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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五·刘焉袁术吕布列传第六十五

作者: 范晔、司马彪等

刘焉

刘焉字君郎,江夏竟陵人也,鲁恭王后也。肃宗时,徙竟陵。焉少任州郡,以宗室拜郎中。去官居阳城山,精学教授。举贤良方正,稍迁南阳太守、宗正、太常。

时,灵帝政化衰缺,四方兵寇,焉以为刺史威轻,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辄增暴乱,乃建议改置牧伯,镇安方夏,清选重臣,以居其任。焉乃阴求为交阯,以避时难。议未即行,会益州刺史郗俭在政烦扰,谣言远闻,而并州刺史张懿、凉州刺史耿鄙并为寇贼所害,故焉议得用。出焉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刘虞为幽州牧,皆以本秩居职。州任之重,自此而始。

是时,益州贼马相亦自号「黄巾」,合聚疲役之民数千人,先杀绵竹令,进攻雒县,杀郗俭,又击蜀郡、犍为,旬月之间,破坏三郡。马相自称「天子」,众至十馀万人,遣兵破巴郡,杀郡守赵部。州从事贾龙,先领兵数百人在犍为,遂纠合吏人攻相,破之,龙乃遣吏卒迎焉。焉到,以龙为校尉,徙居绵竹。抚纳离叛,务行宽惠,而阴图异计。

沛人张鲁,母有姿色,兼挟鬼道,往来焉家,遂任鲁以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脩将兵掩杀汉中太守苏固,断绝斜谷,杀使者。鲁既得汉中,遂复杀张脩而并其众。

焉欲立威刑以自尊大,乃托以佗事,杀州中豪强十馀人,士民皆怨。

初平二年,犍为太守任岐及贾龙并反,攻焉。焉击破,皆杀之。自此意气渐盛,遂造作乘舆车重千馀乘。焉四子,范为左中郎将,诞治书御史,璋奉车都尉,并从献帝在长安,唯别部司马瑁随焉在益州。朝廷使璋晓譬焉,焉留璋不复遣。

兴平元年,征西将军马腾与范谋诛李傕,焉遣叟兵五千助之,战败,范及诞并见杀。焉既痛二子,又遇天火烧其城府车重,延及民家,馆邑无馀,于是徙居成都,遂疽发背卒。

子璋

州大吏赵韪等贪璋温仁,立为刺史。诏书因以璋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以韪为征东中郎将。先是,荆州牧刘表表焉僭拟乘舆器服,韪以此遂屯兵朐䏰备表。

初,南阳、三辅民数万户流入益州,焉悉收以为众,名曰「东州兵」。璋性柔宽无威略,东州入侵暴为民患,不能禁制,旧士颇有离怨。赵韩之在巴中,甚得众心,璋委之以权。韪因人情不辑,乃阴结州中大姓。建安五年,还共击璋,蜀郡、广汉、犍为皆反应。东州人畏见诛灭,乃同心并力,为璋死战,遂破反者,进攻韪于江州,斩之。

张鲁以璋暗懦,不复承顺。璋怒,杀鲁母及弟,而遣其将庞羲等攻鲁,数为所破。鲁部曲多在巴土,故以羲为巴郡太守。鲁因袭取之,遂雄于巴汉。

十三年,曹操自将征荆州,璋乃遣使致敬。操加璋振威将军,兄瑁平寇将军。璋因遣别驾从事张松诣操,而操不相接礼。松怀恨而还,劝璋绝曹氏,而结好刘备。璋从之。

十六年,璋闻曹操当遣兵向汉中讨张鲁,内怀恐惧,松复说璋迎刘备以拒操。璋即遣法正将兵迎备。璋主簿巴西黄权谏曰:「刘备有枭名,今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以宾客待之,则一国不容二主,此非自安之道。」从事广汉王累自倒悬于州门以谏。璋一无所纳。

备自江陵驰至涪城,璋率步骑数万与备会。张松劝备于会袭璋,备不忍。明年,出屯葭萌。松兄广汉太守肃惧祸及己,乃以松谋白璋,收松斩之,敕诸关戍勿复通。备大怒,还兵击璋,所在战克。

十九年,进围成都,数十日,城中有精兵三万人,谷支一年,吏民咸欲拒战。璋言:「父子在州二十馀岁,无恩德以加百姓,而攻战三载,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遂开城出降,群下莫不流涕。备迁璋于公安,归其财宝,后以病卒。

明年,曹操破张鲁,定汉中。

张鲁

鲁字公旗。初,祖父陵,顺帝时客于蜀,学道鹤鸣山中,造作符书,以惑百姓。受其道者辄出米五斗,故谓之「米贼」。陵传子衡,衡传于鲁,鲁遂自号「师君」。其来学者,初名为「鬼卒」,后号「祭酒」。祭酒各领部众,众多者名曰「理头」。皆校以诚信,不听欺妄,有病但令首过而已。诸祭酒各起义舍于路,同之亭传,县置米肉以给行旅。食者量腹取足,过多则鬼能病之。犯法者先加三原,然后行刑。不置长吏,以祭酒为理,民夷信向。朝廷不能讨,遂就拜鲁镇夷中郎将,领汉宁太守。通其贡献。

韩遂、马超之乱,关西民奔鲁者数万家。时人有地中得玉印者,群下欲尊鲁为汉宁王。鲁功曹阎圃谏曰:「汉川之民,户出十万,四面险固,财富土沃,上匡天子,则为桓、文,次方窦融,不失富贵。今承制署置,势足斩断。遽称王号,必为祸先。」鲁从之。

鲁自在汉川垂三十年,闻曹操征之,至阳平,欲举汉中降。其弟卫不听,率众数万,拒关固守。操破卫,斩之。鲁闻阳平已陷,将稽颡归降。阎圃说曰:「今以急往,其功为轻,不如且依巴中,然后委质,功必多也。」于是乃奔南山。左右欲悉焚宝货仓库。鲁曰:「本欲归命国家,其意未遂。今日之走,以避锋锐,非有恶意。」遂封藏而去。操入南郑,甚嘉之。又以鲁本有善意,遣人尉安之。鲁即与家属出逆,拜镇南将军,封阆中侯,邑万户,将还中国,待以客礼。封鲁五子及阎圃等皆为列侯。

鲁卒,谥曰原侯。子富嗣。

论曰:刘焉睹时方艰,先求后亡之所,庶乎见几而作。夫地广则骄尊之心生,财衍则僭奢之情用,固亦恒人必至之期也。璋能闭隘养力,守案先图,尚可与岁时推移,而遽输利器,静受流斥,所谓羊质虎皮,见豺则恐,吁哉!

袁术

袁术字公路,汝南汝阳人,司空逢之子也。少以侠气闻,数与诸​​公子飞鹰走狗,后颇折节。举孝廉,累迁至河南尹、虎贲中郎将。

时,董卓将欲废立,以术为后将军。术畏卓之祸,出奔南阳。会长沙太守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引兵从术。刘表上术为南阳太守,术又表坚领豫州刺史,使率荆、豫之卒,击破董卓于阳人。

术从兄绍因坚讨卓未反,远,遣其将会稽周昕夺坚豫州。术怒,击昕走之。绍议欲立刘虞为帝,术好放纵,惮立长君,托以公义不肯同,积此衅隙遂成。乃各外交党援,以相图谋,术结公孙瓒,而绍连刘表。豪桀多附于绍,术怒曰:「群竖不吾从,而从吾家奴乎!」又与公孙瓒书,云绍非袁氏子,绍闻大怒。初平三年,术遣孙坚击刘表于襄阳,坚战死。公孙瓒使刘备与术合谋共逼绍,绍与曹操会击,皆破之。四年,术引军入陈留,屯封丘。黑山馀贼及匈奴于扶罗等佐术,与曹操战于匡亭,大败。术退保雍丘,又将其馀众奔九江,杀杨州刺史陈温而自领之,又兼称徐州伯。李傕入长安,欲结术为援,乃授以左将军,假节,封阳翟侯。

初,术在南阳,户口尚数十百万,而不修法度,以抄掠为资,奢恣无厌,百姓患之。又少见谶书,言「代汉者当涂高」,自云名字应之。又以袁氏出陈为舜后,以黄代赤,德运之次,遂有僭逆之谋。又闻孙坚得传国玺,遂拘坚妻夺之。兴平二年冬,天子播越,败于曹阳。术大会群下,因谓曰:「今海内鼎沸,刘氏微弱。吾家四世公辅,百姓所归,欲应天顺民,于诸君何如?」众莫敢对。主簿阎象进曰:「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参分天下,犹服事殷。明公虽奕世克昌,孰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至殷纣之敝也。」术嘿然,使召张范。范辞疾,遣弟承往应之。术问曰「昔周室陵迟,则有桓、文之霸;秦失其政,汉接而用之。今孤以土地之广,士人之众,欲徼福于齐桓,拟迹于高祖,可乎?」承对曰:「在德不在众。苟能用德以同天下之欲,虽云匹夫,霸王可也。若陵僭无度,乾时而动,众之所弃,谁能兴之!」术不说。

自孙坚死,子策复领其部曲,术遣击杨州刺史刘繇,破之,策因据江东。策闻术将欲僭号,与书谏曰:

董卓无道,陵虐王室,祸加太后,暴及弘农,天子播越,宫庙焚毁,是以豪桀发愤,沛然俱起。元恶既毙,幼主东顾,乃使王人奉命,宣明朝恩,偃武修文,与之更始。然而河北异谋于黑山,曹操毒被于东徐,刘表僭乱于南荆,公孙叛逆于朔北,正礼阻兵,玄德争盟,是以未获从命,橐弓戢戈。当谓使君与国同规,而舍是弗恤,完然有自取之志,惧非海内企望之意也。成汤讨桀,称:有夏多罪」;武王讨纣,曰「殷有重罚」。此二王者,虽有圣德,假使时无失道之过,无由逼而取也。今主上非有恶于天下,徒以幼小胁于强臣,异于汤、武之时也。又闻幼主明智聪敏,有夙成之德,天下虽未被其恩,咸归心焉。若辅而兴之,则旦、奭之美,率土所望也。使君五世相承,为汉宰辅,荣宠之盛,莫与为比,宜效忠守节,以报王室。时人多惑图纬之言,妄牵非类之文,苟以悦主为美,不顾成败之计,古今所慎,可不熟虑!忠言逆耳,驳议致憎,苟有益于尊明,无所敢辞。

术不纳,策遂绝之。

建安二年,因河内张炯符命,遂果僭号,自称「仲家」。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乃遣使以窃号告吕布,并为子娉布女。布执术使送许。术大怒,遣其将张勋、桥蕤攻布,大败而还。术又率兵击陈国,诱杀其王宠及相骆俊,曹操乃自征之。术闻大骇,即走度淮,留张勋、桥蕤于蕲阳,以拒操。操击破斩蕤,而勋退走。术兵弱,大将死,众情离叛,加天旱岁荒,士民冻馁,江、淮间相食殆尽。时,舒仲应为术沛相,术以米十万斛与为军粮,仲应悉散以给饥民。术闻怒,陈兵将斩之。仲应曰:「知当必死,故为之耳。宁可以一人之命,救百姓于涂炭。」术下马牵之曰:「仲应,足下独欲享天下重名,不与吾共之邪?」

术虽矜名尚奇,而天性骄肆,尊己陵物。及窃伪号,淫侈滋甚,媵禦数百,无不兼罗纨,厌梁肉,自下饥困,莫之简恤。于是资实空尽,不能自立。四年夏,乃烧宫室,奔其部曲陈简、雷薄于灊山。复为简等所拒,遂大困穷,士卒散走。忧懑不知所为,遂归帝号于绍,曰:「禄去汉室久矣,天下提挈,政在家门。豪雄角逐,分割疆宇。此与周末七国无异,唯强者兼之耳。袁氏受命当王,符瑞炳然。今君拥有四州,人户百万,以强则莫与争大,以位则无所比高。曹操虽欲扶衰奖微,安能续绝运,起已灭乎!谨归大命,君其兴之。」绍阴然其计。

术因欲北至青州从袁谭,曹操使刘备徼之,不得过,复走还寿春。六月,至江亭。坐篑床而叹曰:「袁术乃至是乎!」因愤慨结病,欧血死。妻子依故吏庐江太守刘勋。孙策破勋,复见收视,术女入孙权宫,子曜仕吴为郎中。

论曰:「天命符验,可得而见,未可得而言也。然大致受大福者,归于信顺乎!夫事不以顺,虽强力广谋,不能得也。谋不可得之事,日失忠信,变诈妄生矣。况复苟肆行之,其以欺天乎!虽假符僭称,归将安所容哉!

吕布

吕布字奉先,五原九原人也。以弓马骁武给并州。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原屯河内,以布为主簿,甚见亲待。灵帝崩,原受何进召,将兵诣洛阳,为执金吾。会进败,董卓诱布杀原而并其兵。

卓以布为骑都尉,誓为父子,甚爱信之。稍迁至中郎将,封都亭侯。卓自知凶恣,每怀猜畏,行止常以布自卫。尝小失卓意,卓拔手戟掷之。布拳捷得免,而改容顾谢,卓意亦解。布由是阴怨于卓。卓又使布守中閤,而私与傅婢情通,益不自安。因往见司徒王允,自陈卓几见杀之状。时允与尚书仆射士孙瑞密谋诛卓,因以告布,使为内应。布曰:「如父子何?」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也?」布遂许之,乃于门刺杀卓,事已见《卓传》。允以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同三司,封温侯。

允既不赦凉州人,由是卓将李傕等遂相结,还攻长安。布与傕战,败,乃将数百骑,以卓头系马鞍,走出武关,奔南阳。袁术待之甚厚。布自恃杀卓,有德袁氏,遂恣兵抄掠。术患之。布不安,复去从张杨于河内。时李傕等购募求布急,杨下诸将皆欲图之。布惧,谓杨曰:「与卿州里,今见杀,其功未必多。不如生卖布,可大得傕等爵宠。」杨以为然。有顷,布得走投袁绍,绍与布击张燕于常山。燕精兵万馀,骑数千匹。布常禦良马,号曰赤菟,能驰城飞堑,与其健将成廉、魏越等数十骑驰突燕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连战十馀日,遂破燕军。布既恃其功,更请兵于绍,绍不许,而将士多暴横,绍患之。布不自安,因求还洛阳。绍听之,承制使领司隶校尉,遣壮士送布而阴使杀之。布疑其图己,乃使人鼓筝于帐中,潜自遁出。夜中兵起,而布已亡。绍闻,惧为患,募遣追之,皆莫敢逼,遂归张杨。道经陈留,太守张邈遣使迎之,相待甚厚,临别把臂言誓。

邈字孟卓,东平人,少以侠闻。初辟公府,稍迁陈留太守。董卓之乱,与曹操共举义兵。及袁绍为盟主,有骄色,邈正义责之。绍既怨邈,且闻与布厚,乃令曹操杀邈。操不听,然邈心不自安。兴平元年,曹操东击陶谦,令其将武阳人陈宫屯东郡。宫因说邈曰:「今天下分崩,雄桀并起。君拥十万之众,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眄,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受制,不以鄙乎!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吕布壮士,善虞无前,迎之共据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变通,此亦从横一时也。」邈从之,遂与弟超及宫等迎布为兖州牧,据濮阳,郡县皆应之。

曹操闻而引军击布,累战,相持百馀日。是时,旱、蝗,少谷,百姓相食,布移屯山阳。二年间,操复尽收诸城,破布于钜野,布东奔刘备。邈诣袁术求救,留超将家属屯雍丘。操围超数月,屠之,灭其三族。邈未至寿春,为其兵所害。

时,刘备领徐州,居下邳,与袁术相拒于淮上。术欲引布击备,乃与布书曰:「术举兵诣阙,未能屠裂董卓。将军诛卓,为术报耻,功一也。昔金元休南至封丘,为曹操所败。将军伐之,令术复明目于遐迩,功二也。术生年以来,不闻天下有刘备,备乃举兵与术对战。凭将军威灵,得以破备,功三也。将军有三大功在术,术虽不敏,奉以死生。将军连年攻战,军粮苦少,今送米二十万斛。非唯此止,当骆驿复致。凡所短长亦唯命。 」布得书大悦,即勒兵袭下邳,获备妻子。备败走海西,饥困,请降于布。布又恚术运粮不复至,乃具车马迎备,以为豫州刺史,遣屯小沛。布自号徐州牧。术惧布为己害,为子求婚,布复许之。

术遣将纪灵等步骑三万以攻备,备求救于布。诸将谓布曰:「将军常欲杀刘备,今可假手于术。」布曰:「不然。术若破备,则北连太山,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便率步骑千馀,驰往赴之。灵等闻布至,皆敛兵而止。布屯沛城外,遣人招备,并请灵等与共飨饮。布谓灵曰:「玄德,布弟也,为诸君所困,故来救之。布性不喜合斗,但喜解斗耳。」乃令军候植戟于营门,布弯弓顾曰:「诸君观布谢戟小支,中者当各解兵,不中可留决斗。」布即一发,正中戟支。灵等皆惊,言「将军天威也」。明日复欢会,然后各罢。

术遣韩胤以僭号事告布,因求迎妇,布遣女随之。沛相陈圭恐术报布成姻,则徐、杨合从,为难未已。于是往说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辅赞国政,将军宜与协助同策谋,共存大计。今与袁术结姻,必受不义之名,将有累卵之危矣。」布亦素怨术,而女已在涂,乃追还绝婚,执胤送许,曹操杀之。

陈圭欲使子登诣曹操,布固不许,会使至,拜布为左将军,布大喜,即听登行,并令奉章谢恩。登见曹操,因陈布勇而无谋,轻于去就,宜早图之。操曰:「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卿莫究其情伪。」即增圭秩中二千石,拜登广陵太守。临别,操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令阴合部众,以为内应。始布因登求徐州牧,不得。登还,布怒,拔戟斫机曰:「卿父劝吾协同曹操,绝婚公路。今吾所求无获,而卿父子并显重,但为卿所卖耳。」登不为动容,徐对之曰:「登见曹公,言养将军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公曰:'不如卿言。譬如养鹰,饥即为用,饱则飏去。'其言如此。」布意乃解。

袁术怒布杀韩胤,遣其大将张勋、桥蕤等与韩暹、杨奉连势,步骑数万,七道攻布。布时兵有三千,马四百匹,惧其不敌,谓陈圭曰:「今致术军,卿之由也,为之奈何?」圭曰:「暹、奉与术,卒合之师耳。谋无素定,不能相维。子登策之,比于连鸡,势不俱栖,立可离也。」布用圭策,与暹、奉书曰:「二将军亲拔大驾,而布手杀董卓,俱立功名,当垂竹帛。今袁术造逆,宜共诛讨,奈何与贼还来伐布?可因今者同力破术,为国除害,建功天下,此时不可失也。」又许破术兵,悉以军资与之。暹、奉大喜,遂共击勋等于下邳,大破之,生禽桥蕤,馀众溃走,其所杀伤、墯水死者殆尽。

时,太山臧霸等攻破莒城,许布财币以相结,而未及送,布乃自往求之。其督将高顺谏止曰:「将军威名宣播,远近所畏,何求不得,而自行求赂。万一不克,岂不损邪?」布不从。既至莒,霸等不测往意,固守拒之,无获而还。顺为人清白有威严,少言辞,将众整齐,每战必克。布性决易,所为无常。顺每谏曰:「将军举动,不肯详思,忽有失得,动辄言误。误事岂可数乎?」布知其忠而不能从。

建安三年,布遂复从袁术,遣顺攻刘备于沛,破之。曹操遣夏侯惇救备,为顺所败。操乃自将击布,至下邳城下。遗布书,为陈祸福。布欲降,而陈宫等自以负罪于操,深沮其计,而谓布曰:「曹公远来,势不能久。将军若以步骑出屯于外,宫将馀众闭守于内。若向将军,宫引兵而攻其背;若但攻城,则将军救于外。不过旬月,军食毕尽,击之可破也。」布然之。布妻曰:「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犹舍而归我。今将军厚公台不过于曹氏,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乎?若一旦有变,妾岂得为将军妻哉!」布乃止。而潜遣人求救于袁术,自将千馀骑出。战败走还,保城不敢出。术亦不能救。

曹操堑围之,壅沂、泗以灌其城,三月,上下离心。其将侯成使客牧其名马,而客策之以叛。成追客得马,诸将合礼以贺成。成分酒肉,先入诣布而言曰:「蒙将军威灵,得所亡马,诸将齐贺,未敢尝也,故先以奉贡。」布怒曰:「布禁酒而卿等酝酿,为欲因酒共谋布邪?」成忿惧,乃与诸将共执陈宫、高顺,率其众降。布与麾下登白门楼。兵围之急,令左右取其首诣操。左右不忍,乃下降。布见操曰:「今日已往,天下定矣。」操曰:「何以言之?」布曰:「明公之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令布将骑,明公将步,天下不足定也。」顾谓刘备曰:「玄德,卿为坐上客,我为降虏,绳缚我急,独不可一言邪?」操笑曰:「缚虎不得不急。 」乃令缓布缚。刘备曰:「不可。明公不见吕布事丁建阳、董太师乎?」操颔之。布目备曰:「大耳儿最叵信!」操谓陈宫曰:「公台平生自谓智有馀,今意何如?」宫指布曰:「是子不用宫言,以至于此。若见从,未可量也。」操又曰:「奈卿老母何?」宫曰:「老母在公,不在宫也。夫以孝理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操复曰:「奈卿妻、子何?」宫曰:「宫闻霸王之主,不绝人之祀。」固请就刑,遂出不顾,操为之泣涕。布及宫、顺皆缢杀之,传首许市。

评语

赞曰:焉作庸牧,以希后福。曷云负荷?地堕身逐。术既叨贪,布亦翻覆。

校勘记

二四三一页 三行 刘焉字君郎 按:校补引柳从辰说,谓蜀志同,华阳国志作「字君朗」。

二四三一页 八行 清选重臣 按:「清」原讹「请」,径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四三一页 九行 益州刺史郗俭 按:集解引惠栋说,谓蜀志「郗」作「郤」。

二四三一页 九行 并州刺史张懿 集解引钱大昕说,谓蜀志刘二牧传作「张益」。又引惠栋说,谓一作「张壹」。按:王先谦谓「懿」作「壹」或作「益」,避晋讳也。

二四三二页 三行 州从事贾龙先领兵数百人在犍为遂纠合吏人攻相破之 按:李慈铭谓案三国志作「在犍为东界」,华阳国志曰,贾龙素领家兵在犍为之青衣,则三国志云在东界者是也。时犍为已为黄巾所破,此传省文,非是。「人」当作「民」。「破之」华阳国志作「破灭之」。

二四三二页 三行 龙乃遣吏卒迎焉 按:「遣」原讹「选」,径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四三二页 四行 (龙)抚纳离叛 校补谓「龙」字误衍,各本皆未去,此叙焉事,与龙无涉,兼系蜀志原文,原文固无「龙」字也。今据删。

二四三二页 八行 (遂)与别部司马张脩 据刊误删。

二四三二页一五行 遂〔疽〕发背(疽)卒 据殿本改。

二四三四页 七行 祖真字乔卿 按:蜀志法正传裴注引三辅决录「乔」作「高」。

二四三四页 八行 〔先〕主称尊号 据汲本补。

二四三五页 一行 谷支一年 按:集解引惠栋说,谓蜀志云「谷帛支二年」。

二四三五页一0行 先主迁璋于公安南 按:「迁」原讹「还」,径改正。

二四三五页一0行 留(住)〔驻〕秭归 据汲本改。

二四三五页一二行 鲁字公旗 按:殿本考證谓魏志作「公祺」。

二四三五页一四行 众多者名曰「理头」 按:魏志张鲁传「理」作「治」。补注引何焯说,谓「理」本「治」字,避唐讳改。

二四三六页 二行 遂就拜鲁镇夷中郎将 按:魏志「夷」作「民」。

二四三六页 四行 首音式(杀)〔救〕反 据殿本改。

二四三六页 七行 妖贼大起〔三辅有骆曜光和中东方有张角〕 殿本考證谓何焯校本于「妖贼大起」下增「三辅有骆曜光和中东方有张角」十三字。今据补,与魏志裴注引典略合。

二四三六页 七行 〔骆曜教民缅匿法角〕为太平道(张角)〔脩〕为五斗米道 殿本考證谓何焯校本于「汉中有张脩」句下增「骆曜教民缅匿法角」八字,「张脩为五斗米道」灭去「张」字,改「角」为「脩」。今据补改,与魏志裴注引典略合。

二四三六页一0行 主为病者请祷〔请祷〕之法 殿本考證谓何焯校本「请祷」下复增「请祷」二字。今据补,与魏志裴注引典略合。

二四三六页一二行 实无益于疗病〔但为淫妄〕 殿本考證谓何焯校本「实无益于疗病」下增「但为淫妄」四字。今据补,与魏志裴注引典略合。

二四三六页一三行 以米〔肉〕置其中 殿本考證谓何焯校本「米」字下增「肉」字。今据补,与魏志裴注引典略合。

二四三六页一三行 又〔教〕使自隐 殿本考證谓何焯校本「使」字上增「教」字。今据补,与魏志裴注引典略合。

二四三六页一三行 当循道百步 按魏志裴注引典略「循」作「治」。补注引何焯说,谓避唐讳改。

二四三八页 六行 杨子法言曰 「杨」字原作「扬」,径据汲本、殿本改。

二四三九页 一行 遣其将会稽周昕 按:校补谓「周昕」据吴录作「周〈日禺〉」,昕之弟也。

二四三九页 五行 黑山馀贼及匈奴于扶罗等佐术 按:「及」原讹「反」,径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四三九页 八行 阳翟侯 按:「阳」原讹「杨」,径据汲本、殿本改正。

二四三九页一三行 参分天下 魏志作「参分天下有其二」,此脱「有其二」三字。按:校补谓去此三字,则文义不属,当由转写脱误耳。若范氏删节,胡不云「三分有二」乎?

二四三九页一四行 明公虽奕世克昌 按:「奕」原讹「弈」,径据汲本、殿本改。注同。

二四四0页 七行 得汉〔传〕国玉玺 殿本考證谓何焯校本「汉」字下添「传」字,今据补。

二四四0页 九行 三分天下有二犹服事殷 按:汲本「有」下有「其」字。殿本「犹」作「以」。

二四四一页 二行 当谓使君与国同规 殿本「当」作「尝」。按:袁纪作「当」。

二四四二页 九行 留张勋桥蕤于蕲阳 集解引通鉴胡注,谓此盖沛国之蕲县,范史衍「阳」字。按:校补谓胡说是。前志沛郡蕲县字本作「蕲」,从邑,蕲阳盖即蕲北地名,亦非衍「阳」字。此与江夏之蕲春本无涉也。章怀虽误注,当仍未改字,故毛本注中犹閒杂从邑之字,后人并改为从斤,遂无别耳。

二四四二页 九行 〔操〕击破斩蕤 据汲本、殿本补。

二四四三页 三行 奔其部曲陈简 按:集解引惠栋说,谓「陈简」魏志作「陈兰」。

二四四三页一四行 坐箦床而叹曰 按:魏志袁术传裴注引吴书,「箦床」作「棂床」。

二四四四页 九行 (原)屯河内 魏志吕布传无「原」字,今据删。

二四四五页一三行 布不自安 按:原作「布自不安」,径据汲本、殿本改。

二四四六页一0行 刚直烈壮 按:「烈」原作「列」,径改正。

二四四八页 四行 诸君观布射〔戟〕小支 据汲本、殿本补。

二四四八页 八行 恐术报布成姻 汲本「姻」作「婚」。按:魏志亦作「婚」。

二四五0页一三行 建安三年 按:「三」原讹「二」,径改正。

二四五一页一五行 今意何如 按:刊误谓「意」当作「竟」。

二四五二页 五行 大城(之门)周四里 据刊误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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