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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觉和尚广录卷第十六
嗣法弟子 道霈 重编

* 文

** 戒杀生

杀生之戒。佛家首重之。此非佛家之私言也。盖缘人
物之情。所最爱者莫如生。所最苦者莫如死。故恶之
最大。罪之最重者。莫如杀。又闻之。天地之大德曰生。
则知。人之大恶曰杀生矣。上帝好生。则知上帝所恶
在杀生矣。元善之长也。则知。杀生为恶之长矣。仁人
心也。则知杀生非人心矣。杀戒可弗重欤。且人既以
仁为心。则量包虚空。宁有痿痹之处。机贯终始。宁有
歇灭之时。所谓天地万物为一体者。此心也。此仁也。
故儒家圣人。致中和。必极于天地位万物育。至诚尽
性。必极于能尽物之性。非迂也诞也。一体之仁。本如
是也。一体之仁既本如是。而圣人之治天下。乃不免
于鲜食者何也。则圣人之不得巳也。吾尝考之佛经
矣。劫初生民。淳朴无伪。故天生地肥及粳米。以资其
日用。厥后机心渐长。则地肥及粳米俱弗生。而民乃
艰食。繇是饥火所逼。杀机妄动。以强凌弱。以智凌愚。
受禽兽而食之。亦犹禽兽之相食而巳。然初计在塞
其饥馁。卒乃贪其腥味。日甚一日。屠戮肆行。圣人起
而哀之。乃立礼以为之防。曰仲春不许破巢毁卵矣。
鱼不盈尺不鬻矣。祭必以礼。有常供矣。宴必以礼。有
常数矣。大夫无故。不杀牛羊矣。士无故。不杀犬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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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岂圣人之本意哉。不能止其所趋。聊以防其所滥。
故曰此圣人之不得巳也。夫物之与我。形躯虽隔。知
觉实同。贪生怖死。与人何异。今乃加彼无穷之极苦。
资我一刻之微甘。于情安乎。于理当乎。取彼至切之
身命。享我闲泛之人情。于情安乎。于理当乎。杀彼命
而冀延我之命。杀彼身而冀养我之身。杀彼父母妻
子。而冀保我之父母妻子。于情安乎。于理当乎。即不
待反已而推。试思。其生上刀砧。活投汤镬。恐怖呼号
之状。疾痛怨恨之情。可忍乎。可食乎。如以为可忍可
食。则其心巳非人心耳。孟子曰。君子见其生。不忍见
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岂姑息之私情哉。至于晚
近之世。尤有不忍言者。世风薄恶。竞尚浮靡。穷极口
腹之欲。罗尽水陆之珍。一飧之馔。至杀生灵数百命。
其尤可痛者。居父母之丧。饮酒食肉。宛同吉宴。所杀
生命。尤为无数。祇此一节。远违古圣之礼。近犯 天
朝之律。外结怨恨之仇。内灭仁孝之脉。为儒乎。非儒
乎。为善乎。非善乎。每有规之者。辄以世俗讥嫌为辞。
夫不惧圣制。不惧王法。不惧不仁不孝之实恶。而独
惧世俗之浮议。果何见哉。果何见哉。呜呼凡愚之民。
固宜随俗而趋。豪杰之士。岂可习而弗察乎。昔黄山
谷作颂曰。我肉众生肉。形殊体不殊。元同一种性。只
是隔形躯。苦恼从他受。肥甘为我须。莫教阎老判。自
揣看何如。戒杀之意。斯颂尽之矣。至于因果感应之
说。理所必然。决难逃避。非独佛经详之。史传载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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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目睹闻。昭然不诬。但君子止恶。非为畏罚。为仁。岂
为贪报。不过自完其人心而巳。高明者幸鉴之。

** 戒溺女

尝闻业海之中。惟杀业为最重。杀业之中。惟杀人为
最重。杀人之中。惟父子相杀为最重。杀子之中。惟无
罪而杀为最重。今世俗溺女。正所谓杀无罪之子。愆
之莫大者也。而世俗恬不知怪。视以为常。不亦异乎。
昔孟子谓。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
心。非纳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要誉于乡党朋友也。
非恶其声而然也。直曰。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今举女
而溺之。是爱子不及邻人之子矣。不特此也。狱中之
囚罪本当决。刑官尚展转于秋冬。以延其须臾之生。
今举女而溺之。是爱子不及罪死之囚矣。不特此也。
仁人恻隐之情。无不遍满。即蠉飞蠕动。尚不忍伤。今
举女而溺之。是爱子不及蠉蠕之微矣。不特此也。凶
顽之极。莫尚乎禽兽。然闻猿因哀子而断肠。虎数回
头而顾子。其爱子之情。岂有择于男女哉。今举女而
溺之。是爱子不及禽兽之仁矣。为人父母。而所为若
此。姑勿论其明有偿杀之条。幽有绝嗣之报。但观其
才离母胎。即抛死所。呼号不及。痛苦无诉。宛转溪涧
之中。路人不敢正视。而为之父母者。果可为乎。不可
为乎。呜呼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其有不忍人之
心也。今忍心至此。曾禽兽之不如。又何以自命于天
地之间也。吾尝深求其故。莫能自解。将谓女仕他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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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关于代老承祧。而溺之欤。独不曰生男而流荡四
方。其奈之何。将谓省费奁赀。而溺之欤。独不曰生男
而赌嫖倾家。其奈之何。将谓逆料不贤。而溺之欤。独
不曰生男而败辱家声。其奈之何。将谓家贫难度。而
溺之欤。独不曰生男而必衣必食。其奈之何。将谓无
男多女。而溺之欤。独不曰受此冥报竟世无男。其奈
之何。揆厥所繇。不过习杀为常。仁心澌灭。处流俗之
皆同。欺王法之无举。徒便私家之计。罔畏鬼神之诛
耳。用是知。为之女者其冤枉忿恨之情。直当贯日而
飞霜。为之父母者。其乖戾不祥之气。必且遮宇而蔽
宙。岂非造莫大之愆。贻无穷之祸哉。触目伤心。用兹
饶舌。冀其力改。相劝回风。倘见他人弃女。曲为区处。
全其生命。未必非转祸成祥之一机也。

** 劝放生

尝闻之。诸佛众生一心也。诸佛以众生之爱。而成其
慈。故其慈最大。众生以诸佛之慈。而封为爱。故其爱
最深。最深之爱。靡不爱也。而莫爱于获已命。最大之
慈。靡不慈也。而莫慈于救众命。是以古之君子。乐于
放生者。良以上体诸佛之大慈。下满众生之深爱。为
善之大。孰过于是。慨自杀机一启。惨毒广行。百计搜
罗。千方掩取。或紧闭笼槛之内。或生悬刀俎之间。胆
落魂飞。母离子散。口愤愤而谁告。目盻盻而求援。正
如拟决之囚。逼近死门。亦如安居之众。忽遭横掳。其
疾苦之状。哀怨之情。为何如也。所以诸佛于此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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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广劝放生。捐我不坚之财。赎彼至重之命。或少
止一二。或多至万千。使其易危为安。临死得活。天高
海阔。一任遨游。日煖风和。同归熙皞。虽曰最小之施。
实为莫大之德矣。即毋论其或为未来诸佛。或是多
生父母。伹知觉是同。理必难忍。亦无论其或获报于
生前。或受偿于没后。但生机一触。情自难忘。况当草
木之黄落。尚戚然而生悲。见云雾之阴惨。犹凄然而
失乐。验知。真心必遍满于十虚。至仁直流贯于万汇。
岂有血气之属。反无哀悯之诚哉。唯愿常行救赎。俾
仁脉之恒流。广喻朋侪。使慈风之普被。完满本来真
心。保全自已诸佛。仰赞 皇仁之化。默回杀运之机。
是谓为善最乐。莫非太平盛事。请垂只手。毋攒双眉。

** 善友篇

友之谊尚矣。德不孤立。仁必有辅。功难独运。器非自
成。虽据崇高之位。非友则不能安。虽怀琦瑰之资。非
友则多自弃。至有父不能得之于子。君不能得之于
臣。兄不能得之于弟。夫不能得之于妇者。每发于友
之一言。而卒完其美。友之功顾不重欤。然友之名一。
友之实殊。有友以情者。有友以利者。有友以道者。友
以情友以利。又何贵于友哉。其必友以道乎。友以道
则相忘于形迹之表。相契于声色之先。切磋砥砺。唯
道是归。可以去吾之偏。可以启吾之蔽。可以补吾之
阙。可以成吾之长。易曰。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友
谊之不可不重。也明矣。自世风既降。友道日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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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称友者。利与情而巳。或利有时而弗得。情有时而
偶乖。则怨尤起。或求之已者。约求之人者备。讳已之
所短。忌人之所长。则怨尤起。由是愤愤焉。告于人曰。
天下无良友。天下无良友。岂尽友之弗良哉。则取友
之道未善也。古之善于取友者。勿尽人之情。勿觊人
之利。勿以所长盖人。勿以所短病人。亟亟焉惟善是
取。至有抱神明之资。居九五之位。而察及刍荛。访及
工瞽。则何莫而非友哉。至于景行前哲。则友不问今
古矣。他石攻玉。则友不问善恶矣。广之至于天法其
高。地法其厚。日月法其明。寒暑法其变。羽毛鳞甲。草
木金石。罔不有则。罔不可法。岂可谓天下无良友哉
余少多狂疾。不能纳交于大人君子之门。又以才疏
学浅故。大人君子。亦多弗录于囊中。然卒之于道。不
至大有悖戾者。实得于友之功。居多也。兹有所感。乃
笔之以谕来者。毋曰天下无良友。则善也。

** 祭玄沙宗一大师塔

崇祯甲戌闰八月十五日。鼓山白云峰涌泉寺住持
后学比丘某。谨以山蔬岩茗。致祭于古玄沙院宗一
大师之塔。而言曰。大道既南。宗灯益炽。雪峰演德峤
之脉。枯木开觉树之华。唯师首出。实称再来。白龙江
上。棹回万顷之波。飞鸢岭头。踢破大千之界。逆风把
柁。收回象骨之毬。出格生机。夺却鼓山之眼。寄去三
幅白纸。直要欺圣瞒贤。接得三种病人。尽教成佛作
祖。敢保灵云未彻。走遍四海之脚跟。直折镜清深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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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尽诸宗之手段。雷霆千载。辉映十方。某滥入缁流。
稍窥刹影。叨主邻峰之席。如渊如冰。幸瞻白塔之光。
若山若斗。松涛鸟韵。长闻法语之恒流。山月江云。尽
睹灵仪之如在。兹扫片石。赃物尚存。特爇瓣香。玄关
非邈。伏惟。尚飨。

** 祭真寂闻谷大师

崇祯丁丑春三月朔旦。住福州鼓山涌泉禅寺禀戒
弟子某。谨以瓣香杯茗。致祭于匋山真寂堂上闻谷
大师之灵。而言曰。于惟。大师世隆隐德。夙禀灵姿。将
降毗蓝。门外惊介冑之拥。方离襁褓。额边瞻窣堵之
悬。岐嶷即断荤茹。龆龀不为儿嬉。早慕真谛。深厌俗
尘。既入缁流。遂培慧种。清平庵里。便究生心之源。尸
院林中。忽达归真之路。仪峰鼓震。夺来不用拟心。五
云门深。直入何须弹指。蒙头双径。笑破虚空讲得经。
插草苕溪。顿变黄金。浑作地。佛眼同佛心交彻。永明
之宗镜煌煌。妙智兼妙行双超。幻住之高踪历历。屹
末流之砥柱。力挽狂澜。握当代之金錍。剔开蒙翳。铁
关据险。鸡韵难瞒。犀烛生光。妖形莫遁。眉间挂剑。杀
活祇在临时。舌本含莲。语默无非这个。法云荫地。合
地载而同滋。慧日亘空。尽空含而普耀。每横宝掌之
锡。三届无诸之乡。拂开宝善寒云。宛成佛国。大布闽
瓯化雨。有并河倾。寸草悉获春晖。鼯鼠亦恣海饮。某
痴怀腐璞。癖甘系匏。舌长深苔。安庸群石之点首。门
无半屦。自分一壑以藏身。偶觐慈光。即蒙过誉。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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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戒之托。兼参密印之同。类神鼎之垂引慈明。似圆
通之力嘘大觉。岂意古道而再见今日。遂使驽骀。而
备驱后尘。三越王春。未瞻象表。两承手翰。犹听狮弦。
何鹤林之谈遽终。乃莲邦之缘正熟。深痛梁木之速
坏。益嗟大地之无光。鸟韵风声。总成愁叹。江云山月。
尽是悲心。既千里而特来。仅杯茗以致奠。特陈缶愫。
聊展礿诚。伏惟尚飨。

** 祭滕秀实居士

崇祯壬申秋九月望后三日。建安荷山庵比丘某。谨
以山茗园蔬。致奠于秀实滕公大居士之灵。而言曰。
呜呼公而果逝也耶。公逝而有不逝者耶。其逝者逝
矣。其不逝者。远在人心。未可得而俱尽也。良以。素封
之家。多不乐施与。即乐施与。亦多恃财自矜。好谀悦
佞。或逐势炎凉。随时上下。虽有施与。而实德则病矣。
惟公则异于是。予之纳交于公。计巳八更裘葛。始自
金仙一晤。得瞻芝宇。明年秋。予辞金仙。策杖走三百
馀里。遍寻结茅之地。竟不可得。次春始至郡城。寓城
南古观中。公闻之即趋赴。时天大雨。溪涨桥没。公冒
雨褰裳而渡。及见如逢已亲。意殊恳恳。呜呼予何所
感于公。乃能倾盖如故若是耶。未几。予往居荷山。凡
庵中所乏。必惟公是需。山刹初立。典籍全缺。公乃出
重赀。往秀水。请方册藏经以归。及予作弘释录及寱
言二书成。公喜甚。亟寿之梓。呜呼予何所感于公。乃
能乐施弗倦若是耶。且予孑然一衲矣。素无名闻。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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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交为之游扬。兼之性多执古。不妄与人往还。坐
是人多不悦。或有窃议而嗤之者。或有数短予于公
诱其他向者。公皆若不闻也。呜呼予何所感于公。乃
能贝锦莫移。克恒厥德若是耶。迄今岁之八月。公困
于二竖。谓予曰。弟子此病。决不能起。但临终一著。老
师何以教我。予曰。即从今日打点去。将家下事及亲
与冤。悉皆放下。惟专持一句佛号。若临终时。得此念
不失。便是往生见佛时也。公唯唯。遂一如予言。阅二
七日。沐浴更衣。扶出坐正𥨊。请诸净土友人。相助念
佛。合掌而化。呜呼予何所感于公。乃能脱重罥于片
言。历生死而弗二若是耶。兹值公三七之辰。予以俗
礼。致奠于公。不能为文以广颂公德。但备述予深铭
于心。而不能忘者如此。此必公之独有深契于衷。非
他人可得而喻者。或宿缘有在。即公亦不自知其何
以至此也。呜呼如公者。岂可复得耶。灵如不昧。其来
歆斯。

** 祭张达宇居士

崇祯癸未秋七月朔。住福州鼓山涌泉寺沙门某。谨
以灵源之泉。凤池之茗。致祭于达宇张公大居士之
灵。而言曰。人之有生死。犹日之有昼夜。岁之有寒暑
也。故生不足以为庆。死不足以为悲。所重在生而能
善其生。死而能善其死。则非具大智慧大力量者。不
能也。余未脱白时。与公及怀庭沈公。结净土社。二公
皆笃信净土。而余独兼带于禅净之间。迨余脱白。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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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不能长聚首。然未尝不神交千里也。及余归闽。公
独延余。居金仙庵者三载。尤见绻恋之情。继居杭之
真寂。闻沈公预自择日。沐浴更衣。端坐西逝。顶如炙
焉。生西之證甚明。余为合掌赞叹。喜社中之有人也。
迨辛巳之秋。归自金华。寓于三峰。公同沈公之子。皆
来会。彼此皤然。非复旧时颜面。及别余执手曰。木末
残阳。光景几何。彼此老大。恐不复再相见也。彼此皆
怅怅而别。今春有兴福之役。拟或得一见。未几而讣
音至矣。且闻其临终坐化。一如沈公。生死之际。超然
得力如此。谓非具大智慧大力量者。能然哉。大都沈
以沉密胜。公以决烈胜。沉密则其功纯。决烈则其功
猛。故皆能顿舍秽质。毓神净邦。善生善死。为圣人之
徒也。但思。二公皆先我著鞭。超然遐举而余独后死。
迟回浊区。良友既达。孤立无与。此则不能忘情于二
公也。兹遣僧来奠。鄙不能文。特叙其相与之始末。及
欣仰之私情而巳。公其鉴之。

* 考

** 三玄考

予三十年前学临济。三十年后学曹洞。自从胡乱后。
始知法无异味。又因曹洞而得临济。近因诸师大起
三玄之诤。后学莫知适从。予不忍傍观。聊出一手。岂
曰好辩哉。

临济曰。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须具三玄门。一玄中
须具三要路。有权有实。有照有用。汝等诸人。作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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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

此三玄之始也。既曰一句具三玄。一玄具三要。岂
可如古塔主洪觉范之逐句分别乎。有权有实。有
照有用。三玄三要。总不出此。

汾阳曰。凡一句语。须具三玄门。每一玄门。须具三要
路。有照有用。或先照后用。或先用后照。或照用同时。
或照用不同时。先照后用。且要共你商量。先用后照。
你也须是个人始得。照用同时。你作么生当抵。照用
不同时。你又作么生凑泊。

玄要之旨。又被汾阳开通发扬之。快会取好。昔天
台韶国师答彦明之问。以三要。为照要用要照用
同时要。失其旨矣。

僧问汾阳。如何是学人著力处。师曰。嘉州打大像。曰
如何是学人转身处。师曰。陜府灌铁牛。曰如何是学
人亲切处。师曰。西河弄师子。乃曰。若人会得此三句。
巳辩三玄。更有三要语在。切须荐取。不是等閒。与大
众颂出。曰三玄三要事难分。得意忘言道易亲。一句
明明该万象。重阳九日菊花新。

汾阳三句。如大火聚。近之不得。背之非火。若能会
取三玄。无剩旨矣。然犹云更有三要语在。切须荐
取。何也。汾阳不云乎。一句明明该万象。重阳九日
菊花新。若未忘言。难契此旨。

又举三玄语曰。汝还会三玄底时节么。直须会取古
人意旨。然后自心明去。更得变通自在受用无穷。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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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自受用身佛。不从他教。便识得自家活计。所以南
泉曰。王老师。十八上解作活计。僧便问。古人十八上
解作活计。未审。作个什么活计。师曰。两只水牯牛。双
角无拦捲。复云。若要于此明得去。直须得三玄旨趣。
始得受用无碍。自家庆快。以畅平生。大丈夫汉。莫教
自辜。触事不通。彼无利济。与汝一切颂出。颂曰。第一
玄。法界广无边。森罗及万象。总在镜中圆。第二玄。释
尊问阿难。多闻随事答。应器量方圆。第三玄。直出古
皇前。四句百非外。闾氏问丰干。

汾阳云。直须会取古人意旨。然后自心明去。更得
变通自在受用无穷。即此观之。临济之全体大用。
一三玄尽之矣。有祇作大机大用看者。非是。汾阳
三颂。虽分为三。乃是不分而分。分而不分。三颂虽
止云第一玄第二玄第三玄。其实首一颂。即明体
中玄。第二颂即明句中玄。第三颂即明意中玄。达
者详之。

僧问古塔主曰。三玄三要之名。愿为标出。古曰。三玄
者。一体中玄。二句中玄。三玄中玄。(有云意中玄)此三玄门。
是佛祖正见。学人但随入得一玄。巳具正见。入得诸
佛阃奥。

昔临济大师。伹云。一句须具三玄。一玄须具三要。
未闻有体中玄等名目。汾阳颂亦祇云第一玄等。
故洪觉范非古塔主妄立。然浮山远公有云。意中
玄者。非意识之意。远曾亲见汾阳。且久依之者。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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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玄之名。其来巳久。非古塔主所立也。后来见
诸师语录。率皆承用。如圆悟碧岩集中。亦云三玄
者体中玄句中玄意中玄。圆悟既如是释。则三玄
之名。殆未可非也。

古塔主释汾阳颂曰。三玄三要事难分。总颂三玄也。
下三句别列。得意忘言道易亲。此玄中玄也。一句明
明该万象。此体中玄也。重阳九日菊花新。此句中玄
也。

据汾阳颂。明言玄要难分。但得意而忘言。则一句
之中。无所不包。如云重阳九日菊花新一句。三玄
三要。皆可冥会。今塔主乃逐句。分释三玄。则三要
又将何分释乎。

僧问。如何是体中玄。塔主曰。如肇法师云。会万物为
已者。其惟圣人乎。又曰。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又曰。诸
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世间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
体。如此等。方是正见。才缺纤毫。即成邪见。便有剩法。
不了唯心。僧又问。何等语是体中玄。塔主曰。如佛以
手指地曰。此处宜建梵刹。天帝释将一茎草。插其处
曰。建梵刹竟。佛乃微笑。水潦被马祖一踏踏倒。起曰。
万象森罗。百千妙义。祇向一毫头上。便识得根源去。
僧问赵州。如何是学人自已。州曰。山河大地。此等所
谓合头语。直明体中玄。正是泼恶水。自无出身之路。
僧进曰。有何言句。明出身之路。塔主曰。如杏山问石
室。曾到五台否。对曰。曾到。曰见文殊否。对曰。见。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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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与汝道什么。对曰。道和尚父母抛在荒草里。僧问
甘泉。维摩以手掷三千大千世界于他方。意旨如何。
曰。填满沟壑。僧曰。一句道尽时如何。曰百杂碎。云门
问僧。甚处来。曰南岳来。又问。让和尚为甚入洞庭湖
里。僧无对。云门代曰。谢和尚降尊就卑。此等语。虽赴
来机。亦有出身之路。要且未得脱洒洁净。更须知有
句中玄。

古明体中玄。所引言句。姑未论其是否。但其意祇
是认平常理性。未出格量。岂临济体中玄哉。

僧又问。既悟体中玄。凡有言句。事理俱备。何须句中
玄。塔主曰。体中玄。临机须看时节分宾主。又认法身
法性。能卷舒万象。纵夺圣凡。彼此见解所缠。不得脱
洒。所以须明句中玄。若明得。谓之透脱一路向上关
棙。又谓之本分事祗对。更不答话。僧曰。何等语是句
中玄。塔主曰。如比丘问佛说甚法。佛曰。说定法。又问。
明日说甚法。佛曰。不定法。曰今日为甚定。明日为甚
不定。佛曰。今日定。明日不定。僧问思和尚。如何是佛
法大意。思曰。庐陵米作么价。又僧问赵州。承闻。和尚
亲见南泉。是否。州曰。镇州出大萝卜头。又僧问云门。
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谭。门曰。糊饼。如何是向上关棙。
门曰。东山西岭青。又僧问洞山。如何是佛。山曰。麻三
斤。若于此等言句中。悟入一句。一切总通。所以体中
玄见解。一时净尽。从此巳后。总无佛法知见。便能与
人去钉楔。脱笼头。更不依倚一物。然但脱得知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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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犹在。于生死不得自在。何以故。为未悟道故。于他
分上所有言句。谓之不答话。今世以此为极则。天下
大行。祖风歇灭。为有言句在。若要不涉言句。须明玄
中玄。

古曰。透向上关棙。无佛法知见是也。又曰。能与人
去钉楔。脱笼头。不依倚一物是也。但曰。脱得知见。
见解犹在。且曰。未悟道。既未悟道。则所谓见解。何
能透向上关棙乎。自已之钉楔未拔。笼头未脱。何
能为人去钉楔。脱笼头乎。是知古之所谓句中玄。
但是学解之流。说出许多玄言妙句而巳。岂临济
之句中玄哉。

僧问。何等语是玄中玄。塔主曰。如外道问佛。不问有
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外道曰。世尊大慈。开我迷云。
令我得入。又僧问马祖。离四句绝百非。请师直指西
来意。祖曰。我今日无心绪。但问取智藏。僧问藏。藏曰。
我今日头痛。问取海兄。僧问海。海曰。我到这里却不
会。又临济问黄蘖。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三问三被
打。此等因缘。方便门中。以为玄极。惟悟者方知。若望
上祖初宗。即未可也。

古所引因缘。皆是不涉言句者。谓之玄中玄。惟悟
者方知。诚如是。则前所引。庐陵米。麻三斤。云门饼
等。祇是句中玄。未具玄中玄。皆未悟者。所能知也。
又如汾阳。所谓嘉州打大像。陜府灌铁牛。西河弄
师子等。亦祇是句中玄。未具玄中玄。皆未悟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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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知也。其谬甚矣。是知。古之所谓玄中玄。尽属妄
想。岂临济之玄中玄哉。

僧曰。三玄须得一时圆备。若见未圆备。有何过。塔主
曰。但得体中玄。未了句中玄。此人长有佛法知见。所
出言句。一一要会三乘对答。句中须依时节具理事
分宾主。方谓之圆。不然。谓之偏枯。此人以不忘知见。
故道眼未明。如眼中有金屑。须更悟句中玄乃可也。
若但悟句中玄。即透法身。然反为此知见奴使。并无
实行。有僧爱人我。以心外有境。未明体中玄也。云门
临济下儿孙。多如此。凡学道人。纵能悟得二种玄门。
又须明取玄中玄。方能不坐在脱洒路上。始得平稳。
脚踏实地。

既悟体中玄。而曰不忘知见。道眼未明。则此体全
妄。未得为玄也。既曰但悟句中玄。即透法身。而犹
曰未明体中玄。何也。夫体中玄。正是法身边事。岂
有透法身之人。尚不明法身者乎。是知古所认体
中玄。非明法身。句中玄非透法身。总之。妄生拟议
而巳。大抵三玄。须是一句具三。一时圆备。不可以
前后浅深分。一若有缺。则二皆渗漏。亦不得名玄
也。至觉范。好论古之失。而不能深明其失。但诋其
不合以玄沙三句。判三玄而巳。夫玄沙三句。其语
具在。彼第一句有云。若知出格之量。则不被心魔
所使。入到手中。便转换落落地。言通大道。不坐平
常之见。今古所云长有佛法知见等语。正未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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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坐平常见者也。拟之玄沙第一句。不大径庭哉。
玄沙第二句有云。出生入死。广利一切。迥脱色欲
爱见之境。今古云。为知见奴使。并无实行。有爱憎
人我。拟之玄沙第二句。不大径庭哉。玄沙第三句
有云。大用现前。应化无方。全用全不用。全生全不
生。今古但云不涉语言。乃取世尊良久。马祖答离
四句。临济三次吃棒等證。谓其不涉语言。拟之玄
沙第三句。不大径庭哉。是知古固不识玄沙。而觉
范非特不识玄沙。亦并不识古也。轻呵妄引。觉范
之过甚矣。

觉范曰。此方教体。以音闻应机。故明道者。假以语言。
发其智用。以言遣言。以理辩理。则妙精圆明。未尝间
断。谓之流注真如。此汾阳所谓。一句明明该万象者
也。得之者神而明之。不死于句下。故其应机而用。皆
脱略窠臼。使不滞影迹。谓之有语中无语。此汾阳所
谓。重阳九日菊花新者也。三玄之说。本由遣病。故达
法者。贵知其意。知意则索尔虚閒。随缘任运。谓之不
遗时。此汾阳所谓。得意忘言道易亲者也。

此觉范之所谓三玄也。自此方教体。至一句明明
该万象。明体中玄也。自得之者。至重阳九日菊花
新。明句中玄也。自三玄之说。至得意忘言道易亲。
明意中玄也。昔古塔主。以汾阳颂。分配三玄。大乖
汾阳之旨。今觉范亦从而分之何耶。又觉范每呵
古塔主。不合妄立体中玄等名目。今亦暗承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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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何耶。且其释义。前二玄。亦祇是玄沙古塔主之
说。惟后一玄不同耳。是知觉范所论。多任一时之
快。矛盾若是。人每爱其才。而遂信其说。其遗害可
胜道哉。

觉范曰。非特临济喜论三玄。石头所作参同契。备具
此旨。尝深观之。但易玄要之语。为明暗耳。文止四十
馀句。而以明暗论者半之。篇首便标曰。灵源明皎洁。
枝派暗流注。又开通发扬之曰。暗合上中言。明明清
浊句。在暗则必合上中。在明则须明清浊。此体中玄
也。至指其宗而示其意。则曰本末须归宗。尊卑用其
语。故下广叙明暗之句。奕奕联连不巳。此句中玄也。
及其辞尽也。则又曰。谨白参玄人。光阴莫虚度。道人
日用能不遗时失候。则是真报佛恩。此意中玄也。

以参同之明暗。为玄要。复以三玄。分判参同。大失
两家之旨。文字禅中亦有一篇。与此大同小异。又
谓参同即临济之句中玄。夫同一参同。亦同一觉
范也。所判之不同若此。将何以取信于人乎。吾观
觉范之谬妄。视古塔主。殆似过之。彼一生屡经祸
患。跉𨂲终身。盖有以取之也。岂曰无妄之灾乎。

** 龙潭考

宋景德传灯。止载天皇悟嗣石头。而不知同时有二
道悟。一嗣马祖。住荆州城西天王寺。一嗣石头。住荆
州城东天皇寺。历考唐归登撰南岳让碑。圭峰答裴
相国宗趣状。权德舆撰马祖塔铭。皆可据。及后达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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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所引。丘玄素符载二塔铭。载之益详。此无可疑者。
但丘铭中。以龙潭信嗣天王悟。此则不能无疑焉。予
尝考雪峰语录。峰对闽王。自称得先德山石头之道。
又鼓山晏国师语录序中亦称。晏为石头五叶孙。此
二书在五代之际。去龙潭不远。岂应遽忘其所自哉。
据此。则知龙潭信所嗣者天皇悟。非天王悟。其證一
也。又龙潭信家。居荆州城东天皇巷。以卖饼为业。日
以十饼。馈天皇和尚。皇每食毕。尝留一饼曰。吾惠汝
以荫子孙。信一日自念曰。饼是我持去。何以返遗我。
其别有旨耶。遂造而问焉。皇曰。是汝持来。复汝何咎。
信闻之。颇晓玄旨。因投出家。皇曰。汝昔崇福善。今信
吾言。可名崇信。由是服勤左右。据此。则知龙潭信所
嗣者天皇悟。非天王悟。其證二也。又信一日问天皇
曰。某自到来。不蒙指示心要。皇曰。自汝到来。吾未尝
不指示汝心要。信曰。何处指示。皇曰。汝擎茶来。吾为
汝接。汝行食来。吾为汝受。汝和南时。吾为汝低头。何
处不指示汝心要。师低头良久。皇曰。见则直下便见。
拟思即差。师当下开解。复问。如何保任。皇曰。任性逍
遥。随缘放旷。但尽凡心。别无圣解。又一日问。从上相
传底事如何。皇曰。不是明汝来处不得。信曰。这个眼
目。几人具得。皇曰。浅草易于长芦。据此。则知龙潭信
所嗣者天皇悟。非天王悟。其證三也。今此三段所證。
昭彰如是。而丘玄素塔铭中。以龙潭嗣天王。何得独
异。察知。明是后人。妄将崇信。改入天王塔铭中。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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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端耳。不然。必将前三段所證之文。一笔抹去。而后
可以成其说也。又张无尽尝谓。云门机锋似临济。宜
为马祖之后。此则齐东野人之语也。古来同禀一师。
而机锋各别者多矣。岂必尽同。如云门法眼。同出雪
峰。若云门当归马祖。则法眼又当归石头耶。如丹霞
投子机锋。不亚临济。杏山与三圣。皆失机于石室。则
丹霞投子石室。又当改入马祖下耶。又如南泉父子。
皆马祖之嗣也。而不用棒喝。沩山父子。皆百丈之嗣
也。而不事孤峻。又当改入石头下耶。且予尝考雪峰
全录。其禅备众格。波澜阔大。故其语有时似临济。有
时似曹洞。其徒如玄沙长庆保福鼓山安国镜清等
皆然。即云门虽机用独峻。而实语不十成。机不触犯。
且历参曹山疏山九峰乾峰。其语具在如三种病二
种光等语。则全本乾峰。此尤其显然者也。岂可谓其
同于临济。当嗣马祖下也。无知之徒。固难与辩。高明
之士。可考而知。故作是以告天下智者。幸详察焉。

永觉和尚广录卷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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