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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广川书跋卷九      宋 董逌 著
  刘统军碑
余读韩愈作刘昌裔碑窃疑其书谓既葬将反柩于京
师知其必有误也且既葬矣安得而反柩哉因求其碑
偶存为考其文是反机于京书之所传其讹若此岂不
使后世疑耶其馀虽于义不甚相妨然因其讹误可以
复證也碑云陈许军节度使今书本无军字反机于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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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无师字不可以诬碑无以字有太史之状有太常之
状而无下有字苏民战敌碑为轧敌陈力应变碑为陈
方仆射已都碑作以都书曰菑害碑作害以文考次
知书本为误乃知碑刻之传于当时者不可诬也后世
挍雠不得原本因误就讹不究其意随己所见致文字
错乱以疑后学可胜叹哉
  又刘统军别本
元祐七年余为李平叔书刘统军碑后明年赞皇李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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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复得此碑属余考其岁月将有释于后也按新唐书
刘昌裔始说边将不售去入蜀杨惠琳乱说之顺命拜
泸州刺史署昌裔州佐惠琳死客河朔间曲环方攻濮
州表为判官为环檄李纳剀晓大义环上其藁德宗嘉
之或谓永贞元年十一月夏州节度留后杨惠琳反明
年六月伏诛则不得顺命为泸州刺史建中三年曲环
为邠陇节度其后改陈许则不与李纳同时其序错乱
不可以据今考于碑杨琳为横巴蜀靡凋公由游寄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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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往谕招琳后来降公不有功德宗之始为曲环起则
昌裔先在河北外论事不得用则入蜀说杨子琳得佐
泸州子琳死始从曲环新旧书唐历书永泰二年崔旴
攻剑南节度使郭英乂邛州柏茂林泸州杨子琳剑南
李昌夔起兵讨旴大历二年杜鸿渐节度西川表子琳
泸州刺史当其时昌裔实佐其州事则自当为杨子琳
但为杨琳旧书因之故不得以相乱新书以为惠琳又
以其在夏州时故谓李纳僭逆岁月皆误至谓攻濮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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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陈许节度李光颜其谓曲环误也新书建中二年平
卢节度李正己卒子纳自称留后贞元八年纳卒旧书
李纳之为留后在大历十一年其卒当贞元十五年以
实录考之旧书是也旧书建中二年李洧弃其师□李
师道以州来降十一月宣武节度刘洽与神策将曲环
大破李纳之众于徐州又曰李纳拥兵侵迫徐州令曲
环与刘玄佐同救建中三年李希烈侵汴州环大破希
烈军于陈州城下擒其骁将翟晖以功加兼陈州希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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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环兼许州贞元十五年环卒上官涚代之涚卒军中
推昌裔遂代节度碑谓新帅不牢劻勷将逋则吴少诚
薄城涚欲遁去皆于碑可以考之后世不求其事惟史
所录据以为信则安得无误欧阳公尝以碑考史书谬
误若此之类是也
  田弘正家庙碑
唐文敝至韩愈始变而知所守后世学退之者惟欧阳
永叔独探其源余考田弘正碑盖其杰然自出拔乎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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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之上者永叔尝得此碑以挍集中误字三处曰衔
训事嗣考其所出杂比成章错综而不乱信其有得于
此又曰降以命书奉我王明必以集为误者余则不得
信于此也以降命书不得如集所传天明施于君为不
类不若王明之切当而有据也今碑为非是则不可谓
天明以降为工于集所著而传则不可碑虽既定其辞
而后著之石此不容误谬然古人于文章磨鍊窜易或
终其身而不已可以集传尽为非耶观其文当考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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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当不然后择其工于此者从之则不得欺矣今天下
知文公者莫如文忠公文忠谓是人不敢异其说况碑
为当世所书人岂可尽告而使知耶今人得唐人遗藁
与石刻异处甚众又其集中有一作某又作某者皆其
后窜改之也呜呼知退之者益少今惟文忠为得其要
其说犹然其下一等又可知矣
  徐偃王碑
徐偃王碑昌黎韩愈撰徐放书碑故在集中以其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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挍不失盖碑近而传者众故得不误愈于此碑序事淹
该华实不似黄陵等碑错杂无序骎骎上薄汉周不造
其极则不止魏晋宋齐糠秕殆尽略无馀习可谓至矣
昔人尝谓公于文浑然一出于己不蹈藉前人横骜直
肆恢奇衍溢今考其言曰徐不忍斗其民北走彭城武
原山下百姓随而从之万有馀家因号其山为徐山此
即范晔汉书全用其语偃西王母事尽录穆天子传朱
弓赤矢采祥瑞志然则愈于文盖亦未尝不用前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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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使人不觉如己出也其曰故制朴角昔人尝改为桷
淮南子曰尧朴角不斲素题不枅愈于书无不用也
  平淮西碑
唐平淮西碑翰林学士段文昌撰安定李元直官朔方
得于定武余感而叹曰明娵子奢莫之媒也嫫母力父
是之喜也昔韩愈受诏为文开凿浑元索功玄宰盖精
金百汰愈鍊愈坚其植根深其藏本固发越乎外其华
烨然不可掩已自汉以后无此作也帝子不慧过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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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且娇姹之苟以大功尸于私室夸耀宠灵要求命数
惟意私之则破其碑以仆于道时君世宰暗愚自将则
受以改命文昌庸伍安知为文气质衰陋无复经纬虽
组织求丽而纲领失据正如江左俗学以丽偶自矜借
使一时女子无知朝廷之间君臣论议又出一女子下
耶借使在朝无人庸鄙暗劣文昌其可承诏为此哉昔
李商隐读愈平淮西碑谓如元气正赖陶化庶类而当
时不容况一日得行其道吾知其不得存矣或谓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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愬功考其言用夜半至蔡破其门取元济以献尽得其
属士卒岂尝泯没无传顾愈以裴度决胜庙算请身任
之帝黜群议决用不疑此其所取远矣刘禹锡知名于
时尝忌愈出其右贞元长庆间禹锡随后以进故为说
每务诋訾且谓文昌此碑自成一家其自快私意如此
又谓柳宗元言愈作此碑如时习小生作帽子头以紃
缀其文且不若仰父俛子以此为上下之分宗元尝推
愈过扬雄不宜有此语皆禹锡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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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池庙碑
文公叙罗池事亦既异矣夫鬼神茫昧幽眇不可致诘
圣人閟而不言惟知道者深观其隐自理得之然不以
示人恐学者惑也昔殷人尚祭祀事死以生其敝小人
以鬼则立教御俗可不慎耶尝观文公守儒道甚严以
世教为己任其论武陵谢自然事勇决果断不惑于世
可谓能守道者至罗池神则究极细琐惟恐不尽岂亦
蔽于好奇而不能自己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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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李文叔书罗池碑
罗池之文至矣来者不能加也其以子厚正直为神误
矣昔欧阳文忠学文公而知至者尝评田弘正碑衔训
嗣事为讹必曰事嗣则语参错而杂比故能起而振也
余读此碑至牛系轭下引帆上樯益知简鍊差择其精
至此信天下之奇作然永叔谓春与猿吟兮秋鹤与飞
疑碑之误此最退之用工处不知何故反于此疑之考
衔训事嗣退之便是一体得于彼而失于此盖亦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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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陈中王书罗池碑
佛经言人之生死变化出入六道中盖上修则天神果
下陊则阿修罗果然天中极乐修罗极苦以乐苦相求
者皆有极尽惟修泥洹果者然后出此柳子厚浮躁进
搏得罪其时以忿恚愤怨死若在正法中陊修罗界宜
也今西方诸国尚神为俗各有名号以祈福祥惟女国
正名为阿修罗盖西域以神人为修罗其自有名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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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显者得名号称之正如罗池之类是也愈不读佛
书不知其果如是方且叙其怪变谓聪明正直也
  黄陵庙碑
黄陵碑世以其书为重石久缺剥字灭几半矣近人以
其完本售至数万谓传师此书特谨重有法不与他石
并也欧阳永叔尝得其碑谓降小君为夫人据碑为定
其馀犹有可證于书者今考于礼如夫人之为小君自
不失正岂书犹可疑也又若陟方等语大不合于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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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之于文严整密致故语妙天下余于黄陵碑疑之词
不整比而辨事谬误不知何为至是其谓张愉曰且使
后世知有子名加此于人其谁受之耶穆宗诏曰张愉
学古人仕甚修饰河西有政声次于李谅则愉之名不
待愈而后世知之矣
  又黄陵庙碑
博士王持国得韩愈撰黄陵庙碑甚完其字无讹轴而
藏之属余书其后余谓黄陵文见昌黎集人皆可得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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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以沈传师书为贵久则字剥缺不可读故其完本难
得余尝考昌黎之文闳深浩博不与世人同机轴卓然
自成一家独于此碑杂碎无统纪文气亦不纯而格韵
不类盖其辨湘君已失故其言亦自畔不得经意湘君
即舜妃夫人为女英以楚词可得知之古者天子建后
其以娣姒从者虽皆同姓自当为夫人此礼也郭璞疑
帝舜之后不当降小君夫人愈谓有小君故正得称君
夫所谓君即小君也后夫人配君故天子国人称之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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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则后谓小君降天子也舜不立正妃二女以长幼为
序不言后岂后之下复为小君以称此非礼也惟诸侯
之妃天子封之曰夫人故国亦以小君称之对诸侯以
自称于国也书称舜曰五十陟方乃死礼曰天子登遐
释诂曰骘假格陟跻登升也则登遐升遐同文舜为陟
方自是南巡狩凡行必谓陟盖往而升也不谓地有高
下而陟降异词周公称成汤曰礼陟配天自是殷礼能
升配天享国不宜遂以为陟而死也今曰陟文句为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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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谓方乃死者此不成语愈书误以竹书虽以陟为升
谓升遐也不得于此取之观愈于此碑时用工深故博
考而详取盖求之太过牵强取合固宜忘失本意
  李干墓志
唐太学博士李干志河南李仲微得其碑以传然其文
自见昌黎集中惟碑少见故仲微贵之其书李翱亦可
臧也志曰字子渐集无此又以柳贲为泌与集本异者
唐宪宗纪自作柳泌知李道古志与此皆误此志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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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以丹砂受贲之术以死且以为世戒也又叙归登食
水银火射窍节以出李虚中服硫黄致疽发于背李逊
且死始知药误孟简自以得不死药二年卒卢垣溺出
血肉李道古亦以柳泌药死海上观其说者自令耸惧
震恐可终身守之且世亦知尊生矣其寿宜不死卒以
得死虽甚暗庸不此为也或传退之晚岁颇嗜硫黄卒
以此死白居易曰退之服硫黄一病竟不痊居易言可
信也立论以戒世求世必信公乃自蹈于此何哉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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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血气既耗不得如向之时方幸扶衰救疾以冀朝夕
近功不知其患已如干也可以一叹哉
  孔戣志
孔戣志称戣平生节操有古人风使作者无愧词亦使
人知以铭志为贵也考广德王碑其叙亦备矣当戣为
华州刺史奏江淮进海味道路扰人宪宗以其言忠诏
除岭南节度其事见于岭表者韩愈尽道之独不及华
州事则志不得而具者其序当然也尝见隋炀帝时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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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四方而海错出尤尽当时如鮸鱼虾子含肚鲈鱼乾
脍密拥剑桂蠹鲤腴动辄千品劳人殄物至江淮绝鱼
虽欲不亡其可得耶或曰使得其臣如戣辈在左右当
无此患是不然谏幸江都如任建宗即日朝堂捰(乌果/切)
杀之矣然则人臣进谏亦会逢其时尔非宪宗之明其
说果得行乎
  处州孔子庙碑
处州夫子庙碑唐咸通四年刺史王通古重立以传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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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李繁作学官处州当元和二年至僖宗而碑已废后
世以昌黎公文可传故又刻石于学使世存之昔欧阳
文忠公谓隋唐之际天下州县学皆废且文公见官为
立祠州县莫不祭之则以夫子之尊由此其盛呜呼礼
之废久矣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周之制凡始立学必释
奠于先圣先师礼曰始立学者既衅器用币然后释菜
不舞不授器夫释奠有乐释菜无乐郑康成谓释菜于
诗书礼乐之官释奠于先圣鲁之锡成王以天子礼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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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周公安得祭于学哉然则先圣祀孔子可也当三代
盛时夔伯夷世为先圣祀于诸国必有合也至汉始以
孔子祭于学天子亲祀自晋成帝至唐武德定著于令
其礼稍重范宁请用王者仪而范宣之议当其释奠用
帝王礼乐然谓释奠幸存不以四时为祭今又无乐文
忠公据后世苟简便谓礼有不足则误矣昔贞观中始
以孔子为先圣永徽定令复用周公为先圣黜孔子为
先师然文公遽以句龙弃得常祀无如夫子盛文忠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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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后天下皆以为先圣岂亦不知考于古耶开元诏
曰昔缘周公南面夫子西坐自今后夫子南面而坐内
出王者衮冕之服衣之制诏丞相册封文宣王于是列
戟而以门人配焉其曰南面用王者事巍然以门人为
配岂古实行之尝怪二公于此不知考古使后世疑之
此可叹也
 
 广川书跋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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