也天之覆帱林林乎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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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可纪也然其所以斡旋者孰枢纽是孰纲维而
 推行是盖有天之命存焉浑兮辟兮其无垠兮杳兮
 冥兮其无朕兮非人之精神心知可得而测度也自
 昭昭以及无际凡在其中者如日月星辰之运行寒
 暑昼夜之往来山河土石之奠丽尊卑贵贱之等列
 穷通寿夭之同异钜而六合微而纤尘莫非天命以
 为之宰制而流行焉二气五行参差杂揉鬼神造化
 卷舒乘除虽巧历不能致其算圣哲不能殚其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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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有体也瞬息间变动不居何其疾乎将以为无
 定在也司化握机栽培倾覆一定不爽若有为之剂
 量而节裁焉者从开辟以来无顷刻间歇谓之非虚
 而无寂而静也何为莫得其端倪而思议之哉此乃
 性理之根源穷者穷此尽者尽此至者至此特不离
 日用常行人情物理而一循乎天命之性非二氏习
 静归寂专事虚无者比所以为圣门中正之学也观
 中庸论至诚无息博厚高明覆载生成总以于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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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之天命结之且曰天之所以为天也程子曰圣学
 本天真知言哉夫学无徵不信中庸因论天命之谓
 性而徵诸诗正以见性即于穆不已之命也予今因
 论于穆不已之命而取證中庸正以见尽性者当求
 明乎于穆之命而尽人以合天修德以凝道也然穆
 穆文王当何以仪刑之哉必也戒惧乎不睹不闻敬
 信乎不言不动庶几于纯亦不已有从入之方矣安
 得专精于虚无寂静者从事乎伦物又安得劳心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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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籍事功者致力于性命与之共明乎天人合一之
 学
  缉熙光明
 尝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且历引康诰太甲尧典总
 之曰皆自明也是明德乃其本体自明即其功夫明
 之一言足以尽圣学矣及诵诗曰学有缉熙于光明
 不可以见古人无二学哉朱子曰明德者人之所得
 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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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虚故灵惟灵故不昧所以形容明体者亦既尽矣
 且云人之所得乎天何哉凡言太虚言神灵言昭明
 不昧者莫踰乎天所以诗人首云天维显思正此意
 也惟知天之显则知人心之光明丕显有自来矣然
 则人匪光明不可以语人德匪光明不可以语德学
 匪光明不可以语学而大人之学惟在明明德天道
 本如兹也且成王之学得诸家传缉熙敬止小心昭
 事而称至显必归诸文王者此也故成王曰维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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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不聪敬止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不可以观
 周家之学脉哉且文王纯亦不已先天而天不违后
 天而奉天时文王一天也天道下济而光明陟降厥
 士日监在兹及尔出王游衍虽欲戏渝驰驱而不可
 得所以光明之体其原诸天者虽人人同惟成王则
 学专主敬俾日有就月有将于以缉而续之如日月
 之代明继照无瞬息间断熙而明之如日月之普明
 中天无纤毫昏翳炳炳煌煌光明全体复还其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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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如此斯可以言学也所以当时颂之者曰成王不
 敢康夙夜基命宥密于缉熙殚厥心曰不显成康上
 帝是皇奄有四方斤斤其明学必以光明为归宿也
 岂虚语哉或曰明心见性禅宗之正脉大光明藏佛
 典之真诠子论学而有取于光明不有类乎禅耶曰
 缉熙光明岂独诗人言之易曰履帝位而不疚光明
 也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言不期同而自无不同
 同此性体故耳矧同此大光明藏也佛从一毫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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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光明普照十方转大法轮而悉归诸寂灭儒学
 则蕴之为明德显之以明伦而必欲明明德于天下
 国家不可以扬性天之耿光哉或又曰光明以言其
 体也缉熙以言其功也举诗證学功夫即本体一言
 蔽之矣光之与明得无别耶曰光于四方者文王也
 一本诸克明德光被四表者尧也一本诸克明峻德
 即孟子所谓日月有明容光必照明其体也光其用
 也体用一源庶几乎至善之止矣近世良知之学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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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诸此而缉熙之功非其所当亟讲者乎
  稷契
 圣人亦人也圣人之生也天或纵其聪明睿智之资
 以宏其开物成务之绩生有自也出有为也此理之
 必然者若以奇怪论圣人降生之异穷理君子当闻
 言而即决之矣子不语怪虽有之且不语也况取奇
 怪之事垂训万世而谓之经乎一有不决遂至诬天
 诬圣诬经以诬后人之耳目非孔子删述意也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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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有问稷契二圣人之生最为希奇然与否与予曰
 何为其然也曰予每据经论世其在周雅有曰厥初
 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
 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其
 在商颂有曰天命元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先儒
 谓其履巨人迹而生稷吞鳦卵而生契也其亦谓之
 非经典乎曰如此而据经是叛经也是诬经也善说
 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不善说诗者大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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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害文辞也何也雅颂二传皆谓其祈祀郊禖固有
 然者而一诗之中帝与上帝可无辨乎第三章曰上
 帝不宁第八章曰上帝居歆是上帝指天而帝乃高
 辛氏也姜嫄即高辛氏妃郊禖之礼必帝与妃同所
 谓履帝武者得非妃履帝之武哉踵步以行礼将以
 速歆乎上帝观前曰敏歆后曰居歆前后相应歆字
 可以意会何为而谓帝即上帝也惟其谓帝即上帝
 故以帝武为巨人迹而以敏歆为歆歆然如有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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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感反摭麒麟蛟龙之异以神其说不惟诬圣人而
 其诬天也特甚矣然则曷为诞寘隘巷也诞弥厥月
 先生如达不拆不副无菑无害居然生子此所以弃
 之也郑姜寤生庄公而终身恶之亦若有同然者胡
 为乎以其弃之异即以足迹而诬天也耶若元鸟之
 诗谓春分元鸟降正郊禖时也简狄郊禖于元鸟降
 时孕而生契故诗人归之天命云尔又胡为反据此
 诗以证吞卵之妄耶噫嘻一则以天迹之巨而敏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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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则以鸟卵之微而诞降暌诸事理果可信乎儒者
 当惟理是从况有经文可据既不能据经以熄邪说
 而反引邪说以诬圣经即此事理与经文至显明者
 且缪妄若此则凡依违近似以己意傅会穿凿又何
 可胜言
  箕子卫武公
 道无顺逆也非道则逆而困道无老少也非道则老
 而衰盖顺逆者遇也老少者年也贯通乎老少顺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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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贞夫一者道也无志于道者无论已虽矢志斯道
 且有难为力者盖以顺则意气舒而逆则气易折也
 少则精气壮而老则气渐衰也苟见之不真执之不
 固而养之无素则志不足以帅气欲其患难皆顺境
 耄耋如壮夫与时偕行与日俱新也难矣哉尝于商
 末得一箕子周末得一卫武公其于道脉皆大有关
 系也何也箕子之处常不可得而详观于其变而常
 可知矣卫武少时不可得而详观于其老而少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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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矣故箕值纣恶方稔目睹刳孕之惨炮烙之酷而四
 海民不堪命商祚岌岌乎不可旦夕留矣斯时也身
 为宗臣既不可皆为微子之去又不可尽为比干之
 死乃佯狂以晦其明焉身可辱也可困也可奴也与
 道合贞万变不能为之挫也此岂止于忠臣智士之
 为哉宁武子公孙杵臼狄仁杰皆能为之矣易独称
 其蒙难正志贞明不息何也尝因武王以道咨访而
 陈洪范焉如五行五事皇极福极天人感应之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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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如指诸掌非学贯天人能之哉若曰隐忍以观时
 势之变则亦知箕子之浅浅者耳卫武年已九十五
 矣犹箴警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
 无谓我老耄而舍我必恪恭于朝夕以交戒我故在
 舆位宁依几居寝临事宴居史矇皆训御之如左史
 倚相所记果足以尽其睿圣之称哉思曰睿睿作圣
 恐未易言也盖惟其有切磋琢磨之功是以有金锡
 圭璧之德惟其有圭玷僭贼之戒是以极温温抑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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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纯至于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中庸引以发明
 性道而道学自修恂慄威仪大学推其民不能忘想
 皆武公之实德斯足以垂训无穷也所以孔子删述
 六经独存洪范于书存淇澳宾筵抑于风雅皆道脉
 所系也可见箕子之道不以逆而变卫武公之道不
 以老而衰也况人见箕子之难箕子不自知也人见
 卫武之难卫武不自知也至今诵其诗读其书想见
 其人如书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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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曰沈潜刚克高明柔克如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
 训之有觉德行四国顺之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
 可射思孰非道之所关系哉虽然以顺逆老少论难
 易正谓人当终始一于道也不然少之时血气方刚
 鲜有不用壮而败事者及其老也阅历多操练熟而
 德慧术智非少壮比也涉远者不敢逞辔于羊肠驾
 舟者不敢扬帆于巨浪至覆舟顺风蹶足坦途滔滔
 皆是矣志道者可以一时一事乘之以慢易之心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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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无邪
 思本心之官万事之权舆也官得其职则事皆得其
 理官失其职则事皆失其理至百姓劝惩则又皆由
 官司秉正致之也苟以劝惩为百姓之官各得其职
 有是理哉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夫以
 三百之诗而总归诸无邪之思则思当自作诗者言
 非专为读诗者发也明矣若云凡诗之言善者可以
 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其用归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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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是谓诗有善恶其思未必无
 邪惟诵诗者因其善恶而惩创焉斯可无邪思也夫
 好贤如缁衣好得其正也恶恶如巷伯恶得其正也
 因好善恶恶之正而有所感创则是感创本于诗人
 好恶之正而以正感正谓之皆无邪焉可也以此触
 类三百篇亦可也苟专以无邪归诸诵诗之人虽得
 诗之用而昧诗之体不并孔子说诗之意而失之哉
 说者曰子谓三百篇一出无邪之思意则善矣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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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诸颂当无异论而二雅且有不尽然者如小弁未
 免以子怨亲菀柳未免以臣怨君白华未免以妻而
 怨夫也三纲之主亦可以相怨乎犹可言也至于国
 风则二南豳诗外如弼鄘卫郑诸国其诗多淫词矣
 信若子之言彼诗人之好色者亦谓其无邪思耶是
 说也正以列国多淫风故以无邪归诸感创之人也
 然三百篇未删已前其篇什之多不知几何孔子纵
 欲取其可为鉴戒者以垂训亦不必多取淫词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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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人也且谓郑国淫辞为独多又引郑声淫以證之
 然谓其声淫耳非指其诗言也如缁衣羔裘鸡鸣东
 门皆善之善者而风雨思贤也子衿不悦学也野有
 蔓草致美也孔子诵之以美程子华亦自可證其他
 狂童之语皆托以致刺耳今以千百年后断千百年
 之前安见其皆出于淫也举郑则他国又可知矣借
 曰中有淫词杂焉或亦为刺淫作果刺淫不足垂戒
 必淫人之口而后可以垂戒乎哉又安见非秦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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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杂逸诗以足三百馀篇之数也若夫孤臣孽子不
 得于君亲弃妇不得于其夫或形诸咏歌一出于真
 诚恻怛之情焉故孟子谓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
 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愈疏不孝也即小弁而馀不
 可类推乎可见思乃声诗所由起诗三百篇皆发乎
 无邪之思也美善者无邪刺恶者亦无邪而善可感
 发恶可惩创则又皆统括于其中矣奈何孔子删诗
 止存三百馀篇本欲存无邪之诗以垂训后人乃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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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无邪归诸诵诗之人岂圣人意旨哉嗟夫诗不明
 一至此哉不论诗之邪正善自可以示劝恶自可以
 示惩孔子又何以删为哉果如俳优词曲闻其忠孝
 节义者自足以起人善心闻其艳丽淫荡者自足以
 消人恶念诗亦如斯而已尔则又何取乎三百篇之
 诗哉又何怪乎骚人墨客动辄藉口于风人之态度
 也
  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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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尝闻删后无诗予谓自孔孟后并说诗者无其人矣
 非无诗也亦非无说诗者惟其辞不惟其意故总谓
 之无孟子云王者之迹熄而诗亡即子夏诗序先王
 以是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之谓也凡诗人之咏歌
 非质言其事也每托物表志感物起兴虽假目前之
 景以发其悲喜之情而寓意渊微有非恒情所能亿
 度之者况其言虽直而意则婉亦有婉言中而意则
 直也或其言若微而意则显亦有显言中而意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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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故美言若怼怨言若慕诲言若愬讽言若誉要之
 一出于性情之正故孔子谓其可兴可观可群可怨
 可以事父事君可以从政专对莫非纲常伦理所关
 系也自三百后求诗之可存王迹厚人伦者谁与孟
 子曰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
 是为得之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周馀黎民靡
 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呜呼后之说诗者
 孰不如其辞而已哉向非孟子善说诗又孰信诗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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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邪之言而谓三百篇中多淫辞哉且诗可以兴必
 其感发兴起超然于文辞外也故圣门诸贤独商赐
 可与言诗曰起予曰告往知来莫非兴起于言词之
 外者后之人胡为乎滞泥于习见习闻卒莫之悟耶
 试即七篇中说诗之类观之如经始灵台则谓其与
 民偕乐而不滞乎台池鸟兽之辞也刑于寡妻则谓
 其举斯心加彼而不滞乎咏歌文德之辞也王赫斯
 怒则谓其一怒安民而不滞乎整旅遏密之辞也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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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乃仓则谓其好货与百姓同而不滞乎公刘迁豳
 之辞也爰及姜女则谓其好色与百姓同而不滞乎
 太王迁岐之辞也自西自东则谓其心悦诚服而不
 滞乎武王建辟雍之辞也迨天之未阴雨则谓其及
 时明政刑而不滞乎周公鸱鸮之辞也雨我公田意
 在虽周亦助也曾为大田篇章之所泥乎周虽旧邦
 意在新子之国也曾为文王篇章之所泥乎戎狄是
 膺意在子之不善变也曾为閟宫篇章之所泥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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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愆不忘意在遵先王之法也曾为假乐篇章之所泥
 乎他如殷鉴不远谁能执热载胥及溺娶妻如之何
 永言孝思天生烝民小弁凯风不素餐兮忧心悄悄
 肆不殄厥愠凡其所说何莫不然可见孟子之说诗
 与孔子许商赐可与言诗者一也自孟子后说诗者
 非一家求其得意言外不为文辞所拘缚者又谁与
 或曰说诗必如孟子斯善矣然则诗无定论惟在人
 各以意而会之欤曰诗言志后夔言之矣是以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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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皆起于意而意寓于辞实不尽于辞也要在以意
 逆志是为得之果能反覆涵泳顿然朗悟而得乎作
 者之意则胸次豁达无往非诗而说诗又当于篇什
 之外引伸触类不溺其辞不失其意是之谓善说诗
 也不然徒以沉滞意见解释其章句而且以义理传注
 其文辞如彼汾沮洳园有桃皆实语也反以为兴掺
 掺女手可以缝裳本寓言也反以为实谈不止此也
 如将仲子兮叔于田贰章郑人本以刺庄公也而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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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为叔段咏焉今诵其辞逆其意得非寓刺郑庄之
 意于爱叔段之中乎杨之水椒聊之实晋人本以刺
 昭公也而辞则为桓叔咏焉今诵其辞逆其意得非
 寓刺晋昭之意于美桓叔之中乎敝笱猗嗟齐人本
 以刺襄公也而辞则指鲁桓及鲁庄焉今诵其辞逆
 其意得非寓刺齐襄之意于刺鲁桓庄之中乎鱼藻
 本刺时王之崇饮也如以其辞信乎美天子之燕饮
 矣车牵本慕贤者之德音也如以其辞信乎美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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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燕乐矣民劳与板本以刺厉王之不敬天恤民也
 如以其辞信乎僚朋之相戒矣此其故何也诵诗读
 书当论其世或时所难言或势不敢言每借虚以为
 实托此以形彼而说诗者不悟其意本婉言也反直
 言之本托言也反质言之本微言也反显言之中间
 凡托为妇人女子之辞者即信为实言而假游女静
 女为比喻者又皆指为淫词使作者之志意咸晦塞
 而不达矣盖惟不能以意逆志故不免逐响寻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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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之旨无复存也又安望如商赐告往知来以起
 予哉故特因孟子论北山之诗而表章之以为万世
 说诗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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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书编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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