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七 列传第三十九艺术
作者: 唐 令狐德棻太祖受命之始,属天下分崩,于时戎马交驰,而学术之士盖寡,故曲艺末技,咸见引纳。至若冀俊、蒋升、赵文深之徒,虽才愧昔人,而名著当世。及剋定鄢、郢,俊异毕集。乐茂雅、萧吉以阴阳显,庾季才以天官称,史元华相术擅奇,许奭、姚僧垣方药特妙,斯皆一时之美也。茂雅、元华、许奭,史失其传。季才、萧吉,官成于隋。自馀纪于此篇,以备遗阙云尔。
冀俊字僧俊,太原阳邑人也。性沉谨,善隶书,特工模写。魏太昌初,为贺拔岳墨曹参军。及岳被害,太祖引为记室。时侯莫陈悦阻兵陇右,太祖志在平之。乃令俊伪为魏帝敕书与费也头,令将兵助太祖讨悦。俊依旧敕模写,及代舍人、主书等署,与真无异。太祖大悦。费也头已曾得魏帝敕书,及见此敕,不以为疑。遂遣步骑一千,受太祖节度。
大统初,除丞相府城局参军,封长安县男,邑二百户。从复弘农,战沙苑,进爵为子,出为华州中正。十三年,迁襄乐郡守。寻徵教世宗及宋献公等隶书。时俗入书学者,亦行束脩之礼,谓之谢章。俊以书字所兴,起自苍颉,若同常俗,未为合礼。遂启太祖,释奠苍颉及先圣、先师。除黄门侍郎、本州大中正。累迁抚军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世宗二年,以本官为大使,巡历州郡,察风俗,理冤滞。还,拜小御正。寻出为湖州刺史。性退静,[1]每以清约自处,前后所历,颇有声称。寻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改封昌乐县伯。又进爵为侯,增邑并前一千六百户。后以疾卒。
蒋升字凤起,楚国平河人也。父俊,魏南平王府从事中郎、赵兴郡守。
升性恬静,少好天文玄象之学。太祖雅信待之,常侍左右,以备顾问。大统三年,[2]东魏将窦泰入寇,济自风陵,顿军潼关。太祖出师马牧泽。时西南有黄紫气抱日,从未至酉。太祖谓升曰:「此何祥也?」升曰:「西南未地,主土。土王四季,秦之分也。今大军既出,喜气下临,必有大庆。」于是进军与窦泰战,擒之。自后遂降河东,剋弘农,破沙苑。由此愈被亲礼。
九年,高仲密以北豫州来附。太祖欲遣兵援之,又以问升。升对曰:「春王在东,荧惑又在井、鬼之分,行军非便。」太祖不从,军遂东行。至邙山,不利而还。太师贺拔胜怒,白太祖曰:「蒋升罪合万死。」太祖曰:「蒋升固谏,云出师不利。此败也,孤自取之,非升过也。」
魏恭帝元年,以前后功,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高城县子,邑五百户。保定二年,增邑三百户,除河东郡守。寻入为太史中大夫。以老请致仕,诏许之。加定州刺史。卒于家。
姚僧垣字法卫,[3]吴兴武康人,吴太常信之八世孙也。曾祖郢,宋员外散骑常侍、五城侯。父菩提,梁高平令。尝婴疾历年,乃留心医药。梁武帝性又好之,每召菩提讨论方术,言多会意,由是颇礼之。
僧垣幼通洽,居丧尽礼。年二十四,即传家业。梁武帝召入禁中,面加讨试。僧垣酬对无滞。梁武帝甚奇之。大通六年,解褐临川嗣王国左常侍。大同五年,除骠骑庐陵王府田曹参军。九年,还领殿中医师。[4]时武陵王所生葛修华,宿患积时,方术莫效。梁武帝乃令僧垣视之。还,具说其状,并记增损时候。梁武帝叹曰:「卿用意绵密,乃至于此,以此候疾,何疾可逃。朕常以前代名人,多好此术,是以每恒留情,颇识治体。[5]今闻卿说,益开人意。」十一年,转领太医正,[6]加文德主帅、直閤将军。梁武帝尝因发热,欲服大黄。僧垣曰:「大黄乃是快药。然至尊年高,不宜轻用。」帝弗从,遂至危笃。梁简文帝在东宫,甚礼之。四时伏腊,每有赏赐。太清元年,转镇西湘东王府中记室参军。僧垣少好文史,不留意于章句。时商略今古,则为学者所称。
及侯景围建业,僧垣乃弃妻子赴难。梁武帝嘉之,授戎昭将军、湘东王府记室参军。及宫城陷,百官逃散。僧垣假道归,至吴兴,谒郡守张〈(嵘)〉〔嵊〕。[7]嵊见僧垣流涕曰:「吾过荷朝恩,今报之以死。君是此邦大族,又朝廷旧臣。今日得君,吾事办矣。」俄而景兵大至,攻战累日,郡城遂陷。僧垣窜避久之,乃被拘执。景将侯子鉴素闻其名,深相器遇,因此获免。及梁简文嗣位,僧垣还建业,以本官兼中书舍人。子鉴寻镇广陵,僧垣又随至江北。
梁元帝平侯景,召僧垣赴荆州,改授晋安王府咨议。其时虽剋平大乱,而任用非才,朝政混淆,无复纲纪。僧垣每深忧之。谓故人曰:「吾观此形势,祸败不久。今时上策,莫若近关。」[8]闻者皆掩口窃笑。梁元帝尝有心腹疾,乃召诸医议治疗之方。咸谓至尊至贵,不可轻脱,宜用平药,可渐宣通。僧垣曰:「脉洪而实,此有宿食。非用大黄,必无差理。」梁元帝从之,进汤讫,果下宿食,因而疾愈。梁元帝大喜。时初铸钱,一当十,乃赐钱十万,实百万也。
及大军剋荆州,僧垣犹侍梁元帝,不离左右。为军人所止,方泣涕而去。寻而中山公护使人求僧垣。僧垣至其营。复为燕公于谨所召,大相礼接。太祖又遣使驰驿徵僧垣,谨〈(故)〉〔固〕留不遣。[9]谓使人曰:「吾年时衰暮,疹疾婴沉。今得此人,望与之偕老。」太祖以谨勋德隆重,乃止焉。明年,随谨至长安。武成元年,授小畿伯下大夫。
金州刺史伊娄穆以疾还京,请僧垣省疾。乃云:「自腰至脐,似有三缚,两脚缓纵,不复自持。」僧垣为诊脉,处汤三剂。穆初服一剂,上缚即解;次服一剂,中缚复解;又服一剂,三缚悉除。而两脚疼痹,犹自挛弱。更为合散一剂,稍得屈申。僧垣曰:「终待霜降,此患当愈。」及至九月,遂能起行。
大将军、襄乐公贺兰隆先有气疾,加以水肿,喘息奔急,坐卧不安。或有劝其服决命大散者,其家疑未能决,乃问僧垣。僧垣曰:「意谓此患不与大散相当。若欲自服,不烦赐问。」因而委去。其子殷勤拜请曰:「多时抑屈,今日始来。竟不可治,[10]意实未尽。」僧垣知其可差,即为处方,劝使急服。便即气通,更服一剂,诸患悉愈。
天和元年,加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将军、乐平公窦集暴感风疾,精神瞀乱,无所觉知。诸医先视者,皆云已不可救。僧垣后至,曰:「困则困矣,终当不死。若专以见付,相为治之。」其家忻然,请受方术。僧垣为合汤散,所患即瘳。大将军、永世公叱伏列椿苦利积时,而不废朝谒。燕公谨尝问僧垣曰:「乐平、永世俱有痼疾,若如仆意,永世差轻。」对曰:「夫患有深浅,时有剋杀。乐平虽困,终当保全。永世虽轻,必不免死。」谨曰:「君言必死,当在何时?」对曰:「不出四月。」果如其言。谨叹异之。六年,迁遂伯中大夫。
建德三年,文宣太后寝疾,医巫杂说,各有异同。高祖御内殿,引僧垣同坐,曰:「太后患势不轻,诸医并云无虑。朕人子之情,可以意得。君臣之义,言在无隐。公为何如?」对曰:「臣无听声视色之妙,特以经事已多,准之常人,窃以忧惧。」帝泣曰:「公既决之矣,知复何言!」寻而太后崩。其后复因召见,帝问僧垣曰:「姚公为仪同几年?」对曰:「臣忝荷朝恩,于兹九载。」帝曰:「勤劳有日,朝命宜隆。」乃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敕曰:「公年过县车,可停朝谒。若非别敕,不劳入见。」
四年,高祖亲戎东讨,至河阴遇疾。口不能言;〈(脸)〉〔睑〕垂覆目,[11]不复瞻视;一足短缩,又不得行。僧垣以为诸藏俱病,不可并治。军中之要,莫先于语。乃处方进药,帝遂得言。次又治目,目疾便愈。末乃治足,足疾亦瘳。比至华州,帝已痊复。即除华州刺史,仍诏随入京,不令在镇。宣政元年,表请致仕,优诏许之。是岁,高祖行幸云阳,遂寝疾。乃诏僧垣赴行在所。内史柳〈(升)〉〔昂〕私问曰[12]:「至尊贬膳日久,脉候何如?」对曰:「天子上应天心,或当非愚所及。若凡庶如此,万无一全。」寻而帝崩。
宣帝初在东宫,常苦心痛。乃令僧垣治之,其疾即愈。帝甚悦。及即位,恩礼弥隆。常从容谓僧垣曰:「常闻先帝呼公为姚公,有之乎?」对曰:「臣曲荷殊私,实如圣旨。」帝曰:「此是尚齿之辞,非为贵爵之号。朕当为公建国开家,为子孙永业。」乃封长寿县公,邑一千户。册命之日,又赐以金带及衣服等。
大象二年,除太医下大夫。帝寻有疾,至于大渐。僧垣宿直侍。[13]帝谓随公曰:「今日性命,唯委此人。」僧垣知帝诊候危殆,[14]必不全济。乃对曰:「臣荷恩既重,思在效力。但恐庸短不逮,敢不尽心。」帝颔之。及静帝嗣位,迁上开府仪同大将军。隋开皇初,进爵北绛郡公。三年卒,时年八十五。遗诫衣白帢入棺,朝服勿敛。灵上唯置香奁,每日设清水而已。赠本官,加荆、湖二州刺史。[15]
僧垣医术高妙,为当世所推。前后效验,不可胜记。声誉既盛,远闻边服。至于诸蕃外域,咸请托之。僧垣乃搜采奇异,参校徵效者,为集验方十二卷,又撰行记三卷,行于世。长子察在江南。
次子最,字士会,幼而聪敏,及长,博通经史,尤好著述。年十九,随僧垣入关。世宗盛聚学徒,校书于麟趾殿,最亦预为学士。俄授齐王宪府水曹参军,掌记室事。特为宪所礼接,赏赐隆厚。宣帝嗣位,宪以嫌疑被诛。隋文帝作相,追复官爵。最以陪游积岁,恩顾过隆,乃录宪功绩为传,送上史局。
最幼在江左,迄于入关,未习医术。天和中,齐王宪奏高祖,遣最习之。宪又谓最曰:「尔博学高才,何如王褒、庾信。王、庾名重两国,吾视之蔑如。接待资给,非尔家比也。尔宜深识此意,勿不存心。且天子有敕,弥须勉励。」[16]最于是始受家业。十许年中,略尽其妙。每有人造请,效验甚多。隋文帝践极,除太子门大夫。以父忧去官,哀毁骨立。既免丧,袭爵北绛郡公,复为太子门大夫。
俄转蜀王秀友。秀镇益州,迁秀府司马。及平陈,察至。最自以非嫡,让封于察,隋文帝许之。秀后阴有异谋,隋文帝令公卿穷治其事。开府庆整、郝伟等[17]并推过于秀。最独曰:「凡有不法,皆最所为,王实不知也。」搒讯数百,卒无异辞。最竟坐诛。时年六十七。论者义之。撰梁后略十卷,行于世。
黎景熙字季明,河间〈(郑)〉〔鄚〕人也,[18]少以字行于世。曾祖嶷,魏太武时,从破平凉,有功,赐爵容城县男,加鹰扬将军。后为燕郡守。祖镇,袭爵,为员外散骑侍郎。父琼,太和中,袭爵,历员外郎、魏县令,后至鄜城郡守。
季明少好读书,性强记默识,而无应对之能。其从祖广,太武时为尚书郎,善古学。尝从吏部尚书清河崔玄伯受字义,又从司徒崔浩学楷篆,自是家传其法。季明亦传习之,颇与许氏有异。又好占玄象,颇知术数。而落魄不事生业。有书千馀卷。虽穷居独处,不以饥寒易操。与范阳卢道源为莫逆之友。
永安中,道源劝令入仕,始为威烈将军。魏孝武初,迁镇远将军,寻除步兵校尉。及孝武西迁,季明乃寓居伊、洛。侯景徇地河外,召季明从军。寻授银青光禄大夫,加中军将军,拜行台郎中,除黎阳郡守。季明从至悬瓠,察景终不足恃,遂去之。客于颍川,以世路未清,欲优游卒岁。时王思政镇颍川,累使召。季明不得已,出与相见。留于内馆月馀。太祖又徵之,遂入关。乃令季明正定古今文字于东阁。
大统末,除安西将军,寻拜著作佐郎。于时伦辈,皆位兼常伯,车服华盛。唯季明独以贫素居之,而无愧色。又勤于所职,著述不怠。然性尤专固,不合于时。是以一为史官,遂十年不调。魏恭帝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右银青光禄大夫。六官建,为外史上士。孝闵帝践阼,加征南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时大司马贺兰祥讨吐谷浑,诏季明从军。还,除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武成末,迁外史下大夫。
保定三年,盛营宫室。春夏大旱,诏公卿百寮,极言得失。季明上书曰:
- 臣闻成汤遭旱,以六事自陈。宣王太甚,而圭璧斯竭。岂非远虑元元,俯哀兆庶。方今农要之月,时雨犹愆,率土之心,有怀渴仰。陛下垂情万类,子爱群生,觐礼百神,犹未丰洽者,岂或作事不节,有违时令,举措失中,傥邀斯旱。
- 春秋,君举必书,动为典礼,水旱阴阳,莫不应行而至。孔子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可不慎乎。」春秋庄公三十一年冬,不雨。五行传以为是岁一年而三筑台,奢侈不恤民也。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五行传以为时作南门,劳民兴役。汉惠帝二年夏,大旱。五年夏,大旱,江河水少,溪涧水绝。五行传以为先是发民十四万六千人城长安。汉武帝元狩三年夏,大旱。五行传以为是岁发天下故吏穿昆明池。然则土木之功,动民兴役,天辄应之以异。典籍作诫,傥或可思。上天谴告,改之则善。今若息民省役,以答天谴,庶灵泽时降,嘉谷有成,则年登可觊,子来非晚。诗云:「民亦劳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或恐极阳生阴,秋多雨水,[19]年复不登,民将无觊。如又荐饥,[20]为虑更甚。
时豪富之家,竞为奢丽。季明又上书曰:
- 臣闻宽大所以兼覆,慈爱所以怀众。[21]故天地称其高厚者,万物得其容养焉。四时著其寒暑者,庶类资其忠信焉。是以帝王者,宽大象天地,忠信则四时。招摇东指,天下识其春。人君布德,率土怀其惠。伏惟陛下资乾御宇,品物咸亨,时乘六龙,自强不息,好问受规,天下幸甚。
- 自古至治之君,亦皆广延博访,询采刍荛,[22]置鼓树木,以求其过。顷年亢旱踰时,人怀望岁。陛下爰发明诏,广求人瘼。同禹、汤之罪己,高宋景之守正。澍雨应时,年谷斯稔。剋己节用,慕质恶华,此则尚矣。然而朱紫仍耀于衢路,绮縠犹侈于豪家;裋褐未充于细民,糟糠未厌于编户。此则劝导之理有所未周故也。今虽导之以政,齐之以刑,风俗固难以一矣。昔文帝集上书之囊,以作帷帐;惜十家之产,不造露台;后宫所幸,衣不曳地,方之今日富室之饰,曾不如婢隶之服。然而以身率下,国富刑清,庙称太宗,良有以也。臣闻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今承魏氏丧乱之后,贞信未兴。宜先「遵五美,屏四恶」,革浮华之俗,抑流竞之风,察鸿都之小艺,焚雉头之异服,无益之货勿重于时,亏德之器勿陈于侧,则民知德矣。
- 臣又闻之,为治之要,在于选举。若差之毫釐,则有千里之失。后来居上,则致积薪之讥。是以古之善为治者,贯鱼以次,任必以能。爵人于朝,不以私爱。简材以授其官,量能以任其用。官得其材,用当其器,六辔既调,坐致千里。虞、舜选众,不仁者远。则庶事康哉,民知其化矣。
帝览而嘉之。
时外史廨宇屡移,未有定所。季明又上言曰:「外史之职,汉之东观,仪等石渠,司同天禄。是乃广内秘府,藏言之奥。帝王所宝,此焉攸在。自魏及周,公馆不立。臣虽愚瞽,犹知其非,是以去年十一月中,敢冒陈奏。将降中旨,[23]即遣修营。荏苒一周,未加功力。臣职思其忧,敢不重请。」帝纳焉。于是廨宇方立。
天和三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后以疾卒。
赵文深字德本,[24]南阳宛人也。父遐,以医术进,仕魏为尚药典御。
文深少学楷隶,年十一,献书于魏帝。立义归朝,除大丞相府法曹参军。文深雅有钟、王之则,笔势可观。当时碑榜,唯文深及冀俊而已。大统十年,追论立义功,[25]封白石县男,邑二百户。太祖以隶书纰缪,命文深与黎季明、沈遐等依说文及字林刊定六体,成一万馀言,行于世。
及平江陵之后,王褒入关,贵游等翕然并学褒书。文深之书,遂被遐弃。文深惭恨,形于言色。后知好尚难反,亦攻习褒书,然竟无所成,转被讥议,谓之学步邯郸焉。至于碑榜,馀人犹莫之逮。王褒亦每推先之。宫殿楼阁,皆其迹也。迁县伯下大夫,加仪同三司。世宗令至江陵书景福寺碑,汉南人士,亦以为工。梁主萧察观而美之,赏遗甚厚。天和元年,露寝等初成,文深以题榜之功,增邑二百户,除赵兴郡守。文深虽外任,每须题榜,辄复追之。后以疾卒。
褚该字孝通,河南阳翟人也。晋末,迁居江左。祖长乐,齐竟陵王录事参军。父义昌,梁鄱阳王中记室。
该幼而谨厚,有誉乡曲。尤善医术,见称于时。仕梁,历武陵王府参军。随府西上。后与萧撝同归国,授平东将军、左银青光禄大夫,转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武成元年,除医正上士。自许奭死后,该稍为时人所重,宾客迎候,亚于姚僧垣。天和初,迁县伯下大夫。五年,进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该性淹和,不自矜尚,但有请之者,皆为尽其艺术。时论称其长者焉。后以疾卒。子士则,[26]亦传其家业。
时有强练,不知何许人,亦不知其名字。魏时有李顺兴者,语默不恒,好言未然之事,当时号为李练。世人以强类练,故亦呼为练焉。容貌长壮,有异于人。神精𢠵兄,莫之能测。意欲有所论说,逢人辄言。若值其不欲言,纵苦加祈请,亦不相酬答。初闻其言,略不可解。事过之后,往往有验。恒寄住诸佛寺,好游行民家,兼历造王公邸第。所至之处,人皆敬而信之。[27]
晋公护未诛之前,曾手持一大瓠,到护第门外,抵而破之。乃大言曰:「瓠破子苦。」时柱国、平高公侯伏侯龙恩早依随护,深被任委。强练至龙恩宅,呼其妻元氏及其妾媵并婢仆等,并令连席而坐。诸人以逼夫人,苦辞不肯。强练曰:「汝等一例人耳,何有贵贱。」遂逼就坐。未几而护诛,诸子并死。龙恩亦伏法,仍籍没其家。
建德中,每夜上街衢边树,大哭释迦牟尼佛,或至申旦,如此者累日,[28]声甚哀怜。俄而废佛、道二教。
大象末,又以一无底囊,历长安市肆告乞,市人争以米麦遗之。强练张囊投之,随即漏之于地。人或问之曰:「汝何为也?」强练曰:「此亦无馀,但欲使诸人见盛空耳。」至隋开皇初,果移都于龙首山,长安城遂空废。后亦莫知其所终。
又有蜀郡卫元嵩者,亦好言将来之事,盖江左宝志之流。天和中,著诗预论周、隋废兴及皇家受命,并有徵验。性尤不信释教,尝上疏极论之。史失其事,故不为传。
史臣曰:仁义之于教,大矣,术艺之于用,博矣。徇于是者,不能无非,厚于利者,必有其害。诗、书、礼、乐所失也浅,故先王重其德。方术技巧,所失也深,故往哲轻其艺。夫能通方术而不诡于俗,习技巧而必蹈于礼者,岂非大雅君子乎。姚僧垣诊候精审,名冠于一代,其所全济,固亦多焉。而弘兹义方,皆为令器,故能享眉寿,縻好爵。老聃云「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于是信矣。
- ↑性退静 诸本及北史卷八二冀俊传「退静」都作「静退」〈北史脱「性」字〉。殿本误倒。但亦通,今不改。
- ↑大统三年 「三」原作「二」。诸本及北史卷八九蒋升传、御览卷七三三〈三二五一页〉都作「三」。按窦泰攻潼关,卷二文帝纪及其他纪载都说在大统三年。殿本刻误,今径改。
- ↑姚僧垣 张森楷云:「陈书姚察传〈卷二七〉『垣』作『坦』。」按南史卷五九姚察传及册府宋本卷八五九都作「坦」〈明本册府作「垣」〉。但册府宋本卷七九六也作「垣」。
- ↑还领殿中医师 宋本及册府卷八五九〈一0二0三页〉「还」作「追」,百衲本从诸本改作「还」。按僧垣已除骠骑府田曹参军,不在宫廷,所以说「追」。此字这样用法,屡见南北史籍,宋本不误。但作「还」亦通,今不改。
- ↑颇识治体 「颇」原作「愿」。诸本及册府〈同上卷页〉都作「颇」,殿本刻误,今径改。
- ↑十一年转领太医正 「太」原作「大」。册府卷八五九〈一0二0三页〉、北史卷九0姚增垣传作「太」,是,今径改。又明本册府「十一年」作「十年」,宋本作「十一年」。
- ↑谒郡守张〈(嵘)〉〔嵊〕 张森楷云:「『嵘』当作『嵊』,见梁书,此作『嵘』误。」按张嵊,梁书卷四三、南史卷三一都有传,侯景乱时正作吴兴太守。张说是,今据改。下「嵘」字径改,不出校记。
- ↑今时上策莫若近关 册府明本卷七九六〈九四六二页〉「近关」作「杜门」,宋本作「近门」。按「近关」不可解,疑「近」是「闭」之讹。
- ↑谨〈(故)〉〔固〕留不遣 册府〈同上卷页〉、御览卷七二三〈三二0三页〉「故」作「固」,较长,今据改。
- ↑竟不可治 册府、御览〈同上卷页〉「可」作「下」,疑是。
- ↑〈(脸)〉〔睑〕垂覆目 张森楷云:「北史〈卷九0本传〉作『睑』,从『目』,是也。」按张说是,今据改。
- ↑内史柳〈(升)〉〔昂〕 张森楷云:「北史『升』作『昂』,是。此从『升』误。」按柳昂附卷三二其父敏传,云:「武帝时为内史中大夫」,张说是,册府〈同上卷页〉正作「昂」,御览〈同上卷三二0四页〉作「昴」,乃「昂」微误,今据改。
- ↑僧垣宿直侍 北史本传、册府卷八五九〈一0二0四页〉、御览卷七二三〈三二0四页〉「侍」下有「疾」字,疑当有此字。
- ↑僧垣知帝诊候危殆 明本册府及御览〈同上卷页〉作「僧垣诊候,知帝危殆」。宋本册府同周书。
- ↑加荆湖二州刺史 「二」原作「三」。诸本及北史本传都作「二」。殿本刻误,今径改。
- ↑弥须勉励 「弥须」原倒作「须弥」。诸本及北史卷九0姚僧垣附子最传、册府卷八五九〈一0二0四页〉作「弥须」,是,今径乙正。
- ↑开府庆整郝伟等 北史本传「伟」作「玮」。
- ↑河间〈(郑)〉〔鄚〕人也 张森楷云:「『郑』当作『鄚』,河间有『鄚』无『郑』也。」按御览卷四0八〈一八八四页〉正作「鄚」。张说是,今据改。
- ↑秋多雨水 诸本「雨水」都倒作「水雨」。殿本当是依北史卷八二黎景熙传改。
- ↑如又荐饥 「荐」原作「荐」。诸本及北史本传都作「荐」,是,今径改。
- ↑慈爱所以怀众 「所」原作「可」。诸本及北史本传都作「所」。按上句云:「宽大所以兼覆」,二句联文,作「所」是,今径改。
- ↑询采刍荛 诸本「荛」都作「微」,犹言刍荛微末。殿本依北史本传改。但作「荛」亦通,今不改。
- ↑将降中旨 北史本传「将」作「特」。按若是「将」字,则中旨尚未降,下文不能以「荏苒一周,未加功力」为言。疑作「特」是。
- ↑赵文深字德本 金石萃编卷三七华岳颂末署名云:「南阳赵文渊字德本奉敕书。」「文深」作「文渊」,唐人讳「渊」作「深」。
- ↑大统十年追论立义功 北史卷八二赵文深传「十年」作「十二年」。
- ↑子士则 北史卷九0褚该传无「士」字,双名单称。
- ↑人皆敬而信之 汲本、局本无「人」字。
- ↑如此者累日 诸本及北史卷八九强练传「日」都作「月」。疑殿本刻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