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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东坡全集卷三十五    宋 苏轼 撰
  记十三首
   清风阁记
文慧大师应符居成都玉溪上为阁曰清风以书来求
文为记五返而益勤余不能巳戏为浮屠语以问之曰
符而所谓身者汝之所寄也而所谓阁者汝之所以寄
所寄也身与阁汝不得有而名乌乎施名将无所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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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用记乎虽然吾为汝放心遗形而强言之汝亦放心
遗形而强听之木生于山水流于渊山与渊且不得有而
人以为巳有不亦惑欤天地之相磨虚空与有物之相
推而风于是焉生执之而不可得也逐之而不可及也
汝为居室而以名之吾又为汝记之不亦大惑欤虽然
世之所谓巳有而不惑者其与是奚辨若是而可以为
有邪则虽汝之有是风可也虽为居室而以名之吾又
为汝记之可也非惑也风起于苍茫之间彷徨乎山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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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越乎城郭道路虚徐演漾以汎汝之轩匆栏楯幔帷
而不去也汝隐几而观之其亦有得乎力生于所激而
不自为力故不劳形生于所遇而不自为形故不穷尝
试以是观之
   喜雨亭记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则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
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孙胜狄以名其
子喜之大小不齐其示不忘一也余至扶风之明年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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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官舍为亭于堂之北而凿池其南引流种树以为休
息之所是岁之春雨麦于岐山之阳其占为有年既而
弥月不雨民方以为忧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
以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
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抃于野忧者以乐病者以愈而
吾亭适成于是举酒于亭上以属客而告之曰五日不
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则无麦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
雨则无禾无麦无禾岁且荐饥狱讼繁兴而盗益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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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则吾与二三子虽欲优游以乐于此亭其可得耶今
天不遗斯民始旱而赐之以雨使吾与二三子得相与
优游而乐于此亭者皆雨之赐也其又可忘耶既以名
亭又从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襦使天
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繄谁之力民曰太
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造物造物不
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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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鸣驿记
始余丙申岁举进士过扶风求舍于馆人既入不可居
而出次于逆旅其后六年为府从事至数日谒客于馆
视客之所居与其凡所资用如官府如庙观如数世富
人之宅四方之至者如归其家皆乐而忘去将去既驾
虽马亦顾其皂而嘶余召馆吏而问焉吏曰今太守宋公
之所新也自辛丑八月而公始至既至逾月而兴功五
十有五日而成用夫三万六千木以根计竹以竿计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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甓坯钉各以枚计秸以石计者二十一万四千七百二
十有八而民未始有知者余闻而心善之其明年县令
胡允文具石请书其事余以为有足书者乃书曰古之
君子不择居而安安则乐乐则喜从事使人而皆喜从
事则天下何足治欤后之君子常有所不屑则躁否则
惰躁则妄惰则废既妄且废则天下之所以不治者常
出于此而不足怪今夫宋公计其所历而累其勤使无龃
龉于世则今且何为矣而犹为此官哉然而未尝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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屑之心其治扶风也视其卼臲者而安植之求其蒙茸
者而疏理之非特传舍而巳事复有小于传舍者公未
尝不尽心也尝食刍豢者难于食菜尝衣锦者难于衣
布尝为其大者不屑为其小此天下之通患也诗曰岂
弟君子民之父母所贵乎岂弟者岂非以其不择居而
安安而乐乐而喜从事欤夫修传舍诚无足书者以传
舍之修而见公之不择居而安安而乐乐而喜从事者
则是真足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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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虚台记
台因于南山之下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四方之山
莫高于终南而都邑之丽山者莫近于扶风以至近求
最高其势必得而太守之居未尝知有山焉虽非事之
所以损益而物理有不当然者此凌虚之所为筑也方
其未筑也太守陈公杖屦逍遥于其下见山之出于林
木之上者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曰是
必有异使工凿其前为方池以其土筑台出于屋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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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止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恍然不知台之高而以为
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公曰是宜名凌虚以告其从事
苏轼而求文以为记轼复于公曰物之废兴成毁不可
得而知也昔者荒草野田霜露之所蒙翳狐虺之所窜
伏方是时岂知有凌虚台耶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
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尝试与公登台而望
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
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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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而数
世之后欲求其髣髴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
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夫台犹不足恃
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
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
之存亡也既已言于公退而为之记
   中和胜相院记
佛之道难成言之使人悲酸愁苦其始学之皆入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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践荆棘蛇虺袒裸雪霜或刲割屠脍燔烧烹煮以肉饲
虎豹鸟乌蚊蚋无所不至茹苦含辛更百千万亿年而
后成其不能此者犹弃绝骨肉衣麻布食草木之实昼
日力作以给薪水粪除暮夜持膏火薰香事其师如生
务苦瘠其身自身口意莫不有禁其略十其详无数终
身念之寝食见之如是仅可以称沙门比丘虽名为不
耕而食然其劳苦卑辱则过于农工远矣计其利害非
侥倖小民之所乐今何其弃家毁服坏毛发者之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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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亦有所便欤寒耕暑耘官乂召而役作之凡民之所
患苦者我皆免焉吾师之所谓戒者为愚夫未达者设
也若我何用是为剟其患专取其利不如是而已又爱
其名治其荒唐之说摄衣升坐问荅自若谓之长老吾
尝究其语矣大抵务为不可知设械以应敌匿形以备
败窘则推堕滉漾中不可捕捉如是而巳矣吾游四方
见辄反覆折困之度其所从遁而逆闭其涂往往面颈
发赤然业已为是道势不得以恶声相反则笑曰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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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魔人也吾之于僧慢侮不信如此今宝月大师惟简
乃以其所居院之本末求吾文为记岂不谬哉然吾昔
者始游成都见文雅大师惟度器宇落落可爱浑厚人
也能言唐末五代事传记所不载者因是与之游甚熟
惟简则其同门友也其为人精敏过人事佛齐众谨严
如官府二僧皆吾之所爱而此院又有唐僖宗皇帝像
及其从官文武七十五人其奔走失国与其所以将亡
而不遂灭者既足以感慨太息而画又皆精妙冠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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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称者故强为记之始居此者京兆人广寂大师希让
传六世至度与简简姓苏氏眉山人吾远宗子也今主
是院而度亡矣
   四菩萨阁记
始吾先君于物无所好燕居如斋言笑有时顾尝嗜画
弟子门人无以悦之则争致其所嗜庶几一解其颜故
虽为布衣而致画与公卿等长安有故藏经龛唐明皇
帝所建其门四达八版皆吴道子画阳为菩萨阴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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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凡十六躯广明之乱为贼所焚有僧忘其名于兵火
中拔其四版以逃既重不可负又迫于贼恐不能全遂
窍其两版以受荷西奔于岐而寄死于乌牙之僧舍板
留于是百八十年矣客有以钱十万得之以示轼者轼
归其直而取之以献诸先君先君之所嗜百有馀品一
旦以是四板为甲治平四年先君没于京师轼自汴入
淮溯于江载是四版以归既免丧所尝与往来浮屠人
惟简诵其师之言教轼为先君舍施必所甚爱与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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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舍者轼用其说思先君之所甚爱轼之所不忍舍者
莫若是版故遂以与之且告之曰此明皇帝之所不能
守而焚于贼者也而况于余乎余视天下之蓄此者多
矣有能及三世者乎其始求之若不及既得惟恐失之
而其子孙不以易衣食者鲜矣余惟自度不能长守此
也是以与子子将何以守之简曰吾以身守之吾眼可
霍吾足可斮吾画不可夺若是足以守之欤轼曰未也
足以终子之世而巳简曰又盟于佛而以鬼守之凡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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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者与凡以是予人者其罪如律若是足以守之欤轼
曰未也世有无佛而蔑鬼者然则何以守之曰轼之以
是予子者凡以为先君舍也天下岂有无父之人欤其
谁忍取之若其闻是而不悛不惟一观而巳将必取之
然后为快则其人之贤愚与广明之焚此者一也全其
子孙难矣而况能久有此乎且夫不可取者存乎子取
不取者存乎人子勉之矣为子之不可取者而巳又何
知焉既以予简简以钱百万度为大阁以藏之且画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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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像其上轼助钱二十之一期以明年冬阁成熙宁元
年十月二十六日记
   墨君堂记
凡人相与号呼者贵之则曰公贤之则曰君自其下则
尔汝之虽公卿之贵天下貌畏而心不服则进而君公
退而尔汝者多矣独王子猷谓竹君天下从而君之无
异辞今与可又能以墨象君之形容作堂以居君而属
余为文以颂君德则与可之于君信厚矣与可之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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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端静而文明哲而忠士之脩洁博习朝夕磨治洗濯
以求交于与可者非一人也而独厚君如此君又疏简
抗劲无声色臭味可以娱悦人之耳目鼻口则与可之
厚君也其必有以贤君矣世之能寒燠人者其气燄亦
未至若雪霜风雨之切于肌肤也而士鲜不以为欣戚
丧其所守自植物而言之四时之变亦大矣而君独不
顾虽微与可天下其孰不贤之然与可独能得君之深
而知君之所以贤雍容谈笑挥洒奋迅而尽君之德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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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枯老之容披折偃仰之势风雪凌厉以观其操崖石
荦确以致其节得志遂茂而不骄不得志瘁瘠而不辱
群居不倚独立不惧与可之于君可谓得其情而尽其
性矣余虽不足以知君愿从与可求君之昆弟子孙族
属朋友之象而藏于吾室以为君之别馆云
   净因院画记
余尝论画以为人禽宫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
木水波烟云虽无常形而有常理常形之失人皆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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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理之不当虽晓画者有不知故凡可以欺世而取名
者必托于无常形者也虽然常形之失止于所失而不
能病其全若常理之不当则举废之矣以其形之无常
是以其理不可不谨也世之工人或能曲尽其形而至
于其理非高人逸才不能辨与可之于竹石枯木真可
谓得其理者矣如是而生如是而死如是而挛拳瘠蹙
如是而条达遂茂根茎节叶牙角脉缕千变万化未始
相袭而各当其处合于天造厌于人意盖达士之所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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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欤昔岁尝画两丛竹于净因之方丈其后出守陵阳
而西也余与之偕别长老道臻师又画两竹梢一枯木
于其东斋臻方治四壁于法堂而请于与可与可既许
之矣故余并为记之必有明于理而深观之者然后知
余言之不妄
   墨妙亭记
熙宁四年十一月高邮孙莘老自广德移守吴兴其明
年二月作墨妙亭于府第之北逍遥堂之东取凡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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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汉以来古文遗刻以实之吴兴自东晋为善地号为
山水清远其民足于鱼稻蒲莲之利寡求而不争宾客
非特有事于其地者不至焉故凡守都者率以风流啸
咏投壶饮酒为事自莘老之至而岁适大水上田皆不
登湖人大饥将相率亡去莘老大振廪劝分躬自抚循
劳来出于至诚富有馀者皆争出榖以佐官所活至不
可胜计当是时朝廷方更化立法使者旁午以为莘老
当日夜治文书赴期会不能复雍容自得如故事而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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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益喜宾客赋诗饮酒为乐又以其馀暇网罗遗逸得
前人赋咏数百篇为吴兴新集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
缺于荒陂野草之间者又皆集于此亭是岁十二月余
以事至湖周览叹息而莘老求文为记或以谓余凡有
物必归于尽而恃形以为固者尤不可长虽金石之坚
俄而变坏至于功名文章其传世垂后犹为差久今乃
以此托于彼是久存者反求助于速坏此既昔人之惑
而莘老又将深檐大屋以锢留之推是意也其无乃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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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不知命也夫余以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
无憾物之有成必有坏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而国之
有兴必有亡也虽知其然而君子之养身也凡可以久
生而缓死者无不用其治国也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
无不为至于不可奈何而后巳此之谓知命是亭之作
否无足争者而其理则不可以不辨故具载其说而列
其名物于左云
   墨宝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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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之所共嗜者美饮食华衣服好声色而巳有人焉
自以为高而笑之弹琴奕棋蓄古法书图画客至出而
夸观之自以为至矣则又有笑之者曰古之人所以自
表见于后世者以有言语文章也是恶足好而豪杰之
士又相与笑之以为士当以功名闻于世若乃施之空
言而不见于行事此不得已者之所为也而其所谓功
名者自知效一官等而上之至于伊吕稷契之所营刘
项汤武之所争极矣而或者犹未免乎笑曰是区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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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何足言而许由辞之以为难孔丘知之以为博由此
言之世之相笑岂有既乎士方志于其所欲得虽小物
有弃躯忘亲而驰之者故有好书而不得其法则拊心
呕血几死而仅存至于剖冢斲棺而求之是岂有声色
臭味足以移人哉方其乐之也虽其口不能自言而况
他人乎人特以已之不好笑人之好则过矣毗陵人张
君希元家世好书所蓄古今人遗迹至多尽刻诸石筑
室而藏之属余为记余蜀人也蜀之谚曰学书者纸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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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医者人费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世有好功名者以其
未试之学而骤出之于政其费人岂特医者之比乎今
张君以兼人之能而位不称其才优游终岁无所役其
心智则以书自娱然以余观之君岂久閒者蓄极而通
必将大发之于政君知政之费人也甚于医则愿以余
之所言者为鉴
   钱塘六井记
潮水避钱塘而东击西陵所从来远矣沮洳斥卤化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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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麻之区而久乃为城邑聚落凡今州之平陆皆江之
故地其水苦恶惟负山凿井乃得丼泉而所及不广唐
宰相李公长源始作六井引西湖水以足民用其后刺
史白公乐天治湖浚井刻石湖上至于今赖之始长源
六井其最大者在清湖中为相国井其西为西井少西
而北为金牛池又北而西附城为方井为白龟池又北
而东至钱塘县治之南为小方井而金牛之废久矣嘉
祐中太守沈公文通又于六井之南绝河而东至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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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为南井出涌金门并湖而北有水闸三注以石沟贯
城而东者南井相国方井之所从出也若西井则相国
之派别者也而白龟池小方井皆为匿沟湖底无所用
闸此六井之大略也熙宁五年秋太守陈公述古始至
问民之所病皆曰六井不治民不给于水南井沟庳而
井高水行地中率常不应公曰嘻甚矣吾在此可使民
求水而不得乎乃命僧仲文子圭办其事仲文子圭又
引其徒如正思坦以自助凡出力以佐官者二十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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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发沟易甃完缉罅漏而相国之水大至坎满溢流
南注于河千艘更载瞬息百斛以方井为近于浊恶而
迁之少西不能五步而得其故基父老惊曰此古方井
也民李甲迁之于此六十年矣疏涌金池为上中下使
浣衣浴马不及于上池而列二闸于门外其一赴三池
而决之河其一纳之石槛比竹为五管以出之并河而
东绝三桥以入于石沟注于南井水之所从来高则南
井常厌水矣凡为水闸四皆垣墙扃鐍以护之明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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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井毕脩而岁适大旱自江淮至浙右井皆竭民至以
罂缶贮水相饷如酒醴而钱塘之民肩足所任舟楫所
及南出龙山北至长河盐官海上皆以饮牛马给沐浴
方是时汲者皆诵佛以祝公余以为水者人之所甚急
而旱至于井竭非岁之所常有也以其不常有而忽其
所甚急此天下之通患也岂独水哉故详其语以告后
之人使虽至于久远废坏而犹有考也
   仁宗皇帝御飞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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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世之治乱必观其人问人之贤不肖必以世考之孟
子曰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合
抱之木不生于步仞之丘千金之子不出于二家之市
臣尝逮事仁宗皇帝其愚不足以测知圣德之所至独
私窃览观四十馀年之间左右前后之人其大者固巳
光明俊伟深厚雄杰不可窥较而其小者犹能敦朴恺
悌靖恭持重号称长者当是之时天人和同上下驩心
才智不用而道德有馀功业难名而福禄无穷升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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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十有二年若臣若子罔有内外下至深山穷谷老妇
稚子外薄四海裔夷君长见当时之人闻当时之事未
有不流涕稽首者也此岂独上之泽欤凡在廷者与有
力焉太子少傅安简王公讳举正臣不及见其人矣而
识其为人其流风遗俗可得而称者以世考之也熙宁
六年冬以事至姑苏其子诲出庆历中所赐公端敏字
二飞白笔一以示臣且谓臣记之将刻石而传诸世臣
官在太常职在太史于法得书且以为抱乌号之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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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藏此笔宝曲阜之履不若传此书考追蠡以论音声
不若推点画以究观其所用之意存昌歜以追嗜好不
若因褒贬以想见其所与之人或藏于名山或流于四
方凡见此者皆当耸然而作如望旄头之尘而听属车
之音相与勉为忠厚而耻为浮薄或由此也夫
   大悲阁记
羊豕以为羞五味以为和秫稻以为酒曲糵以作之天
下之所同也其材同其水火之齐均其寒煖燥湿之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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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也而二人为之则美恶不齐岂其所以美者不可以
数取欤然古之为方者未尝遗数也能者即数以得妙
不能者循数以得其略其出一也有能有不能而精粗
见焉人见其二也则求精于数外而弃迹以逐妙曰我
知酒食之所以美也而略其分齐舍其度数以为不在
是也而一以意造则其不为人之所呕弃者寡矣今吾
学者之病亦然天文地理音乐律历宫庙服器冠昏丧
纪之法春秋之所去取礼之所可刑之所禁历代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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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废兴与其人之贤不肖此学者之所宜尽力也曰是
皆不足学学其不可载于书而传于口者子夏曰日知
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巳古之学者其所
亡与其所能皆可以一二数而日月见也如今世之学
其所亡者果何物而所能者果何事欤孔子曰吾尝终
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由是观之废学
而徒思者孔子之所禁而今世之所上也岂惟吾学者
至于为佛者亦然斋戒持律讲诵其书而崇饰塔庙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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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之所以日夜教人者也而其徒或者以为斋戒持律
不如无心讲诵其书不如无言崇饰塔庙不如无为其
中无心其口无言其身无为则饱食而嬉而巳是为大
以欺佛者也杭州盐官安国寺僧居则自九岁出家十
年而得恶疾且死自誓于佛愿持律终身且造千手眼
观世音像而诵其名千万遍巳而力不给则缩衣节口
三十馀年铢积寸累以迄于成其高九仞为大屋四重
以居之而求文以为记余尝以斯言告东南之士矣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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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从者独喜则之勤苦从事于有为笃志守节老而
不衰异夫为大以欺佛者故为记之且以风吾党之士

 
 
 
 
 东坡全集卷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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