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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 272a 页
云外禅师语录卷第四
参学门人宏怤编

普说僧问古人道诸佛不出世祖师未西来佛法遍
天下谈玄口不开既是佛法遍天下为甚么谈玄口
不开师云咭嘹舌头三千里进云诸佛巳出世祖师
既西来支分派列五叶联辉浩浩谈玄宗旨建立为
甚么翻成途辙师云铜沙锣里满盛油忍俊韩卢空
逐块进云即今四众虔诚人天普集未审有何开示
令一切人不堕途辙师云直下无回互宛转万重关
进云近来狐宗放肆正眼寂寥五家宗旨久矣无闻
还许学人一一举问么师云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
网进云如何是临济宗旨师云电光影里辨龙蛇如
何是云门宗旨师云异乡逢父母如何是曹洞宗旨
师云舀水不扬波如何是沩仰宗旨师云哑子夜弹
琴如何是法眼宗旨师云倒骑千里马如何是最初
一句师云疑杀天下人如何是即今的事师云眼似
鼻孔如何是末后的事师云笑杀旁观进云谢师荅
话师打云可知礼也问承和尚有言开口也打不开
口也打为复悬岩撒手为复觌面全提师云云散月
当空雨过山更缘进云恁么则处处绿杨堪系马家
家门首透长安师云为复悬岩撒手为复觌面全提
进云两途俱不涉一剑倚天寒师云抱桩摇橹懒禅
和乃掉拂子云诸佛未出世祖师未西来佛法遍天
下门径长青苔及乎佛既出世祖既西来弃明珠而
抱鱼目者纷纷皆然固根器之差殊亦指南之不妙
五家宗旨之立皆为斯流扶偏救弊拣正辨邪譬如
国家兵器不得巳而用之只如适才禅客恁么问山
僧恁么荅诸人还会么会则事同一家有什么五宗
六宗之别如或不然不免累及山僧更加疏钞去也
乃竖拂子云还会么海印威神不动而光涵万象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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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在握横抽而见网全初语默纵横任缘施设了无
痕迹岂可追寻悟此则梦绝断常昧之而难超有漏
情尘卜度丧道目前直下知归犹存见迹到遮里须
是个人始得莫漫踌躇毫釐有差天地悬隔山僧今
日为众升堂了无别事盖为迩来魔强法弱裨贩纷
纭参学者既无慕道正因檀越辈又无择法正眼邪
师说法如恒河沙各各自谓成无上菩提诳惑善良
坑残慧命欺胡瞒汉玷辱祖庭相引相牵均投苦海
于是众居士同众禅德告香启白云弟子辈瞻风拨
草犹怀大法之虞和尚担荷宗乘宁无恻隐存念敢
祈不吝慈悲大施普说将妖狐鬼病炙穴穷根以救
正信初萌之士则法门幸甚众生幸甚山僧应之曰
狐鼠邪妄何足挂齿仅可迷惑虎鬼无知之流而不
能惑诸善根有志之士邪正虽殊因缘则一诸公素
称有志高明何独至于此类而责之诸公又云今日
之请普为天下浩浩谈禅种种病根敢求指示非为
此方之流而动千钧之弩也山僧曰诺遂以今朝升
座普告四众曰昨承诸人请山僧细说今时禅病仔
细思量要觅一些禅气了不可得更有什么病可说
得来不见大慧禅师云禅有甚么病禅又不害头疼
又不患肚痛又不患耳聋又不患眼瞎即心即佛有
甚么病狗子有佛性也无无有甚么病唤作竹篦则
触不唤作竹篦则背有甚么病如何是佛麻三斤有
甚么病如何是佛乾屎橛有甚么病你不透了著意
要透便千里万里了也拟心思惟他拟心凑泊他向
击石火闪电光处会他向举起处承当他遮个方始
是病世医拱手然究竟不关禅事只如大慧恁么说
山僧恁么举且道是病不是病病则且置毕竟将甚
么作禅即心即佛是禅耶狗子有佛性也无无是禅
耶麻三斤乾屎橛是禅耶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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篦则背是禅耶如或未然四禅八定是禅耶向髑髅
边认个识神影子是禅耶若向遮些上作活计正是
痴狂外边走有甚么交涉既然如是且道毕竟将甚
么作禅聻喝一喝云这些葛藤桩子野狐涎吐山僧
今日为你剿绝了也还有放身舍命知恩报恩者么
良久云你们光不透脱皆因一向贪图小利客作营
生是以名之曰病因病制方名之曰禅尽大地是病
尽大地是禅禅即是病病即是禅病既非病禅亦非
禅禅病两忘三句净尽然后正好向无禅无病处建
立一切法也在我扫荡一切法也在我而我非建立
扫荡之所能凑泊者故曰我为法王于法自在虽然
如是能有几人不免向无实法中说个药方去也昔
日达磨大师制个药方与二祖可大师云外息诸缘
内心无喘心如墙壁乃可入道可谓应病之药争奈
诸人不肯服何所以山僧寻常向诸兄弟道开口也
打不开口也打速道速道才涉思惟劈头打出若能
向这里撒开肚皮横身天外纵横杀活一切临时举
一机则千机顿赴说一句则万句咸彰一成一切成
一坏一切坏坏中有成成中有坏宾主互用玄要相
成不动纤毫法尔成现入魔入佛自在自由于此透
得方有衲僧气息若只是悟得一个乾萝卜头禅不
曾过得荆棘林者他只是守定一个觌面堂堂无是
不是森罗万象不碍眼光烦恼菩提当体无二底死
见识撞著古人杀活全提处不是囫囵吞吐便是道
理研穷胡拈乱颂自是非他此是山僧昔年害过底
病零零碎碎不知悟了多少后到阳山堂中因先师
举铁牛过窗话垂问山僧种种下语皆被把断后因
风扑门帘处打落从前知解窠臼透到个通身洒落
无念无依处不胜快活举似先师被先师印破面门
几成担板若不是种得般若根深拖了个闹热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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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入今时八斗米糟里埋没一生去也幸而先师以
门庭冷落深虑种杂必危除山僧外更无别付山僧
亦见今时朝王暮郑觅拂觅名只尚虚浮全无实践
入则法眷出则冤雠信义不知惭耻不识因叹曰与
其逐队随流作贪名之衲子不若草衣木食作西山
之逸人于是抗迹匡山绝缘省虑一日因看高峰上
堂自述悟由一段因缘遂自计曰彼睹赞时巳悟到
虚空粉碎大地平沉物我俱忘如镜照镜时节岂不
是与我在阳山堂内悟底一般因甚被雪岩末后一
拶便透不得如是两年间常在肚里不得了彻一日
因携篮过涧中采苦菜失脚跌倒一山禽飞起大叫
一声坦然休歇如云开日朗法法现成无忆无欣遂
颂枕子落地因缘云钟残漏尽一声鸡脱尽从前悟
里迷大用纵横施巨阙堂堂洗土不成泥自后遍阅
传灯诸录无不透彻乃知从前所得悟门亦正但可
惜坐在本来本分知见中不遇大手眼师承煅炼以
至枉吃了七八年辛苦耳诸大德人身难得正法难
闻此事如八十翁翁入场屋真诚不是小儿嬉不可
这边那边负却一知半解到处觅相似语言蕴在八
识田中撞著些瞎眼宗师互相狐媚蓦头印可赚你
百劫千生不是小事不见庞居士初见石头和尚便
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石头以手掩其口士
有省即说偈曰日用事无别惟吾自偶谐头头非取
舍处处没张乖朱紫谁为号立山绝点埃神通并妙
用运水及搬柴这个岂不是与山僧在阳山堂里悟
得个头头上明物物上了底一般今时知识靠遮一
著如须弥山作出世张本者是你看他虽是个俗人
却不向这里坐住又将此语去问马祖云不与万法
为侣者是甚么人马祖向万仞悬岩著力与他一推
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士豁然大悟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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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偈曰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此是选佛场心空
及第归这个岂不是与山僧在匡山采苦菜吃跌时
节相似当知古人无有不透过遮重关而能为人者
又不见百丈大师初侍马祖行次见一群野鸭子飞
过祖云是什么丈云野鸭子良久祖又云什么处去
也丈云飞过去也祖捏丈鼻头丈负痛失声祖云又
道飞过去也丈于此有省既归侍者寮哀哀大哭同
寮问曰汝忆父母耶曰无被骂耶曰无寮曰为甚么
却哭丈曰昨被和尚捏得鼻头痛寮曰有甚因缘不
契丈曰你去问取和尚寮问马祖祖云他却会你自
问他去寮问丈丈大笑寮曰适才哭如今为什么又
笑丈云适才哭如今笑寮罔然次日马祖上堂丈出
捲却拜席祖下座归方丈丈随入祖云我适才要举
一两则因缘你为甚么便捲却席丈云昨日被和尚
扭得鼻头痛祖云你昨日向甚么处留心丈云鼻头
今日又不痛也祖云子深明昨日事此岂不与高峰
睹赞时悟得底相似近时有一等知识说百丈悟了
便能哭能笑能捲席岂不是赃诬古人不见汾阳问
首山念和尚云百丈捲席意旨如何山云龙袖拂开
全体现又云师意云何师云象王行处绝狐踪遮个
岂不是与马祖百丈把手共行底真不忝为他家儿
孙也又不见百丈再参马祖次祖以目视禅床角拂
子丈云即此用离此用祖云子日后开两片皮将何
为人丈取拂子竖起祖云即此用离此用丈挂拂子
于旧处祖震威一喝丈直得三日耳聋师乃竖拂云
还见么百丈大师在山僧拂子头上吟吟而笑却被
黄檗和尚走出来将舌头一伸直得冰消瓦解汝等
诸人切忌动著动著打折汝腰既错会遮个定又错
会赵州见二庵主州云有么有么一庵主竖起拳州
云水浅不是泊船处遂去又问一庵主云有么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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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亦竖起拳州云能杀能活能纵能夺便礼拜昨有
数禅客呈此因缘颂山僧笑曰据你见解总是一个
舌头在赵州口里与山僧初在阳山底颂相似山僧
昔颂此因缘呈先师云庵主手中刀赵州口里剑彼
此不相伤水清石自现先师便与印可如今思之克
由叵耐众禅因请拈颂遂拈云二庵主用处一同为
什么赵州肯一不肯一恁么会错了也你若能向遮
里一劈两开不惟二庵主性命落在你手里只遮赵
州老汉亦无出身之路还会么时人只见金鳞跃不
见蓼花对岸红复颂云打鳖敲龟验死生牢关犹滞
竞头奔都卢一口俱吞尽不脱蓑衣啸月行既错会
遮个定又错会香严示众云如人上树口衔树枝手
不攀枝脚不蹋枝树下有人问西来大意不对则违
他所问若对则丧身失命香严老子可谓点火开门
照贼归了也时有虎头上座便出云树上则不问树
下请和尚道师云看锢鏴著生铁香严呵呵大笑师
云还较些子既错会遮个定又错会黄山谷初见晦
堂堂云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作么生会
谷拟对晦堂云不是不是山谷疑闷不巳一日偕游
涧边木樨盛开香气扑鼻堂云会么谷云不会堂云
吾无隐乎尔谷有省后又见死心心云新长老死学
士死烧作两堆灰向甚么处相见谷拟对心托开云
晦堂处参得底到遮里用不著在谷后常谓人曰生
平被天下老和尚瞒过多少惟有死心道人不肯此
真实相为也诸人且道作么生是真实相为处到遮
里切须仔细山僧若纵遮两片皮举古举今说到弥
勒下生也无休歇究竟看来总是作死马医诸人也
须带些子筋骨捉败古人始有出身之分更若向山
僧言下求觅解会又隔天涯去也若是中下根机也
须向古人无义味话上著倒东觑西觑实究真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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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蓦然捉得古人舌头庶不辜出家行脚之志今夏
堂中数十人多是新发道意者久参上士不满三分
之一其中也有善用心者也有不善用心者皆由发
心差别依师差别参究差别證悟差别因此差别病
亦差别今既不惜口业索性将今时药病差别处略
说数端以为證据近时有一种善知识每开示学人
道此事本来成现不假修持活泼无依天真灵妙非
离真而立处立处即真以不知为古人应病之药了
无实法故遂随语生解不许人作工夫教人直下领
悟如揠苗助长至令学人向举起处承当凡有所问
便喝便掌瞬目扬眉或云觌面荐取或云举似分明
或云久知和尚有此机要或云学人无侍者应对和
尚凡有施为不离遮一路将此合头语唤作本分草
料觌面提持是则也是争奈见网缠绵于无实法中
翻成实法又有一等知识教人向一念不生处趋向
凡有指示即云无相无名了不可得等唤作寂而常
照又引了了灵知不因心念等为證至令学人坐在
黑山鬼窟里闭目藏睛作死模样其害尤甚又有一
等善知识以不立知见不生解会为道凡有所问问
佛即云佛问僧即云僧学人或云不会即云汝有一
肚皮禅在将古人活用处作死语会下合头语如云
天晴日头出雨下地上湿师姑定是女人肚饥便去
吃饭眉毛横眼上鼻孔大头垂等语或师家更为抑
捺即便连叫数声或云疑则别参或云亲言出亲口
谓之不被移换作主到头一朝秤锤落地方知羞见
本命元辰此等坐在平实坑中若肯知非或犹可救
强作主宰终堕邪流又有一种知识教人向见闻知
觉处领略凡有所问即云叫一声应一声步步蹋著
处处不离更求什么或云问话者谁学者或云不会
则云不会底又是谁行是谁行坐是谁坐穿衣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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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无别物致令学人认著个业识痴团以为主人公
于是竖指擎拳进前退后不肯知非执吝自是此等
与前竖指虽同而谬解有异皆成邪外又有一种知
识专怕认识神之祸遂尽破除根身而认器界将古
德机缘胡批胡判如雪岩问高峰谁与你拖个死尸
来声未绝则打出正从上宗师爪牙他妄判云此问
甚好奈师在阿谁处下手不在打处下手所以误有
百年三万六千朝反覆元来是遮汉处著脚致涉许
多廉纤师家出口大宜慎取云云可见他一味胡论
夫雪岩之一见便问声未绝便打出者正是挑贼破
贼杀活全提处如他所说得非所谓不嫌自己麻绳
短反怨他家井底深哉又见其判洞山曹山云前有
良久处一点心性廉纤曹山与他一刀斩断乃设四
禁云莫行心处路言切莫看念佛底人著衣吃饭口
动动眼眨眨底人不挂本来衣切莫向本来面目上
寻出个人来何须正恁么正恁么是一念不生惺惺
寂寂所在若向遮里躲跟便落解脱深坑弯脚坐佛
堆里切忌未生时言汝未生前是驴胎马腹中物切
须忌他此四恶物若参著他谓之损法财灭功德莫
不由兹心意识也千奇万怪都是他变出甚为可畏
曹山一禁禁断便应列洞山之上看他遮等说话真
是西天九十六种之类而乃敢以仰山再来自称不
知一世聪明甚么处去了大众要会曹山莫行心处
路么即山僧所谓开口也打要识不挂本来衣么即
山僧所谓不开口也打若是个外不住圣凡内不住
根本底人则头头独耀著著全彰穿衣吃饭语默经
行那一处不是超佛越祖之正路而必欲扫除之耶
何须正恁么切忌未生时者以未生时乃净法边垢
正恁么时乃染法边垢互遮互拣如楔出楔然染净
之垢与本来之衣乃圣凡幻妄之法故须扫除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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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听法本来无依之人不可扫除者故云但除其病
而不除其法然古人亦有谓本来面目亦须斩为三
段及僧问夹山拨尘见佛时如何山云直须挥剑若
不挥剑渔父栖巢等语盖凡情易尽法爱难忘可见
可證之本来面目可斩而无證无依之本来人不可
斩见佛之见可挥而见佛之人不可挥也所以临济
道你若达得万法无生心如幻化更无一尘一法处
处清净是佛然佛与魔是染净二境约山僧见处无
佛无众生无古无今得者便得不历时节无修无證
无得无失一切时中更无别法设有一法过此者我
说如梦如化山僧所说皆是道流即今目前孤明历
历地听者此人处处无滞通贯十方三界自在入一
切境差别不能回换一刹那间透入法界逢佛说佛
逢祖说祖逢罗汉说罗汉逢饿鬼说饿鬼向一切处
游履教化众生未曾离一念随处清净光透十方万
法一如云云你看他又何曾教人拨去穿衣吃饭语
言动用等来又见其于竹篦子话上生出大法小法
谓之枯木生花又云临济之棒乃绝人之打必须裂
断棒上命根方得自在等疑误殊甚又教人人制一
片竹篦要实实落落放在目前于事物上参之不得
向心窝里看本性妙心不得参本来面目主人公话
将楞严一切事究竟坚固除去一切二字合共邪解
种种谬说难以枚举又见渠子叙其于折竹声中大
悟之后将汾阳三玄要颂结关力参之凡两月馀偶
得智證一书深与己意符合遂发愿力提其语振起
临济宗旨于既没之后遂拈云一句中只具一玄一
要权实照用与汝分了也且道临济为甚么说三遮
里明得方不辜负先宗若道是一又是瞎汉复颂曰
言意浮沉结髑髅发尖迸出海门秋从权到实照功
尽处处吹毛用不留又云三玄参到日头没见夜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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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恶野狐等语又何曾梦见汾阳诸老之三玄三要
意旨来你看汾阳示众云先圣道一句语须具三玄
门一玄门须具三要路阿那个是三玄三要底句快
会取好时有僧问如何是学人著力句荅云嘉州打
大象如何是学人转身句荅云陜府灌铁牛如何是
学人亲切句荅云西河弄狮子又云若人会此三句
巳辨三玄更有三要语在切须荐取不是等閒与大
众颂出颂曰第一玄照用一时全七星光灿烂万里
绝尘烟第二玄钩锥利便尖拟议穿腮过裂面倚双
肩第三玄妙用具方圆随机明理事万法体中全第
一要根境具忘绝朕兆山崩海竭洒飘尘荡尽寒灰
始得妙第二要钩锥察辨呈巧妙纵去夺来掣电机
透匣七星光晃耀第三要不用垂钩并下钓临机一
曲楚歌声闻者尽教来反照又颂云三玄三要事难
分得意忘言道易亲一句明明该万象重阳九月菊
华新你看汾阳恁么颂何曾有一句合他邪解今杜
撰知识巳死邪说犹行子孙正盛中其毒者甚多况
山僧所寓地僻山荒诸方语录得见殊少前日偶在
堂中适睹案上语录数篇首尾不全见其学问辨博
笔气纵横足以笼盖当世驾驭英灵大非承虚接响
之流只可惑愚而不能惑智者可比故其害人甚多
兹特聊举一二以为诸人诸人要识三玄三要底意
旨么山僧不惜眉毛为你颂出第一玄浑仑一块砖
十方俱照彻物物个中全第二玄切忌犯廉纤随时
抛粥饭不借舌头尖第三玄了了绝中边吹火长伸
嘴柴生满灶烟第一要不许诸人道万里绝灰尘一
棒当头捣第二要掣电长空哨娑竭便腾霄虾蟆田
里闹第三要毗岚风浩浩未透祖师关何人不吹倒
大众若能如是会得方知一句中具三玄门一玄门
具三要路有权有实有照有用不假造作法尔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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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必待一玄参起然后以玄消玄以要消要至末后
一要为至宝哉此等邪说磬山天童二老人昔日閒
之而未详山僧今日论之而未悉若能向未详未悉
处透彻将去则玄要宾主左右逢源法如是故非强
论也不见古人道即此见闻非见闻无馀声色可呈
君个中若了无难事体用何妨分不分如是则见闻
知觉与声色无殊声色与见闻不二是以合之则双
美离之则两伤即忠国师之身心一如身外无馀全
体不生灭耳认心认境厥病惟均直饶心境俱忘犹
是光不透脱若便向遮里一守守住施机发用根本
未空只可入佛不可入魔如高峰睹赞百丈扭鼻庞
居士悟旨于石头等时节相似教中所谓十地菩萨
见性如隔罗谷者是也如今要得迷悟一如药病俱
息须是出得一身白汗将无始至今所有八识病源
一刀净尽然后方知阴入界三皆成妙药通身是病
通身是医亦能杀人亦能活人临时加减对症修方
邪病正药正病邪药善病恶药恶病善药凡病圣药
圣病凡药魔病佛药佛病魔药药既无实病亦无依
只得无实无依处多少人向遮里失钱造罪山僧今
日偶然随人颠倒引起遮般络索巳是不能折合直
得开山千岁宝掌和尚跳出来道和尚和尚打折当
门齿了也山僧大展坐具礼伊三拜且道是赏伊是
罚伊良久云赏罚且置汝等住在他道场里还识他
千岁宝掌和尚也无若也不识即今识取识取得了
更须知他令尊令堂姓个甚么始得还会么若向遮
里会得一句中具三玄门一玄门具三要路有权有
实有照有用宾主料拣宗旨五家无不贯彻如或不
能不免更累山僧深入泥水为伊指破去也乃掉拂
子云要识千岁宝掌和尚么只是汝诸人即今历历
地听法者是此人无纤毫可得而能成就一切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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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事业若能如是明见宝掌面目唤作山僧也得
唤作大众也得何以故山僧乃大众之山僧大众乃
山僧之大众离了山僧外无有大众可得离了大众
外无有山僧可得山僧与大众亦能成却一切人亦
能坏却一切人一成一切成一坏一切坏然后知山
僧亦不是山僧大众亦不是大众总是一个千岁宝
掌和尚头头独露著著全彰得到恁么田地则山僧
便是大众大众便是山僧山僧大众识取分明更须
知拄杖子落处始得拈拄杖卓一下云在山僧分上
是山僧拄杖子在大众分上是大众拄杖子离了山
僧大众外别无拄杖子可得然山僧拄杖大众无分
大众拄杖山僧亦无分既然各住各位依旧拄杖全
同同中有异异中有同此是金锁玄关之难到遮里
切须仔细山僧有时将大众拄杖子抛向东洋大海
搅雨翻风有时将大众拄杖子靠在壁角落头打猪
打狗总在山僧分上不关大众事大众有时将山僧
拄杖子搬柴挈米吃饭吃茶有时将山僧拄杖子寂
静散昏撒屎撒尿总是大众分上不关山僧事山僧
放行大众把住山僧把住大众放行收放虽异而常
同作用虽同而常异拈拄杖连卓数下云山僧也大
众也收放也异同也都卢只在遮里一一明妙一一
天真夫是之谓千岁宝掌和尚乃呵呵大笑云鸳鸯
绣出从君看不把金针度与人掷拂子下座。

普说师云大众二六时中退步看看是个甚么道理
还有纤毫与你栖泊也无莫只昏头搭脑吃狐涎鼠
粪以当参学一朝福尽变猪变狗酬他信施有分劝
你不如休歇好今时正法衰微到处有一般邪魔妖
鬼假妆知识相状逞奇捏怪迷惑人道我是真实悟
道的人如何悟如何修如何奇特瞎秃奴你悟得的
禅道在什么处试拈出来呈似老僧看毫末参差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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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脚折当初发心出家岂不是个好念头无端撞入
遮般魔魅网里横著肚肠欺人欺己世世生生流浪
无穷只为多了遮些情想所以道毫釐系念三途业
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你但二六时中放教空荡荡
地对五欲八风如不见不闻相似有什么生死魔魅
得你我看你们个个江西湖南浙江苏杨到处走尽
被他丈二钉八尺楔钉著脚手不是抛向万丈深坑
鬼窟里动亸不得便是向浊波秽浪中漩流不休山
僧与么道也只要你们放下布袋作个洒落无事僧
去你才起心求觅时便被邪魔收摄世世生生同受
恶报你等遮般痴孩子闻有个云外长老出世成群
作队向本子上记了些狐言鬼语个个乱伸几问巴
不得问倒了云外老汉便拍手道云外和尚死了机
也以为得意殊不知山僧全体作用谁管你死鸡死
鸭直教个个头破脑裂鲜血淋漓瞥尔回头识得山
僧的方知神鼎老汉为人直截无人情无机巧棒棒
见血步步超情自然不肯闹忙忙东奔西走见那一
般瞎汉水漉漉地撩起便行岂不快活如今还有恁
么人么何不走出来酬唱看如或未然也只缩头缩
脑向神鼎老汉背后努嘴说什么大话众兄弟切莫
听人说禅说道狐假虎威妄称临济曹洞正宗大须
屙尽泻尽如洗臭糟瓶无一些子气息始得你但外
不住凡圣声色内不住根本知解无能无所无古无
今一道灵光应用无间有甚么禅道与你栖泊汝拟
向什么处学来殊不知你自己是个无边际无方所
活鱍鱍地入圣入凡而圣凡不能拘应色应空而空
色不能滞能为一切圣凡有无得失是非等作其宗
祖遮个是尔真善知识真大导师黄面老子四十九
年横说竖说无非要你们各各识取祖宗面目你更
不肯归家稳坐舍父逃走只顾贪图义句知解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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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词弄口头骗嚇人道我是某处付法禅师善知识
我通宗通教会作诗作文被人问著不是盲枷瞎棒
便是东曳西缠将合头语抵对或广引教典增长稠
林理解稍通急忙付拂子手卷笼罩好人随例颠倒
他时牛头阿旁将铁索穿你鼻孔系著爱河桥下铁
蛇铁蛆钻你肚肠有分莫言不道神鼎者里也不图
你攒集不希人赞叹虽则昔时被阳山授老贼将衣
拂涂污一上只是个赤条条地精穷赫赤汉亦不是
什么善知识也没有什么佛法无知无解饥来化饭
吃冷则募衣穿莫道临济儿孙即使活临济大师到
来也则只可与山僧作个洗脚奴子黄面老儿是个
担粪汉捉死蛇的手三乘十二分教尽是钓虾蟆的
香饵六度万行是虾蟆衣三贤十地是亡家的客作
汉西天四七东土二三尽是悬羊头卖狗肉屠子佛
是山僧小儿曹唤来便用教去便去有什么事有般
瞎秃奴全无手眼但务虚名奸谋诡计各各抄记了
一个鬼簿将佛鬼祖师鬼列之于前外道鬼吃涕唾
鬼脓血粪秽鬼名字各各刻了一本谓之续传灯向
人道我是上传灯的善知识临济正传曹洞正传一
种无志下流摇尾乞怜偷诗套颂觅拂觅名谄谀王
臣华衣美食败坏法门玷辱先德如此之辈莫道消
他信施供养点水寸丝尽须变牛变马酬他施主有
分华报既完果在地狱如此妄称传灯反不如一个
三家村里汉所以山僧道屠儿劫贼虽则造罪犹有
忏悔分邪魔外道撞入法门坑残良善法身慧命虚
妄印證虚妄承当代代互坑愈沉愈堕其罪过于屠
儿劫贼百千万亿倍不可为喻你等今日遇著神鼎
将你眼中钉顶门楔尽与拔却割断缰锁打开脚撩
手扭荡荡无碍任意纵横四生六道笼罩你不得只
是一个亘古亘今无边表无体段底如来更莫求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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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造作莫捏怪莫妆禅师面孔莫颠言倒语迷乱初
机任运腾腾更无什么生死可虑菩提可求翛然无
事亦不存无事之见大众还信得及么若也信得及
便请与么去不逐名言句义道理机锋好恶是非有
无凡圣诸两头念缘将去自然无事佛即是你你即
是佛山河大地即是你你即是山河大地到者里十
方诸佛也须让你出一头地始得好大众大丈夫儿
今日方知自己有与么大受用与么大家业还快活
么离此之外更有一些禅道奇特神通定慧等皆是
邪魔所作急须将热屎劈面泼诸大众心若不异万
法一如毫釐有异便即心与境异我与物异浩浩地
流将去汝若心无有异如日出虚空万象毕现不缘
而照无滞无为应如是做工夫如救头然始得出家
儿父母不供甘旨六亲固以弃离施主供汝衣食王
臣宽汝税粮师长成就汝伴侣夹辅汝更不死却攀
缘妄想践实履真更待何时山僧今日大似下水拖
人不顾性命你若肯信取便与么撒手撒脚履践将
去若不肯拖了个死尸别处去莫来歪死缠我不求
你壮观体面不图你闹热门庭亦懒差人东化西募
养你遮般瞎秃奴神鼎遮里且无窠窟与人坐无岐
路与人行无三界与人出无菩提与人求无祖师与
你做无拂子手卷付人何以故以你诸人个个是诸
佛顶上行若有一毫法开示诸人有凡可舍有圣可
成则为轻贱汝则为狐魅汝山僧岂肯用与么心行
好大众莫费心力无汝凑泊处无汝用心处只要二
六时中一斩一切断一切诸佛现前无一毫心喜一
切恶境现前无一念心怖空空灵灵外无凡圣知解
内无根本可依到遮里须是个人始得拟议迟疑白
云万里好大众你若信佛被佛鬼瞒信祖师被祖师
鬼瞒信菩萨被菩萨鬼瞒信文殊普贤观音势至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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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弥勒尽是一夥说真方卖假药的贼你若身生十
善疮与你天堂膏药贴你若身生十恶疮与你三途
膏药贴你若身生六度万行疮与你三十二相八十
种好膏药贴你若不生一切疮则无可贴本是一个
光光净净身子无端吃了些狐涎鼠粪便装出个怪
脸丑形摇尾巴摆骨臀养长毛拽长棒说奇说怪见
鬼见神到处迷乱人家男女向六根门头光影坐却
终日商量奇妙尖新业识茫茫心常附物念念只思
妖媚于人或有熟记千百联诗句逢人问著便酬又
有一等烂记了些泥牛木马石女石龟眉毛鼻孔大
家在此擎拳竖指拂袖摇身等一套相似语熟背将
来混得过便为省发如此参禅所谓汝眼本正因师
故邪苦哉苦哉劫佛衣食轮转无穷瞎秃狗鸟鼠僧
淫女子自害害人罪业无量山僧苦口相劝泪出痛
肠诸方行脚也须自带眼目始得辨佛辨魔知邪知
正莫被狐群狗党无罪枷著向墨汁里浸杀不肯前
进自惑惑他作地狱业只为诸人不守本分不信自
己本身殊胜如太虚空杳无边际千佛出世增汝一
毫不得不出世减汝一毫不得无端生头生角为境
所转遮边经冬那边过夏倚他户傍他墙虚图名誉
记语传言不自立志所以不惜口业痛棒打你骂遮
野狐种且不敢望你替佛祖出气且要你脱却笼头
卸却枷锁作个本分好人去还自肯么肯则未脱根
尘不肯永沉生死珍重珍重。
云外禅师语录卷第四终


( 蕲水县弟子自法捐赀刻
神鼎云外和尚语录第四卷
康熙乙巳夏月神鼎塔院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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