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太平寰宇记卷一百九十九

　　宋　乐史　撰

　　四夷二十八

　　北狄十一

　　契丹

　　契丹之先与库莫奚异地而同俗并为慕容氏所破俱
窜于松漠之间后魏初大破之遂逃并与库莫奚分皆

经数十年稍滋蔓有部落于和龙之北数百里和龙今
柳城郡多为寇盗魏太武帝乙未岁贡名马于是东北
群狄悉万丹部阿大河部伏弗郁部羽陆部曰连部亡
洁部黎部吐六于部各以其名马文皮入献皆得交市
于和龙密云之间密云今郡其后为突厥所逼又以万
家寄于高丽隋开皇末有别部四千馀家突厥来降文
帝方与突厥和好重失远人之情悉令给粮还本处敕突
厥抚纳之固辞不去部落渐众遂北逐水草当辽西正

北二百里依托回纥临水而居东西五百里南北三百
里亦鲜卑故地分为十部多者三千少者千馀随水蓄
牧唐贞观二十二年契丹师窟奇率其部内属以契丹
部为松漠都督府拜窟奇为持节十州诸军事松漠都
督于营州兼置东夷都护以统松漠饶乐之地罢护东
夷校尉官武太后万岁通天元年窟奇鲁孙地汉都督
羁縻松漠都督府属今柳城郡李尽忠与其兄归诚刹
史孙万荣杀都督赵文翙举兵反陷营州今柳城郡自

号可汗命左鹰扬卫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李
多祚司农少卿麻仁节等二十八将讨之相遇于西陜
石黄獐谷官军败绩玄遇仁节相继降李尽忠死孙万
荣代领其众次陷冀州今信都郡刺史陆宝积死之又
陷州属县今河间郡乃遣夏官尚书王孝杰与羽林
卫大将军苏宠晖率兵十八万与孙万荣战于东峡石
官军又大败孝杰没于阵宠晖弃甲而遁又命河内郡
王武懿宗为大总管右肃政御史大夫娄师德为副沙

叱忠义为前军总管率兵二十万以讨之万荣为其家
奴所杀其党皆溃开元二年李尽忠从父弟失活归款
复封失活为松漠都督授金吾卫大将军仍于其府置
静析军五年以永乐公主出降于失活婚姻之夜遣诸
亲高品及两蕃大首领观花烛至六年失活卒册立其
从父弟婆固为松漠都王七年十一月婆固与公主来
朝及归婆固卫官可宇于勇悍得众婆固欲除之事泄
可突于反攻之婆固奔荣州可𥤮于立婆固父弟郁于

郁于遣使谢罪玄宗复立郁于令袭婆固之位仍赦可
突于之罪十年郁于入朝请婚又封余姚县主长女慕
容氏为燕郡公主以妻之封郁于为松漠郡主授左金
吾员外大将军兼静析军经略大使郁于死其弟咄于
袭其官爵复以燕郡公主为妻十三年咄于复与可突
于相猜阻携公主来奔改封辽阳郡王国人立其弟邵
国邵国诣行在从主东岳授邵国左羽林员外大将军改
封广化邵王仍封宗室外生女陈氏为东华公主以妻

之十八年邵国为可突于所杀以其众降突厥东华公
主走投平卢军诏遣信安王祎幽州长史薛楚玉等讨
之不克二十二年幽州节度使张守圭大破之遣使献
捷至十二月张守圭发兵征讨契丹斩其王屈列及大
臣可突于等传首东都可突于馀众反叛奚尽走山谷
立其酋长李过拆为契丹王授封特进封东平郡王其
年过拆又为可突于馀党泥礼所杀唯一子刺乾走投
安东获免拜骁骑大将军自后至今与奚王朝贡岁至

蕃礼甚修至贞元四年犯我北鄙幽州以开元元和之
后至于会昌朝贡不绝会昌二年幽州节度使张仲武
奏契丹新立王屈戍等云契丹旧用回纥印今恳请当
道闻奏乞国家赐印敕以奉国契丹之印为文

　　四至

　　居黄水之南黄龙之北鲜卑之故地长安东北五千
三百里东与高丽邻西与奚固接南至营州地北至
室韦地方二千里

　　土俗

　　其俗颇与靺鞨同父母死而悲哭者为不壮但以其
尸置于山树之上经三年之后乃收其骨而焚之因
酬酒而祝曰冬月时向阳食夏月时向阴食若我射
猎时使多得獐鹿其风气刚劲于诸国中最甚

　　室韦

　　室韦后魏末通焉并在靺鞨之北按隋书室韦有五部
一南室韦二北室韦三钵室韦四深末怛室韦五大室

韦并无君长人众贫弱突厥沙钵略可汗尝以吐屯蕃
垤统领之契丹之别种也南室韦在契丹北三千里自
南室韦北行十一日至北室韦钵室韦在北室韦之北
深末怛室韦在北室韦之西北大室韦在室建河之南
深末怛室韦之西北也按后魏书云自契丹路经啜水
盖水犊了山其山周回三里又经屈利水两水始到其
国北室韦分为九部落其渠帅号乞莫贺咄气候最寒
冬则入山居土穴中牛畜多冻死饶獐鹿射猎为生凿冰

没水而绸射鱼鳖地多积雪惧陷坑阱骑木而行俗皆
捕貂为业冠以狐貂衣以鱼皮又北行千里至钵室韦
依胡布山而住人众多于北室韦不知为几部落用桦
皮盖屋其馀同北室韦从钵室韦西四日行至深末怛
室韦因水为号也冬月穴居以避太阴之气入西北数
千里至大室韦径略险阻言语不同尤多貂鼠及青鼠
比室韦后魏武定隋开皇大业中并遣使来朝贡大部
有九部焉所谓领西室韦山室韦黄头室韦大如者室

韦小如者室韦婆窝室韦讷北室韦骆陀室韦并在九
柳城郡之东北近者三千五百里远者六千二百里今
室韦最西与回纥接界者有乌素布固部落当俱轮国
之西南次东有移塞部落次东又有塞葛支部落北部
落有良马人户亦多居啜河之南其河彼俗谓之燕支
河次东又有和解部落次东又有乌罗护部落一名乌
罗浑元谓之乌罗居磨盖独山北啜河之侧此部自魏
太武真君四年历北齐周隋及唐武德贞观洎乎天宝

九载朝贡不绝又有那礼部落与乌牙护大牙而居又
东北有山北室韦又有小如者室韦北又有苏葛室韦
东有岭西室韦又东南至黄头室韦此部兵强人户亦
多东北与达垢接领西室韦北又有纳北之室韦此部
落稍小乌罗护东北二百馀里那河之侧有古乌桓之
遗人今亦自称为乌桓国武德贞观中亦遣使朝贡其
国北大山之北又有大车室韦部落傍室建河居其源
河出突厥东北界俱轮泊屈曲东流经西室韦界又东

经大室韦界又东经蒙九室韦之北落怛室韦之南又
东流与那河忽汗河合又东经南黑水靺鞨之北北黑
水靺鞨之南东流注于海乌桓东南三百里又有东室
韦部落在掘越河之北其东南流与那河合历贞元八
年至会昌三年室韦之朝贡不绝

　　四至

　　南室韦在契丹北三千里魏书云自契丹路经啜水
犊了山又经屈利始到其国

　　土俗物产

　　土地卑湿至夏则移向西贰勃欠对二山多草木饶
禽兽又多蚊蚋人多巢居以避其患后渐分为二十
五部其酋帅号余莫不满咄死则子弟代之嗣绝则
择贤而立盘发衣服与契丹同乘牛马蘧蒣为室如
𥤮厥毡车之状度水则束薪为筏或有以皮为舟者
马则织草为鞯结绳辔寝则屈木为室以蘧蒣覆上
移则载行以猪皮为席编木藉之气候多寒田收甚

薄无羊少马多猪牛造酒食敢言语与靺鞨同婚姻
之法二家相许婿辄盗妇去然后送牛马为聘妇人
不再嫁以为死人之妻难以共居部落共为大栅人
死则置尸其上居丧三年其国无铁取给高丽

　　地豆子

　　地豆子在室韦西千馀里多牛羊出名马皮为衣服无
五榖惟食肉酪魏孝文帝延兴二年遣使朝贡

　　乌落侯

　　乌落侯亦曰乌罗浑国后魏通焉在地豆子之北太武
帝真君四年来朝称其国西北有魏先帝之旧墟石室
南北九十步东西四十步高十十尺室有神灵人多祈
请太武帝遣中书侍郎李敞告祭焉刋祝文于石室之
壁而还贞观六年遣使朝贡云乌罗浑国亦谓之乌护
乃言讹也

　　四至

　　东与靺鞨南与契丹西与乌丸为邻地当地豆子之

北

　　土俗物产

　　其土下湿多雾气而寒入冬则穿地为室夏则随原
阜畜牧多豕有榖麦无大君长部落莫弗皆代为之
其俗绳发皮服以珠为饰人尚勇不为奸窃故慢藏
野积而无寇盗好猎射乐有胡箜篌木槽革而九弦
其俗大𩔖靺鞨　完水在其国西北东北流合于难
水审中记云完水乌丸水也难水即那河其地水小

皆注于此东入海北水国西北二十日行有千已尼
水即谓之北海是也

　　驱度寐

　　驱度寐隋时闻焉在室韦之北其人甚长而衣短不索发皆裹头
居土窟中惟有猪更无别畜人轻健一跳三丈馀又能立浮履水没
腰与陆走不别数乘大船至北室韦抄掠无甲胄以石为矢镞

　　霫

　　霫匈奴之别种也隋时通焉与靺鞨为邻理潢水北亦

鲜卑故地胜兵万馀人习俗与突厥略同亦臣于颉利
其渠帅号俟斤大唐贞观中遣使内附

　　拔悉弥

　　拔悉弥一名弊刺国隋时闻焉在北庭北海南结骨都
南依山散居去燉煌九千馀里有渠帅无王号户二千
馀其人雄健能猎射国多雪以木为马雪上逐鹿其状
似盾而头高其下有马皮毛皮衣之令毛著雪而滑如
著屧屐缚之足下若下陂走过奔鹿若平地履雪即以

杖刺地而走如舡焉亦及奔鹿上坂即手持而登之每
猎得鹿将家室就而食之更移处其所居即以桦皮为
舍丈夫剪发桦皮为帽

　　流鬼

　　流鬼去长安一万五千馀里在北海之北至夜乂国馀
三面皆抵大海南去莫设靺鞨舡行五十五日无城郭
依海岛散居掘地深数尺两边斜竖木搆为屈人皆皮
服以狗尾杂麻为布而衣之妇人冬衣鹿皮夏衣鱼皮

制与獠仝多沮泽有鱼盐之利地气冱寒早霜雪每坚
冰之后以木广六寸长七尺施系其上践层冰逐及奔
兽俗多狗以其皮毛为裘褐胜兵万馀人无相敬之礼
官寮之法不识四时节序有他盗入境乃相呼召弓长
四尺馀箭与中国同骨石为镞乐有歌舞死解封树哭
之三年无馀服制靺鞨有乘海至其国货易陈国家之
盛业于是其君长孟唪遣其子可也余志唐贞观十四
年三译而来贡初至靺鞨不解乘马即颠坠国长老又

传言其国北一月行有夜叉人皆豕牙翘出啖人莫有
涉其界未尝通中国

　　回纥

　　回纥在薛延陀北境居近娑陵水去长安六千九百里
胜兵五万人先属突厥初有时健俟斤死子菩萨立唐
贞观初与薛延陀俱叛突厥颉利可汗侵其地边颉利
遣骑讨之战于天山大破之俘其部众回纥由是大振
因率其众附于薛延陀号为活颉利发仍遣使朝贡及

薛延陁之败其酋胡禄俟利发吐迷度率其部诣阙请
同编户自突厥衰减其国渐盛国主亦号可汗贞观二十
一年率众内附龙朔三年移燕然都护府于回纥部落
仍改名瀚海都护府其瀚海都护移于云中古城改名
云中都护仍以碛为界碛北诸蕃州悉属瀚海碛南并
𨽻云中其后部落战征有功并自碛北移居甘州界故
天宝末取骁壮以为赤水军骑士自天宝初回纥叶护
逸标苾袭灭突厥小杀之孙乌苏米施可汗未几自立

为九姓可汗由是至今兼九姓之号因而南徙居突厥
旧地依焉德犍山嗢河虽有逐水草大抵以此山比中
国之长安城直西去西城千七百里西城即汉之高阁
塞北去碛口三百里有十一都督九姓部落一部落置
一都督于本族选有人望者为之被拔悉密及葛罗禄
各收一部落各置都督一人每行止战斗以二客部落
为军锋其九姓一曰回纥二曰仆固三曰浑四曰拔曳
固即拔固也五曰同罗六曰思结七曰契苾羽已上七

部自唐初以来著在史传八曰阿结思九曰骨崙屋骨
思此二姓天宝后始与七姓同列至贞观元年以咸安
公主降请改纥字为鹘盖欲誇国俗俊健如鹘毛德宗
从之

　　土俗物产

　　俗颇𩔖突厥地沙卤有犬羊足长五寸

　　黠戛斯

　　黠戛斯西北荒之国也本名结骨一名居易又谓之坚

昆史记谓之鬲昆汉书谓之鬲昆在回纥西北四十日
程一本云三千里其人身悉长大赤发绿睛有发黑者
谓之不祥盖嘉惠撰西域记云发黑黑晴者李陵之后
也故其自称是都尉苗裔薛延陁常令颉利发一人监
统其国而其渠帅曰纥悉辈次曰阿居沙陂辈次曰阿
米辈三人共理其国政官有宰相都督职使将军达干
之号唐贞观六年太宗遣偃师尉王义宏使其国十七
年坚昆遣使贡貂裘及貂皮二十二年酋长俟利发矢

钵屈阿栈身自入朝云臣既一心归国望得国家官职
势笏而已遂授左屯卫大将军坚昆都督仍列其地为
坚昆都督府𨽻燕然都护永徽四年又遣使朝贡仍言
内大有其国人今欲放还请一使受领高宗遣范强多
赍金帛仍往处分云但有人即须赎至于天宝朝贡不
绝会昌三年其国遣使注吾合素等七人来朝献名马
二匹以久不修贡且莫详改更之名中旨访求唯贾耽
所撰四夷述具载黠戛斯之号然后知耽之通习荒憬

没而不诬先是回鹘背恩侵掠诸部擅入灵州上以为
天亡之逃不可容之仍命河东等道分兵讨之至正月
河东兵大破回鹘于杀狐山就帐中奉太和公主归于
我军可汗亦被鎗与数十骑踰山遁走黠戛斯乘其破
亡遂有其国二月遣使注吾合素等七人来朝贡名马
且凭大唐武德求册命焉至四年上命太仆卿兼御史
中丞赵蕃持节宣慰五年册为宗英雄武诚明可汗值
武宗升遐大中元年方行册礼会昌中秘书少监吕述

画黠戛斯朝贡图并宰相李德裕撰序甚详其事

　　四至

　　其国南有贪□山夏浸如冬积雪有水从回鹘北流
踰山又云其国依青山之西面有金海分为二河一
名牟河一名剑平吉侧河从天德军西二百里至西
受降城又北三百里鹏鹈泉西北回帐一千五百里
回鹘西北四十日程方至其国东东去单于庭七千
里南去车师五千里也

　　土俗物产

　　其王国人人皆露首鬈发衣服同于突厥冬则以貂
鼠为帽夏则于金装帽锐顶而卷其末此回鹘所与
至今犹冠之其下则以白毡为帽馀制略同衣有锦
罽杂色腰佩刀砺贱者衣皮而露首如画图之状女
衣毛褐而富者亦衣绫锦盖安西北庭及大食货易
所得也阿热衙立木为栅坐大毡帐号为蜜的支其
首领已降皆有小毡帐兼以木皮为屋人谓岁首为

茂师谓月为哀每三哀为一时以分春夏秋冬以十
二属纪年假如岁在子则谓之鼠年在戍则谓之狗
年与回鹘同也其气候多寒每冰合虽大河亦冻彻
其半无五榖惟有大小麦青稞麻米常以三月耕种
八月九月收穫麋以为饮又以酿酒麦有步硙为面
阿热食兼饼饵其部下则唯食肉及马酪而已其乐
器有鼓笛笙觱篥盘铃大会又有弄索驼师子马伎
之𩔖其马至壮大能斗者谓之头马其杂畜橐牛羊

而牛尤多富室有二三千头者其兽有野马骨咄黄
羱羝鹿及黑尾黑尾者如獐而尾大色黑番人谓之
已没其鱼蔑鱼长七八尺有莫痕鱼口在颔下而无
骨其鸟有雁鹜鸟鹊鹰隼多如中国其草种𩔖至多
大抵与回鹘同其树有松及蒲松高者箭射不及杪
又有榆柳而桦尤多其土出金铁与锡上会图云其
国有天雨铁收之以为刀剑异于铁曾问使者隐而
不答但云铁甚坚利工亦精巧盖其地产铁因暴雨

树凉而出既经久土蚀故精利尔若每从天雨而人
畜必遭击杀理固不通贾耽云俗出好钱号曰迦沙
每输之于宇厥此其实也其兵器多用牌及弓箭其
马上牌自腹至足又为牌缚于两肩可使施用其牌
析木交横为之以杆箭箭不能裂亦有旗帜其阿热
建一纛下皆赤土金则各一部落为号其兵数号三
十万问其实乃曰徵发则百姓及诸蕃部落役属者
尽行其税输貂皮及青鼠丈夫健者悉黠首以为异

妇人嫁讫自耳下至顶亦黠之其人服饰以貂豽为
贵食用手婚姻无财聘姓或千口百口共一室同一
床一被若死唯哭三声不𠢐面火葬收其骨踰年而
为坟墓冬为室覆以木皮人好猎兽皆乘木马升降
山阴追赴若飞

　　太平寰宇记卷一百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