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惟录列传卷之五
　　翼运王国传总论
汉因楚起项羽为汉弑楚义帝明因宋起张士诚为明杀宋
之刘福通倖也明非濠州释縳亳邑分符即安淂以佛子
大主运然福通而在势必挤左副元帅俾不淂独制金陵
郭滁阳而在半道邀鸩之计不行走数字符朱公子立致
戏下惟吾命矣刘殉安礼郭殒和阳则前此扶将长养之
功两不可没　䓁之陈张辈之互逐岂非忘明之所由
肇造也　祖之于宋怀厚谊必报于滁阳汉然即久之
崇封　淂已知初之见忌想有不能堪者至瓜步之

役廖德庆为之或曰帝不深求德庆其所以处小明更刻
滁阳矣虽然二氏之磨拭有明其勋绩当在六王以上不
诬

　翼运王国列传
　　滁阳王郭子兴
郭子兴其先曹州人父郭公善日者言以其术游濠之定
远定远富家有女瞽郭公为推其干支生子贵翁以女即
贵乡之人知其瞽不取也且业已过时便与郭公而厚嫁
之郭公自得女术盖售久之遂大买田宅为定远富人生
子三子兴其仲也郭公死三子益以富为豪元至正辛卯
妖言起韩山童乱汝颖徐寿辉擅蕲黄芝麻李亦与其党
彭早住赵均用等陷徐州子与心动推牛酒散钱帛结士
与里中豪孙德崖䓁四人共率众袭濠州㩀之权不禀一

俱自称元帅有事共议之元将彻里不花主兵惮不敢进
惟日掠良民为盗以邀赏百姓益投入城自保至正十二
年壬辰闰三月太祖释皇觉寺趋濠门者以为间行负锧
子兴异太祖状貌为解縳收置帐下俾长十夫子兴骁善
战每出太祖从旁翼卫跳荡无前斩首获生过当因间与
谋事颇宠重引为亲近宿州人马公者尝使气杀人避仇
定远与子兴交善从之濠病且死马公无子有季女为郑
媪出以托子兴子兴以为养女及马公䘚子兴既殊异太
祖自淂太祖四帅颇计淂太祖功夫人张氏乃间进曰朱
某材应有以固其心勿令走他人遂以马公女妻太祖是

为孝慈皇后时四帅皆木强不能一语子兴较通敏而临
阵勇悍过之顾尝得末座意激轻四帅或出非语侵之于
是德崖辈合谋挫子兴每公会语不酬子兴拂衣就舍引
病太祖曰彼日益合而翁益疏何以善后子兴为勉彊一
赴明年使太祖行收兵并诸寨众遂数万攻下滁州元守
将何世陪来降九月彭早住赵均用䓁徐州战败奔濠德
崖等不能拒遂尊事之出其下早住颇有权略自用子兴
与相结德崖等既心忌子兴微间均用曰郭某但有彭将
军真不知有将军矣均用怒相与伺子兴出篡得之械德
崖军太祖按剑起曰郭吾父父有急而去之乎偕郭公子

往愬早住早住为驰德崖破械出之则元贾鲁围濠急也
解仇合力背城以拒会月哥察儿盖助贾鲁滁几不守明
年春贾鲁卒军而围解早住自称鲁淮王均用称永义王
子兴为元帅如故(诨称长/久大王)时二王挟子兴屯泗州使人邀太
祖太祖固不往未几二王争强早住中流矢死均用乃并
有其故所部而德　䓁衔子兴旧为阴阳之于是必杀
子兴太祖遣说客间之曰公昔困于彭城南趋濠郭公闭
壁不相纳死笑淂濠踞其上更欲害之背德不祥即不若
善遇之藉其力以缓急王均用乃己旋又告均用郭公居时
腋旦夕为　不若纵去之便子兴乃淂以万人至滁寻欲都涤

自王太祖不可时太祖所部已数倍之矣悉以归子兴而
谗子子兴者曰镇抚得众心行自大子兴惑之夷太祖他
将夺其左右用事独李善长涕泣不肯行会诸将战归各
有所献太祖无所献子兴益不悦马后乃悉所有遗子兴
张夫人夫人谓子兴曰公知所以得至此乎赵王股掌公
畏朱公子不发今舍若奚赖子兴始悟又明年滁大旱太
祖祷于柏子潭与神约发三矢而还越三日大雨十月元
脱脱围张士诚高邮分兵趋六合六合乞援滁子兴故不
惬六合帅且怯元兵固不许太祖曰六合吾屏蔽六合破
滁不独存遂与耿再成前㨿瓦梁垒为六合声援元兵攻

垒垂破疾复完如是数四乃敛兵入垒出妇女倚门戟手
骂元兵相顾错愕忘战乘间晚归滁而元兵大至滁乃设
伏城外令再成佯走诱之敌果中伏大败去夺其马百旋
恐其复至令诸父老具牛酒犒师而还其所夺马曰非敢
为乱傋他盗耳愿并力高邮赎罪元兵解去规取和阳子
兴问计帝请如制为庐州路义兵甲三千使敢死士服之
椎髻左衽以四驼伪为庐州驰犒者张天祐汤和率以
前行和阳人见之必驩呼开门入疾举火为号而绛衣千
人耿再成领之继其后夹攻之无不利子兴从之前军至
陡阳关和阳人果出远迎款食城外过期不举火再成疑

青衣兵已入城遽率众城下元平章也先帖木儿闭门缒
壮士出击再成战不利中矢反走元兵逐之会日暮收还
而天祐青衣兵遇城下出不意击之衣服乱元兵大败小
西门外汤和追及之夺浮桥登城大呼也先惊遁去再成
等不知也子兴亦以天祐等战没方诟太祖失策会元兵
遣使诣滁谕降城空虚子兴益恐太祖令填三门兵于南
门入使者叱膝行子兴谕之多失辞太祖从旁曲赞之众
欲杀使者太祖微曰杀之示怯是速其来不若恐之大言
纵去彼疑不进于是再请二千人往收败卒身规取和阳
自赎促至城始知天祐等己捷得之矣夜呼门太祖免胄

示之得入会元兵十万来攻阻隍败去子兴遂命太祖总
兵和阳檄至未发时诸将骄不肯下太祖微除榻以观之
俗尚右则诸将坐上坐满唯虚左末坐太祖太祖即末坐
不为异己而遇城守机密诸将瞠视无可否太祖剖决立
办奉命甓城诸将率惰废太祖按界刻期成于是作色陈
檄前下拜曰恭主命非我敢擅因南面按剑大言称总兵
权尊违令者问军正诸将始皇恐就贴先是城破太祖出
巡军见小儿号其母切恻曰吾军有而母乎悉纵所掠令
故夫欢扶去寻濠帅孙德崖以故旧提其中就食和阳太
祖意私其　可有德崖故为不告而纳之而大非子兴意

子兴遂视师和阳德崖请谢去太祖留之不得其前军行
二十里太祖出饯所素闻城中军閧急促还而前军反至
抽刀扼中道拥马衔而行太祖窘既脱衔疾驰则追者箭
集于背行十里许复为短兵所及颠堕马适有故人驰呼
共乘而遇德崖弟自和阳来必杀太祖张甲者从傍解之
而公存亡未可知败朱公子当不幸而公苦两伤吾为子
驰视之则子兴锁德崖而与之酒及还告众怒犹未平张
护力夜与共寝旦复羁麻湖中会徐达等以身质太祖归
德崖亦脱去子兴性暴急既报仇不成又以太祖权日盛
中恚乙未正月䘚归滁阳子兴四子长二子忌太祖威

名置鸩酒躬往迎太祖或微告太祖太祖半道忽控马仰
天为恭如见神人顾二子正色曰即何负若乃见毒二子
误以闻空语惶恐谢汗浃背下马伏地称死罪自是不敢
有异谋会宋刘福通奉韩林儿称帝都亳驰檄招子兴次
子为都元帅张天祐及太祖以右左副之会和阳食尽太
祖略巢湖水军破元蛮子海牙渡江取太平郭元帅与天
祐从攻集庆路元福寿野先等逆拒秦淮水上咸战死长
子病死三子以失职为不利死或曰三舍人皆战死而季
子老舍存一女侍太祖即郭惠妃生蜀代谷王洪武元年
追封子兴为滁阳王命有司建祠祭以中牢以宥氏为奉

祀世守而复老舍家洪武十六年命太常丞张来仪撰子
兴庙碑碑言王无后二十八年命旗手卫官李忠召老舍
黑窑厂往四川侯蜀王老舍生谦谦生升升生信信生琥
世以王孙朝京师琥乞恩弘治中得为奉祀继请乞不休
正德中夺官
论曰滁阳果能用太祖即天意不属独不能显融霸江
　上数十名城哉卒悻悻求一快所欲击与四帅而五顾
　所以云雷太祖者厚谊不可忘乃其谢诸校于和阳不
　闻呼太祖而托其妻与子有滁无和想梦寐不释观二
　子治　以邀未必非遗命所及矣为滁阳庙碑既称无

　后复召黑窑外志罪逃尔尔虽然子裹尸转战女锡胤
　诸籓即使世老舍以滁阳侯万世不以为过哉或曰秦
　淮之役是死小明而天祐尚存为元帅者但以官著太
　祖意不属史乃荒之情有然也

　　宋韩林儿
韩林儿本姓李栾城人先世尝以白莲教惑众谪徙永平
元末父山童复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下生明王出世远近
愚氓翕然信走之于是颖川刘福通与其党杜遵道韩咬
皃等谋动众以宋末丞相陈宜中尝自占城归云帝炳入
倭遂声附之称山童系宋徽宗八世孙生海外淂还当主
中国传檄有云韫玉玺于海东取精兵于日本大率以复
兴亡宋为辞先是元至元中天下骚动其自湖广河南山
东以往盗名号者三百馀处戊子台州方国真始据有土
地元惮战伐以官抚之辛卯罗田徐寿辉称帝于蕲水以

红巾为号略地设官属时四月元参议贾鲁集丁夫二十
六万浚黄河求禹故道河夫怨山童乃以童谣故有石人
一眼天下反之语遂伪凿石埋浚处如其语民相惊扰从
乱如骛山童因之起亦以红巾为号县官捕山童杀之其
妻杨与林儿遁武安山中福通等以林儿主兵陷颖州攻
破罗山确山上蔡真阳等县及汝宁府光州息州八月元
也先帖木儿击复上蔡杀韩咬儿明年其众尚十馀万壬
辰郭子兴亦徔濠淂太祖入滁阳乙未二月福通乃自砀
山夹河求得林儿归立为帝军中群呼明王都亳州国号
宋建元龙凤母杨氏称皇太后以杜遵道盛文郁为丞相

福通罗文素为平章刘六知枢密院六好杀军中称刘太
保每陷一城剉人为粮析鹿邑县太清宫材建宫室林儿
徒拥空名事皆决于福通凡起兵叛元者遥附隶之三月
滁阳王卒和阳通遣人招其所属诸将附宋张天祐往受
命还撽子兴次子为都元帅天祐为右副元帅太祖为左
副元帅乃设小明王木主载军中事无大小咨以行然实
无所奉节制丙申元将答失入都鲁率兵伐宋福通逆战
败元兵于长葛会哈刺不花引兵来援连败福通于太康
十二月进围亳州福通不能禦以宋主林儿奔安礼时太
祖用龙凤纪年渡江下金陵矣福通用兵无先后之序及

首尾呼应之法不固根本亦未尝扼要以规便取势寡谋
浅虑事无规摹且号令不禀行听反侧子散走于是兖豫
而北极大同塞外东至辽阳西迄长安南涉江淮皆其鞭
弭所及诸将蹂躝民不堪命故败不旋踵丙申三月福通
犯汴梁取大名卫辉等处分军三道一趋晋冀一闯关中
一出山东明年走汴梁守将竹真乃自安礼迎林儿都之
是时元将多败或陷或复唯察罕帖木儿兵最劲远近震
之凡福通所遣毛贵之图山东者初陷胶州元脱欢死之
连陷莱阳攻益都未下趋济南元山东宣慰使董抟霄大
破贵兵于城下元擢抟霄郡元帅有忌其功者谮于太尉

纽的该抟霄以老疾辞请以弟昂霄代未几复命搏霄守
长芦抟霄曰吾释此去济南必不守行驻南皮诏改拜河
南左丞甫受命而贵兵猝至诸将慑请退抟霄曰死报国
耳拔剑督战力屈被杀不见血有白气及半空是日昂睿
亦格战死贵乃与不兰奚战好石败之不兰奚奔济南贵
驰陷济南杀守将爱的随陷般阳及蓟州漷州至柳林元
枢密副使达谷珍战死枢密同知刘哈刺不花败贵兵贵
还据济南建宾兴馆置屯田三百六十馀处于莱州攻滕
州元守将以城降辛丑元命察罕总兵徇山东贵与田礼
逆战皆不利元复东昌冠州时田礼与王士诚俱降于察

罕贵独固守济南察罕分奇兵间道出宋兵后南略泰安
逼益阳北徇济阳章丘中捣濒海郡邑自将大军攻济南
三月复之贵亡走巳亥为赵均用所杀贵党续继祖复杀
圴用而福通所遣李武崔德丙申破啇州元奉元路判官
王渊起兵复之九月入潼关杀元参政述律杰元豫王阿
刺忒失理会枢密同知定住引兵复潼关亡何武等复陷
潼关元平章百家奴溃去豫王又复取之武䓁败走丁酉
破武关趣长安分兵东略同华诸州三辅震恐豫王移书
求救察罕察罕新复陜州轻兵赴援与李思齐夹击杀获
无数武等败走福通以其无功责之急遂叛降于思齐而

福通所遣田礼丁酉攻东昌元太尉纽的该击败之戊戌
连陷东平济宁纽的该弃东昌走礼据东昌复陷益都大
掠广平退保东昌庚子攻陷元保定路元遣乐元臣招谕
礼礼杀之不应辛丑与察罕战不利察罕甥扩廓视为子
会关保虎林赤等由东河造浮桥而济礼以二万人夺之
不得关保等且战且渡拔长淮进攻东平礼战大败遂与
王士诚俱降于察罕为元前锋下宋隶州及济宁壬寅六
月礼复与士诚谋刺杀察罕礼等之降也察罕推诚待之
教独入其帐中六月礼请察罕行观营垒或劝从力士防
变察罕不许曰焉得人人防之矣乃轻骑按礼营为士诚

所杀礼等遂入益都察罕卒元朝野震悼追封颖川郡王
以子扩廓代扩廓既领兵攻益都急礼乃间请救于福通
福通自率兵往援亦半道败还礼等城守坚至穴地通道
乃拔其城扩廓醢礼士诚以祭其父礼等既死山东地元
尽复之而福通所遣关先生与破头潘诸将破怀庆等处
转攻陷晋宁关先生等乃分兵二道一出绛州一出沁州
踰太行㷊上党及攻破辽州元将虎林赤击败之关先生
转攻陷晋冀云中雁门代郡遂掠塞外诸郡察罕遣关保
等分兵阨塞绝其归路屡击败之已而元周全与伯帖木
儿有郤以怀庆叛归宋刘福通尽驱其民入汴全还攻察

罕洛阳察罕登城以大义责全全愧退师福通以其师不
进杀之时关先生乘察罕还兵河南乃自塞外东还攻保
定不克陷完州又西掠大同兴和中都诸郡复东向至高
丽界与破头潘等焚上都宫殿略辽阳元总管李震死之
久之士诚䓁死益都而关先生亦转战不利败亡福通所
遣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等之趋关中也不信攻下秦陇
破巩昌以喜喜守巩昌而身进围凤翔元察罕暗益兵凤
翔诱不信等围城察罕乃自外将铁骑昼夜驰二百里分
兵张左右翼掩击之城中亦鼓噪出不信兵大溃奔四川
随令李思齐张良弼等共击喜喜于巩昌喜喜亦败走四

川至于福通所属吴天保故猺贼聚众寇沅州陷武冈路
元湖广右丞沙班讨之战死复陷靖州寻败没福通所属
俞君正亦聚众陷荆门州知州聂炳死之而别将党仲连
陷岳州君正复陷中兴路平章咬住与战败绩判官大都
死之义士范忠荆门僧李智固率义兵复中兴君正败死
又所属邓忠起兵陷建昌路宜黄涂𥙿与郡武应必达等
攻陷邵武路总管吴按摊不花以兵禦之千户魏淳出奇
计擒𥙿必达而复其城盖自己亥八月察罕南下复汴梁
福通复以林儿入安礼时诸路师咸败绩安礼之势日蹙
癸卯吴遣吕珍乘扩廓归河南与李思齐相疑乃将兵二

十万攻安礼福通遣使诣金陵檄救太祖自将以往未至
安礼城破福通见杀吕珍战不胜弃城走庐州左君弼助
珍亦败去太祖遂以宋主林儿还金陵曰此楚义帝也诸
将议于中书省设御座奉林儿刘基从后蹴太祖所坐胡
床遂不果寻密陈天命所在曰此牧𥪡子何为者然纪年
犹仍龙凤如故丙午十二月林儿殂或曰沉于瓜步云凡
称帝十二年太祖始改明年为吴元年又明年即皇帝位
国号大明以小明王故不忘旧也亦以应谶也
　论曰太祖之自宋左副元帅也不足讳也而史乃重言
　之林儿即不必果徽宗后乃以栾城竖子动摇元祚马

　箠所及东西万里如刘福通等诚可为乱天下之才矣
　顾刘诚意之不救安礼属有远略夫救安礼则必存林
　儿存林儿必更存福通度福通果能屈首太祖下惟左
　右哉抑岂能久屈首林皃不为陈友谅江州内击之计
　且能听太祖屈首其下唯左右㦲幸而福通先毙中书
　辍座太祖乃无惭德嗟乎当日孤壁太平以宋呼吸故
　坚人知之矣乃宋之疲元力而预为明地者人未之知
　也不然以毛贵田礼关先生李武等大小数百战一一
　而明身试之即太祖自饶胜略顾宁不百难且后时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