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古城集卷四
　　　　　　　　　　　　　明　张吉　撰
　与钟提学书
生虽未及受业门卞然尝觌道德之光沾礼乐之化稍
以自幸厥后跋涉两京足迹不践故园已三载矣区区
螟蛉之子之心有不得而遂焉窃惟我朝仿古为治于
乡饮乡射特诏有司举行如式所以厚风俗明长幼序

贤能崇教化也我圣祖神宗之心果何心哉奈人情不
古世俗厌烦遂致久而废弛名存实亡而我祖宗立法
之意荒矣乡射礼自先生司业敝藩教诸生服习生长
是邦者始得略睹三代制作之精微仪文之殷缛而事
之宜于古者又知其未始不可行于今也然乡饮之与
乡射仪节无甚异者乡射既可行乡饮似亦可行矣而
所以未行者岂以乡射诸生之所习而乡饮必其乡之
耆宿与愚意此不必拘也今日之诸生即他日之耆宿

岂有今日可行乎射而他日不可行乎饮哉欲于未事
前一再月谋宾及介朔望有司礼请入学将仪礼乡饮
经传逐节标录人执一简俾诸生如仪行习而令耆宿
在傍谛视精察互按参考数番之后心领意解文无疑
义然后依期举行当得熟闲与诸生习射无以异矣然
亦视其地方何如苟偏州下邑素无士夫则亦姑仍其
旧而已先生当可为之时操可为之势倘赐省览毅然
行之不恤浮议风化未必无小补也吉顿首

　　与陈方伯书
生备员朝绅岁再期矣所愧平日所持论者与时龃龉
不得一有所为以伤执事之明近日两广巡抚员缺合
吏兵二部所推盖极内外一时之选而执事与焉足见
人心不死公论犹存时事尚有可为者事虽中寝浙江
之命亦寻下矣公道不可终废如此移此惠彼明目张
胆益求其所未至方面之寄张咏其得专美于前乎敝
邑处士敬斋胡先生居仁强学锐志求道真能究心于

我分内不求人知者也生自知有所不逮家食时每以
师礼事之不幸物故遗迹所存者尚多有之欲得搜抉
一二传播士林奈远无證佐惧失其真实所未敢其家
去梅溪东岸甚迩道浙必经之途执事试为式于其闾
少加讯访必能得其要领苟可采录毋惜为作一传否
则择其墨稿数通锓梓以传如石刻陈剩夫所书求放
心之类使天下后世稍知林下尚有逸民如斯人者不
至泯泯无闻非特一人之荣抑亦斯文之幸而执事宅

心广大不遗幽𦕈之情又自不言可知也浅识区区未
知然否不胜悚惧之甚
　　与程内翰正之书
相别既久不知近时做甚工夫所见文字一两篇比旧
益工致用心可谓专矣凡人作事能用是心何所不就
但患所用少差虽劳无益耳作文虽儒者分内事然程
夫子亦以为玩物丧志看来人只有许多精神专于此
则啬于彼苟用心于内更暇悦人耳目乎自古圣贤文

字无几惟朱子集录稍繁盖当时自程张开学之后人
人自以为得其传各执一说互为同异不能相一朱子
恐学者为其所惑辨析折衷求为至当之论是以其说
不得不繁也今以其书考之亦安有一言不究于理一
字不得其实乎吾子聪明过人所为诗文虽古词人亦
不多让然吉所望于子者非止此耳完养思虑进修德
业当自勿轻作文始得别长一格此好渐轻方有向进
处吉周游南服阅人稍博能觉悟者殊未多见此所以

拳拳致意于吾子然亦可谓舍己之田而芸人之田矣
伏惟高明恕其狂妄少为吾道留意不宣
　　与刘大参书
吉少从乡先生胡敬斋辈数人者游指示迷惑粗知路
径十馀年间奔走仕途所友诗书文艺之士甚多而谈
及此理者鲜矣不意邂逅得聆绪论如病热者之饮凉
剂透彻肺腑妙不可言其间有未喻者所论听箴以为
先觉之士既知有定已而又能闲邪以存其诚所以自

然非礼勿听其说固是但此章工夫窃意全在四勿字
故先儒以为人心之所以为主而胜私复礼之机也正
欲学者于此猛省着力不可恁地潦草看过了此说似
于勿字太轻恐学者虽有闲邪存诚之心亦茫然无下
手处此其不能无疑而当问者未知是否馀皆的确而
以感兴诗数章为原纲目小学之所以作则前人之所
未发意尤善也斋居拙箴用以自警谬为好事者所刻
闻教愧忭不胜便当力取付之一火而已临行贱额微

恙追送无及不罪不罪
　　答黄提学书
吉拜表南归便谒先垄始因候者闯知执事马首欲东
则居久之冀得请见敝邑以谐所愿既而舟经龙窟以
往犹念不踰月当遂北旋及得赵大厦书始知迤逦东
南诸邑必欲襄事而后旋非假数月不可则始治装逡
巡为赴任计闰月初舟次南浦桥数会星源汪先生备
谈执事学问之渊源德行之纯粹处心之公平应事之

详审与他日所闻大略相似于是益以数相背违不得
一见为恨而复取前书反覆玩味以代面命真有德者
之言星源素靳许可信哉其不我欺也其间尚有一二
可疑焉者不审可以见教否承教意谓今之学者所志
多在科目故义理之学科举之业不得不因其人之明
暗而敷授之是以义理科目之学析为二途自程张诸
儒盖有是说矣愚意二学所不同者作文一事尔若其
他用工次第则亦大都不相远也姑以读书一节言之

择取古今载籍之有益者循序渐进熟读精思务求体
认亲切以实有得乎已而反诸身心以验其实措诸事
物以博其施此固义理之学之首务而于科举之业岂
亦有所妨耶故虽治举业不可不以义理为宗而义理
之视举业亦非孔墨颜蹠之悬不相类也苟弃此不务
徒欲剽窃章句而点缀以成文断裂经旨而穿凿以求
说此则俗学之大病使真能应举取第内何补于身心
外何益于国家不过天地间一赘疣耳夫岂朝廷养士

求贤之典所以责望天下学士大夫之本心乎尝观我
朝设学以养士设科以求贤其用心孔勤而为法孔备
作为宫室以居之制为冠服以别之复其徭役以优之
赋之廪粟以养之立师表以示之仪轨设教条以一其
趋向严考校以验其庸勤宾饮射以兴其礼让享祀圣
哲以迪钦崇道德之忱罢黜百家以致尊尚经术之义
凡此皆所以使之沉涵薰育奋厉振起以实有得乎已
可为他日用世之资俟其理莹乎内道积厥躬见之于

事而无不宜畅之于辞而无不协然后三年大比登其
贤者能者而升诸大宗伯以达乎朝廷之上次第官之
此我朝设学设科之大约其视成周大司徒之所掌者
虽未必尽协而过近代则远矣夫以朝廷养士求贤其
心其法孔勤且备如此果欲博求实得乎已之真才而
用之耶抑姑取县疣附赘以为应文备数之举耶今日
学者往往弃本而务末处下而窥高一不得志则诟有
司为不公目同列为冒进甚至鼓扇群众大兴谤讟罪

人而不罪己见利而不见义原其所自亦曰为举业
而不根义理之过也此甚失朝廷养士之本心而执事
今日所以期待诸生者虽其至庸极陋亦岂意其至于
此耶但为学无本其势愈趋愈下不至于此不已也兹
欲拨其本根杜其延蔓固必有其说矣惟执事加之意
焉吉胸臆亿说自知迂疏乖僻难以责效旦夕但计仁
人能受直言而执事当可为之时操可为之柄累书谦
抑诱之使言则所言者虽甚迂僻亦必恕其狂瞽不加

之罪则又安敢縢口结舌自蹈失人之责耶干冒钧严
不胜悚恐伏惟高明俯垂照察不宣
　　答邹汝愚书
近捧手教问及朱子策数之法浅陋何足以知之然尝
闻其说矣请陈之以俟采择是法乃朱子准大易乾坤
二策之数演为作丹火候盖修养家之所不可无而丹
经之所未备者也凡卦爻老阳之策三十六少阳之策
二十八老阴之策二十四老阴之策三十二进退符火

则而象之此其准易之大略也若其下手工夫虽不离
乎铅汞二物然其间必有所以主宰运用之者姑以胎息
一事言之一呼一吸往来开阖变化无穷夫岂无故而
然耶有见乎此而执其阴阳动静之机以御夫进退抽
添之法可以夺造化矣故其说以为阳即注意流行阴
即注意冥寂而来书乃谓阳即流行阴即冥寂则都无
事矣故不免致疑于其间也且火候既按策数自不能
无盈虚消息之异而来书又云一阴一阳自有定数何

至此多彼少此少彼多岂离去策数而又别为一说耶
其以一卦直二日半为一月火候者亦攒簇年月遗意
也一年之卦正月泰二壮三夬四乾五姤六遁七否八
观九剥十坤子复丑临是以己之簇在一月恰好一卦
直二日半耳何至又谓一卦当直三日耶但其为用始
终先后循环无端不知当以何日为观为泰为壮为否
窃意月至晦日则为纯阴故每月一日谓之朔朔苏也
谓阳气死而复苏也以一年论之即子月复卦之候然

则当以每月初一子时至初三巳时为复卦直事初三
午时至初五亥时为临卦直事馀悉仿此推之则乾卦
为阳极而望坤卦为阴极而晦明矣自前月下弦以后
至今月上弦以前为自观至泰之时以其阴盛阳微故
用少阳老阴策数以应之每月上弦以后下弦以前为
自壮至否之时以其阳盛阴微故用老阳少阴策数以
应之盖亦莫非自然之数而圣贤用心细密虽一数之
微莫不极其精妙而老于丹门终身讲究不能得其梗

槩者盖有之矣若夫朝屯暮蒙日用两卦之说固亦古
人之糟魄而来书疑其爽于策数之法非也何则朱子
之意固病前人所谓火候卦日一易名为文武抽添而
实无刚柔强弱之辨故特易以是法而历代牵合卦爻
阔略不伦之病不攻自破矣今乃复摭前说以疑之不
亦异哉但其为说绝非参同契本意而来书所谓张平
叔子午卯酉皆是虚比之说则参同之遗绪也若策数
之法行持作用须按时刻奚至以为皆虚比耶夫丹经

古奥可信者莫如参同契然其间实有非吾儒之所宜
言者故朱子所解不过粗述其可道者而缺文疑义亦
复不少则其意盖可觇矣愚意此事虽吾儒穷理之一
端然终不免支离乖僻不如一切置之专意尧舜之道
庶几不为他岐所惑而性分真乐恐亦非偏曲伎俩所
能彷佛其万一也高识以为何如道学传领赐讫然其
间煞有可疑处姑俟别楮请教不宣
　　与陈梦详书

执事涖政江右时吉著录乡校睹所设施大抵芟夷凶
暴奋不自顾微弱不能存活者始有倚仗若脱虎口而
投宿馆执事之力也既而改涖滇泉又闻力忤权幸反
为所挤虽荒远仅闻其概然未尝不咨嗟叹息以为人
所不可及也成化末年吉以星变上章论时政得失谪
倅滇郡时执事去滇盖十馀载而谈士具陈所见历历
如指诸掌其所善者善也间以为未善者徐而察之亦
未尝不善其所见者非也人以为微执事与今冢卿王

先生者则人类尽非恐全滇以西不得为国家有知有
其国而不知有其身知有纪纲法度不知有利害祸福
执事其贤矣哉今天子即位加恩区内吉得量移端溪
密迩南海于是得操几杖奔走门下且辱不鄙告教备
至皆惇气节藐权倖如寒冰冻雪凛然不可狎玩之言
而滇人所告益信不虚故吉自踰岭以来间遇相知语
及当时人物未尝不以执事为首称而持论不协者众
矣吉初意甚不服久则不能不投杼而走焉迹其所疵

亦不过谓形势之途货赂之交执事不能无留情耳以
吉观之当有不然执事前日所为苟碌碌势利之人则
利害祸福交战胸中久而不为干福远害之计者鲜矣执
事独能壁立万仞轻身以蹈不测之渊而为之岂不知
利害祸福一旦孟浪妄为之耶诚以所欲有甚于此所
恶有甚于彼是以虽知必重得罪勇猛直前而不顾也
夫执事前日所为与今日众口所疵孰难孰易不待辨
而明者乌有一人之身昔能为其难而今不能为其易

乎使执事当时此志少屈则丰爵要阶可以力办乃弃
不取宁投山林与樵童牧竖聚首为偶而不悔则岂区
区外物所能累耶此吉所以知其必不然者此也然终
不免于投杼则以告之者众耳昔子路喜闻过周子以
不闻过为不幸是言也计必执事所乐闻也万一有之
便当及时警觉痛断根株勿令滋蔓使终始一节增重
当世不为清论所疵吉之愿也
　　上李阁老小启

近蒙投示梧州府重修庙学记议论平正意味渊永隐
然有西京浑厚之风不可以近世文字目之但具刺奉
请之时生给由在途同僚仓卒考究弗精以致事多失
实今访诸故老稽订郡志两学旧在东南门外自宋南
渡后迄今无所迁改但旧制各设一庙中隔山川坛韩
公徙坛他所并庙为一而以县学附于庙西耳今曰韩
公迁之则创置沿革失其实矣庙乐始于韩公岁久崩
毁近日修补特完延乐师吕应祯教诸生肄习如式祭

器范铜为之始于胜国定泰间教授吴熙我朝成化中
前守吴中陈稢亦皆鼓铸补其不足而大备于今日则
皆邓公之功也今以庙乐祭器皆今日募工所为则礼
乐制度失其实矣此等文字勒诸金石传诸天下后世
似此之类虽皆小疵然所损非小自其知者观之则将
掩口捧腹以为不根之谈自不知者观之则将踵讹袭
谬以滋无穷之惑况以虚溢之美纳诸其躬君子所不
容掩前人之善据为已有后学所不忍使韩公有知必

将曰我未尝迁学何故厚诬我也前人所制庙乐祭器
岁月识名具在今悉隐而弗彰有识其谓我何白璧微
瑕将有窃议而不得闻者可畏也哉乞将原稿略更数
字掷示登镌不胜幸甚
　　燕思堂记
景东府治后旧有廨舍岁久圮毁予至稍加修葺伐恶
草辇坟壤易墙壁之颓败者数堵及榱桷之朽腐者数
根又于牖北增卓一楹以为退休之所深六尺有奇其

广倍之前后设扉以便启闭前扉恒辟不扃堂室之别
出入踰一限耳晨夜启处于堂居多故特名其堂曰燕
思实兼乎室也客有问于予曰何所取义而名之乎则
应之曰取嘉宾式燕又思之义客笑曰子误矣是诗燕
飨通用之乐故有是言燕虽轻于食飨亦主人犒宾之
礼贫者不克为也子敝衣垢腻一饱不营甑釜殆生鱼
尘虽有嘉宾何以能燕思则语助之辞尤为无谓盍易
诸曰业已有定不愿易已先儒所谓姑借其辞以明已

意未必皆取本文之义也曰子之意安在亦可得而闻
其说与曰子以病予者其所知也而有不可病者则不
可得而知焉予始𨽻于庠次歌鹿鸣以升乎学拘拘执
弟子礼逐流辈作举子文字执一经以求合于时占一
艺而不根乎道心生厌射恋恋不能舍去有年矣既而
滥玷甲科备官郎署以为弃劳即逸之期也而宵衣子
半冻笔卯初精力疲于簿书智慧屈于应接殆有甚于
前日者焉今吾吏于兹土既数月矣概而言之浃旬政

务申旦可毕馀无汲汲焉者则渔经猎史以为资怀瑾
握瑜以为适布短㮼开洞窗侧细风侣幽月好山峙其
前流水响其后泽兰甘菊列莳庭内而白丁俗子罔侧
一足于其间焚香静坐雅意有馀自谓悠然若遗脱世
故然者而俯仰之间不知天壤之高深岁时之疾速其
他固有不足言矣曰是则燕安燕乐之义乌在其为思
乎曰凡物莫不有因而成何可以不思也布帛因乎桑
麻烹饪因乎水火人莫不知而利有大于此者顾不知

焉弗思耳吾之不饥不冻优游暇豫以处于此是谁使
之然耶而可不思乎且富者忧乎六府之不充贵者忧
乎五玉之未备人之情也今室无廪庾之储官非蒲榖
之瑞怡然自得不以为虑亦必有其说矣又可不思而
益加猛省求其所未尽乎古人云思则得之又云思则
善心生安乐之馀所惧者弗思而忘善此吾之所以用
心不可一日忘也汝知之乎客谢曰某所不及长揖而
去识诸壁以自警

　　居敬楼记
予始幼冲未有知时岁一易师虽所业者句读之断续
礼文之疏节然间有善为教者必知起敬若我兄贺者
其一焉兄之为教审言笑靳许可虽祁寒盛暑巾屦俨
然训释经旨能继以浅近之说令人易晓童子之师盖
不多见者也距今几浃两纪而予歌鹿鸣宴闻喜历官
食禄居其半焉兹以言事忤旨谪官滇南便谒桑梓则
兄之居榱题柱础一新矣前轩构楼数楹旁作两翼丹

漆黝垩俭侈适中一日挟予登焉坐而言曰某无优于
德而思敬者德之权舆窃有志焉名是楼曰居敬子其
何以教之予避席从容言曰敬之为义古今格言真的
详尽殆无馀蕴夫复何言虽然尝闻之矣臼季使过冀
见冀缺耨其妻馌之敬相待如宾遂辟之为下军大夫
成肃公受脤于社不敬刘康公曰吾闻之民受天地之
中以生所谓命也今成子惰弃其命矣其不反乎未几
果不免由是言之则是敬者非独狂迷懿哲之分亦贵

贱寿夭之所系也夫馌草泽之需而苟简之地缺敬之
使其戴冕以为容执圭以为礼乌有败以取祸者乎夫
脤俎豆之仪而神明之赐成子怠焉则其平日傲倨浅
陋不能操存执守以凝其德者亦自不言可知矣臼季
即微以知著刘子因事而喻心故其所以贤之病之者
不失尺寸如此夫摈介之间易勉而帘帷之内善忘故
体用相须幽显一致之义鲜矣则夫有欲而思为善有
恶而思去恶亦其情也子兴寝是楼日思冀缺成子之

所以成败得丧果何道以致之则其所以为敬将有不
能自已者由是进于直内修身之义不亦其庶几乎兄
首颔曰善遂书为之记
　　平乐府重修儒学记
君御其臣授之职而必专者所以法天臣承君命举其
职而不敢废者所以事天天之于物照曜则有日月鼓
荡则有风雷沾濡摧折则有雪霜雨露其用专矣君天
下者树置百官或为腹心耳目之寄或典礼乐政刑教

养工虞之务虽内外崇卑相临相缀而各有攸司无兼
摄者法乎天也苟委质为臣承君之命乃旷其职而不
修徒以禄位权宠为奉悦吾身之具呜呼理则颠矣如
事天何我朝大小诸制多斟酌近古约而成之独学校
一事加详焉故天下郡邑必设学与俱虽穷发之地皆
历历按图可考于稽汉唐宋俱无之盖骎骎乎比隆成
周之制矣平乐府学故在城外东隅距南闉约一里许
旧于文庙之后筑堂及斋重沓密促岁久倾圮甚至春

秋释奠俎豆之间周旋无地而诸生自远至者咸僦舍
以居窄陋弗称甚矣弘治辛酉二月太守谢君有容来
官顾瞻嗟叹谋亟更之越明年壬戌缗力粗具议徙堂
近北以拓庙规卜之惟右食乃伐麓为基辇石为台堂
及门斋通百五十二楹不数月告成又明年癸亥撤堂
庙诸故屋并其地改为庙位亦不数月殿及门庑告成
通百三十二楹于是左庙右堂皆抱阳负阴翼然并持
而宏深壮丽度越前规其外识以绰楔缭以周垣而庖

湢庾寝次第葺之其用心孔勤而用力孔劳矣是年七
月圣贤像设几成训导杨敞帅诸生序立庭下拜请记
之予惟朝廷设官虽各专一职而守令之职视他官为
详故其力分而怠心贰而舒者皆是也求其知以化民
成俗为急务而不以簿书期会刑名钱谷先焉者寡矣
有容柅车之初首以兴建学校为已任固知为政先后
缓急之序非世之浮沉流俗舍重趋轻者可同日语也
然亦不过举其职以事其天尔若夫系籍其间为师为

弟子者独无所事乎师之职在乎正已以率人弟子之
职在乎明体以适用然今之为师者不过操铅椠朝夕诏
之曰诸生励尔课业振尔勋名无予负焉耳为弟子者
沿习雕虫小技亦不过耽玩辞华钩章棘句以求协于
主司而已呜呼朝廷设学养士之义夫岂端使然哉苟
于正已率人明体适用之道知为已职求以尽之于俗
儒之所以为教末士之所以为学者知其非职赧然有
不屑为焉则能以太守之心为心上体朝廷设学养士

之意而彼此所以交事其天者固无多憾耳安知他日
不有豪杰之材自兹而出流声实于国家博其所事者
乎然夷考其归则有容今日既作泮宫其权舆也好事
者殆必相传以为故事而予忝纪岁月勒石备徵拳拳
以事天之道相勖者舍是亦奚望哉是役经营相度皆
有容主之而董役集事则敞力居多有容名湖广东海
阳人进士起家历知广西太平府事无何改知平乐善
政孔多此其首务焉尔

　　龙井山登高记(山在景东府/)
郡治之西有山焉其形崒然其色蔚然嘉花懿草次第
荣瘁而乔木特少无所蔽芾云气有无可以占晴雨予
始见而异之意可一登病其过高恐难遂也既而同事
数辈以古有重九登高故事久废不举今幸际升平主
宾具在踵而行之此其时矣厥明约会庙堧策马以进
路险窄多榛莽樵采所不道非雅有山水之癖者不愿
也及造其巅不下百折平衍宽博可数丈许前期树柱

设苫以为庇覆至则席地而坐翘足而观世虑客怀无
足遣者殆见崇峦献秀万窍效鸣而山谷有以奏其能
乱水潨流汀沙宛曲白蘋红蓼点缀成文而川泽有以
奏其能垣墉金坚屋瓦鳞次鸡犬达于四境货贝集于
通衢而城市有以奏其能铚刈既毕遗秉滞穗寡妇是
利而原野有以奏其能芳馨袭人阴影布地鸣鸟往来
不绝而林薄有以奏其能若夫微风旋生阴霾解剥运
阴阳于万古变气候于斯须则天之所以为能虽不可

得而测度然其于穆不已之命亦不远于此而得之也
一眺望之间有得于仰观俯察者若是其悉乐有加于
此乎日既西则施施而行缘数峰涉清涧凭高阁憩小
庵徙步易态触目换形皆绝景也致政卫使徐公叹曰
微今日几枉此生时公年七十有七乃有此叹他可知
矣夫阳数七为少九为老故易卦阳爻皆用九而不用
七是日月既九日复九诚可嘉也而登高之说何居岂
以地势高亢为阳下湿为阴故以是日择其地以处与

然吾闻之道有君子有小人君子为阳小人为阴以其
时处其地不思善其道则亦何所取义而计其能事也
愧仰观俯察多矣岂灵于万物而备三才之义乎此吾
党之所当勉也若其觞酒豆肉博局樗蒲此俦人之所
能而吾党一朝之所不废者耳岂以是为得策而可常
哉故略之也同人者十有三人而太守陶公千兵杨侯
则其主焉诸公俱赋诗予又述其意以自励兼以勖诸
同游者

　　游龙泉寺记(寺在景东府/)
予始来官即闻龙泉之胜居阅月拉其徒将往游之值
雨不果后八月丁亥俗谓中秋节者是已及千兵杨林
国子生郭清徐谨周崧门生陶棨李端游焉崇阿广檐
丹碧璀璨历阶而升周旋四顾飘飘乎若羽人御风以
行而莫知其所止也恍恍乎如与大块谋而无一物可
以芥蒂乎其胸中也其僧数辈蠢然以居织裘剥粟生
老病死与众不异益知其终不能出乎世外而浮屠之说

盖亦重诬我也磬折以入止前人所建湛然亭而读其
文微有所感随即遣去于是濯罍涤角攒布殽蓛纵谈
高阔滂如无人既而丝竹间作以奕以令不知日入而
月生也乃徙席露庭引满相酢四山苍苍幽泉泱泱仰
视空宇澄莹如拭酒酣赋诗声满天地以为莫究其极
也顷之有声自远而至怒如裂帛既断复续怪而问之
左右对曰此角声田守者所吹也则愀然敛衽以思兹
耳目所及犹备狗鼠况僻远乎伊谁之责而逸游乃尔

莫之惩也于是促骑以归细云渐兴月明亦少损矣呜
呼始以阴雨不克往乃克乘兹佳节以往亦不免有感
而归此特一事屈伸消息固有定数如此
　　居业录要语序
敬斋先生隐居吾邑之梅溪少从松江郡守于君世衡
受春秋为举子业知无所得而稍厌之及闻聘君吴康
斋先生讲义理之学于崇仁里第慨然徙步往从之游
于是尽弃旧学一以求道为心归筑室于梅溪山中事

亲讲学之外一意谢绝人事而人亦无能知者会亲死
哀毁踰节丧葬之仪悉依仿古典不苟卜兆为乡里雕
儿所阨不得已而讼之则墨其衰以入公门时丧礼久
废独先生毅然行之识者知其为特立独行之士而不
识者咸非笑之然缙绅间知有先生实自兹始而先生
年盖三十馀矣先生之学以穷理尽性至命为期谓非
身心内外一主于敬则亦无所依据以为之地故特以
敬名斋夷考其可知者虽在屋漏之中夫妇相对如宾

甚至一楎椸筐箧之微亦区别精严没齿不相淆乱应
接宾客深衣巾屦终日俨然而性度宽和谈论亹亹人
亦往往乐从之游先生以尧舜之道不外乎孝弟孔子
之道不外乎忠恕而世之游情高远者非也故其为道
必始于卑近以渐造乎高远循循有序而方兴未艾之
势实不容已焉虽其不幸老死林泉无以考其本末兼
备之明验然于斯理体认亲切一反求诸身心以得之
吾邑自曹无妄先生已后仅见斯人而巳真可谓儒者

之高蹈今世之逸民而先生无求于世世亦不知有求
于先生惜哉先生名居仁字叔心姓胡氏家世业农至
先生益窘然鹑衣箪食每有超然自得之趣一切权利
纷华举不足以动其心至于老佛之说尤所不取皆搜剔
根蠹而深辟之先生五经皆通尤䆳于春秋自孟子殁
后独推尊二程朱子以为得其正传他不得与也先生
卒于成化甲辰距今垂浃二纪其门人南京秋官员外
郎余君子积手录遗书二帙寄余其一即居业录乃先

生平日读书事事之暇有得于心笔之以备遗忘者也
往年假读于其长子崇修未尝不废书叹惜且语之曰
此清庙之瑟不谐俚耳宜宝藏之以俟知者后崇修亦
死其书不可复见今始得之早晚披阅颇择其近而易
知者如干条循旧卷牍而漫录之遂无诠次名曰居业
录要语文诸方梓与薛文清公读书录要语并传庶知
踽踽吾道者尚未孤也夫先生之道真可垂诸竹帛以
增一代道德之光而使湮没草泽之间泯泯无闻于后

伊谁之过与此予所为惧而深冀是书之传播盖亦出
于不获已也呜呼将有读其书而恨不与之同时耶抑
俟扬子云复作而后有好之者耶然则是书之出亦斯
道污隆之蓍蔡也夫谨序其端以俟
　　重刋先儒学范序
先儒学范一编始刻于陜西提学宪副娄公克让之手
既而淮安太守徐君用和复取刻之字凡四千六百有
奇而圣贤吃𦂳教人为学之道略备矣昔朱夫子题小

学书以为古之小学幸存未泯者读者直以古今异宜
而莫之行呜呼岂惟小学是固经训之通患也然以三
代所尚及夫子告颜子为邦之道观之则虽六经所载
恐仪文度数之间庸有不可尽行于后世者夷考是编
所述则事事痛切于学者身心日用之实彻头彻尾乌有
一读一句宜于古不宜于今而龃龉难行者耶苟安简
便厌勤劳亦或以是藉口其自弃亦甚矣往日散见他
书简帙浩繁莫领其要犹可说也今既会萃成帙得之

者盖亦幸矣苟不知讲明遵守责之于身如朱子所云
而概以鱼兔荃蹄目之则岂直有宋诸儒之罪人抑亦
克让公辈之罪人也庚戌之秋吉与顺德令吴君献臣
同事比载而西一日发献臣笥中得阅所藏是编因逐
节玩味默扪诸已有愧多矣呜呼敢不勖诸献臣惧岭南
为师为弟子者卒未多见将少加序次而复刻焉谓吉
不可不序其端谨拜手书此以自励且奉以为有志于
斯道者劝献臣名廷举广右苍梧人以丁未进士出知

顺德其所刻者有文公小学家礼仪节及是编云
　　立斋遗文序
物必有本而后观其妙用之流行人必有本而后卜其
言议风声之必传于世大而天地之运化日月列星之
照曜川岳之峙流微而昆虫草木之敷瘁呜喑不失其
节者以一阴一阳为其枢纽也六经之言皆古圣贤道
德仁义彪炳之微故能与天地相为悠久自馀百家之
说虽或不能与经俱永然必有本而后可传未有能传

于后而无其本者古今一道也弘治已酉吉既蒙恩量
移肇庆亡友西川邹智汝愚适操石城军幕谪檄至广
邂逅一见遂为莫逆之交无何汝愚死矣予哭诸寝门
之外三日不绝时苍梧进士吴君献臣方尹顺德收其
遗稿得奏议及诸杂体文若干篇古今诗若干首萃为
一帙名曰立斋遗文惧且湮没亟寿诸梓以传其所以
为汝愚地者固亦勤且博矣今光禄寺少卿剑江杨君
震见而善之腾书献臣以序见属吉亦自念素善汝愚

而又惜其蚤世义不敢辞先是成化丁未今上龙飞谅
阴之始适有星变智以翰林庶吉士伏阙上书力陈是
皆大臣不职阉宦弄权所致劝上修德用贤以消又变
言甚切直于是中外权奸怨入骨髓阴嗾台官检劾煅
炼成狱竟以窜死天下闻而哀之曩予读其封事未尝
不三复流涕窃有天下奇才之叹今忽忽十年以外俯
仰悲嗟遂成陈迹使他日国史野史特笔大书得其言
而不得其所以言伊谁之过与汝愚其心正其理明其

气劲惟其心正故内无祸福之念外无顾瞻观望之私
知有吾君而不知有权倖知有宗社生灵大计而不知
有其身家惟其理明而气劲故陈说是非利害历历如
指诸掌而又毅然奋发如决河堤以灌梁宋之墟如操
严刃以搏猛虎无敢婴其锋者或又谓其才识亚于贾
谊而规模次第过之其忠款几于屈原而无怨诽悲唫
之态其志节类乎陈亮而不事豪侠又能根据义理以
为之宗亦可谓知汝愚也已呜呼汝愚必传于世者此

也然其所以为此而能永其传者固有本矣未知汝愚
者用是观之固可得其彷佛而欲求汝愚于语言文字
之外者区区谫说安知非其实录耶要知人臣以王道
为心生灵为念自有宋诸儒没后如吾汝愚者盖不多
见使天假之以年其所造诣固未可量安知非斯世斯
民之福而汝愚不幸死矣呜呼惜哉汝愚蜀之合州人
立斋乃其别号又号秋渊卒年才二十有六而杨吴二
公皆同年榜最相厚善者云

　　送曾东之司训麻阳序
国朝官人之法士明一经出身者得循例铨注成化丙
午诏贡天下士集京师与选者次第官之时云南所贡
凡几人而景东曾君东之与焉丁未秋给符分教湖北
麻阳东之叹曰久客上京亲养废缺惧抵官于法不得
丏请何以为心乃谋间道归省居越月将行旧诸同游
陈儒辈数人合辞请以言赠予惟东之既以明经举六
经皆先圣格言其所得者必多矣复奚言哉虽然吾闻

之三代盛时六籍未备其为教也专以礼乐而必使人
觇其简牍以知其说反诸身心以求其本参诸器数以
达其用所以养其中和之性而成其道德之风者可谓
备矣逮夫论选之际则又独稽其行以为去取诵记辞
说无与焉故当时士皆贤行官无恶德可与共成久大
之业者以教之宾之得其道也周公作制以后始兼授
诗书而其所以教而宾之者固与礼乐无异岂若后世
专以诵记为富辞说为工而视本根若疣赘漠然不相

干涉乎秦燬诸籍汉兴始设明经科唐宋因而不改似
矣然与孝廉贤良茂才诗赋博学宏词诸科并设譬诸
匠氏知以梗梓为材不能无惑于樗散故虽有宋真儒
辈作卒为邪说所挤不获柄用正以所业异术所登异
途国是莫定眩于听断故也孝廉虽得古者取人以行
之意然外经士以求之是穷经之士不根于德而优于
德者未必知经术矣不戾于古与我朝悉罢诸科专以
明经取士最为近古故士非尧舜之道周孔之言及诸

儒羽翼六经之说则虽不读其书不论其世非所病也
视前代兼录百家众氏以淆夺其心力者其专与否固
有间矣士生斯世号称明经不能穷理正身以待世用
徒剽窃章句分裂训辞以规利倖其疏卤可羞不已甚
与东之知此则其所以为教必可观也书以贻之
　　送张太璧司训古田序
凡有国者必建学校陶养人材将以登其俊民而黜其
不率训典者也揆古若今或统于大司徒或典于大宗

伯必作之居以专其启处树之法以一其趋向设之师
以司其训迪愿治之君必由兹道以成其功所谓礼义
之宗风化之原也故治之兴替系乎人材人之贤否本
乎师道予尝怪古之论师道者或专以解惑一端为说
夫人有惑因而解之者师之一事耳苟以师道为止于
此恐有未尽仁义之精华学问之渊懿容止之慎静议
论之真的君子见之思涤其德小人见之思革其奸其
止解惑而已乎世变不古师焉匪师以博物洽闻为贤

而不覈其实以赋诗属文为工而不正其归甚则假簪
组之荣竞刀锥之利使士气不振日就萎薾适为败伦
伤化之资则又归咎曰彼不愿学末如之何呜呼其亦
不仁甚矣火之燥炀金之坚确不言而人喻者有其实
也善为师者非有符玺之徵而人信之非有钟鼓之音
而人乐之亦有道者服其心耳彼以不肖之躯为人标
准人其信之乐之乎不信不乐奚其式焉于是自各以
其意向为学若舍规以为圆弃绳以取直间有合者盖

亦幸焉而已其于师乎何有师道之难如此其所关系
矧又甚重授之职者可不慎择其人而受其职者可不
思所以无愧其实与成化二十一年春铨部以学校缺
员上闻简命天下所贡士而官之于是大璧张君得分
教福州之古田焉大璧吾馀名士业诗经数举失利其
于师道盖亦稔闻其说矣举而措之教诸古田必将大
有可观者姑以吾言卜之也
　　梧江别意诗序

古乐之不宜于今犹古礼之不行于今古法之不用于
今也古之为礼本乎敬恭而仪文度数殷缛浩繁非竟
日不能成事后世习俗卑污人趋苟简其能行乎古者
议事以制示禁于民而行之以钦恤后世以法为治专
务刻深其能用乎乐之不复亦犹是也然魏文侯好郑
卫之音齐宣王好世俗之乐盖自东周之后业已然矣
俗好谀则短不佞俗好妍则嫉不容举世溺于荡淫哀
怨之风而冲澹和平之音其不竞也宜哉然作乐本乎

性情制之礼义岂荡淫哀怨之风耶固古乐也性情礼
义古今一也而古乐之可复者夫复何疑我太祖高皇
帝受天明命奄有万国乃作郊庙雅乐以协神人和上
下虽损益咸英韶濩以为一代之制作然复古之明验
也奈流传既久郡国文庙之奏寖失其传岁时崇歆虽
有轩悬之设不过应文备数而已议者惜之金陵吕应
祯氏旧得奉常之传乃挟之以游闽广江湘间而诸郡
之乐始有可观者焉是年春税驾于梧俾诸生杨玺

辈从而肄之既越月告成声协宫商舞应容节观者瞿
然称善然则使斯人者知我皇祖制作之盛以溯三代
之遗音应祯之功其可少耶应祯将行与之游者咸属
文赋诗以赠而予为序之
　　嘉遁轩序
遁非君子之本心也隐而不见默而不言内岩穴而外
庙堂亲耒耨而弃轩冕泽靡究于当时名无闻于后代
于此而甘心焉假不失为有道之士亦庄周所称务光

善卷之徒遗脱世故逍遥物外恝然不以天下为心者
之所为耳岂尧舜孔孟大中至正一视同仁之道哉今
夫天之生人不无知愚贤不肖之异而贤知之士乃愚
不肖者所倚以为安而赖以有觉者也使皆以退避为
高隐默为善则其岌岌焉者孰从而安之泯泯焉者孰
从而觉之乃相率而为大乱之道一过一不及其间不
能以寸庸何愈乎故曰遁非君子之本心者此也然有
时不容不遁则亦不能必于不遁矣故易天下有山其

卦为遁以阴长于下阳消于上乃小人渐盛君子退避
之象能无遁乎然其能也非刚健中正无以审其可遁
之几而决其勇遁之策故诸爻独于九五曰嘉遁取其
刚健中正见几而作不为小人所稽与也或谓小人亦
人耳君子与之共事感之以忠义之言示之以端懿之
行涵煦之以仁让礼乐之风未必不可化而为善且是
卦二阴四阳小人尚寡君子尚众而事势尚有可为九
五革去不顾不已过与是不然可与为善非小人矣此

卦所指阴柔小人必阴险反覆逢迎妩媚绝无为善之
资者故君子有退而已苟与共事必至掣肘持正不阿
则斥为骄傲深计远虑则诋为迂阔遵守宪章则目为
流俗惇尚廉静则名为矫激否则如丁谓之于寇准秦
桧之于赵鼎其始折节下之既而得志痛加窜斥惟恐
其不旦夕以死呜呼是果可与共事乎盖是卦阴虽寡
方长于下阳虽众方消于上其势不容不遁苟迟疑不决
以为犹可隐忍而未去他日噬脐悔必无及此九五之

遁所以为嘉而非三四系好之可同也安宁郑士贞少
游州序以气节自雄不能俯仰成化四年兼总云贵学
政童公宾其贤能士贞握省符将行喟然叹曰人生贵
适意耳安能仆仆为一级之计役吾心乎于是谢绝人
事不复出以一觞一咏自娱名其所居之轩曰嘉遁閒
寓景东请序于予予知士贞可与言者故悉其说以畀
之然士贞本非遁乎其位盖亦轩中一谈助耳
　　荷池燕游序

　　　时有货一帽直五百金者故假此序微讽之
景阳北距城十里有周氏荷池南距城三里有杨氏荷
池时六月花盛开乃以是月辛未游北池已卯游南池
是岁丁未二月予闻伯父和庵先生之丧不久又闻侄
寅之丧持服抱戚数月简出至是始从诸君以游无丝
竹粉黛之娱维楫缗竿之适充然若有所得假捐是游
可易珍珙誓不愿也今夫天下瑰奇古特不寻常多有
之物恒聚于有力之家而残山剩水草木之姿冲澹之

趣妙出天然可以乐乎其心者则多为幽雅之士所有
焉夫有力之家求无不得欲无不遂岂山水草木冲澹
之趣独不可以力购耶席其高赀心志蛊惑崇尚侈靡
则其日日而见之者如齧柹屑斩然无味漠乎其不相
入矣幽雅之士亦岂以瑰奇古持不寻常多有之物为
不贵哉其心曰非钜直不足以得之也非介福不足以
享之也太羹玄酒味至薄也黄钟大吕声至希也天发
乎醯鸡道存乎瓦甓无往不可乐也况水花健秀竞美

君子吾得而对之犹假他物以为快乎噫古人有言玩
物丧志则有力之家所聚是已目击道存则幽雅之士
所有是已设有珍珙果可以易是游乎哉
　　滕母寿诗序
甚哉天人之际难言也唐子西苦诸说龃龉不协乃历
诋之而独申其喙以为祸福在天善恶在人二者不相
为谋是则三才越有二道岂其然与信如其说则尧舜
不帝汤文不王桀纣不灭嬴项不败而天地或几乎息

矣岂其然与天者理而已矣作善降祥作不善降殃者
理也间有善者不祸而殃恶者不灾而庆亦理也何则
古今世变若是其无疆也含灵之类虽𨽻首复生殆不
能以握算检括吾持类应之说必其万世吻协不爽毫
丝岂理也哉今夫水其性则寒而有温汤其德则润而
有沃焦其功则载而有弱流多故也故物多则不齐貌
多则不类而独于善恶殃庆之少僣者惑焉亦过矣吾
尝赋政全齐所至柅车弭节问士之贤者礼于其庐今

地官主政滕君危言乃其一焉往者逆竖专权尽取累
朝约束纷更之滔天之恶擢发难数而其折挫缙绅辄
如山摧海倒屃赑莫支中朝达官行役在外者皆过其
门而不敢入于室家里闾视同障塞父子兄弟睨若路
人而风俗败恶至是极矣危言掖人以吕楠榜进士拜
今官念母垂白在东迎养京邸昕昏滫𤅵心惮远役会
有迎合建议选贤代理逋欠者乃握内符董储吴会而
重虞禁防惧远就养卧不安枕者三阅月焉幸彼逆节

既萌天子赫然震怒曾未崇朝遽为齑粉乃诏百司庶
政悉遵旧章以行于是四方万国鳌抃嵩呼若蹈更生
之域行役在外者得以室家相庆父子兄弟相见无嫌
如病聋瞽偶值神医一旦骤睹天日之光聆语音之美
有不自庆其再世耶于时危言行且竣事归朝重告其
友人同官段君子辛曰我母行年七十秋仲下弦之既
乃其悬帨辰也今虽踰期尚愿收拾群玉播诸弦歌激
越侑觞以为母寿某之愿也子辛曰诺乃为遍谒诸大

夫矢诗若干而授简于吉俾序之予于二君亦以俅忝
年榜窃号通家不敢辞焉夫重所闻而忽所见者众情
也不以见闻为重轻而必概诸理者君子也如以目击
近事明之向之所谓滔天之恶者今果安在耶所谓贤
人君子过而礼于其庐者今不食其福耶以危言材识
行检引而伸之则异日母子武高级荣大封固有云兴
水涌不假轻度之理谓天人不相为谋者信无取焉而
职思其故惟理为无对耶

　　送王秀才序
士莫先于亲师取友不亲师则义理蔑闻而疑惑莫解
不取友则闻见有限而过失弗知如是而欲成其德业
犹弃埏埴以陶而曰吾将成器利用也其克有济乎蒙
士张生翀周生邦年并英妙志择师友会雁门王生弁
随侍乃翁倅郡于蒙翀邦一见异之窃相语曰王生器
识不凡真可友也而弁亦莫逆于心乃相与为友居无
何予友新安汪君从仁以监察御史出按陜西甘肃诸

州坐纠中贵人不法落职经历蒙化卫事既下车三子
首师事之时宪宗皇帝登遐今皇帝嗣位诏自成化十
一年已后朝臣匪坐赃私左迁者并进阶一级而从仁
得先改知东莞县事以去予尚留郡适覈边饷有事于
蒙三子日侍馆下考问业益每进愈恭一日翀邦乘间
请曰弁将就举太原归期告迫生辈欲留不可赋诗为
别而蒙士工为诗者咸赓之愿先生一言序其首焉予
既识弁复重翀邦请乃欣然操笔为之夫以三子为友

同师从仁则所师所友得其人矣然吾所谓师友岂诜
诜孺儿利人穿凿之见浮靡之论可钓荣名而弋高爵
云乎哉将以求道而辨惑博其所未知规其所未善为
吾德业之资焉三子檃括而思之其所师而友之者果
惇于此欤抑否欤苟惇乎此则虽尽其所长犹有没齿钻
研不能得者其得以居固不忧其心无所用而克勤弗
怠则爵禄之来将有不可得而辞矣弁为人谦恭乐易
求学甚力他日必有成者而吾惧其未知古人亲师取

友之说以为渔猎声利之资则误矣故有以告之亦所
以为翀邦告也
　　荣寿图诗序
事有非智力所能与者必天与君所为也天者命所从
出而君以造命为事命有固然智力何与焉彼荣辱寿
夭命也而赏罚劝惩之典死生脩短之期不悬于君与
天与夫天高不可企险不可升而君亦尊严若神出入
警跸相臣而下非陛戟不得延见则其命于我者亦惟

修身以俟之高资秘计其能及乎然天之所以为天君
之所以为君其命物固有道矣善则寿不善则夭天之
道也善则荣不善则辱君之道也苟失此柄有智力者
得以潜易其所为则不能命物反命于物而君焉不君
天道亦岂端使然与我朝列圣继作以道命物与天为
一观于静斋王先生为益信焉先生天性孝友甘贫力
学宣庙时诏举贤良方正有司以先生应诏拜句容簿
无何以父丧去位服阕改寿阳簿复以母丧去位于是

杜门不复出一室萧然裕如也昔汉毛义为亲捧檄甚
喜及亲殁力辞徵辟不就先生用心与义无异义不失
为汉佳士先生不为当代一善人乎善人固天之所祐
而君天下者之所不弃也成化癸卯先生以子佐良弼
公贵封大行司副宠锡褒命是岁先生年盖八十而良
弼公适与宪庙钦赐楚王御祭礼仪得便道归省时弟
佑以入粟补官杰亦以译字拜閤门谒者八月四日乃
先生诞辰徵贤合姻迩遐毕集酒酣有客执爵扬言曰

请为先生寿爰暨诸郎并膺宠泽照耀邦闾其荣矣乎
先生之齿几阅甲子五百其寿矣乎寿命于天荣命于
君非积善何以基之凡为先生子若孙者可不知所承
乎先生称善良弼公以下皆再拜顿首曰谨奉教既而
命工绘为是图用表一时盛事且诏末胤母忘祝规而
作诗系于左方者凡若干人后数年良弼公转佥云南
宪事俾吉序其颠简吉倅𨽻郡义勿敢辞夫天与君其
命物亦有常矣人犹倦于为善者惮其远也用是观之

何远之有而或未用其心者亦当少愧则是图也岂直
可为先生子孙劝耶先生河南汝州人名本字达道静
齐其别号云
　　褒孝录序
易咸之九四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夫咸以感为义而
四为心象特与诸爻不伦宜所感孔博乃其量也今曰
朋从尔思则匪其朋弗从而所及尚亦有限岂吾心固
然之量乎盖天地间感应自然之机固不容已而所以

为之者公无私也今夫万物生亦众矣而荣瘁开落各
以其时若执契劵以较同异不爽毫发以一气默运所
感无私故也天人一理如憧憧焉其能及远乎楚雄太
守邵公汝学湖南湘阴人少孤事母甚孝母殁庐墓三
年感召灵异既而乡人列其行迹尤章章者数事牍告
所司以闻事下大宗伯廉得其实请加旌表以劝臣子
制曰可于是两都士夫竞为诗文转相传诵以作美谈
而公亦擢第跻显途矣呜呼人患为善不力耳惧无闻

乎公知共为子职馀盖无容心也而上自天子下逮乡
人莫不贤之甚至羽毛非族亦多异应其去朋从尔思
远甚则公之所以为感者可知而闻其风有不兴者其
诸果由空桑而出也与公汇次诏旨始末及群公所为
传序诗歌裒成是录用以私其子孙郡寅江夏陈君大
用辈见而说之请寿诸梓而徵序于予故迹公之所以
能感人者以与观者勖焉若其家世年劳政声德望卓
卓在人耳目且诸公言之详矣愚何容喙

　　新刋晦庵诗略序
晦庵朱夫子感兴诸诗其自序有云皆切于日用之实
故言亦近而易知愚窃受读而思焉其一章二章言天
道阴阳之妙三章四章言人心得失之微五章至七章
斥僣伪尊正统诸史之断例也八章原此心善恶之几
而不可不养其善九章明此心动静之别而不可不主
乎静十章至十四章反覆乎诚敬操存之说以终八章
九章之意十五十六章辟异端也十七至十九章论古

今教养之异欲人先事乎小学以收其放心养其德性
而必以敬为之地焉末章则言天道圣德不在言语末
务而学者不可不求诸心其示人之意切矣首尾千数
百言细大不遗精粗毕具开合有渐变化无穷要其归
无非使人操存省察不失其心以渐造乎高明之域而
巳所谓切于日用之实者此也其可忽诸他州刻本流
布甚广而自滇已南独未多见予始来官遇谈诗者或
与语及盖有未谙其为何物者耳噫自求口食而不知

稻粱之味其欠缺不既多乎箧中偶有都宪海虞吴公
所抄先生五言古诗一帙而特列是诗颠末事事之暇
窃与录出欲俾传写以式郡士会卫使李君廷威购得
良梓数尺且请锓刻以永其传予亦意传写有限不若
刻本之遍博也故忻然从之又于其内谨择他诗近而
易知似其自序感兴所言者若干首附录于左并登绣
焉呜呼圣贤之诗与寻常骚墨之士得其一格足以博
浅夫之鉴赏者不同姑以是编言之盖兼苏李之体制

陶孟之风调韦柳之音节而其理趣则直与风雅正声
相为表里非汉晋而下词人所及生乎其后不根于此
而有能诗声者我不敢知也尚以众体篇什浩繁弗克
远致以公郡士为憾然求其切于日用之实则感兴诸
作虽众体莫先焉学者于此沉吟涵泳有得于心则日
用缓急先后之序与夫圣贤不得已而有言者必知其
说则众体虽或不能遍观悉览恐亦非所汲汲者矣况
附录诸篇亦足见其虽因一事而发无非发于性情止

礼义之大槩而或者欲以一艺成名固亦无俟他求有
以得其尺度矣僭不自量谬引其首以记锓椊之由如
此
　　读书录要语序
河东薛文清公读书录及续录旧尝购而读之窃见先
生察理之密造道之深与夫立言之精切的确未尝不
掩卷深嗟戚戚然以不得一及其门为恨既而废书奔
走四方事与心违盖已十忘八九尤切病之至是复得

是编于成都少府苍梧吴君献臣乃错举录内若干条
萃为一帙名曰要语献臣自跋以为取其可以攻已之
病而录之然则其间有可攻吉之病与夫人人之病者
皆未之及考其续录格言虽有可攻献臣之病者所遗
亦多矣姑即是帙观之多累数十言少止一二句高不
沦于空虚卑不溺于形器无非切于学者身心日用之
实然则其书虽约读者固不得而少之况可攻献臣之
病岂真不可攻乎吉与人人之病而人性果相远耶粤

自孔孟既殁道丧无传千有馀年至宋程朱诸儒辈作
真见允蹈毫分秒析而后斯道灿然复明于世自时厥
后咸谓理学大明苟志于道无难矣愚窃以为不然三
代而后义理之学固莫盛于宋而末学异学之盛亦无
踰于宋者姑举一二言之如六一东坡之文元城了翁
之禅皆可娱悦性情使人终身慕而不厌者也市多绮
縠则布帛不售庖有粱肉则粳稃不炊然则士生宋后
孜孜义理之学者宜亦不多见矣故后世闻而知之笃

信不变者在元有许鲁斋在国朝有先生二人而已夫
以上下二百馀年仅见一二乃谓苟志于道无难者岂
其然与今先生格言具在学者由此以求程朱之旨趣
上溯孔孟之精微正犹泛舟长江因风举帆直趋于海
乌有不至之理而往往沉溺他途虽有豪杰之材不能
自拔其亦弗思甚矣夫末学非道犹不失为君子多能
之资若夫元城了翁诸贤岂后学所敢轻议徒以禅氏
宗旨终不得与于斯而近世名儒有负天下重望者即

而叩之不过窃其遗绪以自珍秘至老且死莫觉其非
其如先生何哉然则从事末学异学者举非先生之徒
而尤为矛盾可斥者其惟异学也夫吉既得之手自抄
录以授我宪长太原武君源洁君本先生乡人遍历内
外二台贞操雅望终始无玷盖闻先生之风而兴起焉
者方病二录为岭南缺典及得是帙深许献臣用心之
勤俾吉序之吉亦自念景仰先生有年矣安可力辞自
取疏外乃敢忘其愚僭少加汇次釐为上中下三卷序

而归之
　　送夏方伯时雍进表赴京诗序
人臣事君之道其要有三或入而位乎朝著或出而列
于藩方夙夜孜孜乃心王室闻有善政则悱然色喜一
睹阙遗静念深思寝食俱废或从容讽议默弛潜张而
浑然无迹曰爱君怀瑾握瑜坚固莫夺匪躬蹇蹇夷险
以之曰犹未也古人耻其君不如尧舜予何独不然伊
尹元圣邈矣莫追郑公岂欺我哉曰敬君岁事来庭骏

奔万国玄纁圭璧照耀穹窿于时有严百辟鸣玉璆然
罄折就位拥袍端笏拜舞中度班声殷雷弗载于伪曰
尊君三者备而臣之伟节张矣曰忠然夷考三代已上
则爱敬之诚纤微曲折靡不曲尽而尊君之体顾犹疏
缓秦汉而下所以尊其君者益严益密而爱敬之实肩
乎三代名臣者可多见耶古之人祝其君之寿者尧时
有华封人周宣时有召穆公齐桓时有麦丘邑人皆出
于平居邂逅而不在其降诞之辰父母劬劳之日也李

唐中叶纵侈无度玄宗始改诞辰为天长节令天下宴
集休假三日敷天拜祝殆昉是乎后世踵而行之犹多
作辍至胜国时遂著为令我朝因之岁时奔走天下诸
侯舳舻相衔绵亘千里肩摩毂击如期毕集无敢后先
以各效其区区祝愿之私者百数十馀年无改也于戏
休哉今上圣诞在无射月之廿四日前期浙江藩屏诸
重臣谋循故事修贺典而方伯关右夏公实挟册以行
历稽古训备载君臣之义者无如春秋观其书公观鱼

于棠书卫州吁不书公子而僖伯石碏爱敬之风隐然
书法之外者至今犹可想也首止之盟惟王世子殊会
践土之盟特书天王狩于河阳而尊君之义固尤章章
其间微词奥义盖多类此而公以春秋弋取制科高第
则其经术居然可徵故扬历中外二十馀年权衡尺度
操得其要而风度峻整人不敢干以私殆本乎经术以
推行其道与他日入都崇阶与议大政亦惟是道推而
行之则操纵予夺不假声色使天下之人阴受其赐而

不知乃公责也若其偶因一事以行固非举动大节所
关而或因事以纳忠则公经术所存无往不以其道者
亦可见矣濒行寅寀诸贤咸为诗道别命吉谬施覆绣
之鞶
　　慈闱荣省诗序
不于其道而役于物者众人也故事快于心则喜不快
于心则戚通畅宠艳则荣咈郁挫折则耻而人人辄窥
其浅深矣于其道而不役于物者君子也故人之所荣

我或耻之人所不荥我或安之而一喜一戚亦必谐于
俗者鲜矣非哲人旁烛能知之乎孔子作春秋盖以是
道示人故桓公得宋郜鼎纳于太庙厥心以为荣矣则
特书成宋乱以讥之不登其所非荥也成公会晋侯于
沙随拒而弗见厥心以为耻矣则特书不见公以直之
不讳其所不必耻也降观汉晋诸贤知此道者毛义其
不知者温峤与夫义以禄仕为荣峤以功业为荣峤似
愈于义矣然义之捧檄而喜者徒以母在荣其所可荣

也峤欲渡江不恤母命绝裾而行使翊戴典午旋复旧
京犹将泚然怅怅以归而况间关江表扶颠救败之不
暇曾是以为荣乎其在今日若我年友莆阳彭君原岳
乃知春秋之道荣其所可荣不荣其所不足荣焉君始
以南京地官员外郎出佥臬宪奉敕统摄广右诸郡学
政而母夫人垂白在堂不见且六年矣喜获归省以为
荣一时士大夫与君善者因各矢诗荣之积成钜帙题
曰慈闱荣省诗册而夏官主事潘君孔修序其首矣逮

兹涖事忽忽复且六年报绩入觐而母夫人星然垂帔
如昨复喜归省乃出是册示吉执爵言曰往自金陵归
省孔修诸君为我荣之其言具在今又自是归省子将
何以荣我吉既得之□然肃君持册而退翌日复于君
曰国家设学遍天下而专涖其事者仅十有四人是谓
清阶自非文儒酝藉言行兼徽者不入其选而君与焉
则始陟是秩人固荣其来矣自予承乏用钺于兹闾阎
弦诵之声绵接徼外而士知向方者滋炽其机固有在

矣君乃幡然而起报政于朝佩衿傔从鹭振鸿渐环拥
后先则今称是绩人亦荣其去矣君皆阔略视之曾不
能以一发而始终所荣者将母之外了无异念此黄钟
不协俚耳玄酒不渥朵颐殆非浅丈夫之所知也予何
言然君行矣敢贡一言为祝舜大圣人孟子称之不过
曰终身慕父母而巳自季世薄夫倡为忠孝难全之说
识者固以为诟病也使庙堂嘉君之绩徙官中朝日觐
天子之耿光其尚以畴昔之所喜者为心与其业秉是

荣至四至三终弗替与其勿以忧国忘家为解与则论
友于古斥峤隘义作舜徒号称当时有道之士者匪君
伊谁吉虽菲甚他日尚能执笔从诸文士为君荣之不
敢辞也君再拜曰谨受教用识左方以俟
　　释铎南归诗序
铎以释言识还职也归以南言叙入闽也古之人臣有
为股肱耳目心膂者为舟楫霖雨曲蘖盐梅者为左右手
为鱼水为长城为元龟为北斗为镜为宝者皆命于君

也独吾夫子之为木铎则命于天其说昉于仪封人相
见之一言夫教而振铎犹铸而鼓鞴天鼓万物而圣人
之道垂教无穷天与圣人同功异用虽曰圣人以天为
鞴可也然则作鞴为天作铎为圣后之人辄拟于铎无
嫌抑又有说与譬诸蹄涔坳淖夫谁非水至于潴而为
洞庭彭蠡沛而为江河滀而为海亦惟水耳乌得敷目
海水而鄙蹄涔坳淖之属为非水耶吾夫子者万世之
铎也今为国子师教胄子无愧者天下之铎也若典一

邦一郡一邑之教而无愧则亦一邦一郡一邑之铎耳
脱曰铎吾夫子专焉呜乎敢其诸谈水者知有海而不
知有他非惑与三山陈君惟钦始策召荐剡中辛丑乙
科分教绍兴临川二庠越九年操勋入觐擢典吾馀教
事今年秋秩满例得转阶为郎喟然叹曰吾年七十安
能皓首为郎力请休致归闽门生桂秀姜珙辈及邑中
士夫相厚善者咸赋诗为别汇成钜帙题曰释铎南
归诗卷而属序于予予惟水不皆海然必止则鉴形流

则润下可濯可湘而又力胜乎物乃真水耳师之靡圣
亦必道化可以淑人博核可以待问风采可以厉俗声
称可以垂后假不自铎而人铎之焉攸避计非出此虽
日据高座拥巍冠吁延多子而博造之吾未见其铎也
予未深知陈君然观诸友诸生所以播诸篇什者有美
无刺有思无斁意其或出于斯乎僣书诸首以俟知者
考焉
　　武缘李氏族谱后序

按牒武缘之李居五凤村者传说自象州徙来十世之
外世次莫详焉自景会公至今仁和学谕白甫凡九世
始有是乘盖先世知非其人不敢轻后世知重其事不
敢废皆是也予历官广右十有六年在郡则访诸邑之
贤在藩臬则访诸郡之贤白甫往来予怀久矣今谪两
浙监适当白甫典教在邑早晚过从相得甚欢而白甫
端重不苟诡随予益贤之白甫名璧始以进士乙科署
教兰溪时业已谱其世次本末可知者诸邑名儒大司

成章公序其首简而虚其左牍以俟至是属诸子焉夫
邦君诸侯思守其国卿士师尹思守其家古今一道也
然国而非史则建革离合莫之纪本支疏戚莫之明理
乱安危莫之格否臧邪正莫之分而国非其国矣家无
谱乘往往源流未远而不谙其祖考之名情服未尽而
不识其宗人之面终身为善而卒与草木同腐朽终身
为不善而卒与泡影同澌灭维家之则岂固然哉予见
世之好事者于文于绘于诗于琴于奕以至摄生烹饪

之宜卉木莳植之法意见所及辄与谱之而独于其家
乘缺焉每窃谓其不知类巳然则今之维家有则而不
可不谓知类者不在白甫辈耶夫谱乘之设西京而上
虽有无不可知然观国语史记诸书所载上古帝王世
次甚详及礼家所记大小宗法系之以姓而弗别缀之
以食而弗殊则皆谱乘之权舆也晋宋而下诸臣之家
竞以门阀相高而其君亦且为之区分等级著为典训
则当时盖以谱乘为重犹有古人宗法遗意而近世则

并是亦为稀阔事焉予往岁之官山东便谒桑梓念及
乎斯深病旧谱疏野无观爰集诸宗有识者博加搜访
竟不得其详实而止白甫之请所以感发予心者殆无
涯津也于戏今人曰姑徐徐者率古人之所汲汲而遍
交当世之士欲求超然远览惟古是程者舍白甫吾谁
与归
　　佛学论
或问传称宋侍讲吕公原明从高僧宗本修颙辈游尽

究其道然后知佛之道与吾圣人合信乎予应之曰不
然佛之道与吾圣人之道一正一邪一真一伪一是一
非犹薰莸冰炭之相反不可得而合焉此原明所以为
原明虽亦与二程诸公游终不能入尧舜之道也曰敢
问其所以相反如此何也曰圣人之道以理义为宗佛
氏之道以空寂为主惟其以理义为宗故流行于身心
动静之间昭著于父子君臣之际充周乎万事万物之
表无非是理一以贯之而已及其至也与天地相参而

无问焉惟其以空寂为主故畔弃其君亲绝灭其种类
断割其体肤以求所谓空者而守之推其极也与禽兽
同归而后已焉此其相反之大概也曰佛氏所谓直指
人心见性成佛言性言心似与圣人之道亦有合焉者
曰韩子有言彼所谓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谓道也彼所
谓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谓德也则其心性之说盖亦自
指其井底一方之见而言耳与吾圣人全体大用之道
乌可同年语哉且吾之所谓心者合虚灵知觉之郛廓

大本达道之领袖而言性则人心所具之理天命之本
然也非格物致知不能知其说非成巳成物不能尽其
量佛氏一切扫除以事空寂乃欲谬为大言以欺人曰
指心见性有是理乎然其为道主于坚拒其外固守其
中此心不为事物所累久而虚明则死生祸福或能前
知遂自以为有见盖未免指其形而下者以为形而上
者岂真有所见哉使其真有所见则于仁义之道亦必
略知其大要何忍畔弃其君亲毅然不返如此曰佛氏

固无所见然其道以固守其中为主不亦近于敬以直
内之说乎曰敬以直内者涵养天理之本然有广大宽
平之意无偏狭固滞之病应事之体也固守其中者收
敛知觉而不用有偏狭固滞之病无广大宽平之意绝
物之方也此正其似是而非易以惑人者可不深察而
痛远之乎曰原明溺于佛学如此然其习静之功虽惊
恐颠沛未尝少动尝过山阳渡桥桥坏舆人坠水公安
坐舆中神色自若此其恐惧不萌于心所养不既深乎

曰是则固守其中者有以尸之所以为佛学也临深登
危当谨于始俾勿汔济濡其尾可也不幸骤丁其变躯
命陨越之可忧仆𨽻颠隮之可悯乌得无惧有所养者
特不至于乱耳此而不惧则七情乃无用之物临丧可
以不哀临乐可以不乐凡百应接心如死灰稿木寂然
无事岂人之所宜为乎曰然则大学言心有所恐惧则
不得其正何也曰有所云者以其不当有而有之为言
耳若其可怒而怒可惧而惧乃天理当然之则心之所

以得其正也苟当怒不怒当惧不惧是亦不得其正与
不当有而有之者何以异程子所谓昔之惑人也乘其
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其亦有为而发与曰然则
原明可谓尽佛之道者矣曰原明得佛之精而弃其粗
者也使兼精粗而尽之则鸟言卉服之徒一律耳何足
论焉曰原明忠孝之德正直之风无愧古人其得于佛
者似不可少曰此其得于父兄师友薰陶渐染之力非
得于佛也使佛有足道可以淑人则其罪亦差薄而好

之者未为甚失乌得以是议原明哉
　　豫让论
致堂管见称豫让报雠赵襄子乃无所为而为之可谓
义士其说是巳惜让于国士之道犹有可议者焉所贵
乎国士者以道事君俾立于无过之地上也不幸而有
过则谏谏而不听则去次也不然能以身为国家轻重
夷险一节死生以之如宋孔父仇牧之所为者又其次
也智伯以国士遇让亦可谓知人而能下士者矣是岂

不可与有言耶一旦无故求地于三晋韩魏割地以畀
之乃啖以利而骄其志非其本心襄子拒而不与所执
亦必有辞未可图也夫以是非言之立国有疆无故求
割人之地者非也求而不与遂称兵以戕其国都危其
宗社尤不可也以利害言之挟其所以啖我者以攻执
辞拒敌之人彼阴与合从堕其计中必矣斯二者独不
可言与言而不听则去之可也苟不忍去以身殉国智
氏死则死之亡则亡之亦可也让诚国士计不闻其出

此何与独于国亡君死之后区区以图杀襄子为事万
一事济亦何益于国家成败之算而况不济耶且捐躯
以报其主于既灭之后孰与竭节以活其国于未亡之
前乎君人者患不能知人与下士耳智氏能之忽焉沈
其宗而不血食则贤者无益于人国信矣乌得专罪其
不君耶故让于报雠之义可谓尽矣而国士之称恐亦
不能无愧焉不然岂其报雠于既諌而去之之后史失
其传耶否则国疵二子之不若也让之贤疑不止诸此

　　齐居四箴(并序/)
　余于郡斋以南右一室为燕寝之所或终日不接一
　客不应一事则偃仰其间以至夕尔呜呼人之一心
　其存亡出入之机微显安危之本恒因有用无用以
　为消长而巳故孔子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曾博奕
　者之不如也圣人为人之意深切如此然心之无用
　者固不可名为有用而不察其所以为用之实者亦
　不可彼管商申韩仪秦杨墨佛老之徒各奋其能各

　敷其说以成其名岂其心无所用与盖事不师乎圣
　贤道不由于中正则其所以为用者不免邪淫偏辟
　流荡空无之失故其所为虽有一二小节可观要而
　言之终必至于害伦理伤教化又不止无所用心者
　之足以自贼其躬而巳焉予为此惧乃于事事之暇
　窃取圣贤所以教人为已修身之实设为四箴寘诸
　座右以自警焉先之以慎独者以隐微幽独之中人
　所易忽于此不谨则馀无足观故操存省察不可少

　有一息间断必使本原澄澈念虑精纯而俯仰动静
　之间可以质诸神明而无愧焉谨独而不穷理则昏
　昧罔觉何以究乎义理精微之极圣经贤传熟读精
　思必欲会其归而后已此穷理之要也穷理而不改
　过则因循苟且何以造乎高大光明之域规矩准绳
　较度亲切必欲循其则而后巳此改过之徵也三者
　既备不以仁为归宿之地譬诸行者之不求至其
　家射者之不求中其鹄虽有敝车竭镞之劳复何益

　哉故其心必以是为标的而其所以求之之方则亦
　不过即是三者而力为之谨终惟始不厌不弃虽未
　见其推行之迹泽物之功庶几志之所至气必至焉
　而仁之为道殆亦不甚远矣苟弃此不务游情于高
　远幽深之境以为必如是而后仁则其日用之间无
　所持循据守以为用力之地流而为弊将有不可胜
　言者果圣贤教人求仁之道乎此四者予斋居窃有志
　焉者也惧其心之无用必欲其有用者此也惧其心

　虽有用或至于差失必欲趋于中正不至于差失者
　亦此也
　　　慎独箴
心曰天君性曰天命有显有微有动有静一念苟逸君
失其职终日惺惺命乃流行奥突之内帷簿之阴勿谓
何伤有赫其临帷簿之阴奥突之内有赫其临毋尔或
怠
　　　穷理箴

知崇效天礼卑法地匪崇第卑斯贼乎义断简残编微
辞奥旨欲得于心须静专耳贤哉先哲辨析两门致知
格物博洽多闻所入既殊所造斯异士希贤兮毋苟诵
记
　　　改过箴
不知不可既眇既跛不可而知犹吝改为圣哲同归昏
狂是究毫釐之差千里之谬言发乎心行由内作违道
拂经伊谁之责辨之于早力去勿疑颜氏之子实维我

师
　　　求仁箴
其体寂兮浑浑无迹其用神兮万物同春人为三才良
以尔故蟊贼内讧诞为尔蠹仗此威灵驱彼蟊贼居厥
广居宅厥安宅顾兹能事曷克庶几乾乾匪懈以固乃
基
　　省斋铭
人生两间气均理敌作圣作狂厥道奚迪圣由克念非

省何其罔念则狂不省之为麒麟犬羊泰华培塿邈矣
不侔惟省与否省乎省乎适道之舆呜呼吾人敢不省
诸义理孔微纲常甚重不省则昏体用兼疭言出诸口
行作于躬不省则妄枢机曷崇绳巳有律以省为室应
物不差以省为家民怀其德以省为宅神罔怨恫以省
为宫根于存养行于敬义是究是图本末具备游目孔
庭参乎大贤从事于斯不敢忽焉愚意三省亦凡例耳
岂其外此不复有以士当希贤勿谓不任事曾之事心

曾之心何有何无孰失孰得从容涵泳力求必革曾不
遐只孔可企只呜呼省哉勿弃惰只
　　祭陈白沙文
惟斯道之浑浑兮亘万古而长存作天地之桢干兮固
兼统乎化元抱浑仑而为生兮匪斯人其孰可言秉灵
睿以独照兮乃飘飘乎绝尘而奔卓伊姚于隆古兮仰
象尼之独尊嗟神霄之九万兮见孤凤之翔骞逮邹舆
而脱其輹兮世彝处乎覆盆目不睹乎两曜兮徒置喙

于多门竞荣腴于华叶兮业巳丧其本根何有宋之多
贤兮为吾道而招魂沛伊闽之浩浩兮浚昆崙之大源
遭妖氛而涸绝兮圣人作而再见奔浑台海河东各有
其人兮功业炳耀乎乾坤若蹈巢许之高躅兮越有康
斋之可论公实亲炙其门兮始几废乎眠餐既宅心于
超旷兮痛自撤其樊垣希神工之大巧兮斧凿泯其无
痕憎俗儒之固滞兮枉徒弊乎忧烦谓直截径捷可造
至域兮犹驾车而理辕此心神化妙不可测兮固存存

在所必敦超然离乎言说兮鄙百氏之澜翻惟默会于
神域兮庶一静制乎百喧发列光于沉几兮迈气岸于
黝贲我始拜公于京阙兮茫然风影之莫扪继楫江门
而陟玉台兮树乐事之旟幡岂袭风韵于尧夫兮嘘冷
灰而重温恶鼻祖之遄迈兮仍克肖而有孙毕竟异其
门途兮各附托于真原摆陈踪而脱落兮𦍑引臂而无
援维众妙之囷庾兮与天巧而为屯傍炎海而独立兮
薄云梦之可吞骑列星而直上兮叩天地之重阍逖陈

词而跽吊兮酌暮潮以为樽呜呼哀哉尚飨
　　东台赋(并序/)
　　　古者诸侯建时台于国内所以望氛祲察灾祥
　　　时观游节劳逸也楚雄旧未有台弘治戊申太
　　　守长沙邵公汝学始筑于府治东偏法古制也
　　　既成考之吉适与会故喜而为之赋其词曰
帝登极而改元振威灵于四海汎九鼎而不埃免蒸黎
于冻馁窜凶徒于四裔更政柄于元恺合臣工而一心

钦乃司而不怠虽蛮夷与羌貊咸视易而听改矧内郡
之得贤祇六德而亮采宜有邦其康乂变鲋辙为鲸汇
稽侯度于往昔应筑台而眺望慨前日之未遑当引躬
而自让彼云物之妖祥与岁年之上下不先事而登察
俾我民其安仗亦爰契于我龟乃鸠工而募匠切山谷
于空洞泛巨楠于高浪基巩固而不摇制轩敞而靡障
跨修楣之偃蹇屹列楹之肮脏施栏槛以旁围辟户牗
而相向薄丹黝以为饰捐众彩之冗长厥惟六月工告

讫功于是振鸣玉系游骢蹑层阶凌太空相与嬉游乎
其上焉于时风微日暄众态焕烂山川表里呀呷续断
萦带漭瀁通切霄汉禽鱼上下可罾可弹丰草茂树布
列茵幔固斯台之达观也彼其阛阓若领袖郊坰若裾
衱鸡犬相闻烟火相接檐榱陇亩比次妥帖耔者浚者
锻者斲者贩者粥者扈者养者纷错旁午态度参涉挥
汗益流举袂隐堞分途析径各有攸业故田毛庭硕井
饮渫冽珍卉异植磊磈巀嵲权度审而辇负并厩围充

而釜鬵洁烽火烟消暴客迹灭不为西南一名区乎嗟
夫肥鱼之渊网罟必疏众兽之野弦镞必敝则威楚之
民得以自鞠自利优游以生死者固有由矣而端处益
初利用大作其情益有不容巳者此郡民所以不怨而
台之所以成也若夫升高以望远念稼穑之艰难悯㷀
嫠之凋瘁则作台者亦岂直为登临候望计哉酒阑薄
暮闻有击节歌者曰田有粟兮里有桑匪东台兮奚所
望呜呼东台兮惠我无疆俯而听之烟水岩壑莫辨其

处
　　登楼赋
　　　知景东府事陶君作楼甚壮丽余窃伤之为赋
　　　此
粤有楼兮江干势远翔兮清寒侈丹黟兮焕熳欲絜之
兮无端跨曲楣兮辛夷洞雕棂兮木兰参两翼兮丕密
缭周垣兮孔安聊隔江兮延伫觉心绪兮茫漫何众巧
兮毕集匪奚斯兮即般傍睨兮伏兽仰视兮飞翰锦缯

烂兮春野金石奏兮夜湍瑶桢兮偃蹇玉峰兮㠝岏争
变化兮云气迭亏盈兮月团固宜望海天而舒啸穷造
化以流观若其组縠貂珰赤芾葱珩姱姬婵媛翠被珠
缨文狸赤豹馨鼎腻铛繁音激越缓舞经营意虽平原
信陵得志当时穷极奉养而不顾者殆不能过夫贵贱
异等苦乐同情古今之通义也马在野而厩空鱼依渚
而渊静物理可推计也升高以鉴远处显以察幽目力
之所易也方其历阶逦陟挤牖凝眺秋毫莫遁肤寸毕

照环四境于迩遐罗百众于先后休祥殃庆呼吸可召
岂假权力于人事济与否非已所能必哉彼遗黎聩聩
奚翅犬鸡曰东而东曰西而西匪泽斯究生途革迷□
跚蹩躠辗转沟溪人心苟活宁莫惨悽嗟夫自秦罢侯
置守而子民之责萃诸其躬使柄乃事宅乃居不节其
物以体其心则其所富皆厉众以独娱也为民父母岂
其情与
　　槐叶三春赋

何青阳之奄忽兮慨潜履乎初赤念众芳之改度兮列
彩殒于深碧心悁悁而不快兮悼欢赏于畴昔廓深巷
之窈窕兮聊弭节而容与历杰屋之峥嵘兮旷流盼乎
何许侈松桧之繁茜兮薜荔介乎蘅芷主人降而导我
兮延入一室萃怪石于中庭兮嘉卉杰出曰仗此以为
娱兮期尽欢乎今日信孤根之深固兮挺拔群之奇丽
众叶竞而凝滑兮贯琉璃于鲜翠终比密而不乱兮悦
纤巧之若缀依尺梢之短小兮宁假借乎形势虽剡棘

而不刺兮似喜钝而疾锐灿夭葩之皎皎兮有一而不
二也(时止/一花)炳祥曦而濯灵雨兮荷乾坤之为赐也淡姱
美而去幼妙兮惧彰誉乎俗客顾清德之内腴兮岂顽夫
之能测绝纤埃之黕点兮类不瑕之佳琰抑无愧于幽
独兮喜声价之收敛伊托根之得所兮亦奚择乎夷险
何龙麝之累荐兮袭冉冉之幽馥虽俦匹之稀少兮泽
兰映乎甘菊抗志节而匪卑兮胡隐约而潜伏我始见
而未识兮庸默会于心腹主人告我嘉名兮槐叶三春

布瑶席而挥羽触兮偕我令人摈氍毹而不御兮席草
为裀衣綷縩而有声兮好风旋于左右坚所对而不移
兮镇相忘乎旦昼嗟阴阳之摩荡兮一寒一暑亦曷测
其机缄兮万物斯睹尔何产于绝域兮罔即中土前不
书乎本草兮后不入乎花谱饱瘴烟之腥秽兮厥心独
苦将天命之不违兮抑自便于静处乱曰秉孤洁而独
笑兮似立异也众方骋乎浮艳兮则胥忘也𦍑守一而
无悔兮亦固有其义也

　　三寿赋(并序/)
　　　成化丙午冬十有二月云南佥宪西川刘公有
　　　事镇沅甲午次景东语吉曰二亲年垂七十偕
　　　老在堂旧官刑曹蒙推恩封为秋官郎及安人
　　　近辱太子太傅黔国公命工绘图博集经传所
　　　载寿意古迹二十四事为赠好事者以为美观
　　　也其赋焉吉曰谨奉教退而思之公严君并跻
　　　无疆之算是图亦垂不朽之具也诗曰三寿作

　　　朋不亦近似之乎作三寿赋
岁既云暮日之昃矣暝色苍苍亘南北矣予方脱冠解
带以遂向晦入宴之谋感万物之兴废同水上之浮沤
羡无何有之乡思托鹤背而嬉游乃歌曰彼美之人兮
天一方纫兰以为佩兮裂芰为裳后天不老兮凋三光
客闻之折扃而入长揖而笑曰何异间者之言耶子尝
辟方家引年之说诵庄生齐物之篇谓有形必毁乃理
数之必然天地且不能逃况勤劳百态以有生乌能假

方术以延年弃此不顾又何羡焉时微月方生幽蛩切
切乃指以诘客曰若知其为命乎屈伸不如尺蠖结构
不如蟏蛸物之至微者也然能择地而栖因时而鸣去
寒即煖避险趋宁岂其心有所主而智有所明耶一气
机所感尔故物以气感人以心感穷天地亘古今不能
外也不察其机而执一言以为则犹拙匠不度材长短
徒取必于手中尺度岂理也哉客领而退予乃就寐则
闻鹤唳九霄风披万草杳杳乎如历清都而登蓬岛越

有二人身膺天宠足蹑灵籁翳凤骖鸾倏旋忽迈饥餐
玉屑渴饮沆瀣蜉蝣乎众生顷刻乎百代以无为为郛
廓以有象为芥蒂其所操者金签玉叶卿云缦回香霞
沦浃数稽三八年历浩劫顷之废书以歌曰采松花兮
斸狶苓申旦以往兮薄莫不盈徒劳尔形兮鸟有乎长
生其徒和之曰执龙虎兮攫乌兔其用孔神兮岂自然
之故又歌曰出无兮入有凭太虚兮以为扃牖手执兮
丹青笑彭咸兮不久歌毕大笑予遂惊觉乃一梦也

　　金山图赋
　　　为卫使李廷威作
忆往昨之登进兮撰余辔而北征揽吴山之秀色兮历
京口之坚城况楼舡而济江兮萃三五之豪英度中流
而击楫兮凭浩歌以宣情声壮烈而愤激兮轧金铁之
铿鸣何岷川之东注兮越千里而奔砰沛纲纪乎南国
兮势趋海而益惊蹴高浪于云际兮类疾电之震轰嗟
日月之簸荡兮恐隳突而损明舞天吴于望洋兮睒雄

虺之骈睛若有峰其天琢兮绝横流而兀撑奇标配乎
砥碣兮职供奉于岛瀛上有呦呦之鸣鹿兮下有掉尾
之修鲸耸台殿于中天兮列圜抱之瑶桢彼裂缁其几
何兮以事佛而为名扼东吴之喉舌兮窟亡命之髡黥
安得籍而壁之兮足遏贼舰之纵横昔鸟珠之南侵兮
提千万之胜兵伟咸安之忠勇兮以孤军而抗衡虽大
功之不就兮敌几踣而复生窃为咸安画计兮宜示弱
而潜形伏精锐于山北兮及瓜步之前汀俾偃旗而仆

鼓兮似无备之空舲诱半渡而夹击兮纵巨舸而凭陵
彼腹背之受敌兮将进退而无冯期乌珠之成擒兮信
王业之中兴使咸安其再兴兮或是策之见听事有旷
世而相感兮非中机会其焉徵慨兹行之既久兮犹梦
想而嗟称偶披图而展玩兮疑胜界之重轻踔风帆于
近远兮澹村落于窈冥石半浮而磈硊兮山参列而岭
嵤客何多而扰扰兮居何侈而绣楹即风景而不异兮
嘉匠史之经营按旧游于咫尺兮心踊跃而靡宁聊寄

怀于颠末兮借辉灼于丹青
　
　
　
　
　
　
　

　
　
　
　
　
　
　
　古城集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